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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天佑：“前面就到了，我一会要上车，要亲自体验行车感觉，你们都不要上！”
　　彭虎：“詹总，我确实还有许多事，我就不上车了。”
　　翠花：“我得上。”
　　天佑：“你上什么？你又要添乱啊？”
　　翠花理直气壮的：“你是病人，你还在发着高烧，我是郎中，我不照看你是失职，詹总，你不会鼓励我失职吧？”
　　彩平：“就像刚才詹总站起来都要晕倒了，幸亏扶住了，詹总要上火车，没有我们保护着，万一再晕倒怎么办？”
　　天佑看着翠花和彩平：“唉，拿你们真没办法！”
　　翠花胜利的呵呵的笑了，还冲彩平做了个得意的表示，彩平也跟着乐。
　　
　　692 六郎庙前 白 外
　　六郎庙前，春生伏在石桌上拿笔写着什么，栓儿爹急匆匆的走来，栓儿娘在后面追赶。
　　栓儿娘：“栓儿他爹，家里那院墙倒了一段，你不管不顾的还去上班？”
　　栓儿爹一边走着；“瞧你说的，班能说不上就不上吗？你把那几块石头先垒上，过几天我腾出手来把那墙重砌还不行！”远处传来爆破声，栓儿爹有几分骄傲的：“你听听！”
　　栓儿娘：“你让我听什么？”
　　栓儿爹：“放炮啊，这都听不出来！？”
　　栓儿娘：“切，春生，瞧他那神气劲，好像就少他一个！”
　　春生抬起头：“二婶，你就由着二叔吧，活儿紧，他是放不下啊！”
　　栓儿爹得意的：“就是，我们工段还和老王工段比赛呢！”
　　栓儿娘信服的自夸的：“王工长怎么比得过你们雷工长？雷工长可是厉害！”
　　栓儿爹讨好的：“这么说孩子他娘，你不催我回家砌墙啦？”
　　栓儿娘嗔道：“就会给我灌迷魂汤，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段福才从庙门出来了，春生迎着站起来：“段工程师，詹总给我布置的作业我都做了，不知道对不对？”说着将小本本举着给段福才看。
　　段福才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去找詹总，我没空！”春生撅了撅嘴，段福才问：“青龙桥试车有消息吗？”
　　春生也不高兴的回答：“我又没去，你怎么没去？”
　　彭虎急匆匆的走过来：“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段福才慢条斯理的：“怎么啦？出事了？”
　　彭虎扶了扶帽子，十分忧愁的：“我接到电话说试车出事了，自动挂钩断了！王侍郎、薛宝丰还有金哒等几个洋工程师都在，这简直要了詹总的命啊！太奇怪了，挂钩怎么会断？”
　　段福才吃了一惊：“挂钩是天津一家洋行承造的，不会错，准是坡度太陡，列车吃不住！”
　　彭虎着急的拍着大腿：“关键是詹总在车上！詹总千万可别出事啊！”
　　春生、栓儿爹、栓儿娘都惊恐的：“詹总在车上？！”
　　彭虎：“幸亏詹总设计有保险岔道，失控的车厢如果能溜到保险岔道的高坡止住，就不会发生车翻人亡的大事故！但愿如此啊！”
　　栓儿娘急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连连磕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詹总平安啊！”
　　春生眼睛尖，看到远处来了一群人，忙喊：“有人来了！我看看……好像有詹总！”
　　栓儿娘听到连忙爬起来站到石凳上往远处看，口里念叨：“有詹总，阿弥托福，菩萨真的保佑詹总啦！”
　　彭虎对栓儿爹高兴的：“是，是，谢天谢地，人总算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栓儿爹对栓儿娘：“你总算做了件大好事，灵验了一回！”
　　戈什甲、乙吆喝着走了过来：“闲人闪开！闪开！”
　　栓儿爹、栓儿娘赶紧走开了，春生也躲进了庙门。
　　亲随、护兵等陆续过来，王侍郎着官服昂首阔步在前，薛宝丰跟随在后，詹天佑、徐四渊神色凝重的跟随在后面，彭虎走到天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旋即匆匆走进庙门。
　　王侍郎回顾稍后的宝丰：“居庸关、八达岭，古称天险，兵家必争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宝丰连连：“是，是。”
　　段福才急忙迎上：“卑职段福才，请大人安。”
　　王侍郎略看一眼，一抬手。
　　段福才又向薛宝丰：“请舅父大人安。”又对詹天佑：“老师！”
　　王侍郎一行走在庙前，王侍郎：“我看就在这里先歇息一会儿吧。”
　　戈什、亲随们立即去庙内搬出座椅，放在场上，王侍郎就坐，薛宝丰稍后就坐，詹天佑等恭立于侧。
　　此时，又上来几名官员分别向王侍郎请安。
　　昌平知州：“昌平州知州陈某，请大人安。”
　　延庆知州：“延庆州知州吴某，请大人安。”
　　怀来知县：“怀来县知县徐某，请大人安。”
　　三人同时：“卑职等迎候来迟，望乞恕罪。”
　　王侍郎有气派的挥挥手：“好说，三位大人请坐。”戈什也给三人搬了凳子，但三人并未坐下，均垂手侍立。
　　王侍郎环顾众人，威严地：“今日劳动列位大人大驾，为的是青龙桥试车。青龙桥试车为京张路之关键，京张路为我朝廷饬（chi）修的西北干线铁路，朝野瞩望，重要自不待言。”他咳嗽了一声：“詹总办！”
　　天佑抱拳作揖应道：“天佑在！”
　　王侍郎：“事先本大人是如何指示的？”
　　天佑：“大人指示，青龙桥试车，中外所视，决不容有丝毫差错！”
　　王侍郎：“贵总办是如何奉行指示的？”
　　天佑：“天佑一再告诫所属，一再核实设计，亲自督率施工，试车之前，并曾亲自检查。”
　　王侍郎：“你扬言你进口和自制的自动挂钩，可以保住火车，爬上高坡，可有此事？”
　　天佑：“是。”
　　王侍郎责备中夹带嘲笑：“而今怎么样？挂钩，是断了！车，是溜车了！有无伤亡在查核！哼！”看着詹天佑微低着头，继续训斥：“本大人一再谆谆告诫于先，眷诚身为京张路局总办，为何师心自用（师心：以心为师，这里指只相信自己；自用：按自己的主观意图行事。师心自用形容自以为是，固执己见，不肯接受别人的正确意见。），一意孤行，玩忽职守，违抗训示？！”
　　天佑鬓角已经冒出了汗珠：“皆因天佑办事不善所致。”
　　王侍郎重重的：“哼！”了一声。
　　徐四渊看到老师如此受责，心中不忍，奋然向前：“大人，四渊负责青龙桥工程，此次试车失败，自应由四渊负其全责。”
　　王侍郎侧目而视：“这位是谁？”
　　天佑：“路局工程师徐四渊。”趋前一步：“天佑蒙圣上恩典，负责全路工程，青龙桥一段既由天佑设计，列车所用挂钩亦系天佑所造，如今事与愿违，皆因天佑才识短浅，缺乏经验，致有此误，实在是罪有应得。”
　　王侍郎官腔十足的：“詹总办当然不能辞其咎——”
　　徐四渊：“大人……”
　　王侍郎不等他说即训斥的：“其他当事者也责无旁贷！”
　　天佑示意徐四渊不要说话：“四渊！”
　　徐四渊并不听从，仗义直言：“詹总工程师负责京张路全路工程，自筹划、勘测、设计、以至施工，日夜操劳，可以说是废寝忘食，鞠躬尽瘁，这是四渊亲目所睹。今日之事，四渊以为定有原因，还应彻查。”
　　王侍郎：“大胆！当然要查，一定要查！”环顾左右“此次巡视，八达岭、青龙桥工地，所过之处，很少整齐严肃，我看，简直不像个办事的样子，可见詹总办办事不力，督率无方，青龙桥出事绝非偶然。”停了停：“嗯，只有居庸关还像点样子，哪位管辖？”
　　段福才上前一步躬身：“卑职段福才。”
　　王侍郎点点头：“嗯。”
　　正在此时，远处洞子里又数声巨响，王侍郎惊起：“这是什么？”
　　段福才：“回大人话，是洞子里放炮。”
　　王侍郎：“放炮？”
　　段福才：“人工打眼，施放炸药炸开，再人工凿运碎石。”
　　王侍郎惊魂未定的：“哦——”
　　段福才恭敬的：“卑职侍候大人，请大人命驾隧道工地巡查？”
　　王侍郎回顾薛宝丰：“还要看么？”
　　薛宝丰笑答：“看大人……”
　　王侍郎：“我看，不看也罢。”打了一个大哈欠：“来人哪！”
　　亲随过来：“喳！”
　　王侍郎：“准备车马，打道回京！”
　　亲随：“喳！”
　　王侍郎拱手：“列位大人请。”
　　众官员拱手：“大人请。”
　　王侍郎大摇大摆走了，众官员及随从随后，天佑躬身相送。徐四渊从另一个方向也走了。
　　薛宝丰走了两步停下对天佑假惺惺道：“天佑，今日之事真为你担心啊！怪你不听劝告，如早交给金哒，怎会有如此之大事故？”
　　天佑痛心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就不能建成一条像样的铁路？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薛宝丰：“不要忘记，中国就是这么落后！”
　　天佑抬起头来：“正因为中国落后，我们才要修出一条京张铁路！”
　　薛宝丰：“咳，那也只能量力而行！知道你已经尽了力，你问心无愧就行了。”
　　天佑仰天长吁：“不，我问心有愧！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全路数千员工，对不起瞩目京张路的全国百姓啊！”
　　薛宝丰：“好了，我要陪王大人，后会有期。”说着匆匆走了。
　　天佑颓坐在石凳上手撑着额头。
　　
　　彭虎和春生都急忙从庙门里面跑了出来。
　　彭虎左右的看着天佑，激动的：“詹总，你总算回来了，你在车上一点没受伤？太好了！”
　　春生也高兴的：“詹总，你回来了大伙可高兴了！”
　　天佑抬起了头：“是没受伤，可是比死了还难受！”
　　彭虎劝慰：“詹总，吃一堑长一智，失败一次算什么？”
　　田老爹也走了过来。
　　天佑没看见田老爹，自顾和彭虎：“可是这样的失败经受不起啊！”
　　彭虎：“詹总，翠花和彩平不是和你都在车上，她俩怎么样？”
　　天佑略显欣慰：“谢天谢地，她们只是受了点惊吓，正在休息。”
　　田老爹走到天佑面前低声：“詹大人！”
　　天佑连忙站了起来：“哦，田老伯！”
　　田老爹温言：“事儿不顺遂？”
　　天佑摇摇头无语。
　　田老爹心疼的看着天佑的头：“几个月不见，又添了白头发了。”
　　半晌，天佑从心底像千斤一样吐出：“难——哪！”
　　陈西林从旁边急急的走过来：“老师，你没受伤就好！”
　　天佑痛苦的自语：“越是撑起这个局面，越是觉得我们没有经验，我把困难咽在肚里，藏在心里。我明白，京张路一垮，别人会笑话我们，笑能建京张路的中国人确实没有诞生，笑建京张路的总工程师确实毕业于船上！”他略停顿，好像在整理思绪：“这些年来，我老觉得像是在一条夹道里走，这边是墙，那边也是墙，中间一条道非常窄，有时候，这两堵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奇怪，我所想的常常跟大人、先生们不一样，我的话也是他们不爱听的。甲午那年，我简直想上前方打日本人去！庚子那年，眼看八国联军用我们修建的铁路运兵来打中国人，我心如刀割，我明白了义和团为什么扒铁路！可是我忍下来了！我不能不忍！苦干吧，哪怕是多做一分，多得一分收获。我就在这条夹道里走，我想飞，我相信飞是从走起头的，没有一步步的走，哪里来的龙腾虎跃！可是走出去又多么不容易啊！”他又略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那是何等的光景，何等的天地啊！”
　　田老爹温慰的：“人还有三灾七难哩，唐僧上西天还得遇上八十一难，再难，难不倒有心人啊！”
　　天佑听了顿有所悟，眼光变得明亮。
　　忽然有工人跑来：“詹总，三号洞子出事了！塌方了！”
　　天佑和所有在场的人都一惊，天佑双眼圆睁：“走，去三号洞子！”
　　说着急忙和大家奔去，只有田老爹走得慢，叹了口气：“唉，屋漏偏逢连夜雨，詹大人够难的啊！”也往三号洞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