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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天佑和蔼的：“别急，等田老伯说完。”
　　田老爹道：“可刚才看到你们那个段工程师那德行，我要是把春生叫回家，就算不得中国人啦！我要是倒退一二十年，我也跟着你干去！我想起咱中国人受的那份气！想起叫八国联军打死的春生他爹！”田老爹又冲着孙子：“春生，跟着詹总工程师干去吧！”转对天佑：“詹总，我把这孩子交给你，让他给你出把力吧！”
　　天佑极为感动，不觉捏着田老爹的手：“田老伯！太谢谢你了！”
　　春生趁机挑着担子跑了。
　　栓儿娘忽然发现春生跑了，连忙：“春生，春生！给我挑子！”追去。
　　天佑发现，已经走远的田老爹手里敲着一面锣震天响，喊着：“乡亲们，上洞子里挑水去啊！”苍老的脸上是认真和激情。
　　天佑无限感奋的看着这一切，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683 北京 同仁堂药店门前 白 外
　　两女保镖小乔和小齐在北京同仁堂药房门前，牵着两头驴子在等着，不一会翠花和彩平抱着两大布袋药材出来了，几个人连忙放在驴驮的筐里，往前走着。
　　突然几个报童从街角拐过来边跑边喊：“重大新闻，京张铁路大塌方！大跑水！” “洋人亲眼所见，京张铁路死伤十几人！”
　　翠花等人听到都十分惊愕，彩平气愤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们才是亲眼所见，哪有死伤？”
　　保镖小乔：“就是塌方也不大啊！”
　　翠花紧锁眉头：“这造谣的报纸得买回去，给詹总看看，这不是弄得人心惶惶吗？”
　　彩平：“对啊，我来买！”说着报童也跑到跟前，彩平买了几份报纸。
　　翠花一边走一边看：“真是胡言乱语，不知亲眼所见的到底是谁？”
　　彩平：“是啊，都写亲眼所见，就是没写出来是谁？”
　　翠花：“走，我们赶快到路局，看有什么要捎带回去的，然后马上返回八达岭，把报纸给詹总。”
　　四人匆匆前行。
　　
　　684 京张铁路八达岭隧道工程指挥所 工房 傍晚 内
　　京张铁路八达岭隧道工程指挥所工房，翠花和彩平站在一边，报纸摊在桌子上，天佑在旁边站着，轻轻的锤了一拳在桌子上：“简直是岂有此理，凭空捏造，夸大其词！”
　　彭虎气愤的：“我就不明白，我们自己建这么条铁路，与他们洋人有什么相干？出这么一点事故，他们就大肆造谣，唯恐天下不乱？安的是什么心？”
　　天佑气愤的颤抖着指着一个大信封中露出的半截报纸：“四渊，你译成中文念！这是留美同学、驻美国公使梁诚寄来的美国报纸剪报。”
　　徐四渊抽出英文剪报展开，看着，读着：“……就其发生的事故已经充分证明，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中国工程师是从‘船上毕业’的，从福州船政学堂毕业的人怎么能领导开山劈路的陆上铁路工程呢？其失败是必然的。……”
　　彭虎锤着桌子：“气死我了！我们已经建成了丰台到南口的铁路并通车运营，五桂头隧道和石佛寺隧道都已经打通，现在正在攻克最长最难的居庸关和八达岭隧道，我们的另一批人马正在齐头并进的建筑从岔道口到张家口的第三段铁路。这些他们怎么都看不见？就盯住一个不算事故的事故大做文章？！”
　　四渊也气愤的道：“他们是极尽造谣中伤之能事，到底是什么目的啊？！想让我们停下？休想！”
　　翠花：“我看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泄劲，想让民众和朝廷不支持我们，最后让那个什么叫金哒的来，就是瞧不上我们中国人自己做事情！”
　　彩平：“我们中国人行了他们到哪里挣我们的银子去啊？！”
　　天佑已经有些冷静了，他沉着的：“是啊，只要我们自己不倒下，百姓、朝廷都会支持我们的，那天村民们热火朝天的担水已经证明了。”
　　彭虎有力的：“詹总，我们不会倒下的！不过我们的资金已经很紧张，需要跟部里要款了。”
　　天佑正要说话，电话响了，天佑拿起了听筒，传来了邮传部王侍郎的声音。
　　
　　邮传部王侍郎的办公室里，王侍郎仰靠在大座椅上，架着二郎腿闭着眼睛，傲慢威严的打电话：“眷诚啊，你送来的事故报告我看到了，这两天你看到中外报纸了吗？有洋人亲眼所见，说是大塌方，大跑水，死伤多人，与你所报严重不符，难道眷诚会掩盖事故真像，欺上瞒报吗？！”
　　
　　听筒里电话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到了，显得都很气愤。天佑：“王大人，属下岂敢瞒报？天佑所报句句属实，无半句假话，确实仅仅是很小的塌方，有跑水，确实无一伤亡啊！不知报纸所载为何人所亲见？”
　　王侍郎口气变得严厉：“洋人说亲眼所见还能是假吗？朝廷对你一向器重，本官对你亦钟爱有加，你岂能化大为小，文过饰非！”
　　天佑略有震惊：“天佑深感朝廷恩典，无时不在竭尽全力，所发生事故确已如实禀报，并无半点虚假，不知大人所训斥以何为据？仅仅是洋人的几篇造谣中伤和国人无聊附会的文章吗？”
　　王侍郎已经生气了：“什么？你说洋人是造谣中伤？眷诚是否太自以为是了？洋人中伤你做什么？”
　　天佑：“大人，我只想做好京张铁路的事情，但洋人太过分了，谣言已经飞到报纸上了，对全国民众影响很坏，影响国人自建铁路的信心。我希望部里能为我们做主，辟谣，大人，你是邮传部首脑，你可以去消除影响啊！”
　　王侍郎很生气的：“什么？我做什么难道要你来安排吗？詹天佑，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了！？”
　　天佑正要回答：“我……”电话那头已经啪的一声，放下了电话，天佑拿着听筒有点发呆。
　　屋里很静。
　　突然，翠花上前一步：“詹总，你不说要戳穿谣言吗？我写一篇现场纪实，如实说明真相，我们也投到报社去，你看可以吗？”
　　彭虎马上赞同：“好，这主意好！他说假的，我们说事实，看谁能胜了谁？”
　　四渊：“对！翠花姐是亲身经历，一定能写好！”
　　彩平笑道：“我还可以帮我姐誊写一遍呢！”
　　天佑微笑：“我看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们才知道真相，我们还得让被蒙在鼓里的人知道真相。翠花、彩平，你们写吧，最后我来看看。”
　　翠花、彩平高兴的：“好嘞！我们这就去写！”说着走了出去。众人赞许的笑。
　　
　　685 京津火车上 白 内 （回忆） （1907年6月）
　　天佑在从北京开往天津的火车上，手持一册古书在阅读，显然他太劳累，看着看着竟然闭上了眼睛，他的思维却没有停止，进入了回忆的意境：
　　
　　天佑正在隧道现场和络腮雷工长说事情，彭虎匆匆过来：“詹总，请这边说件事。”
　　天佑：“就在这说无妨。”
　　彭虎：“詹总，银子真的不多了，工人的工钱发出之后将所剩无几，再想采买零部件或设备将无钱支付。”
　　雷工长：“詹总，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咱可不能缺了他们的工钱啊！”
　　天佑略微思忖：“彭虎，备马，咱俩去部里要钱去！”
　　彭虎：“是。”转身离去。
　　
　　天佑敲开了邮传部王侍郎的办公室，王侍郎一见是詹天佑，还是勉强的站了起来表示一下欢迎：“哦，眷诚来啦，这边坐。”指着大办公桌前侧面的沙发，自己已经坐下。侍者进来先给王侍郎添水，再给天佑、彭虎二人倒了两杯茶。
　　王侍郎带着嘲讽的：“眷诚，还是你厉害啊，在报上发表了现场纪实，洋人的鼓噪终于平息下去了。哎，文笔不错啊，是出自眷诚亲笔所写吗？”
　　天佑；“大人，文笔还是其次，还事情本来面目，浊浪平息下去就好，京张路数千员工可以安心的劳作了！”
　　王侍郎俯视的腔调：“眷诚，这次来还是要钱吗？”
　　天佑：“真让大人说对了，天佑确实是来要钱的，路局可使用银子已经有限，再发一次工钱将所剩无几，许多事情就办不成了，还望大人体谅京张路的困难，给拨付一笔款子吧。”
　　王侍郎拖着官腔：“眷诚，不是不给你银子，是我这个家不好当啊！谁都向我伸手要银子，在办公室要还不够，有的跑到家里去追，你说说我难不难啊？我的银子从哪来？还不是从度支部，从洋行，从金哒的关内外铁路盈利余额，他们不给我，我拿什么给你？！”
　　天佑：“话虽这么说，但你毕竟是邮传部侍郎，大人出面，事情肯定就不一样。再说京张铁路是朝廷批准的工程，想必各方不会过分为难，我们就只能依靠部里了，依靠大人了！再没有银子，工程真的要受阻啦！”
　　王侍郎略停顿，思考状。
　　天佑充满希望的：“大人，可以啦？太好了！”
　　王侍郎依然冷冰冰的：“什么可以啦？我想了两圈了，也没想到钱从哪里来！”
　　天佑：“大人，从部里储备的钱里面拨一点给我们不行吗？”
　　王侍郎；“部里哪里有闲钱？你以为部里是聚宝盆啊？想要银子来拿了就走？嘿，真是笑话！”
　　天佑心急的：“那……大人！再不拨银子，京张路要揭不开锅啦！”
　　王侍郎轻松的：“揭不开锅就散伙不就成了？谁有钱谁来建！”
　　天佑惊诧的：“大人，你怎么？……”
　　王侍郎：“有什么奇怪的？现如今多少条铁路不是靠洋行贷款？这条京张路非要用自己的钱，咱有钱吗？有钱不全用在给洋人赔款去了？”
　　天佑着急的：“大人，京张路用中国人建、用中国人自己的钱这可是皇上、太后最后恩准的啊！”
　　王侍郎不在乎的：“我还不知道吗？可上哪筹钱？你敢问问皇上、太后吗？”
　　天佑说不出话来：“大人，你！……”
　　王侍郎似乎是虚情假意的：“眷诚，这次你白跑啦，先回去吧，等我慢慢想办法，有了款我首先给你……”
　　天佑目瞪口呆的看着王侍郎那皮笑肉不笑的脸。
　　
　　邮传部走廊尽头，天佑和彭虎站那商量怎么办？彭虎气愤的但压低了声音：“这个王侍郎全是在耍官腔，没一句实话！詹总，怎么办啊？要不来钱真的会全线停工的！”
　　天佑紧锁眉头：“是啊，真若那样京张铁路就毁了！”
　　彭虎：“这个王侍郎其实是个大贪官，你听他不是暗示了吗？有的人为了要钱到家里去了，那不就是送钱送礼吗？咱哪能干那事？”
　　天佑：“是啊，打死我也不会干那事……到底怎么办呢？……”
　　彭虎着急的：“咳！他是主管啊，还能怎么办？”
　　天佑慢慢的：“王侍郎是主管……但邮传部最大的官是尚书，听说新任尚书叫岑春煊，我们去找找他吧？”
　　彭虎疑问的：“尚书能见咱们吗？再说了，他的副职没解决，他能解决吗？听说官场也忌讳越权包办的？”
　　天佑挤出来一丝苦笑：“你没当过官，知道的还不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看只能找岑尚书！走！”
　　当天佑在岑尚书的房间里行完跪拜礼之后，岑尚书客气的起身到前面亲自扶起天佑，并道：“对眷诚早已闻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来，两位请坐。”
　　说着让二人落座沙发，自己也坐在大桌子后的太师椅上，侍者看茶。
　　天佑看岑尚书五十多岁的样子，端方而慈眉善目。
　　
　　可以看到岑尚书和天佑侃侃而谈，主要是天佑在讲，尚书偶尔插问。
　　
　　岑尚书：“听眷诚说，我大体明白一些，因为我刚就任邮传部，对铁路事还真不是很清楚，我想请眷诚讲讲尽快建成京张铁路有何好处？对朝廷真的很重要吗？”
　　天佑见岑尚书十分认真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想听而不是敷衍，于是也就认真的给新任尚书讲了：“大人，自两次鸦片战争及中日战争以来四十余年我中国备受列强欺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致使不得不割让土地，赔偿巨款，皆因我中国积贫积弱啊！现如能尽快建成举世瞩目的京张铁路，即可向世人宣布，中国可以由中国人用中国自己的钱建成如此艰难的铁路，中国人行！可大为振奋民族精神，让我们中国人腰杆挺直一点啊！”
　　“其二，现在京张铁路第一段丰台到南口已经运营，收入颇丰，可见如若全线早日贯通，属下测算过，扣除消耗，第一年运输的净收入即可达七十六万银两，以后会逐年增加，这对国家是十分丰厚而重要的收入，故现在的及时投入可以换来长久的稳定的收入。相反，如果拖拉下去甚至转而依赖洋行，反而会变成无底洞，国家收入也会遥遥无期！大人，这笔帐值得仔细推敲啊！”
　　“第三，现全国建筑铁路的高潮已经到来，商办的、官办的铁路如雨后春笋，可基本全都是洋人任总工程师。关内外铁路大人一定看得很清楚，不但铁路的人、财、物大权全掌握在洋人总工程师手中，而且沿路的开矿、邮电、驻军护路等权利均被彼国所侵占。所以，京张铁路早一日竣工，就可将京张路已经富有经验的工程师早日输送到各省的铁路上去承担重任，中国铁路会获得更好更快的发展，这不正是我们邮传部所期望的吗？”
　　“大人不耻下问，天佑唠叨了这么多，不知是否说清楚了啊？”
　　岑尚书一直认真的听着，等天佑讲完发问，才回到常态：“哦，好，好！眷诚所见，真乃洞察真髓，令岑某茅塞顿开啊！京张铁路早日竣工果然作用意义非凡，邮传部理应大力支持！……这样，眷诚，因为我到任不久，有些事情还不熟悉，我需要了解清楚，特别是拨款的流程，关节在哪等问题……这样好不好？你们先回去，虽然现在我不敢打包票，何时能拨款多少给你们，但我一定会不遣余力的运作这件事，一定争取早日办成！助京张铁路早日竣工！你们看如何？”
　　天佑一听，做为尚书这样的高官能说这些话，已经求之不得了，天佑马上站起来，深深一揖：“天佑为大人所言深为感动，大人以一部之首如此重视京张铁路，为京张路亲自运作，实乃京张路、中国铁路之万幸！天佑回去告诉全路上下，定会欢欣鼓舞，更加奋力建筑！”
　　岑尚书也站了起来，微笑着：“好，眷诚放心，老夫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突然，车厢咯噔一下，火车减速了，也惊醒了天佑，他睁开眼睛望了一下车窗外，天津站到了。
　　
　　686 天津火车站 白 外 （1907年6）
　　天佑和陈昭常并肩在天津站台踱步而谈，两人均着四品官服。
　　天佑微笑：“陈大人，昨天中午我刚从此到天津，今天又在此送你，明天我又该从这返京回八达岭了。”
　　陈昭常亦微笑：“天佑，世事无常啊！就如同我，做着京张铁路总办，忽然去了吉林当巡抚，还承蒙你特意远道赶来，昨晚主持了同仁的送别晚宴，今天送我。”他俩时而在站台上踱步时而停住畅聊。
　　天佑诚恳的：“天佑与大人在京张铁路合作两年十分默契，天佑全赖大人鼎力支持相助，感恩不尽呢，今大人远赴吉林任职，岂能不来为大人送行？”
　　陈昭常：“是啊，我们合作一场，确实应算做愉快，只因天佑你的性格为人使然，这在官场实属罕见。而官场更多的是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明争暗斗。”
　　天佑：“天佑常自感命好，遇到了大人这样的上司，就不提这两年了，单说大人要调走之前，极力向袁督推荐我升任总办，一般人走了，好的是拍拍屁股走人，差的还得踹两脚，大人，你为何推荐我啊？”
　　陈昭常叹了口气：“咳，我陈昭常也算有良心之人，你在为中国第一条自建铁路拼死拼活，我走了，如果派来一位总办与你相左，处处对立，处处找茬，设置障碍，你这铁路还建的成吗？为了这条铁路，我想应当你升任总办，诸事你做主，事情就好办了，铁路就总有一天能建成，你说是不是啊？”
　　天佑感动的转过来拉住陈昭常的手：“大人，天佑感激你的不是你让我升了官，我对当官并没有兴趣，但是你让我做了总办，确是给了我做事的本钱，有了这个总办，许多事情就能办成，没有就办不成，就为了这个，请接收天佑一拜！”说着转身面对陈昭常深深一拜！
　　陈昭常忙扶起天佑：“快不要这样！这还多亏了袁督，是他接受了我的提议，亲自上折子保荐你，皇上、太后恩准，才任命你的啊！”
　　天佑：“天佑知道，为了中国的铁路，天佑也只好乐意的当这个总办了，大人放心，天佑是知道感恩的人，我会竭尽全力建好京张铁路，不辜负大人和袁总督及全国百姓的期望！”
　　陈昭常：“天佑，你说你找过岑尚书，据我看来岑大人是会给你办款的，但是建议你回京后再找他一次，以加深印象，或许会给你办得更快些。你没发现吗？邮传部成立不到两年，尚书已经三易其人，你不快些说不定又要换人了。”
　　天佑：“谢大人提示，天佑回京后即刻再找岑尚书，万一再换人就麻烦了，又要熟悉情况，而那个王侍郎真是不办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