历史  黄梅戏名伶  严凤英

　　严凤英开锁，推门进屋，顺手拉亮电灯。王冠亚跟着她走进来。
　　严凤英：你来做什么？
　　王冠亚：吃饭。
　　严凤英：还吃呀？人家吃一堑，长一智。我吃一回饭，长一回记性。
　　王冠亚把舞台调度示意图，递给严凤英。
　　王冠亚：我调整了一下舞台调度，你先看看，有什么意见我们再讨论。
　　严凤英：你走吧，有事明天去办公室里讲。
　　王冠亚：真想回到停电那一天……
　　严凤英：怪里怪气的，你想讲什么就痛快地讲。
　　王冠亚：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都这样。
　　严凤英冷静地看着他。
　　严凤英：你真是这样想的？
　　王冠亚用力点点头。
　　严凤英：一辈子的事情，你要考虑好了。
　　王冠亚：考虑好了。
　　严凤英：我结过婚，有个两岁的小鬼。
　　王冠亚：娶老婆带儿子，进门就当爸，我赚了。
　　严凤英：赚你个大头鬼呦，心血来潮！
　　她忽地拉开门，将王冠亚推出去迅速关门，转身靠在门上。
　　
　　171.江淮大戏院观众厅 内景 夜
　　舞台上正在演出黄梅戏《王金凤》，已近剧终。
　　站在侧幕的王冠亚看着台上，不时在剧本上写着什么。严凤英和演员们谢场走到侧台。王冠亚走到严凤英面前，正要说什么，马筱禾匆忙走来，语声急切。
　　马筱禾：小鬼头病了，烧的跟炭样。
　　
　　172.黄梅戏剧团严凤英宿舍楼门口 外景 夜雨
　　严凤英抱着儿子和马筱禾走出楼门，马筱禾撑起雨伞。响起一阵铃声，一道
　　灯光照过来。
　　穿着军用雨衣的王冠亚站在撑起支架的自行车旁，踏着脚蹬，后轮飞转，车
　　前灯照着严凤英和马筱禾。
　　173.大桥 外景 夜雨
　　雨骤风狂。王冠亚骑行在雨雾茫茫的桥上，浑身被雨水浇透了。坐在后面的严凤英穿着军用雨衣，一手抱孩子，一手举伞为他遮雨，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卡车驶过，水花四溅。
　　
　　174.医院急诊科观察室 内景 晨
　　酣睡的孩子躺在病床上打吊针。王冠亚抓着孩子扎着针的小手，同严凤英共
　　坐一把椅上，趴在床沿熟睡。两人面对面挨得很近。此时，窗外传来广播体操的声音。两人醒来，睁开眼睛，相视一笑，急忙起身。护士长走进来。从孩子腋下取出体温计，看一眼，孩子醒了。
　　护士长：退烧了，可以回家了。
　　严凤英：谢谢啊！
　　护士长拔掉孩子手上的针头，王冠亚按着他贴着棉球的手背。护士长收起吊瓶针管。
　　护士长：小孩睡，大人也睡，哪有你们这样当家长的？
　　严凤英和王冠亚对视一下，后者俏皮地向她眨眨眼。
　　
　　175.黄梅戏剧团严凤英宿舍卧室/外屋 内景 日
　　孩子正在睡觉。严凤英拿着绣绷子，正在绣一匹马。外屋传来开门声。
　　马筱禾把面口袋里的信件倒在方桌上，严凤英走到桌前。
　　马筱禾：三口袋了。
　　严凤英拆开一封信看着。马筱禾拆开一封信看了一眼，递给严凤英。
　　马筱禾：又一个要娶七仙女的。
　　严凤英像《天仙配》里的七仙女似的摇摇头，以戏曲念白韵味说道——
　　严凤英：晚了，我有董永了。
　　马筱禾惊讶地地看着她。
　　马筱禾：哪个董永？他姓什么？
　　严凤英凑到马筱禾耳边悄声说着什么。后者先惊后喜，揪她的耳朵。
　　马筱禾：鬼丫头！见到文化人，你就没魂了。
　　176.黄梅戏剧团王冠亚宿舍 内景 日
　　严凤英敲门，屋内传出王冠亚的声音。
　　王冠亚（画外）：请进！
　　严凤英推门入，掩上身后的门。
　　屋里简洁明朗，物品摆放整齐，宛然军营宿舍。严凤英迟疑地站在那里。王冠亚顶着被子坐在临窗桌前，转身看见严凤英，尴尬的神情中带着惊讶，急忙抱起被子放床上。
　　严凤英：你病了？
　　王冠亚正把被子整成豆腐块。
　　王冠亚：感冒，小毛病。
　　严凤英：昨晚淋雨受凉了。
　　王冠亚走到桌前，拿起几张信纸。
　　王冠亚：你表演王金凤的好与不好都写在上面了。
　　严凤英接过信纸放在桌上。
　　严凤英：回头再讲，我来看看你可发烧？
　　她伸手摸他额头，后者躲闪。严凤英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拽了一把。
　　严凤英：莫动！
　　她摸王冠亚额头，然后又摸自己的额头。
　　严凤英：怪烫的，上医院吧。
　　王冠亚：不用！做一百个俯卧撑，出出汗就好了。
　　严凤英：我去烧碗姜汤，给你发发汗。
　　她正要离去，被他拉住了。
　　王冠亚：不用了。
　　严凤英不解地看着他。
　　严凤英：又不费事。
　　王冠亚：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应该有自知之明。
　　严凤英：你想讲什么只管讲，不要吞吞吐吐的。
　　王冠亚：我喜欢你，也喜欢孩子，都是真心话……并不是心血来潮。
　　严凤英：哦，冤枉你了。
　　王冠亚：但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是名演员，我是默默无闻的小导演；月工资你三百多，我四十几块。我是穷光蛋，配不上你。
　　严凤英：董永卖身为奴，七仙女都不嫌弃他，难道我会嫌弃你么？我看中的是你忠厚老实有文化。名利是身外之物，我不在乎。
　　王冠亚：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严凤英掏出折叠整齐的绣马手绢，塞到王冠亚手里，微笑看着他。
　　严凤英：这不就有了么？
　　
　　177.黄梅戏剧团排练厅 内景 日
　　一幅毛泽东画像下面站着严凤英和王冠亚，两人戴着胸花，喜气洋洋。
　　排练厅挂满了拉花。长长的桌上放着花生、糖块和水果，四周坐满了人。马筱禾忙着端茶倒水。马莲花和一些小朋友在人群中钻来跑去。
　　王少舫站在新娘和新郎面前，看着严凤英。
　　王少舫：新娘子，你喜欢王冠亚什么？
　　严凤英：喜欢他爱劳动。
　　王少舫转而看着王冠亚。
　　王少舫：新郎倌，你喜欢严凤英什么？
　　王冠亚：我喜欢她爱劳动。
　　众人哄堂大笑。几个青年抓起彩色纸屑向上撒去。五彩缤纷的纸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来……
　　1965年
　　178.黄梅戏剧团剧场走廊/舞台 内景 日
　　黑漆漆的走廊，门开了，现出刺目的天空。马筱禾快步走来，从舞台上传来
　　黄梅戏《江姐》中的唱段。
　　江姐（画外/唱）：百折不挠志如山
　　赴汤蹈火自情愿……
　　舞台上正在排练《江姐》，严凤英正在唱江姐的唱段。
　　江姐（唱/接前）：早把生死置等闲，
　　一生战斗为革命，
　　不觉辛苦只觉甜。
　　导演王冠亚盯看着演员们的表演，不时在剧本上写着什么。此时，他站起
　　来，演员们围了上来。
　　王冠亚：这一遍有进步，在保留黄梅戏老唱腔的基础上唱出了新人物、新感
　　情、新气质。唱出了江姐为迎接新中国诞生，百折不挠与敌斗争的英勇气概……
　　咣当一声，门突然被撞开了，大家转脸向太平门望去。
　　马筱禾气喘嘘嘘地站在门口。
　　179.黄梅戏剧团剧场门口 外景 日
　　严凤英和马筱禾站在黄梅戏《江姐》海报前，上面写着一行字——排好黄梅
　　戏《江姐》，向建国十五周年献礼！马筱禾掏出一封信，激动地望着严凤英。
　　马筱禾：我男人……回来了，我要回旌德！
　　严凤英惊讶地夺过信笺看着。立时响起饱经沧桑的男声——
　　男声（画外音）：民国三十二年，我被日军抓走，强行送到南洋当劳工，为
　　日军挖山洞，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180.火车站站台 外景 日
　　火车渐渐远去，乌沉沉的铁轨伸向远方。低沉的男声兀自响着。
　　男声（画外音）：我逃出劳工营，被一艘商船相救，带到台湾，历经艰险回到家乡……
　　严凤英激动地抹眼泪。马莲花站在她面前。两人相视一笑。
　　1966年
　　181.黄梅戏剧团剧场门口 外景 日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到处湿漉漉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在剧团上空飘荡。剧场两侧挂着巨幅《毛主席语录》。
　　182.黄梅戏剧团锅炉房 内/外景 黄昏
　　光线幽暗的锅炉房烟雾缭绕。严凤英和王少舫拉着堆满了书籍和戏曲海报剧照的板车走进来。工人师傅铲起书籍和戏曲画扔进炉膛。
　　《天仙配》海报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高高的烟囱飘出青烟。
　　
　　183.黄梅戏剧团严凤英家楼道 内景 傍晚
　　严凤英拎着提包，心事重重地走在光线幽暗的楼道里。不知何处飘来女孩子唱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八年前风雪夜”唱段。
　　女孩子（画外/唱）恨不能生翅膀，持猎抢，
　　飞上山岗，杀尽豺狼！
　　一阵模拟京胡伴奏声过后，响起男孩的唱腔。
　　男孩（画外/唱）：小常宝控诉了土匪罪状……
　　184.梅戏剧团严凤英家 内景 傍晚
　　扮演杨子荣的王小英声情并茂地唱着。
　　王小英（唱）：字字血，声声泪，激起我仇恨满腔……
　　扮演常猎户的王小亚，看着王小英，马莲花扮演常宝，坐在王小亚身边。严凤英推门入，唱声戛然而止。马莲花起身迎向严凤英。
　　马莲花：小妈回来啦！
　　她接过严凤英手里的提包放桌上。王小亚摘掉火车头棉帽。严凤英怏怏不悦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
　　严凤英：就知道疯！写作业了吗？
　　王小亚：学校停课闹革命，没有作业了。
　　王小英：姐姐想参加宣传队，正帮她排练呢。妈，你听我们唱得对不对？
　　严凤英瞟了一眼莲花和两个儿子，一脸的不屑。
　　严凤英：要唱腔没唱腔，要身段没身段，跟白开水一样，这是京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