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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大家已经吃完饭了，女眷们过来收拾了桌子，这座的几个人被天佑引着回到客厅，坐在椅子上或长条椅子上说话，有香梅来给大家倒茶。
　　孙秘书对文珖文琮：“看来你俩是继承了你父亲的衣钵。……以后，你们若是找铁路部门联系工作可以找我，我向你们提供联系方式和联系人。……詹总，这不算给他们留门子吧？”
　　天佑笑着：“这不算，想招工的人自己还发广告，千方百计让人知道自己招工呢，只要不打着我的旗号就行。”
　　恽寿其：“说起铁路，詹老师，东北又现动荡，日本已经出兵北满和俄国远东地区，强占了我国境内的远东铁路和中东铁路，是要取代俄国控制咱们的东北啊！”
　　孙秘书：“是啊，本来这两条铁路是被俄国控制的，可是俄国发生了‘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英、法、美、日诸国阴谋武装干涉，还积极支持苏联各地白俄叛乱，苏联政局动荡，日本本来对我东北觊觎已久，于是趁机取代了苏联。”
　　文琮：“两位叔叔，报刊常见‘远东铁路’和‘中东铁路’，具体指哪真不清楚，请给指点一下迷津行吗？”
　　恽寿其笑着：“既然问到，我在詹老师面前就班门弄斧了。沙俄上世纪末修筑的从欧洲经过西伯利亚通往海参崴的大铁路叫‘远东铁路’。但是俄国逼迫清朝廷同意铁路从满洲里入中国境内，经海拉尔、哈尔滨等地，最后经绥芬河再入俄境，到海参崴。还有一段是从哈尔滨向南直至旅顺，这段在中国境内的丁字形铁路被称作‘中东铁路’。”
　　文琮：“哦，明白了，谢谢二位叔叔。”
　　孙秘书：“还是请你们父亲再给讲讲吧。”
　　文珖：“父亲，你再给讲点？”
　　天佑：“讲就要引起我的愤怒。1917年俄国发生十月革命后，我们都以为也盼望着能收回中东铁路，民国政府也立即宣布任命吉林省长郭宗熙兼中东铁路督办，收回中东铁路的护路权，并负责维持秩序，可是野心勃勃的日本一直在阴谋取代俄国，暗地活动，到今年春天，日本利用列国图谋干涉苏联的机会，无视中东铁路是中俄两国合办的事实，对中国政府接管铁路的宣布置之不理，利用军力的优势，蛮横霸道的占领了中东铁路，把中国的正当权益不屑一顾的践踏于脚下。中东铁路与日本毫无关系，却被他强行占领，完全应当由中国对铁路行使监管，日本却悍然宣称：中国在中东铁路的护路军必须接受日本军队的指挥。你们说，这不是强盗逻辑吗？！”天佑越讲越愤怒，他已经离开了座位。
　　孙秘书：“是啊，为什么中国的铁路时时事事要牵涉到政治呢？要被列强干涉呢？不是中国政治就是国际政治，真是不可思议！”
　　天佑：“因为中国是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这就使得我们毫无政治地位，只能任其宰割，多么悲惨啊！”
　　恽寿其：“詹老师，你说中东铁路将来会怎样？”
　　天佑忧心忡忡的：“我认为中国的现状短期内很难改变，所以不但中东铁路而且包括我们汉粤川铁路的前景都不容乐观啊！”
　　孙秘书也叹口气：“是啊，四国银行团现在开除了德国，可是并没有给我们拨付借款，铁路怎么建？”
　　天佑对两个孩子：“孩子，尽管有这么多难处，我还是那句话，再难也要前行，我们不能停止啊，停止一日就会被甩得更远！”
　　文珖、文琮似乎是明白的说：“父亲，明白了。”
　　
　　879 汉口 天佑家//汉粤川铁路天佑办公室 白 内 （1918年秋）
　　1918年初秋，天佑早上起床洗漱，菊珍也起来了：“天佑，你夜间起夜好几次，人已经虚弱了，你今天就请个假，去看看病吧，不要再拖着了。”
　　天佑看着确实是一脸病容，腹疾让他既痛苦又休息不好，但他还是忍着：“没事，吃点药就没事了，班还是要上的。”
　　菊珍：“咳，你就是不听话！……”
　　天佑下到餐厅，香梅已经做好了早饭，他匆匆吃了一点，门口准备穿戴，菊珍已经给他拿好大衣，替他戴上帽子，就出门上班了。
　　
　　天佑进入办公室，孙秘书吃惊的看着他：“詹总，你病了吧？脸色不好，也没神。你去看看病吧？”
　　天佑：“谢谢，不用，我得审查宜昌至成都残余物质处理情况汇报，然后再上报交通部。”
　　孙秘书：“这也不算急事，但你不及时治病会耽误病情的。”
　　天佑：“没事，哪有那么严重。”说着坐下开始办公，孙秘书无奈的摇头。
　　
　　孙秘书高兴的进到天佑办公室，递给一份电报：“詹总，颜局长和咖克司总工来电，说武长线已经全部建成，准备在长沙举行通车典礼，问你是否能够莅（li四声）临？我已经自作主张替你回答了，说你因为身体有疾，不能赴长。你看可以吗？”
　　天佑接过电报高兴的：“真是久违的好消息啊！总算建成了，尽管用了四年时间。小孙，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去呢？所以我要纠正你这次的自作主张，再发份电报告诉他们我去参加典礼。”
　　孙秘书：“詹总，我觉得根据你的身体情况还是不去为好，还是要好好治疗一下，不要太劳累了。”
　　天佑：“谢谢你的好意，我都劳累一辈子了，还怕这点？没事，你去通知他们吧。”
　　孙秘书无奈的：“好吧。”
　　
　　880 长沙 火车站 白 外
　　背景是漂亮的长沙火车站，庆典的横幅高高挂着，站前广场四周彩旗飘扬，地上还有许多爆竹屑，许多参加庆典的人正在散去。天佑和颜得卿、咖克司、孙秘书等从会场走出来。
　　天佑高兴的：“连接武昌和长沙这段重要的铁路终于建成了，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你们二位辛苦了！”
　　咖克司已经六十四五岁了，棕色的头发和胡子也已花白，笑着：“能得到詹督办的表扬还是很荣幸的！詹督办还算满意吗？”
　　天佑也微笑着：“对结果是满意的，但是对过程，你想听我的想法吗？我怕你难以接受，呵呵。”
　　咖克司微笑着：“中国人不是说闻过则喜吗？我都马上要退休的人了，听听也无妨。”
　　天佑：“我只说一点，这条365公里长的铁路其实是可以在两年至少一年前建成的，至于为什么拖延至今，聪明的咖克司总工明白，无须我说了，对吧？”
　　咖克司：“好含蓄的批评哦，那可真是冤枉我，我可是尽了最大的力量了！”
　　天佑笑笑：“我知道咖克司总工确实费了不少的力量，所以我说你辛苦了！你说你要退休了？到武昌的时候我给你举行告别宴会，感谢你对中国铁路做出过的贡献，好吗？”
　　咖克司高兴的：“哦，那太好了，我先谢谢詹督办！不过我想提前问一下督办，在送别我致辞的时候说什么？省得我到时候下不来台，呵呵。”
　　天佑也笑笑：“既然你想提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因为你是在中国和中国人打交道，你对中国文化又颇有了解，我也就送给你两句中国古话，一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个是‘和为贵’，这样，你才可以交到真正的中国朋友，也不枉来中国这么多年，这可是我的真心话呢。”
　　咖克司听后沉吟道：“说得对，这几十年我还真没有能交心的中国朋友，确实有些遗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天佑：“如果你能消除偏见，而且是诚心的，那一定会交到真心朋友。”
　　咖克司：“晚了，我一辈子都看扁了你们中国人，当然我无法看扁你詹督办，因为你是特殊的中国人，但你是我嫉恨的人。”
　　天佑笑笑：“我知道你对中国人或我的看法是根深蒂固的，可能难以改变，但我想终归是会变的。”
　　咖克司：“怎么变？”
　　天佑依然笑了笑：“那就是我们中国变，变得不再贫弱，变得精神上充满自信的时候，你就会不得不认为我们是朋友了。”
　　咖克司惊讶而赞佩的笑：“哦，原来詹督办不但是技术专家还是思想家？”
　　天佑：“思想家那是你给我扣的大帽子，我可不沾边。……我这辈子唯一去过的国家就是美国，我是从在美国和我自己的祖国生活中体验到的，也是我尽力身体力行的。”
　　咖克司感叹的：“好啊，如果中国不是只有你一位詹天佑，而是有许多詹天佑，那中国就会完全改变面貌了。”
　　天佑：“不，咖克司总工，詹天佑无足轻重，我相信中国早晚会改变的。”
　　咖克司微笑：“詹督办，但愿中国能借你的吉言，呵呵。”
　　颜得卿笑着：“咖克司总工，那就让中国借詹督办的吉言吧。走，我们该晚餐了。”
　　
　　881 北京 茶馆 白 内 （回忆） （1918年秋）
　　北京，薛宝丰和毓琦在一家茶馆，方桌上放着瓜子、花生、点心，有跑堂的来给茶壶续水。
　　毓琦：“宝丰老哥，你看这世事就像唱戏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黎元洪大总统被赶下台，出来了张勋复辟，也该溥仪命不好，当了十二天皇帝就被赶下了台，正当段祺瑞和冯国璋争夺相持不下之时，只好把两面圆圜（huan二声）的徐世昌抬出来当总统，这徐大总统还真想办几件大事，为了谋求南北和解，结束内战，使出了浑身解数，却并无结果。”
　　宝丰：“我发现这总统新上任都要笼络人心，看见没？徐世昌总统颁布了宝光嘉禾奖章，詹天佑不但榜上有名而且此次荣获二等奖章。”
　　毓琦：“你又眼气？”
　　宝丰：“你说这詹天佑怎么好事不断呢？我听一个总统府的朋友告诉我，徐世昌总统还邀请詹天佑当交通部长呢！”
　　毓琦：“真的吗？詹天佑接受邀请了吗？你朋友怎么知道的？”
　　宝丰：“我朋友说，他那天去找徐世昌总统请示一件事情，……”
　　（影像与声音）：
　　总统府里，宝丰的朋友匆匆来到徐总统门前，敲门，听到里面说进来，他推门进去走向徐总统，徐世昌拿着电话，向朋友做手势让等一会，朋友站在那里等着。
　　只听徐世昌对电话道：“是眷诚吗？我是徐世昌啊。”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声音：“我是詹天佑，徐总统好，你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有事情吧？”
　　徐世昌微笑着：“是啊，是有件重要的事情呢。是这样，选举我担当了总统之后，我当然要组织一个有能力、有作为的内阁，其中交通部长的职务，必须既要精通交通各项事务、技术，更要能舍私为公的为全国的交通事业发展操劳操持，遍观各色人等，唯有眷诚为最佳人选，国内外谁人不知你是第一流的铁路工程师？而你的人品，魄力，工作能力亦为上乘，所以你的老朋友、老上级徐世昌热情邀请你出任我内阁的交通部长一职，怎么样？眷诚能够支持我吗？”
　　电话那边天佑：“哦，徐总统这番话太突然了，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啊。”
　　徐世昌：“没关系，眷诚能马上决定呢就立刻告诉我，要想一想呢，就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听到詹天佑的声音：“徐总统，那就让天佑想想再回电话吧。”
　　我朋友看到徐总统放下了电话。
　　
　　宝丰：“我朋友就开始和总统说事。”
　　毓琦：“詹天佑到底接受没有啊？”
　　宝丰：“你别急啊，我朋友不是在那和徐总统谈事吗？”
　　
　　882 汉口 汉粤川铁路总公所 天佑办公室 白 内
　　天佑放下了电话，孙秘书正站在办公桌旁，所以他也听到了电话。
　　孙秘书看天佑似乎在思索，就问了一句：“詹总，你是想答应还是拒绝呢？”
　　天佑慢慢站起来在室内慢慢踱步，又站在了窗前，自语道：“如果当上了交通部长确实是一件荣耀的事，甚至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关键是可以更大范围内为中国的交通事业服务，可能起的作用会更大……”
　　孙秘书接道：“这么说詹总是同意接受任命了？”
　　天佑没有吱声，少顷，慢慢说道：“可是，……我天生不是做官的料，虽然我现在也是在做官，但做这个官是为了做具体的事。做了部长，就没办法做具体的事了。”说着转回身来。
　　孙秘书：“那你可以兼汉粤川路的督办啊。”
　　天佑：“那样的话，就两边都做不好了。小孙……在修建好新易铁路之后，太后在接见我的时候就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到朝中去当官，我没有去。张勋让我去当邮传部尚书我也没有去，现在我还是不能去啊！……”
　　孙秘书：“詹总，你不愿意到政府做官，还有别的原因吗？”
　　天佑：“做那种官要有适应那样环境的头脑和性格，可是我生性愚钝、耿直，我确实不适合做政治官，我只能做技术官，这样才能发挥我的特长。”
　　孙秘书：“詹总，你是否再仔细考虑考虑，明天答复徐总统，万一改变主意呢？”
　　天佑：“我意已决，不会后悔的。”说着拿起了电话。
　　
　　883 北京 茶馆 白 内 （回忆）
　　毓琦：“你朋友后来又听到了什么？”
　　宝丰道：“他说……”
　　（影像与声音）：
　　他还在与徐总统交谈，电话响了，徐总统拿起了话筒，听到那头传来詹天佑的声音：“徐总统，天佑思忖再三，非常感谢你的信任和重用，可是天佑如果做了部长，行政事务丛集一身，势必牵制精力，无法做好铁路的许多技术和行政工作，而建成一条条铁路才是交通的基础，所以还是让天佑做好基础工作吧，我真的谢谢总统了！这是我最后的决定，请总统理解和支持我的决定！”
　　徐总统停了一会问：“眷诚，这真是你的最后决定吗？我希望不是。”
　　詹天佑：“徐总统，很抱歉，这真是我的最后决定，我不会更改了。”
　　徐总统慢慢的：“好吧，我知道你是说话算数的人……尽管非常遗憾，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祝你工作顺利！”
　　詹天佑：“谢谢徐总统，我会努力工作的，也祝愿徐总统工作顺利！”
　　徐总统：“谢谢！”慢慢的放下了电话。
　　
　　毓琦：“这个詹天佑真是个奇人，放着部长不当，你说他是不是傻啊？”
　　宝丰：“我看他是很傻，建京张铁路的时候我就劝过他，让他出国发展，他不听，非要为中国效力。到了汉粤川铁路因为四国银行团违约，他不得不提出就款计工的办法，总算没有停滞，但进展缓慢，累得听说已经有病了。”
　　毓琦：“铁路国有化再转卖给洋人从清朝盛大人就开始了，一直是你们邮传部到交通部的政策，始作俑者是你们，可不是人家詹天佑，说老实话，他是给你们擦屁股呢！”
　　旁边桌子的一位老者茶客接上了话：“我听你们议论多时，你们背后议论人家傻，詹公可是了不得的人才，现在有几个不愿意当官只愿意做事的？我看中国就是削尖了脑袋想当官，想当大官的太多了，然后中饱私囊、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甚至不惜火拼，才弄得乌烟瘴气的，民国也七八年了吧？那一天安生过？我看你们也非等闲之辈，你们自己反省反省吧。”说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宝丰和毓琦听了，互相望望，毓琦轻声：“遇到了一位关心国事的。”
　　宝丰：“不行我们还是走吧，免生事端。”说着两人站起来走了。
　　那位老年茶客自语：“也是眼高手低的货。”
　　同桌另一位茶客：“哼，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884 汉口 天佑家中 白 内 （1918年冬）
　　五十岁的菊珍由于肺病久咳身体虚弱，但仍然拿一块抹布在擦拭家中的家具和座椅，由于弯腰，又咳嗽了，连续的咳嗽加上体弱，她竟然站不起来而慢慢坐在地上了。
　　在厨房里忙碌的香梅听到声音急忙到客厅来看，十一岁的五子文裕在房间里写功课听到了也急忙跑下楼，他们看到菊珍坐在地板上都十分惊慌。
　　香梅着急的：“姨，怎么了？！”
　　文裕：“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