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成

　　石小猛伸出手：“保重！”
　　阿东看着他，并没有握手，而是拿起了自己的东西，他走了两步，又停住，回过头来：“敢不敢到楼下和我去喝杯咖啡？”
　　
　　12.咖啡馆，内，日
　　
　　阿东笑看着石小猛：“快三年的同事了，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喝点东西……”
　　石小猛：“对！”
　　阿东：“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说起来觉得有点悲惨……”
　　石小猛：“悲惨？”
　　阿东：“对！我在这干了三年，你却是这个时候我惟一想坐下来喝杯咖啡聊聊天儿的人。”
　　石小猛笑了笑：“是吗？那我很荣幸，为什么突然辞职？胡总不是很器重你吗？”
　　阿东：“器重？那不过是因为我对他有用罢了。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比我更有用的人。
　　石小猛：“你说的是我？”
　　阿东：“他一直处心积虑的把我们塑造成对立的两方，就是希望能看到我们厮杀中给他带去的最大利益……”
　　石小猛：“这很正常，多数老板都是这样……”
　　阿东：“但其实我一直是赢你的！”
　　小猛：“这我知道！”
　　阿东：“但最终坐上销售部经理这个位置的却是你石小猛而不是我范继东！”
　　小猛：“可能是你运气差了些……”
　　阿东：“对！谁叫我没有程锋那样有钱有势的太子爷做哥们儿呢？”
　　小猛正在搅咖啡的手猛地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搅动：“干广告这一行，拼的不只是能力，人际关系也许更重要。”
　　阿东：“当然，不只是广告这行，而是所有的行当……所以尽管我干的比你狠，比你累比你不要脸，我还是必须离开胡氏，因为我不走，就只能被你永远的踩在脚下！”
　　小猛：“……你想我说什么？对不起？”
　　阿东：“石小猛，虽然我们一直都是对手，但其实我挺看好你的。要不是我招使得比你黑，我赢不了你！所谓惺惺相惜吧，所以我想来想去，临走前还是好心给你提个醒……”
　　阿东凑近小猛：“天成的单子是不是又卡主了？”
　　石小猛：“对！”
　　阿东：“那你猜他胡容强为什么还要升你做经理，还提前奖了你那20万？万一这单子真飞了，他难道不怕亏了血本吗？”
　　小猛：“你说为什么？”
　　阿东嘿嘿一笑：“小猛，很多内情其实你一直蒙在鼓里……”
　　
　　13.医院，内，日
　　
　　程锋拿着保温瓶走进病房，却发现程胜恩的病床上是空的。
　　程锋问护士：“他人呢？”
　　护士：“他说要出去走走，我们劝都劝不住他……”
　　程锋急了：“走走？就他一个人吗？他这状态你们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出去呢？”
　　护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这个人，我们能拦住他吗？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说他下午就回来，不用担心！”
　　程锋：“他没说去哪吗？”
　　护士摇摇头：“他现在走走是没问题的，不要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好！”
　　疯子吼着：“有问题就晚了！真有什么问题我再为你是问！”说完他看着空荡荡的病床，一脸的疑惑……
　　
　　14.咖啡厅，内，日
　　
　　石小猛神色阴郁的看着对坐阿东：“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东：“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我的道儿……你还真以为那20万是好拿的？要面包
　　你就要放弃爱情！”
　　石小猛想了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这我倒是没想到……”
　　阿东：“胡容强现在会重用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有能力，更因为你比我好掌控！你想想，你那天来公司本来是要辞职的对不对？如果从一开始就让你知道那20万是要你用你的女朋友沈冰来换，你还肯换吗？现在肉都吃下肚了，消化得差不多了，他再让你吐出来，那不比从一开始就没吃到嘴里更难受吗？你要是吐不出来，还得乖乖去求程锋……”
　　小猛：“真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我自作自受！”
　　阿东：“老实说，我很感谢胡容强！这几年跟着他，我学到了太多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达到自己的目的！小猛，我们和他比，都太善良！”
　　石小猛：“阿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阿东笑了笑：“不用谢我，其实凭咱俩在公司这些年的争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和你说这些话——也许，因为我们都是从穷山沟里出来的苦孩子，都在北京混得不容易，多少有些同病相怜吧！”
　　石小猛：“后面有什么打算？”
　　阿东长叹了一声望向窗外，神情迷惘而痛楚：“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实说，我要是你，我也会很为难很痛苦，但我最终还是会选择面包放弃爱情！”
　　石小猛：“为什么？”
　　阿东：“因为我们都是混在这个城市的边缘人！在我们真正融入这个城市之前，有些牺牲是必须的！这很可能包括我们的爱情！哪怕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能拥有这么纯真的爱情！那也只能是我们这些人逃不掉的宿命！”
　　石小猛沉默片刻：“可是我……不信命……”
　　阿东笑笑起身，伸出手：“祝你好运！”
　　小猛和他握手，看着他转身离开，陷入沉思……
　　小猛的手机响起，他接听：“喂……是我，你是……啊？”
　　小猛一惊：“……好！可以……好……一会见！”
　　
　　15.钧雷公司，内，日
　　
　　吴狄穿着沙滩T恤和运动裤坐在办公室里显得特别奇怪，他自己也在别扭着同事们的
　　目光和议论纷纷……
　　同事苗苗凑过来：“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跑哪度假去了这是？”
　　吴狄尴尬的：“这样穿舒服……”
　　苗苗：“不对！一定是你有什么情况，小心让伍总看到骂你！”
　　吴狄看着小伍的办公室竟有些许的尴尬——
　　刚巧小伍走出来对着他：“吴狄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吴狄有点忐忑的起身走了过去——
　　
　　16.茶馆，日，内
　　
　　石小猛推门走进一家环境优雅的茶馆。
　　一位迎宾小姐走上前：“先生几位？”
　　石小猛：“我找人！”
　　迎宾小姐：“是一位先生吗？”
　　石小猛：“对！”
　　迎宾小姐：“好，这边请……”
　　
　　17.钧雷公司伍媚办公室，内，日
　　
　　沙滩T恤下面配运动裤，运动裤下面却是一双皮鞋。
　　伍媚上下打量着吴狄忍不住笑了出来。
　　伍媚：“不是说了放你半天假吗？干嘛不回去换身衣服？”
　　吴狄：“我也想回，关键是家门钥匙在车里，而车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伍媚：“啊！忘了告诉你车在昨天的酒吧门口停着呢……”
　　吴狄：“那你能不能再告诉我，我的车钥匙在哪里？”
　　小伍忍不住又乐了：“你看，都是你害的！”她从包里拿出吴狄的车钥匙扔给吴狄：“下回绝不能陪一个失恋的人喝酒了！省得让我这么一个细心的人都被你影响得也不清醒了……”
　　吴狄：“你找我有事？”
　　小伍：“没事，就是想看看你酒醒了没有？”
　　吴狄：“醒了。”
　　小伍：“疗伤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却偏选了一个最平庸最俗气且效果最差的！”
　　
　　18.茶馆，日，内
　　
　　小猛随着迎宾小姐走到一个桌子前，一个人背对着他。
　　小猛绕过去，看到了对面的那个人——
　　程胜恩微笑的看着他……
　　
　　19.茶馆，内，日
　　
　　程胜恩为对坐的小猛倒上茶：“要说咱们也不是外人了，记得上一次你和吴狄肥四他们还来家里吃过饭……”
　　石小猛：“对！刚毕业那会儿，那天您是突然回来的！”
　　程胜恩苦笑了下：“是啊！要不是我提前一天回京也许就见不到你们几个了，你知道我和程锋的关系一直有问题。”
　　石小猛点头：“知道一些……程叔叔，您今天找我来是……？”
　　程胜恩：“小猛，你来北京几年了？”
　　石小猛：“从大学到现在七年多了！”
　　程胜恩感叹地：“七年？很宝贵的七年啊，其实我们这一生没有几个七年可以挥霍啊……你在这没亲没故的，这些年的奋斗一定有很多艰辛吧？”
　　石小猛小心地斟酌着措辞：还好，有程锋吴狄他们这样讲义气的哥们儿照应着，日子还算过得去……”
　　程胜恩：“户口的问题解决了吗？”
　　石小猛：“还没。”
　　程胜恩：“房子呢？”
　　石小猛：“刚交了首付，一个三十八平米的小户型！”
　　程胜恩点头，温和地微笑着：“那就好，有了房子，就算是在这个城市里扎下了自己的根了！听程锋说，你老家的女朋友也来北京了？“
　　石小猛不动声色地：“嗯……”
　　程胜恩：“多好啊，事业和感情都处在良好的阶段，你比程锋幸福啊！”
　　石小猛笑笑：“我怎么敢和程锋比呢？他有您这样一个好爸爸……”
　　程胜恩苦笑一下：“好爸爸……”
　　忽然他抬头注视着石小猛，眼神变得犀利：“我今天约你来，你没觉得意外吧？”
　　石小猛并没有退让：“说实话，有一点儿。”
　　程胜恩：“我确实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至于什么事，你——能猜到吗？”
　　石小猛沉吟了一下，他在迅速的思考着对方的来意：“……我想，应该是和您天成公司的年度广告有关系吧？”
　　程胜恩：“关系是有一点……”
　　小猛：“程叔叔，我知道为这事儿您和程锋闹得很不愉快，还气得发了病。其实我知道我找程锋要这广告并不合适——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您要是真把广告给了我，我绝不会让您蒙受任何损失！”
　　程胜恩抬头：“损失？如果你说的损失是钱的话，我可以对你说，我这个年纪，我这个身体，我损失再多的钱也无所谓，我损失不掉的不是别的，只是我的这个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小猛谨慎地笑了笑：“程叔叔，您这句话我不是很明白！”
　　程胜恩：“小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很聪明，甚至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我知道你一些故事……因为7分你错过了清华，在经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你进入胡氏以后经手的几个案子也都做得非常漂亮，你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你只是缺乏机遇——你只要能抓住机遇……很简单的四个字——前途无量！”
　　石小猛：“多谢程叔叔赏识！但您所谓的这个机遇好像一直离我很远……”
　　程胜恩意味深长地直视着他：“我最欣赏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有一句名言——智者把握机遇，圣者创造机遇！机遇不是靠别人给的，而得靠自己去争取！所以小猛，你应该努力去做一个圣者，而不是去做一个单单在等待机遇的智者！”
　　石小猛尽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对应着程胜恩看似平和实则咄咄逼人的目光：“那……您觉得我该怎样去创造机遇呢？”
　　程胜恩：“我是一个商人，我在投入每一笔钱之前，都要清楚地知道它的利润点在什么地方，好！你告诉我，如果现在我就把天成集团的年度广告大单放在你面前，你能为我带来什么样的收益呢？”
　　石小猛：“我会尽我所能做好天成的年度广告策划，让您的广告费每一分都花得物超所值！我还可以向您保证经过我策划的广告一经推出！天成集团包括下属的三个子公司年利润增长点平均都能达到最少百分之二十五以上！这是我为天成做的策划方案，您先过目！”
　　程胜恩没有伸手接文件：“不用看了！你能随身带着这些文件就足以证明你对它的重视！我相信你能做得到，你的才华并不比那些4A公司的策划师们差，但——小猛，我看重的不是这个！这也不能成为我舍弃别人而选择你石小猛的理由！因为就算你能做到一百分，而别人只能做到九十分，但这十分的差别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你也未见得就一定能比别人做得更好！”
　　石小猛尴尬地把文件放回公文包中：“那您的意思是……”
　　程胜恩：“收益不仅仅只是指钱！对我来说，钱只是一个数字上的概念，多赚一点还是少赚一点，这都不是我要放在首位来考虑的事！”
　　石小猛长吐一口气：“程叔，您还是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程胜恩：“好！我就程锋这么一个儿子！其实这些年我亏欠他很多……小猛，我很多年没有求过别人了，今天，你程叔叔要求求你，希望你能帮我一次！帮我圆程锋一个梦！”
　　石小猛勉强挤出个笑容：“您所谓的梦，就是我的女朋友沈冰吧？”
　　程胜恩点点头：“知子莫若父，我了解程锋。他在感情上从没认真过！这是他的第一次！”
　　石小猛：“是他让您来的？”
　　程胜恩：“不！他完全不知情，我也不希望他知情！你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该明白如果他知道了我们今天的会面，我的这份好意就完全会被他南辕北辙成伤害！所以……”
　　石小猛：“所以我明白，您放心，今天我们的谈话我会烂在肚子里！”
　　程胜恩：“好！我相信你！承诺该是所有交易的基础！”
　　石小猛皱眉：“交易？”
　　程胜恩点头：“交易！”
　　石小猛：“挺搞笑的，原来在程叔你们这些有钱人眼里，感情居然是可以交易的！”
　　程胜恩：“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我们一辈子说穿了都是在不停地做着各种交易！我认为，人生在世，交易二字！就算是友情，爱情，婚姻，这些听起来很美的词，说穿了其本质也许就是一种交易！除了血缘之亲由天注定，人与人之间的任何关系其实都是各种利益相互需要相互平衡相互制约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