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  歌手  爱情

　　幕布已经徐徐放下。
　　丑如斯刚回到后台一群花花公子都抱着鲜花拥到她面前。人群中最为突出的是一个军官，他手里也捧着鲜花。
　　“这是我们的吴团长。”团长后面跟着的一个军人说。
　　“吴某是十分尊重演艺人才的，听到你的歌声，我是五体投地呀！”他双手捧花伸向丑如斯。
　　“吴团长，请恕我们不懂礼节，我们都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实在不能承受团座错爱。”梅子艳说着就和她的搭档向吴团长深深一礼就走开了。
　　吴团长想尾随而去，被工作人员挡住：“请团长留步，后面是演员私秘缷妆处。”
　　“妈那个B”吴团长把花往地上一砸，露出了凶狠面目与粗痞本相。
　　梅子艳带着女儿从后台已经悄然离去。
　　“啊——朱丽叶——我的妻子我的爱人——”丑如斯刚从化妆室出来冯时思面带笑容就对着她唱。
　　“在台上当你表演这段唱词时，我听了心里好感动的，我真的把自己当成朱丽叶了，差点真的泪流满面。你真的是声情并茂。”丑如斯说。
　　“在演出时我和你一样都是梅子艳的搭档，我们都没有自己的名份，你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
　　“其实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们只有同台演出的缘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难道我和你有着很大的差距吗？”
　　“不，你是一个很帅气的年轻人，你的才艺造诣也很高，将来追慕你的人，只要你震臂一呼必定是应者云集。所以你不必在乎我。”
　　“不，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才能实现你我的价值。”
　　“你不了解我，如果你知道我的真实情况，你会唯恐避之不及的。”
　　“好啦，你们要出场了。”梅子艳站在舞台幕后出场口对他们两人说。
　　这天晚上吴团长又来了，而且是坐在厅中一排。
　　“梅子艳，这个吴团长在市里是有名的兵痞，看来这家伙对朱丽叶会纠缠不放，为了你们的安全，我把剧情结尾改了一下，只要朱丽叶抬到后台，你们就马上从后门出去，我安排了车子等在那里。”尹乐在后台悄悄地告诉梅子艳。
　　舞台上朱丽叶唱：“何曾想你到墓中与我同生死！欧密罗你既能与我同生死，我又何能苟且偷生，让我们的肉身让我们的灵魂永远在一起——”朱丽叶握着匕首剌向心部倒在欧密罗身边。
　　凯普莱特带着家族和仆从一干人上，几个人抬顶着朱丽叶的尸体下。
　　蒙太古也带着家人上。也是几个人抬顶着欧密罗的尸体下。
　　凯普莱特：“啊！蒙太古大哥！把你的手给我；这就是你给我女儿的一份聘礼，我不能再作更大的要求了。”
　　蒙太古握着凯普莱特的手：“但是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我要用纯金替她铸一座像，只要维洛那一天不改变它的名称，任何塑像都不会比忠贞的朱丽叶那一座更为卓越。”
　　凯普莱特：“罗密欧也要有一座同样富丽的金像卧在他情人的身旁，这两个在我们的仇恨下是惨遭牺牲的可怜的人儿！”
　　果然在剧终谢幕后吴团长又带着一班兵拐子冲进后台，后台连一个人都没有。
　　“妈那个B！她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非要她陪老子唱一曲不可！”
　　尹乐听到骂骂咧咧走了出来：“吴团长，这小女孩出来演出她家里是有规矩的不能单独上门演唱。”
　　“屁，你告诉她我是驻军吴团长，她要在本市立足就得听我的，我可以把她捧红也可让她无安身之处。”吴团长狠狠地瞪着尹乐，握着拳头的手用力一甩走了。
　　
　　
　　9
　　吴团长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天他不去看戏，带两个兵守候在剧院舞台的后门处，隔几米远注视着那门口停着的黄包车。
　　散戏了，吴团长看见一个人一闪就钻进黄包车，那车夫拉着车往他相反的方向跑。他赶紧做死的追，车夫也做死的跑。追了几百米眼见就追上了，车夫把车一个急转，吴团长正好撞在车辕上。
　　“啊，是吴团长，你跑得这样快干什么呀？”冯时思一个女孩腔掀开车帘下了车。
　　“怎么是你？你不是演欧密罗的吗？”吴团长瞪大眼睛望着他。
　　冯时思一下带上女人面具唱道：“欧密罗你既能与我同生死，我又何能苟且偷生，让我们的肉身让我们的灵魂永远在一起——”
　　吴团长气急败坏地说了声：“真是活见鬼！”就走了。
　　自此吴团长好久没有来看戏了。梅子艳和她的搭档在清风阁大剧院越演越红火。
　　就在他们准备出市巡回演出时吴团长又发难了。
　　“团长这一次我是彻底搞清楚了，那朱丽叶绝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伢子扮演的，绝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吴团长的一个马前卒对他说。
　　“好！今晚我们来他一个突然袭击，不，只是不声不响地跟着他们的车，一直跟到他们的住处。”
　　梅子艳似乎也闻到了一点风声，她对如斯说：“孩子，我们恐怕要离开这里了。”
　　“妈，我真舍不得与冯时思分开。”
　　“你这个样子，一但他把你的面具取下，只怕你的愿望会彻底地破灭。现在我们也积攒了不少的钱，我和你爸已经商量好了，他会接应我们离开这里。你要做好游泳的准备，到时候你跟着我就是。”
　　“妈，我能把你的决定告诉他吗？”
　　“不能，绝对不能。如果我们的计划能如愿以偿的实现，你和他一定会后会有期，一定会还能同台演出。”
　　当晚演出结束，梅子艳携如斯不急不慢登上黄包车，车夫拉着她俩走向郊外。吴团长和两个随从尾随着。
　　“团长，他们就要过大桥了，是不是就这样离市而去？”一个随从对吴团长耳语。
　　“妈那个B，快，快去拦住不让过河。”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就要追上黄包车了。只见那车夫一驻足，车上下来一个人，在月光下一副狰狞面目出现在吴团长面前。长长的瀑布式头发散落在胸前，披发之间一张惨白的脸，口吐血红血红舌头！
　　“鬼鬼鬼！”吴团长吓得往地上一倒，裤子尿了个透彻。眨眼之间两个黑影都卟嗵一声同时跃入江水之中。
　　车夫拉着车子往回一转一面跑一面故意发出恐怖的叫喊：“鬼鬼鬼！”
　　吴团长从此引发精神病，一天到晚口里都是喊“鬼鬼鬼！”。当然也就结束了他的军官身份，消失了他在市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能量。
　　自从梅子艳和“朱丽叶”投江之后，每到夜幕降临，人们经常会听到江上回旋着“啊——朱丽叶——我的妻子我的爱人！”那悲凉的歌声。
　　
　　10
　　三年以后省城到处红旗招展，道路上秧歌扭动，大街小巷飘扬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声。
　　一个壮年汉子慢悠悠地摇动着一条小船，船头站着两个美女。她俩在尽情歌唱：“一江春水一江情，柔情如蜜是春风。春风吹得两岸绿，春风吹得花满垄。春风就是共产党，春风就是解放军。”
　　船上摇桨的正是丑庄四，船头站着的是他的妻子和女儿。船很快就靠近码头。梅子艳拉着依然戴着美人面具的丑如斯登上岸。码头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有叫卖的，有拉客住旅店的，还有挑夫下到船舱寻找需要运送行李的主儿。最多的还是乞讨者，有的是流浪儿有的是残废者。还有一些是流氓无赖者。
　　“妈，你看。”如斯指着一个身穿破旧军服，盘坐在地上，仰着一副蓬头垢面的脸，见人就嘻嘻傻笑伸出一双乌黑的手爪捧着个破钵子求施舍的人。
　　梅子艳瞟了一眼认得就是那个兵痞“吴团长”。她不屑地在心里骂道：“嗯！你这不可一世的东西也有今天！”
　　“妈，丢给他一张一万元（解放初的人民币）的，他也算是我的捧场客。哈哈哈——”
　　晚上梅子艳和女儿回到船上，夜宿江上。
　　“如斯，你听。”梅子艳站起来眺望河岸。
　　“啊——朱丽叶——我的妻子我的爱人！”
　　“是他！冯时思。”丑如斯非常激动，立即登岸循声觅知音。
　　走近了，果然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于是她也用歌声相和。
　　“欧密罗，我的心爱的人呀——自从家庭聚会得与君相见，我朱丽叶心中从此只有你一人。”
　　终于“朱丽叶”和“欧密罗”又走到一起了。两人都无比激动。
　　“‘朱丽叶’我得知你投江之后总以为今生今世不能再相会，不能再同台演出。你知道吗？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三年来我再也无心去与别人排演节目。哀莫大于心死。‘朱丽叶’你不回来，我就只剩下行尸走肉了！”
　　“‘欧密罗’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欧密罗’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吗？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告诉你我姓丑名如斯。人都只知道我的歌唱得好却不知道我人长得如同我的姓名，十分十分的丑，丑在一具恐怖的面孔上。因此我只能戴着面具演出。我离开你后，这三年来都是为着与你重新在一起。”
　　“我不在乎你的丑与美，我的心早属于你了。我只希望我们今后还能继续登台演出。”
　　“会的，我相信今后我与你会配合得更好。”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一睹芳容？”
　　“过去我不会让任何人取去我的面具。今天我让你如同揭开我的婚纱一样取下我的面具。”
　　他颤抖着双手，他就要知道她的真容了。
　　“啊——好美啊！我的天哪你简直是仙女下凡！”他紧紧地抱住她。
　　“三年来我就是做了这样一件事。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整容师。”
　　“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还戴着面具？”
　　“习惯了，今后还会戴下去。”
　　“让人家雾里看花。我的美人儿是真人不露真面目。”他笑着。
　　省城大剧院门前刋出大型海报“三年前投江失踪的一代优伶——梅子艳和她的搭档再世人间，女儿女婿联袂登台献艺表演大型歌剧《梁山伯与祝英台》”
　　一时大戏院门前人头攒动出现了空前盛况，许多人急匆匆而来，低着头怏怏而去，只因一票难求。
　　剧场正在演出《梁山伯与祝英台》访友一出。冯时思与丑如斯分别扮演男女主角。
　　“英台呀——原以为三载同窗结知己，三载同窗相关怀。十八里相送你与为兄配九妹，更喜师母慈祥语，玉成梁山伯与祝英台。为兄今日来访友才知晓九妹就是你祝英台。我喜滋滋盼望有情人成眷属，从今以后花前月下论诗文，红绡帐内恩爱呀——深。又谁知你英台已配马家人。这真是睛天霹雳惊断魂！霎时间，我尤似冷水浇头怀抱冰！英台呀——你叫我如何走出你祝家门！”
　　“梁山伯——呀，我的梁哥呀哥，自从草桥两结拜，我英台心里只有你梁山伯——”
　　“梁山伯与祝英台我看过的有越剧、京剧、还有湖南花鼓戏，看来这歌剧真被冯时思与丑如斯把个梁山伯与祝英台演活演绝了！”
　　“那是，这两个演员在戏中的感情投入太逼真了。”有观众低声评论。
　　“啊，谢幕了！”
　　全场掌声如雷。
　　“祝英台，把你的面具取下来！祝英台把你的面具取下来！”呼喊声如同风暴。
　　这时总导演尹乐走了出来：“各位，我代表剧团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感谢。我们的演员丑如斯，其人长得正如其名，很丑很丑！所以她一直没有取下过面具。但是我今天要当着大家把她的面具取下来，看看她的真容。不，我还不太方便，请梁山伯为祝英台揭幕！大家鼓掌！”
　　梁山伯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后转向祝英台鞠了一躬。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似是不敢贸然，又缩回手茫然地望着大家。
　　“梁山伯，取！取！取！”台下一片喊声。
　　梁山伯不再犹豫迅速揭去祝英台面具。
　　祝英台向大家深深一鞠躬，然后抬起头满面春风举手致意。
　　“啊——美如斯！美如斯！美如斯！”
　　自此剧团只有美如斯而没有丑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