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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战  反转  人性  时代见证  地标性剧本

　　夏春虎
　　
　　春寒
　　
　　三小姐还是没有切到手，
　　莲花白也不用再掰了，三小姐还是在案砧边站着，手里就这样的拿着菜刀，一剁一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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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还叫她三小姐，但多半也是图个谀讽，四十岁多的女人，哪里还能看出往日小姐的模样，她总说自己的命不好，嫁错了人。别人也这么说，可那也都是战前的事了。
　　
　　三小姐年轻的时候，出落的是个大美人，家境也好，从小娇惯着养，多是有了些叛逆劲。二十岁的时候，爱上了家里的长工。为这事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闹死闹活的画押立字据，要和老头子要断绝父女关系，老头子无法同意了这门婚事，但从此再也不见了这个闺女。
　　结婚之后，也就再也没回过娘家。
　　
　　战前的几年，日子还过得紧凑，人们还是三小姐三小姐的叫着，她也不做声，男人有点小聪明，跑了些小生意，家里也添了两个男孩儿，她也是闲暇了和街坊打趣时的说自己命不好，嫁错了人。男人听了也点头说是。三小姐的光景也就全部放在了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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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儿子八岁时，小儿子五岁，夜里倒腾被子又喝了凉粥得了痢疾，三小姐要送医院，男人没让，说孩子的奶奶从村里请来个神婆子，灵的很，先做一下法。神婆子和小儿子在屋里待了一宿，说小家伙是被路上的野鬼抓了魂，请了一晚上的魄，清早神婆化了一包粉面倒入碗里，在灶台上拜了一拜，说是喝了这碗招魂汤就好了。小孩闹腾了一宿，又拉的虚脱了力，喝了神婆的药汤就歪在三小姐的怀里睡了去，三小姐开始还道是起了效，孩子不叫了，可越睡越不对劲，有出气没进气了，三小姐慌了神，问男人咋办，神婆子接话说没事，那是魂到了，三小姐可不信这个，抱起孩子就往医院跑，结果还是没救回来。
　　
　　三小姐一夜就老了许多，她认定了是男人的妈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开始几天还想闹，但没了心劲，她发誓再也不见那男人的妈，可她又回不去娘家，就带着大儿子到远方的舅舅家去了，男人心知自己对不起她，又加上孩子去了，也没做声就由她去了。
　　
　　事情过去一个月，男人才去舅舅家接三小姐，好说歹说的求着她，才把三小姐又请回了家，但至此之后，三小姐话少了许多，小姐的锐气也折了不少，每天守着大儿子洗衣做饭，只是极少数的时候，跟熟人才叹一句自己命不好，嫁错了人。熟人也多是安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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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三年，战争打起来了，世道乱，男人的生意也不好做了，为了糊口，就开始往远处跑。有一着没一着的，三小姐一个人在家里也怕，但好歹有个大儿子陪着，也分了下心。
　　
　　再两年，男人生意也不跑了。三小姐是一个人接的讣告，大儿子出去玩了，大上午的三小姐正在准备午饭，县政府派人来稍了封信，三小姐不明就里的拆开了，才知道男人送货遇上了山贼，死了。三小姐还没闹清楚是怎么回事，脑子就吽的一声，白了。那天中午的饭大儿子也没吃成。
　　
　　至此之后，三小姐哪里还是三小姐了，一个女人干起了农活，家里虽然就只剩下两张嘴了。但三小姐觉得孩子总是要读书的，她又没什么别的手艺，就靠男人留下的两亩闲田度日。种些青菜卖了糊口。日子就剩下儿子做盼头了，三小姐也没了多少话，只是偶尔朋友来看她，婉叹句三小姐命不好，嫁错了人。她也不做声。
　　
　　这战争一打就没个头，落在这么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也没人说是苦了往日的三小姐，日子过的也不顺畅，但总是牵牵绊绊的母子两还是走了下来。
　　
　　儿子十五岁那年，三小姐多炒了两个菜，又切了些猪头肉，吊了瓶汾酒，想要给儿子庆祝一下。结果这饭也没吃成，生日当天，儿子说要去参军，为国效力，名字已经报了。三小姐当时就懵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打过儿子，就在那天，她狠狠的掴了儿子一个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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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最后还是走了，三小姐就一个人守着那小破屋子，她满脑子都是她年轻时候和老爷子硬顶的样子，拦不住的要嫁给男人。现在再看看这煤油灯，她又想起了那个神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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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之后，三小姐就很少出门了，吃饭也不讲究，随便应付一下，家里就剩下一张嘴了，她也懒得去打理。
　　三小姐收的第二封讣告时，就站在案砧边，那是和他儿子一同参军的小伙子带回来的，三小姐甚至连信都没拆，就径直去了肉铺，又切了二两猪头肉，药了一碟花生米，打了壶花雕酒，一个人回到了家。
　　
　　三小姐一口一口的吃着馒头，至始至终都没有动一筷子菜，吃罢了就躺到了床上，她就想睡觉，就想睡觉，就想睡觉，可就是想不到。第二天还灰蒙着，三小姐就出了门，她想去找那个神婆子，帮这算一算，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命不好，寡克了这些人。但她不知道究竟该上哪里去找，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游了一天，等到天彻底黑透了三小姐才要回了家。
　　
　　她在家门口的时候，总觉得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她一推门，竟然没有锁，她看见桌上的酒菜都被吃了干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在梦里，总觉得恍惚，三小姐一步一步的移到里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看见儿子就躺在里屋，她故意弄出了点声响，儿子听见，醒来看见三小姐立在门边，麻溜的起来要给三小姐一个拥抱，却比不急一个巴掌来的更快。
　　“这种玩笑你也开的出！”三小姐扔下这句话就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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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第二天就要归队了，三小姐一大早就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只是再未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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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活着总要有盼头的。
　　三小姐的日子又过的像从前，守着个屋子，只是认识的人少了，三姨也取代了三小姐的称呼。
　　三小姐受到的第三封讣告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还是县政府来了人，给了三小姐一个信封，三小姐没有收就径直回到了里屋，站在案砧边。
　　人活着总要有盼头，三小姐认定了这还是那臭小子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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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就在第二年春天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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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 ？？
　　（一）？？ ？？ ？？？？
　　大冬天的，凭地里炸了雷。
　　（二）
　　离冬至就差了一天，打了这些年，就今年，冬天最冷。呼出的鼻息都能冻成冰菱，在离敌人不到十里的小村子里，五连的三十一人在这一守就守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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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连之前是没有所谓的一二三四连，叫它五连就不过是因为连长张五自己叫的。而这个连本身也就是张五自己从村子里号召来的猎户一点一点组成的。就是这么一只土队伍，没装备没补给的，因为战事紧张也被上面强行派了任务，原本五十来号人，就配了二十来把枪，打到现在还剩三十一人，倒也差不离人手一把了。
　　枪的问题就这么荒唐的解决了，但最困难的是补给，村子里的人躲了战乱，这五十来人就这样被分配到这么个荒村里，刚来的时候还好，天气渐凉，夜里几人搂搂抱抱也就凑活过了，可到了现在，连一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这个夜里就难熬了。你问上面要棉衣，正规队伍都不够，况且你是个编外队伍。张五就自己想办法，他把村子里的稻草屋顶全掀了，扎成一捆一捆的麻被，再在战壕里挖出三十多个一人大的坑，把麻被铺在里面，这到了夜里，两人一坑的钻进去，倒也冻不死了。
　　但这里，比冷更要命的是饿。初来的时候，还带了些粮食，可没几天就吃完了。队伍里倒不缺打猎的好手，可这一战乱，方圆几里的，又哪里又猎物。后来就在村子里找，一开始还有些收获，找到些老乡藏起来的粮食，可五十来号人，用了七八天就全部吃完了，又赶上冬天，现种是不可能了，张五就想办法，白天抓麻雀，晚上抓耗子，到麻雀耗子都吃完了就吃树皮。可就是这树皮都不能紧着吃，没几天，连树皮都没了。大家都开始饿着，有的人是在饿的受不住了就开始吃土，张五看着着急了就打他，可打他也不起作用。
　　张五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他有仇，队里的人都有仇，不能走。
　　不过，事情总没有坏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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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号，张五接到命令，三天后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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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五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昭弟，小昭弟是十五岁就加入张五队伍的，家里就只剩个老母亲，张五家里再没有亲人，一家五口都在张五外出打猎时叫敌人戮在了村子里。张五就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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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五不许小昭弟把消息再说出去，他怕过早的交代出来会生乱子，小昭弟也没说。
　　直到离撤离还有一天的时候，张五才公布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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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道救命符一样点燃了全连。活下来的人就如同久旱将死的苗儿忽逢了暴雨一般，嶙峋的颧骨勾勒的眼眶里也闪了还活着的光芒。那天夜里，没人入睡。？？
　　张五和昭弟睡在一个战坑里，张五悄悄的从怀里摸索出来一只老鼠干来，悄悄的塞给昭弟，昭弟看见这家伙，吃惊的张大了嘴，张五赶紧示意他悄悄的，然后低声的告诉昭弟这是他之前藏的，本来打算战死的时候嚼了它，现在不会了。就叫昭弟赶紧吃，别让别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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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弟拿着老鼠干看了又看，嗅了又嗅，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进肚，咧着个嘴对着张五傻笑，张五摸了摸小昭弟的头，叫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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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夜里四点，守岗的士兵突然开了枪，敌人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发动了大突袭，本来只需要再熬过三个小时，五连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平安撤退了，可事情总不如人意。
　　本来就疲惫至极的战士根本抵挡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势，防线瞬间溃散，张五随即下令，放弃驻地，立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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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八点，五连十二人带着四具遗体在桥头堡上和正规部队会合。
　　九点汇报伤亡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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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连原五十一人，重伤三人，牺牲四人，三十五人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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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半，张五带着枪冲指挥厅，被下了枪按在在营帐里，被按倒的张五破口大骂
　　“我操你妈的！老子五连五十一口人，就回来了十二个！他娘的守了三个月！没一个逃兵！你狗日的失踪！老子就回来了十二个人啊！我草你妈的…… ……”
　　张五骂到这已经是泣不成声了，这个连子弹都打不出泪的男人如今却哭的不能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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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长也不忍直视眼前这个汉子，他转过身去，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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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五抽泣了半天，才又断断续续的接上话
　　“你们他妈的不给粮食不给被褥，老子自己弄，你不给枪老子自己抢，你说守半个月，我们守半个月，你又说守一个月，老子守一个月！最后老子整整在那里待了三个月！草你姥姥的三个月！！！三个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可草他妈的老子落了个什么！失踪？我失你奶奶个腿！”
　　张五说完又是一阵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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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长又是一阵沉默，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他又不得不说，他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张五，举起手磨了下眼角，终于开了口。
　　“你也知道，上面物资也很紧张，失踪和烈士的抚恤不一样，总不能所有人都算烈士吧？上面规定的有尸首的算烈士，没尸首的算失踪，我他娘的找谁说理去！”营长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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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五听罢又一下子蹿了起来，
　　“放屁！老子五连的兄弟哪一个不是铁打的汉子，小昭弟才十九岁！跟着咱在血里爬了三个月！昨天晚上老子还和他在一起！今天你他娘的给我讲没有尸首，好！你要尸首，老子现在就他妈的给你搬过来！”说罢，张五挣扎起身冲出了营帐，等营长回过神来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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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正午两点，谁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身皮，张五他们就这样的，穿这敌人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从西村口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混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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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点十分，枪响了。张五被打死在了战壕坑里，这个戏弄了死神三个月的硬汉最终没有倒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寻找尸体的路上。
　　拆穿张五的，站在敌军官身边的，总不是为了两口吃的，正是把视线从张五注视下躲藏的，是小昭弟。？？
　　
　　张五最后的话，他告诉昭弟。“回去给你你嫂嫂的坟前烧道纸，告诉她，等着老子！别改嫁。”
　　
　　第二年，战争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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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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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
　　四爷就这样坐在青石上张着眼，直到天下了雪他才回过神来，在青石上磕了磕烟斗。抽出别在腰间的火枪，径直的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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