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仇家恨的故事

　　第二十五集
　　
　　1，李家大堂，日，内。
　　郑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摇着头：“啊！不能去，不能去！那南园竹屋又潮又湿的，它那是人住的地方？你小小年纪那是会落下病的！”
　　李贺央求着：“阿弥，阿弥！孩儿不会有事的！现在天已放暖，不碍事的。哎呀，阿弥！哪儿清净，孩儿在哪儿读书、作诗、写文章，这是个天然的环境。再说还可领悟阿爹当年的那一片苦心壮志啊！”
　　郑老夫人踌躇着：“这倒是。只是你从小就身板弱，再加上你的病还没好利索，现在就去那里，阿弥是有点不放心…”
　　李贺拍着胸脯：“没事，我年轻，小病小灾难不倒在下！呵呵。”
　　郑老夫人笑着：“还在下呢？就你嘴犟！”
　　李钰做着鬼脸：“耶！贺儿，你胆子不小啊！南园那地方，夜里有好大好大的野鬼哦？呵呵，吊死鬼、冤死鬼、落水鬼，哎呀，好多，好多哟！你一个小孩儿家家不怕？”
　　“不怕！钰总角，哼，孤魂野鬼？我李贺是一代浩然正气的诗鬼，还怕他们？”李贺正色地，“钰姐姐，你呀甭吓唬我？为了大唐社稷安危，为了国仇家恨，我李长吉浑身凛然正气还怕那个？”他哂笑着，“姐呀，再说咱阿爹在竹阁寺佛爷面前整日做功课保佑我们，那些孤魂野鬼呀近不得我们！”
　　李钰不好意思地：“嘿嘿嘿，长吉呀，姐是说着你玩的，你怎么认真啊？”
　　“我看你是成心的！”郑老夫人严厉地看着李钰：“钰丫头休要胡说？你弟弟还是个小大人，什么鬼呀鬼呀的！你真是…”
　　李钰咕嘟着嘴巴：“弥妈…”
　　郑老夫人慈祥地看着李贺：“呵呵，贺儿，南园竹屋那是你阿爹少年励志的地方，你怎么突然想起到那地方读书？”
　　“阿弥，其实这个想法已有好久了，只是那时候天冷，我没有说出来罢了。”李贺半倚在郑老夫人怀里嘿嘿笑着，“我阿爹二十岁高中大唐帝国的龙虎榜文武状元，二十一岁又获得‘博学宏词’的皇上制科。他老人家在大唐朝叱诧风云、英雄一世的根本是什么？那就是靠的少年时代地雄心壮志和勤学苦练的精气神！我李长吉现在武功练不成，诗书文章又碌碌无为，无所建树，难道就不该去南园老屋反省反省吗？阿弥，我要重走阿爹少年时代的英雄路，在他的老屋里卧薪尝胆，砺砺志儿，感受一下他老人家当年的氛围…”
　　郑老夫人笑着：“好，好好！哎呀，我儿有这样难得的雄心壮志！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早晚是要飞走的，阿弥岂敢误你的前程？儿呀，只是那南园竹屋夜里风大，又临近连昌河边，潮湿自然不用说了。娘亲我怕你多病的身体吃不消的？巴童，你要多照顾一下你家少爷。”她脸上滚落下泪珠…
　　“喔。”巴童躬身施礼，“老夫人您就放心吧，只要有巴童在，奴才保证我家少爷安然无恙。”
　　郑老夫人拭去泪花笑了：“那就好！呵呵，有你这伶俐的小奚子在他身边，呵呵，这就好。”
　　李贺也哀伤地笑着：“阿弥，您老人家就放心孩儿吧？我虽然身体多病，但我年轻，不会有大事的。现在已经春暖花开了，天气马上放热了；再说还有巴童在身边，我没事，真的，我没事！”他忽然哽咽起来，“弥妈，贺儿是个不孝顺的孩子，家母鹤寿高堂，且染疾有恙，孩儿不能早晚侍奉，心里着实难安呀？”歔欷出声。
　　“哎？我儿说什么呢？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只要你有这片心意，阿弥就心足了…”郑老夫人忽然爽朗地摆着手，“去吧，去吧！不就是去南园竹屋读几天书吗？用得着这样，好象搞得象上战场的生离死别那样？呵呵，至于嘛。我这里不是还有钰丫头和俏俏吗？你就放心的去吧，阿弥没事！你们早晚的衣食，我让俏丫头给你们送过去。”
　　苏俏俏笑模笑样：“少爷，您就放心去吧？奴婢会照顾好老夫人和小姐的。”
　　李钰笑盈盈地：“长吉，姐姐刚才那是和你闹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啊？咱阿弥有姐姐照顾，你还是安心读书吧？将来金榜高中，别忘姐姐就行。”
　　“呵呵，哪能呢？”李贺感激地，“谢谢阿弥和钰姐姐。”
　　李钰抿嘴笑着：“没事，没事。”
　　李贺看着郑老夫人嗫嚅着：“阿弥，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郑老夫人抿嘴乐着：“说吧，说吧！我儿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你做的是正儿八经的大事，阿弥答应！”
　　李贺看着郑老夫人怯生生地：“我想要一头驴和阿爹书房里的那只旧锦囊…”
　　郑老夫人笑了：“长吉，毛驴我会给你的，回头给你安叔说下。”她皱了一下眉，“只是你要你阿爹的旧书囊干什么？老身有点不明白？嘶—，难道你也学他游山玩景？”
　　李贺笑了起来：“呵呵呵，弥妈，阿爹当年不是为了游山玩景，他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经历、见识，走四方，以诗会友，以武会友的。”
　　郑老夫人故作惊讶：“哦？老身八成是糊涂了？那你要他的旧书囊干什么？”
　　李贺扭捏着：“阿弥，不是的，不是的。我…我，通过那次在连昌宫看戏后，贺儿深深懂得，这作诗写文章，不能呆在屋里闭门造车，那样是做不好诗书文章的，孩儿是想背着锦囊走出家门，要向天下的有识之士学习，将学得之识记录下来，放在锦囊里背回来，以备后用。”
　　郑老夫人惊讶地张着口：“这么说，我儿要走你阿爹当年的老路了？”
　　李贺咬着嘴唇：“嗯，嗯嗯。”
　　
　　2，李家大门外，日，外。
　　众人在相送着…
　　巴童牵着驮满书籍和行李卷的驴子站在一边。
　　李贺跪在拄着拐杖的郑老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哽咽着：“阿弥，圣人云，‘父母在，不远行…’。可贺儿是个不孝顺的孩子…”
　　郑老夫人强装欢颜：“长吉，你也别难过，这不算远呀？想阿弥啦还可以回来嘛。呵呵，这南园、北园不是连在一块吗？相差才多远？我儿你不要难过，咱们随时都可以再见面的…”她抚着李贺脸上的泪痕苦笑着，“都十三了？小大人了！还在阿弥面前哭鼻子？〔她有意地瞧了一眼苏俏俏〕都是要娶媳妇的人啦，没羞，没羞…”
　　李贺破涕为笑：“阿弥，孩儿在您老人家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郑老夫人慈祥地笑着：“去吧，去吧！贺儿你是干大事的人，别为这些情长娘亲的耽搁诗书文章，明白吗？”
　　李贺又是一礼：“孩儿明白。”他久久望着李安，“李安叔父，您虽然是我家的管家，但是您老是跟着家父一路走过来的老人手，我们都敬重您老人家。现在家父和我都不在，家母年事已高，这家里的上上下下事，都要辛苦您一个人打点了？特别是后院的那些伙计们，您要安置好，不然他们会闹事的。”
　　李安躬身笑着：“大少爷！咱们都是自己人，还用您这样客气吗？呵呵，您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和老夫人商量的，这个呀老爷走时就吩咐过了。大少爷，您就放心读书博功名吧？呵呵。”
　　郑老夫人用眼示意：“贺儿，给你安叔拜一礼。”
　　李贺冲着李安一揖到地：“安叔，舍家之事那就拜托您啦！”
　　李安慌着手：“哎呀，哎呀！大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干什么？这不是要折奴才的寿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李贺转过身红着眼看着李钰、苏俏俏：“姐姐，俏俏，，阿弥年岁大了，免不得要有个头疼脑热的，这知冷知热的。我暂时不在身边，希望你们早晚侍奉好阿弥？哈，哈，贺儿谢谢你们！”
　　苏俏俏慌得搓着手：“少爷，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李家上下对我恩重如山，老夫人之事，奴婢会上心的。啊？呵。”
　　李钰眼睛红红的：“死贺儿，你去读书就去吧？谁让你闲操这些干什么？你的阿弥就不是钰儿的阿弥？你还故意说，成心要勾人家情肠？”她哭泣起来…
　　李贺潸然泪下：“姐姐，钰姐姐…”
　　巴童：“少爷，咱们该走了？”
　　李贺转向郑老夫人哭着：“阿弥，阿弥…”
　　郑老夫人挥着手：“走吧，快走吧…”
　　
　　李贺和巴童牵着驴子渐渐离去。他一步一回头…
　　郑老夫人和李钰他们在挥着手臂…
　　李贺他们走远。
　　画外音：“阿弥—！姐姐…”
　　郑老夫人在李钰和苏俏俏的搀扶下，哭弯了腰…
　　画外音：“贺儿，夜里那边风大，要记住添衣服啊？…”
　　
　　3，南园竹屋，日，内。
　　巴童搬着书籍：“少爷，把您的这些宝摆在哪儿好？”
　　李贺提着行李卷笑着：“嗨，这我那知道！”
　　两个人在踌躇着…
　　画外音：“少爷，巴童，我来也！”
　　两人欣喜的面孔。
　　苏俏俏雀跃着跑了进来：“少爷！老夫人不放心，让奴婢过来看看。”她上下打量着，“嗨呀，这地方行啊？真是读书的好地方！”
　　李贺微笑着：“呵呵，还行呗。”
　　苏俏俏进一步走着：“呀，这就是老爷当年读书的地方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她蹦跶着，“呵呵，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
　　“少废话！”巴童笑嘻嘻地，“死妮子，你来的正好，快替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参参考考把这些宝放在哪儿好？”
　　苏俏俏揶揄地笑着：“我说呢？两个大丈夫出来要闯天下！来，让奴婢看看。”
　　李贺微笑着：“俏俏你常年跟着老夫人、小姐，当然是行家里手？”
　　“呵呵，奴婢那不敢当。”苏俏俏在屋里旋转着身子，她指着那边，“巴童，把老爷的书架摆在哪儿，哪儿比较干燥。咱家少爷的书籍摆在上头，又通风又清凉，书这东西热不得，潮乎不得，最怕是发霉。”
　　李贺咂着嘴：“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嘿嘿。”苏俏俏得意地笑着，她又指着另一边，“这儿临近窗边，可以看到连昌河水，也可以看到南园竹林里的景儿，那儿的绿叶呀，红花呀，对少爷作诗有好处，就把书案放在那。还有把那太师椅洗刷一下摆在外边竹棚下，那摇曳的竹枝下，让少爷乘乘凉打个盹的怎么着。”又盯着竹墙旮旯里的两张竹吊床沉吟着，“嗯，嗯，这玩意？哎？对了！这南园竹屋的地下是又潮乎又湿漉，人是绝对不能睡在地下，有这两张竹吊床就好办多了，把它们吊在半空中不潮不湿的…”
　　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竹屋顶上…
　　巴童惊呼着：“死妮子！你出的那是什么诸葛亮计呀？你让少爷和我在空中忽悠着睡觉？那、那掉下去怎么办？”
　　“笨鸟！绳索扎结实不就行了？”苏俏俏笑骂，“死老巴，你嚷嚷什么！荡着秋千睡觉有什么不好？多新鲜！”
　　巴童大呼：“哎呀，哎呀！少爷，您说说这个…”
　　苏俏俏捂着嘴笑着：“嘿嘿嘿，巴童你还不明白？你和少爷在这里伴读，将来少爷金榜题名，名动京城之时，少不了你巴小奚也要在这件事上跟着出名？嘿嘿嘿。”
　　巴童惊恐地笑了：“啊！还有这事？”
　　“我看俏俏说的是良策？当年老爷很可能也是睡在吊床上，要不他们打造竹吊床干什么？”李贺用手在空中尺度着，“咱们睡在竹吊床上，这样催眠的更快！老爷当年和他的书童有可能就是这么歇息的。还是俏俏的主意实在。”
　　苏俏俏看着巴童嬉笑着：“嘿嘿，小样！还不把书宝先放下，开始摆设？”她又笑嘻嘻地拿过李贺手里的行李卷，“少爷，您是贵体，在一边先歇着吧？”
　　李贺搓着双手：“那怎么行？”
　　巴童将书籍放下咋唬着：“少爷，我说行，就行！让这死妮子锻炼锻炼，省得将来找不到婆家？”挑衅地笑着。
　　苏俏俏举手要打巴童：“呸！死巴童，看你不遭天雷？呵呵。”她笑吟吟地顺势拧住巴童耳朵。
　　巴童躲避着：“死妮子，你要干啥？快干活去！哎？哎？哎呀！你、你轻一点？少爷，救命啊？”他杀猪般地叫喊着…
　　李贺双手一抡：“都不要闹了？干啥！”他忍俊不禁地笑了。
　　众人都在认真地收拾着南园竹屋…
　　南院竹屋收拾好了，它被拾掇得井然有序。
　　两只竹吊床在半空中荡着“秋千”…
　　众人都在环视着、端详着…
　　巴童跃上竹吊床，他躺在上边美滋滋地游荡着。
　　苏俏俏也跃上另一张竹吊床，坐在上边荡动着。
　　巴童坐了起来振臂欢呼：“耶！我们成功了！”
　　苏俏俏不甘示弱地：“耶！我们成功了！”
　　两只竹吊床在半空中一来一往地“吱呀呀”荡游着…
　　李贺站在书案前，他望着窗外摇曳着的竹林水影，情不自禁地低吟着：“‘竹！竹！竹！人性贞节生来廋，自许真材老更刚’”他将半身探在窗外，望着水影里映着的婆娑竹影感慨而出，“啊！哈！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诗情画意？没想到啊？‘入水文光动，抽空绿影春。露华生筠径，苍苔拂霜根。织可承香汗，裁堪钓锦鳞。三梁曾入用，一节奉王孙。’”
　　苏俏俏怡得地在竹吊床上晃悠着，看着巴童的模样不禁笑了：“死老巴，看你收拾一下屋子，把那脸子弄成猫公脸？呵呵呵。”
　　巴童在竹吊床上耸了一下鼻子：“死妮子，你是担着一担，笑八斗？要说我巴童是猫公脸，那你就是猫猫叫的花猫脸？快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再说别人！呵呵呵。”
　　苏俏俏用手在俊脸上抚了几下，那脸子更加花俏了。
　　巴童戏言着：“咦，咦，还长胡子哩。”
　　苏俏俏举着手：“死老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李贺在下边忍不住地笑着：“呵呵，都下来到外边竹泉里洗把脸去吧？哎呀，老巴，你不要欺负欺负小妹妹嘛。”
　　众人都惊住了。
　　巴童在竹吊床上探下半拉脸惊讶地：“少爷，您…您叫俏俏小妹妹？”
　　李贺红着脸期期艾艾地：“啊？啊？哈，我是说，我是说…啊？这有什么不好啊？”
　　
　　4，南园竹屋，夜，内。
　　李贺伏案秉灯夜读…
　　巴童在一边垂首侍立。
　　李贺喃喃的声音：“…圣人云，‘吾十有，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不逾矩，七十随心所欲…’”
　　巴童打了一个哈欠：“少爷，夜深了，您该上床歇息了？”
　　李贺正色地：“哎？哎？不忙，不忙。”
　　巴童为难地：“少爷，今天咱们刚来，您整了一天的屋子，够累的，别弄坏了身子？咱们临来时，老夫人和大小姐再三叮咛奴才，要小的注意少爷的身体。您要是使坏了身子骨，这个…小的没法向她们交代呀？”
　　李贺合上书本，站起来抻着懒腰笑着：“嘿嘿，巴童你说话就是有点危言耸听！那能呢？哪有那么严重？本少爷又不是冰糖葫芦捏的，哪有那么娇嫩？”他也打着哈欠，“好，好好，听你一回，咱们睡，咱们睡睡。”
　　巴童：“这还差不多！”
　　李贺纵身跳上了竹吊床…
　　巴童笑着：“行啊？少爷武功还在！”
　　李贺红着脸：“还说呢？本少爷现在是绣花枕头，空的！我现在算是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