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  剿匪

　　战壕里，新兵们屏心静气注视着前方。黑压压一大片的小鬼子向着阵地蚁群般涌来。
　　一辆辆坦克滚动着铁链条，格吱格吱地辗压着焦黑的土地。
　　日军的飞机呼啸着，贴着地面飞行，随即丢下炸弹。
　　“快卧倒！”
　　在疯狂的炸弹中，还是有很多人被炸得血肉纷飞。有人被炸断了腿，痛的晕了过去。新兵们禁不住开始混乱起来。有人哭，有人吓尿了裤子。
　　有几个新兵准备往后退，然而，一名军官大吼道：不许后退！不许后退！他妈的，老子毙了你们。说罢，举枪向这些新兵打去，无情的子弹穿透了他们的胸部。
　　一个炸弹在龙明清身后不远处炸开，有一个人抱住了他，随即，他们被炸起的尘土掩埋了。强烈的爆炸声震得他的耳朵失去了听觉，冲击波令他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多少时候了，当龙明清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夜晚了，一弯月牙斜挂在天上。
　　他用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看清此人是他二叔。
　　“二叔，二叔。”龙明清轻轻地呼喊二叔。
　　可是二叔没有回答他。
　　二叔已经死了，二叔用生命保护了他。
　　“二叔，二叔啊！”龙明清抱着二叔的身体哽咽着。
　　他抬眼看了看身边，都是死了的那些新兵，有的人被炸弹炸得四肢不全。地面上，东一条腿，西一条胳膊，血肉模糊。
　　龙明清慢慢地爬起身来，在他的眼前，视野所及的地方，都是沉睡的人们。他艰难地挪着脚步，从死亡的人们的尸体上跨越。
　　
　　
　　四
　　
　　铁路线上，龙明清穿着破烂的衣服，象个乞丐一样，一路走，一路捡着别人丢弃的食物充饥，十分狼狈。
　　一个多月后，龙明清终于回到了卫城。
　　龙明清不敢在白天回家。虽然部队全军覆灭，但要是遇到民团的话，自己会被再次抓起来，搞不好还会被当成逃兵而被枪毙。他等到天黑后，才悄悄地回到自己吉峒坪屋里。
　　
　　龙明清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全家人正在吃夜饭。
　　母亲还以为是来了一个叫化子，拿来了一个包谷粑递给龙明清。
　　龙明清接过包谷粑，就咬了起来，边咬包谷粑边流泪。
　　母亲见这小伙子流泪，就问道：小伙子，你为什么哭？
　　龙明清哽咽道：阿妈，我是明清啊，我是你儿子明清啊。
　　母亲细细打量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真的是我儿子明清？明清，我的崽啊！
　　明清进入家门，全家人都十分惊喜。
　　父亲说道：我的明清，你总算是回来啦。
　　大哥和新嫂子忙给明清拿碗装饭。
　　待龙明清吃饱饭后，这才问起当兵的过程。
　　说起当兵，龙明清就满脑的都是炮弹狂炸的画面，到处是血肉纷飞的场景。他沉默不语，也不知从哪里说起。
　　母亲问道：崽呀，你二叔他们怎么不回来，还有寨子里的那些人呢？
　　龙明清想到二叔用身体挡住自己，才保住了这条小命，不禁哭了起来：二叔，他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第二天，吉峒坪苗寨一片清明节似的，但凡家中有人出去当兵的，都在自家门外，为死去的亲人立一块灵牌，烧香焚冥钱吊唁，哀声幽幽。
　　
　　在一家人门前，两个老人在为自己当兵的儿子烧冥钱的时候，路上来了一个人，很好奇地问道：巴九老爹，你这是做什么？
　　悲痛的巴九老爹直言相告：我儿子死了。
　　某人又问道：你儿子怎么死的？
　　巴九老爹：当兵，打仗死的。
　　某人问道：你是怎么晓得你儿子死的？
　　巴九老爹不说了，低头烧钱。
　　某人又说：巴九老爹，是哪个告诉你儿子死的？
　　巴九老娘说道：不但我儿子死了，全寨子去当兵的人都死了。
　　巴九老爹瞪了一眼老婆子，两人不再说话了。
　　某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造孽啊。说罢转身走了。
　　
　　卫城保安团部。
　　吴团长恶狠狠地将手里的瓷杯摔向地面上，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瓷杯应声而碎，碎片四溅，吴团长吼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吉峒坪苗寨龙老那的儿子龙明清逃回来了？
　　某人拍着胸膛道：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
　　吴团长疑惑起来：那么多人都死了，他怎么没死？
　　田乡长笑笑道：这小子命真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吴团长拍了拍桌子：他是有福，可我们窝藏逃犯，就得同罪。
　　田乡长说道：吴团长，龙明清还是个娃儿呢，回来就好，我们不说，哪个会晓得。
　　吴团长白了田乡长一眼：他已经是部队上的人了，私自回来就是逃兵，按照律令，就得处死，窝藏逃犯者，一同治罪。你可是不晓得这军法的厉害。更何况，他还散布谣言，说所有的人都打仗死了，你亲眼见吗？
　　田乡长低声：他这都是事实嘛。
　　吴团长：长山，你通知弟兄们，咱们马上就去吉峒坪，抓捕逃犯。
　　某人点头领命：是。
　　
　　
　　
　　五
　　
　　吉峒坪苗寨。
　　吴团长带着民团来到龙老那家。
　　龙家所有人都非常紧张，看到荷枪实弹的民团，心里格外地害怕。
　　吴团长笑笑，说道：老那，你们不要害怕，我不是来抓人的。我知道你儿子回来的事，非常的敬佩他，想请他到保安团，好好的奖赏他，他可是抗日英雄哪。同时，也向你们寨子所有抗日英雄表示衷心地祈祷，愿这些英雄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寨子的人们陆续地被带到。大家面面相靓，都沉默不语。
　　吴团长看了大家一眼，说道：乡亲们哪，我说，你们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才行啊，这是你们的荣誉，你们的亲人舍命抗日，换来大家的平安，这是何等的值得！我向你们表示崇高地敬意。
　　说罢，吴团长向人们敬了个军礼。
　　吴团长走到龙老那前面，低声说道：老那，你儿子呢？怎么不见他？让他出来吧。
　　龙老那看了吴团长一眼，说：我儿子病了。
　　吴团长眼睛瞪圆道：那得赶紧送医院治疗，拖不得的。来人，快，把咱们的抗日英雄送到医院去！
　　龙老那上前一步，道：不麻烦军爷了，我儿子只是着点儿凉，服药就好了。
　　吴团长说道：老那，这可不行，龙明清现在可不只是你儿子，他是我们卫城的英雄，他的一切都得由我们保安团负责。来人，快把英雄抬到医院治疗。
　　一行民团兵，推开龙老那，直闯入屋里。
　　吉峒坪父老乡亲们一阵骚动。
　　吴团长笑笑道：乡亲们，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请大家安静，不要乱来。你们家里有人当兵的，赶紧到我保安团来报名，我代你们的家人给你们发饷。
　　一会儿，身体虚弱的龙明清，被两个民团挟着走出来。
　　杨玉香见到儿子被挟着抬出来，心里就慌乱起来：你们不要抓我儿子呀！
　　吴团长看了一眼龙明清的母亲，说：我这是请你的儿子，没绑没打吧，怎么是抓他呢？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善待你儿子的。
　　说罢，挥一挥手：带走！
　　龙老那和长子龙明光急了，忙上前要阻拦。被民团士兵用枪挡住了。
　　龙老那：吴团长，我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
　　龙明光咬牙切齿地盯着吴团长，狠不能把他吃了。
　　
　　
　　阿爹，怎么办？保安团抓明清，肯定会处死他的，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吧！龙明光望着父亲。
　　龙老那皱着眉头了口气：明光，你赶快去牛角山，找你二舅吧！
　　龙明光点头：哎，我这就去。
　　母亲拉住龙明光：明光，路上注意安全。
　　龙明光点头：阿妈，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母亲道：快去快回，救你弟弟的命要紧！
　　龙明光转身而去。
　　新媳妇望着男人的背影，紧咬着嘴唇。
　　
　　牛角山。
　　龙明光跌跌撞撞地来到山前，就有人上前拦住：你是哪个？搞什么的？
　　龙明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找，找我二舅，救，救我弟弟。
　　你从哪里来的，你舅舅是哪个？某人问。
　　龙明光口干舌燥，嗓子都要冒烟了，他费力地说：我，我是从吉，吉峒坪来的，我二，二舅是牛角山，三当家。
　　某人：你是我们三当家的外甥，噢，来人，快去报告三当家和大当家！
　　是！另一个人于是转身而去。
　　
　　聚义厅。
　　大当家田兴武和二当家麻老求，三当家石维权以及一些各部头领正在喝酒聊天。
　　田兴武倒满了一碗酒，举起碗，道：各位兄弟，来，再喝了这碗酒，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众人也举起碗来：好！
　　田兴武举起碗，仰进脖子，将酒一口气喝完。众人也举碗将酒一饮而尽。
　　田兴武看了看众人，道：兄弟们，今天吃了这顿酒肉，也不知道今后咱们还有没有这样快活的日子了。据说，日本鬼子打到沅陵来了，国军都抵挡不住了，正在节节败退，情势危急，保不准哪天就会打到我们这里来。
　　二当家麻老求哈哈笑道：大哥，怕他个球，小日本他们也是娘养的，没有三头六臂，他来一个，咱杀他一个，来两个，杀他一双。
　　大当家田兴武扫了麻老求一眼，道：你没见过日本人，他们可不比那些个地方的鸟官地痞，禁不起吓唬。他们占领了大半个中国，可是厉害得很。
　　三当家石维权轻轻笑道：二哥，你可是不知道，日本人的坦克，大炮，飞机，可是不得了，一扫，就是一大片。
　　二当家麻老求：你们说的太悬浮了，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山高林密，就说山洞，就是一座迷宫，他飞机大炮能怎么着。
　　大当家田兴武点点头：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