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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第 四十五 集
　　
　　菊珍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天佑：“天佑，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些钱是我们家一辈子的积蓄，是你的血汗钱，是我们全家省吃俭用省下的，是我们全家的救命钱，你都拿去认了债，明天谁病了，拿什么看病吃药？买一些就可以了，你怎么能全买？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不能听你的！”说着生气的坐在椅子上。
　　天佑：“菊珍，你说的都对，可我们是老铁路，当然应当多支持啊，再说，我不是还有工薪嘛，实在需要来不及也可以和别人借嘛，不会有事的。”
　　菊珍尽管着急，但她永远是用平缓的口气：“这种债券谁不是象征性的买点？你已经够支持的了，还想用全部积蓄？到时候向别人借钱？说得出口吗？”
　　天佑：“我想，支持嘛，就应当实实在在的支持，我们全买了还可以算添几粒沙子，要不然只添一粒沙子，心不够诚啊！”
　　菊珍：“天佑，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家里的全部积蓄来买啊？”
　　天佑：“菊珍，我就是想为铁路多出些力！”
　　菊珍哀怨的：“你为铁路已经出力快三十年，家里的这点钱你还要全拿出去？两个孩子在美国要花钱，我们这一大家人每天都得花钱，你就非让我们等着你发薪买米下锅？……”
　　天佑：“咳，可是我觉得既然要买债券就要实实在在的，买那么一点虚的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啊……”
　　菊珍：“还有，你都买了，别人还以为是你这些年搜刮、贪污的呢，那不更是得不偿失？”
　　天佑：“菊珍，你还不知道？这几十年我没有利用职权私吞、动用过公家的一两银子，一元钱，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不用担心啊。再说我工薪也不算低，几十年的积蓄还不能有点钱？如果有人非要揣测甚至造谣就让他们造去，我不能因此而不敢用我的全部力量去支持铁路啊。”
　　菊珍手捧着钱匣子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推向天佑，眼睛里含着泪水：“天佑，你都拿去吧，为了你的铁路……”
　　天佑也感动的伸手抚着菊珍的手：“菊珍，谢谢你！我一辈子都要谢谢你……”
　　
　　848 汉口 汉粤川铁路 天佑办公室 白 内
　　天佑的办公室，孙秘书进来递给天佑一份交通部来的信函：“詹总，部里又来函催了。”
　　天佑抬头：“说什么？”
　　孙秘书拿着信念：“望詹督办体察情形，严定期限，无任延宕（dang）。”
　　天佑：“没了？”
　　孙秘书：“没了。詹总，部里每次都说这些空洞的话有何用处？催促倒是会呢，就怕我们心里不急！可解决钱款却不力！”
　　天佑：“这个月银行来款了吗？”
　　孙秘书：“其他银行还是无款，汇丰银行的款每次都拖延甚至到下个月。”
　　天佑：“武长线路局的改进报告送来了吗？”
　　孙秘书：“颜局长的刚到，咖总工的还没有到。”
　　天佑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又走向了窗户。
　　孙秘书在后面：“詹总，部里催促，银行没钱，这个咖克司我看是有意刁难，他会不会是故意报复？”
　　天佑转回身，对着孙秘书：“小孙，不要这样揣度人家。不过，再难，我们也要想办法！”
　　孙秘书有力的响应：“詹总，你放心，多数人都在努力呢！”
　　天佑微笑着：“是的！这是我最感欣慰的。……小孙，关于宜昌成都线伦多富报告中的问题你俩看完了吗？”
　　孙秘书：“我和恽寿其主任的意见和你一致，报告已经最后完成了，等你审查后签发部里。”
　　天佑：“好，赶快办。”
　　
　　849 张家口 张绥铁路局 餐厅//邝瑾扬办公室 白 内 （1915年12月）
　　正值隆冬，塞北一片冰封，白雪皑皑，接近中午天佑和邝瑾扬从外面带着身上飘落的雪花走进张绥路局的小餐厅，他们拍打着身上的落雪，脱掉外衣。
　　瑾扬露着笑容：“天佑，我们又见面了，你对张绥路感情好深啊，前来检查指导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说着已经坐在圆饭桌旁，厨师端上来四菜一汤，他们边吃边聊。
　　天佑也微笑着：“是啊，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总觉得是从京张铁路延伸出去的，希望她延伸得越远越好，最后延伸到包头、银川，兰州，新疆去，那就是北方横贯东西的一条大动脉啦！”
　　瑾扬：“我想早晚能实现吧。天佑，这次认购铁路债券，你是倾其所有，令我和许多同仁非常感动也非常感谢啊！”
　　天佑笑笑：“作为一个老铁路人是应当的。瑾扬，刚才我们看到现场，还是不错的，你狠下功夫了！”
　　瑾扬笑着：“能得到你‘不错’的表扬我已经很满足了，是的，我得像你一样兢兢业业才对得起你的信任啊，是你把我从粤路公司推荐到这里来任总工程师的。”
　　天佑：“这才叫物尽其才啊，这里好像技术问题多些，其他问题少些，是吧？”
　　瑾扬：“是啊，原来在粤路公司那么多股东的事太多！再加上良辰和股东的关系也很复杂，我真的无所适从，无能为力，在这可是好得多呢！”
　　天佑：“是啊，我们搞技术问题是专长，搞人事确非所愿，可我也体会到必须得去做，只有把管理工作做好了，技术、业务才能顺利进展。”
　　瑾扬笑着：“慢慢来吧，呵呵。”
　　一位办事人员走来：“邝总，詹总，部里来电话，请詹总接电话，说有重要事情。”
　　天佑：“电话怎么打到这里来了？好，我去接电话，我吃完了。”
　　瑾扬：“我也吃完了，走，一起走。”说着都返回办公室。
　　
　　听筒放在桌子上，天佑拿起听筒：“喂——我是詹天佑。”
　　瑾扬看着天佑打电话，一会，天佑放下电话神色凝重的走过来，瑾扬问：“天佑，什么事？”
　　天佑：“部里知道我在这，告诉我明天举行袁大总统当皇帝的登基大典，外地重臣可以不赴京，但在京百官都要参加，我在张家口，离北京很近，希望我参加大典。”
　　瑾扬：“你是交通部技监，算第三大的官了，又是著名铁路专家，当然希望你参加了，可是你准备参加吗？”
　　天佑习惯性的走向了窗户：“我现在很纠结。”
　　瑾扬：“这么说你不太想参加？”
　　天佑：“不是不太想，而是不想参加！”
　　瑾扬：“你对袁四楷称帝有看法？”
　　天佑：“是啊，本来他促成了清王朝的平和退位，避免了全国战争的爆发，迅速实现了南北议和，中国有可能走向真正的民主的国家，这些他的贡献都是不可代替的，他也当了大总统。可接着却发生了宋教仁遇刺案，接着是‘二次革命’的一场战争，大好的局面顿时变得动荡纷乱，照理应当重新开创民主民生吧？却又闹起了劝进称帝的浪潮，国外也有君主立宪制的国家，可国内的现实是国民党被取缔，国会名存实亡，成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越来越像独裁而不是君主立宪制，这一切应当与袁总统有重大干系吧？这样的局面他称帝，我怎么会愿意参加？”
　　瑾扬：“天佑，你不是对政治素无研究吗？怎么能讲出这么多道道来？”
　　天佑：“不研究不等于不关心啊，我们都生活在这里，这个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能不牵动着每个子民吗？每个爱国家的人都会关心的。”
　　瑾扬：“既然如此，你不去就完了，电话不是说希望你参加吗？又没有命令你必须参加。”
　　天佑：“可我是交通部的官员，现在确实离北京不远，不去好像是故意与政府、与袁总统做对，从系统来说好像不合适，除非不当这个技监，不当督办了，可是我怎么能离得开铁路？”说着看了看瑾扬。
　　瑾扬：“确实有些难，而且袁总统对你也可以说有知遇提携之恩，尽管命你修建新易铁路和京张铁路都是万般无奈之举。”
　　天佑：“是的，尽管我对袁总统的政治方面有看法，但是他对中国铁路的起步和发展我认为贡献很大，功不可没！从关内外铁路开始，他就支持和重视铁路，包括对我个人，不断的给我更重的担子，就说新易铁路，尽管是英法两国争夺筑路权无法解决下的无奈之举，但毕竟让中国人第一次挑起了总工程师的重任，他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万一我砸了，他不掉脑袋恐怕乌纱帽会保不住了。”
　　瑾扬：“所以你对他感恩，不忍不去？”
　　天佑：“是的，我的感恩不但是他对我个人的重用和提携，也是他为中国铁路的，从这个道理上我又想去……”
　　瑾扬：“是啊，换做我，我都不知道到底应当去还是不去了……那最后你怎么决定？总得二者取一吧？”
　　天佑想了一会，终于用力但声音并不大的：“我……还是去参加！”
　　瑾扬：“天佑，你不怕会有人说你是保皇派？复辟倒退派？其实你并不是。”
　　天佑：“这个……误解就误解吧，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就不要怕别人议论。”
　　瑾扬：“好吧，你又做了一次艰难的抉择。天佑，明天坐早班火车回京城吧？”
　　天佑：“好的，我们这次又相聚几天，真是高兴！”
　　瑾扬：“欢迎你不久再来哦。”
　　天佑：“有条件一定来！”
　　
　　850 萧宅 翠花的卧室 白 内
　　（画外音）1916年春节前，箫廷轩操劳过度，突发急症，抢救不及而离世，丧事过后，翠花依然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担忧之中。
　　
　　箫廷轩和翠花的卧室，布置一片肃穆，翠花身着素衣，头上戴着一圈白布，布带拖在身后，跪在衣柜上摆设的小神盒前，床上，六岁的儿子鹏鹏已经睡着。
　　已四十七岁的翠花满脸泪痕伤心欲绝：“夫君，原指望能与你白头到老，怎想到你扔下了我和鹏儿竟自去了，你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太过劳累啊，怎奈我带着鹏儿，不能为你分忧，自疚万分……翠花有幸结识你，结为秦晋之好，有你的百般呵护，实在是翠花的福分，可福分怎么这么短？才过了六年的好日子……再往后会怎么样？如你担心的，婆婆和鹏儿他叔会怎么对待我娘俩？你让我忍辱负重，把鹏儿养大，翠花只好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了，盼着鹏儿快些成人吧……”说着匍匐在地。
　　
　　851 萧宅 贾氏房间 白 内
　　26岁的萧琦和22岁的萧池带着孝来到奶奶的房间，72岁的贾氏坐在床上更显老态，正在闭目养神，萧琦小声：“奶奶，孙儿来看望你来了。”
　　贾氏并未睁眼：“唔，有何话说。”
　　萧琦：“孙儿有重要事须向奶奶禀报。”
　　贾氏：“说吧，你爹刚过世，你有什么事？”
　　萧琦：“奶奶，如今爹爹已经过世，可他当年不顾奶奶反对娶进来的杨氏还在，他们的儿子还在，这么多年我看奶奶是忍气吞声啊，如今有了机会，奶奶还不给一股脑解决了？”
　　贾氏吃了一惊，睁开了眼睛：“解决？怎么解决？你想做什么？！”
　　萧琦：“奶奶不必误会，孙儿并非想杀人，我只是想……”
　　贾氏：“你想做什么？”
　　萧琦重重的：“我只是想把她们娘儿俩赶出家门！”
　　贾氏还是很吃惊，看着萧琦一会才说：“你父亲尸骨未寒，不说杨翠花，就说鹏鹏，毕竟也是你父亲的骨肉，是你的弟弟，你忍心？”
　　萧琦：“爹爹违背奶奶意思，硬是娶进杨氏，你不一直耿耿于怀吗？爹爹挣下的偌大家产你愿意分给杨氏及她的的儿子吗？自古父子兄弟争夺遗产血刃相见多了去了，如今只是把她们赶出家门已经是客气的了，我想，孙儿正是实现了奶奶的心愿，奶奶就不必慈悲了吧？”
　　贾氏现出赞同神色：“我才不会慈悲！是杨氏这妖妇从我身边夺走了儿子，我恨她不死！萧池，你的意思呢？”
　　萧池略微吞吐的：“我和哥哥一个意思，不过眼看春节了，我想春节后吧，哥哥想节前就赶她们走。”
　　贾氏：“节前会否动静太大？村子里会白眼看我们家。”
　　萧琦：“奶奶，有她俩在，咱家这春节过不好！赶走她们，咱才能舒舒坦坦过节。村里别人家白眼？咱家老大，愿意怎么看甭管他！谁敢说什么我就收拾他，我可不像爹似的，什么开明，怀柔，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贾氏露出了笑脸：“好啊，孙儿有魄力，就依你说的办吧！”
　　萧琦高兴的：“谢奶奶，所有的事孙儿来办，孙儿告辞了。”
　　贾氏：“去吧。”
　　
　　852 汉口 汉粤川铁路督办总公所 天佑办公室 白 内
　　1916年汉粤川铁路督办总公所天佑办公室，孙秘书：“詹总，我多次催促，武长线咖克司总工的改进措施拖了几个月才交来，这期间没有任何新进展。”
　　天佑也焦急的：“是啊，确实令人忧虑。”
　　孙秘书：“詹总，照理一名老工程师不至于这样低能！你说不要揣度，可是我觉得他就是在故意给你制造麻烦，报你建成了滦河大桥的一箭之仇。他觉得资格比你老，现在却在你手下做事是丢了面子。”
　　天佑：“不至于吧？他会假公济私？”
　　孙秘书：“怎么不会？你忘了京张铁路丰台到南口段通车庆典，你好心请洋工程师来参加，他们却趁机在底下串联，高薪挖走好几个高水平监工和工人，这种人的心理很阴暗，看不得别人好，更看不得中国人好。”
　　天佑：“我还是不相信，几十年过去了，怎么还会寻机报复？”
　　孙秘书：“詹总，我也不愿意这样想，可事实就这样，别的解释不通。”
　　天佑：“我们还是往好了想吧，但是却告诉我们，技术大权旁落于外人，一定不是件好事，而政府与四国银行团的借款合同就是这样规定的！不但人员，我们的工款不更是受制于外国银行吗？让我们就像溺水的人，快沉下去了，给你一根稻草，等你想起来，稻草又折了。”
　　孙秘书：“是啊，浑身的劲没地方使啊！”
　　天佑：“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竭尽全力，准备一下，明天我去武长段。”
　　孙秘书：“好的。”
　　
　　853 萧宅 大堂 白 内
　　大厅里萧琦和萧池坐在八仙桌两侧，以张管家为首的家仆垂手站在前面。
　　萧琦：“快过春节了，虽然家父过世不久，这节还是要过的，今年这个节，节前有一件大事要先办。”说着扫视众人一遍。
　　张管家：“大少爷请吩咐。”
　　萧琦：“此事已经过奶奶准允，并促我力办，就是年三十前把杨翠花和她儿子萧鹏一起赶出我萧家大门！”
　　此话一出，所有的家人都惊呆了，互相看着，半晌张管家才战战兢兢的问：“大少爷，是我听错了吗？”
　　萧琦严厉的：“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把杨翠花母子春节前赶出萧家！”
　　张管家：“大少爷，杨翠花不是你爹的妻子吗？萧鹏不是你弟弟吗？怎么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