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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妈呀…？
　　从楼梯下面的什么地方，传来一种刺耳的嘶哑声音。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害怕起来。自己在做什么，是第四次了，不请自来？她这是在自找麻烦。
　　但是，从隐秘楼梯的底部，传过来的微弱灯光，让黛蓝儿急切地想知道，下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问着自己，提出的问题，却没有找到一个答案。
　　她小心翼翼地、悄悄地走到楼梯最上面的一个台阶上，踮起脚尖轻轻地走了下去。
　　黛蓝儿首先注意到的是气味。
　　一股怪味，扑鼻而来。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微弱的腐烂气味，原来是出自于这里。她走往下走，气味越发浓烈。空气又闷热又潮湿。
　　走到楼梯的底部，这里有一块正方形的地面，有一部小电梯的面积那么大。
　　好像是个死胡同，周围都被整体的东西隔离了。至少，一开始看起来是这样。但是，随着黛蓝儿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意识到，周围的“墙”，原来是由纸板箱组成的，叠在一起的纸板箱，几乎都触到了天花板。
　　她仔细朝四周看去，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成堆的大盒子、纸板箱和储物桶，一直向后伸展着。实际上，这里看起来是个很大的房间。
　　黛蓝儿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这里的气味实在很难闻，甚至想吐。
　　她盯着最近的一个盒子。上面好像写着什么东西，但她看不清。
　　纸板箱子后面的什么地方，发出来一道灰暗的光，把这里的一切都投进了阴影之中。
　　还有声音。是斯嘉莱，用一种安静而急促的语气在说话。
　　黛蓝儿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和嘴，一只手向前摸索着，从箱子堆的缝隙中挤过去，小心地隐藏着自己。
　　在最远处，在所有箱子的后面，还有一扇厚厚的门，半开着。灰色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忽明忽暗，闪闪烁烁，时而变化。
　　门后面还有一些什么东西看不大清。黛蓝儿揉了揉眼睛。她只能辨认出，好像是椅子的边和桌子的腿。
　　这是什么地方？是办公室吗？还是仓库？也许斯嘉莱在这里做某种包装生意。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黛蓝儿趴在一个纸板箱上。
　　斯嘉莱出现了，手拿着放在耳边的电话，在那边走来走去。她看上去气喘吁吁的，就像刚跑完百米似的。
　　斯嘉莱又停了下来，把门推开了一点，看着外面的箱子。她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不能。”
　　黛蓝儿吓了一跳，每一瞬间，好像自己被她发现了似的，脉搏都停了。
　　但是，斯嘉莱又接着说话了。“我都做完了，我把衣服洗干净了。” 她走开了，声音越来越弱。
　　黛蓝儿试着放慢了呼吸。
　　柯萝琳在哪里？
　　停顿了一下，斯嘉莱又回来了：“求你了，请给她她想要的东西吧。”
　　黛蓝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如果斯嘉莱看见她，可怎么办？
　　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管好自己的事情呢？
　　因为，这就是我的事情。
　　因为，发生了这么些奇怪的事情。
　　因为，斯嘉莱躲在这样一个地下室里。
　　因为，她对我没有说实话。
　　斯嘉莱还在说：“尽快吧。” 她伸出手，把门关上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黛蓝儿悄悄地、倍加小心地摸索着，穿过迷宫般的箱子之间。然后她爬上楼梯，走出了房子。
　　
　　第 78 章
　　
　　五分钟后，她站在自己的卧室中间，嚼着指甲，想要理清楚，刚才她所见过的一切。
　　很明显，斯嘉莱是个具有强迫症的购物狂。那个房间是个书房或办公室，奇怪的光线是来自电脑。这是一种网购方式，她就是这样获得一种满足感。没什么奇怪的。
　　除了刚才的那个地方之外，柯萝琳在哪里，是不是还在流血，很可能会脑震荡，而且还不去附近的医院。
　　斯嘉莱吓坏了。
　　这么说起来，刚才那个房间，不是像书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地牢或实验室。
　　哇，他妈的！
　　黛蓝儿向外凝视着对面主人楼的窗户。里面的灯光，透过树枝，向她眨着眼睛。
　　十一点半刚过，她听到了远处大铁门处传过来的呼啸声，一辆汽车出现了，车头大灯关了的，顺着车道滑行过来。
　　她把头从一侧移到另一侧，但是大树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一盏声控安全灯亮了，照出来的是雷昂的白色卡车。
　　白色卡车，在主人楼门口停了下来。车停着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
　　车就停在那里，车窗漆黑又不透明。
　　接着，司机的车门轻轻地打开了，雷昂下了车。他绕过车头，去了副驾车门那边，把门打开了。
　　雷昂并不是独自一人。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矮矮的个子，头发少得几乎秃头，穿着牛仔裤和T恤。他背着一个带短肩带的运动包。
　　雷昂把那个人领进房子，前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黛蓝儿的手指在窗台上敲来敲去。过了一会儿，她离开卧室，匆匆下楼，关上灯，这样她就可以透过窗户往外看着而不会被发现。
　　整整二十八分钟之后，主人楼的前门又打开了。雷昂先走了出来，秃头男人提着包跟在后面。
　　黛蓝儿紧张地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但天太黑了，他们俩又走得很快，而且是低着头匆匆走向汽车。
　　那个秃头男人，走到副驾车门那边，打开门上了车。雷昂打开了司机一侧的车门，但是，就在他要滑进方向盘后面的座位时，他停了下来。
　　黛蓝儿的心怦怦直跳。从这么远的距离很难看得清，但是她可以发誓，他正在朝着客人楼这边看过来。
　　是在朝她这边看着。
　　黛蓝儿躲在自认是自己家的阴影里，她突然充满了愤怒，或者是嫉妒。她非常不喜欢斯嘉莱竟然这样，把秘密告诉给雷昂，而不是告诉她。就像在校园里，被排除在游戏之外。你不让我玩，那我也不让你玩。
　　雷昂站在那里，一只脚踩在车上，一只手扶在车门上，注视着黛蓝儿的方向。他那硕大的身躯，令人紧张而僵硬，这让黛蓝儿突然意识到，她对他知之甚少。
　　她一直认为，他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个杂务工，园丁，力工，干“重体力活”的。无关紧要的。
　　但是，他到底是谁？一个局内人，还是一个局外人。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未认识他，也从未信任过他。
　　黛蓝儿没有来得及停下思考，就打开前门跑到门廊，触发了声控安全灯。
　　她一下子让自己站在了聚光灯的下面，好像成为一个瞩目的焦点。
　　雷昂就像被一头牛顶了一下似的，向后一跳，双手张开，好像在稳住自己。
　　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然后，他猛地打开车门，在黛蓝儿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什么之前，就一头钻进入了车里。
　　“等等！” 她喊着。“停下来！” 但是，她的声音，被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给淹没了。
　　雷昂转过车头，驶向大铁门。
　　
　　第 79 章
　　
　　我用手指夹住银色的药盒，用拇指推出药丸。
　　药丸看起来像一个蓝色的小眼球，不像是我通常吃的那种药，但也足够满意的了。至少，网站上是这么说的，上面写的那些词，能相信多少。
　　不过，真的不错，太好了，这些日子，你能在网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很惊讶，连药都可以网购，什么人都不用再去看医生了，医院是不是也不用盖那么多了。
　　真的很好，不用去医院，不用去看医生，这样谁都不会知道，连他也不会知道，我都买了些什么药，我都吃了些什么药。这些都是我自己制定的治疗方案，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方案，只为我一个人。我是神奇女侠，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完成。
　　一不小心，眼球一样的小药丸，掉到了地上，骨碌碌地不知滚到了哪里去了。
　　我只好用拇指又推出一丸，马上把小眼球塞进嘴里，然后打开水龙头。
　　我正直接对着水龙头上喝水，这时门铃响了两声。
　　有几秒钟，我愣住了，不能动弹，是他回来了吗？不，他有钥匙的。
　　水从我的下巴上滴下来。
　　然后，我打开浴室的门，穿过卧室的窗户。往下看。
　　我看到一辆送货小车，在路边停着，却还在轰轰作响，一个女人站在我家的门口。
　　摇摇晃晃地，我下了楼，打开前门，只打开一道缝隙。“谁？”我问。
　　是个女人，很矮，头发灰白，穿的一件挺显眼的工作制服外套。“你想把它们放在哪儿，亲？” 她说。
　　“什么？”
　　“你的快递。你要我把这些包放哪儿？” 她伸长脖子，想越过我，看到房子里面。
　　“就放在门口吧，”我说着，心里想，小心别把门开得太大了，让她以为很欢迎进来呢。
　　“你确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它们搬进来。”
　　“不用，谢谢。”
　　“没关系，亲爱的。这是快递服务的一部分，你花了钱的。”
　　“我说不用。”
　　矮个子的女人做了个鬼脸。“随你便。” 她放下快递，转身回到自己的小货车上。
　　我低头看着快递。
　　最上面的一件，是一幅图片，外面缠着塑料包装。
　　珍珠般的牙齿，小酒窝，金色卷发，大大的蓝眼睛。
　　我弯下腰，伸手去拿那幅图片。我伸出手指，仿佛感觉到桃红色的皮肤，像玫瑰一样柔软。小腿和大腿一样丰满，十个小脚趾。这只小猪去市场了，这只小猪呆在家里。和小猪一起玩，一定非常非常开心。
　　“你孩子多大了？”
　　我吓了一跳。快递女姐，带着个电子签字板又回来了。
　　“什么？”
　　“我说你的孩子。” 她指着塑料包装的图片。“几岁了？”
　　我能感觉到，她在盯着我看，盯着我手腕上的包扎绷带。
　　我拉下袖子，抬起头来。我们的目光相遇，她退缩了。
　　我不知道，她把头再伸进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肯定会狠劲地敲上一榔头的，然后呢，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就像个刚切开的大西瓜。
　　我决定了，肯定是，然后大笑，笑得肚子疼。
　　我一边笑，一边抬头看去。
　　那个快递女姐不见了，连小货车也不见了。
　　
　　第 80 章
　　
　　第二天早上，黛蓝儿醒来时，感觉鸟鸣声不那么和谐了，阳光也不那么明媚了。
　　她抬起头，头发贴在脸颊上，很不舒服。她的眼睛，又酸疼又浮肿，下巴也有点痛，这说明她睡觉时可能一直在磨牙。
　　黛蓝儿挺直身子，揉了揉眼睛。
　　雷昂和那个秃头男人。
　　秘密楼梯。
　　沙土中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