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  舞女

　　少男情 舞女泪（下）
　　
　　桂萱
　　第二天晚上，孙先生焦急地找到渺渺，在包间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渺渺一看，是江洲市政府的一个局长，他说目前该市正筹备在市中心修建本市第一座现代化四层立交桥，需要引进外资一亿三千万美元，昨天晚上那个美国佬就是投资商。今天下午的谈判很不顺利，刚才他在宾馆里又提出要见渺渺。请渺渺能否看在江洲市一百五十多万父老的份上，去有分寸地应付一下。否则，万一谈判进一步破裂，他本人的乌纱帽保不住是小事，这项工程下马可是大事。渺渺感到很为难，她想起了江洲市中心拥挤的马路，想起了莫泊桑小说《羊脂球》中的那个可怜的妓女羊脂球，两行热泪涌出了眼帘。最后，她站起身说：“走吧。”她拉开包间的门，迈着沉稳的脚步，犹如奔赴刑场，去从容就义！
　　来到宾馆的总统套房，只见除了美国佬，还有一位年近五十气宇不凡的中国人。美国佬笑着说：“小姐你终于还是经不住十万美金的诱惑啊。”渺渺不亢不卑地说：“你错了。我决不是为钱而来！”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美国佬感慨地说：“在周先生的劝教下，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你是神圣的，我不敢冒犯你。”那个气宇不凡的男人走过来，双手递给渺渺一张名片，激动地说：“你做得对！我上午听说了此事，真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渺渺看了一眼名片，江洲市副市长：周明浩。她双眼滚动着泪水说：“谢谢。现在我想回娱乐城‘上班’了。”周明浩面向孙先生吩咐说：“孙局长，用我的车送她。”
　　光阴荏苒，一晃四年过去了。这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有三个中年人点了渺渺她们仨，他们在包间里又是吃又是喝，半夜时，其中两个人带着小月和小星到大舞厅里去跳的士高，包间里只有渺渺和她的客人王先生。刚才，他曾三番五次地提出要和她发生性关系，渺渺死活不答应。后来，趁她没注意时，他在她的酒杯中下了安眠药，当她昏睡了过去后，他脱掉渺渺的短裤奸污了她，然后拿出二百元钱扔在茶己上，来到舞厅找到他的两个同伴就走了。小月和小星回到包间见渺渺赤裸着下身躺在沙发上，知道出事了。这时渺渺醒了，她禁不住捂着头呜呜痛哭起来。小月和小星也跟着抹起眼泪，三个舞女哭作一团。
　　回到住处，小月和小星又是好一番安慰渺渺。后半夜时，渺渺感到对不起曾鸿，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拿起木梳缓缓地梳理几上头发，又找来脸盒放到床边，然后她躺在床上，用起水果刀轻轻划破了左手腕。顿时，鲜血一滴滴落在脸盒里，眼泪一串串流在枕头上，她在心中默默地念着曾鸿的名字，静静地等待着死神来把她接走……
　　渺渺苏醒过来了，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左手腕厚厚地包扎着白纱布，小月和小星脸色苍白地守在她床边。一个护士同情地说：“刚才她俩每人给你输了400CC血。你这样年轻漂亮，末来的路还长着呢。”渺渺握着两个姐妹的手，双眼涌出眼泪，这时她又想起了曾鸿，想起了她的大计划。
　　渺渺被强奸又自杀未遂这一事件，对小星振动很大，一周后，她决定要走了，回到双脚被汽车轧断的丈夫身边去，再也不当舞女了。渺渺和小月给她买了张卧铺票，于当晚含着眼泪把她送上了火车。第二天，渺渺和小月又转场去了红玫瑰歌舞厅“上班”。
　　秋季的一天晚上，有两个不三不四的年轻人，点了渺渺和小月，她们不想去，胖老板闻听此事，把她俩狠狠给臭骂了一顿，当时就想让她俩滚蛋，可那两个客人非要她俩陪舞不可，于是胖老板说你们要好好侍候着客人。小月无奈地哼了几句歌：“伴舞摇呀摇，搂搂又抱抱/人格早已酒中泡/夜夜TANGO / CHA CHA / RUMBA / ROCK GROLL /谁叫我们是个舞女。”
　　午夜时，两个年轻人喝得酩酊大醉，一个掏出一叠钱扔在茶己上，非要渺渺她俩出去陪他们过夜。可她俩不肯。另一个年轻人举起酒瓶威协说：“你们不去，现在就砸了你们的场子。从明天起，你们走到哪我们就砸到哪。”小月想，渺渺可千万不能再受到伤害了。她一咬牙狠狠地说：“好吧，我跟你们走。”一个年轻人说：“我们俩个大男人就你一个小姐？”小月说：“老娘能对付你们一个排！”渺渺阻拦说：“小月你不能去！”小月万般无奈地说：“我不去他们能肯罢休吗？”
　　渺渺找到胖老板说：“小月被客人带走了，咱们报警吧。”胖老板骂道：“你要砸了我的场子呀！你们既要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说完，他找来两个人看着她，不许报警。
　　半个月不见小月回来，渺渺万分焦虑。一天她在报上看到一则启示，说法医院里有一具无名女尸，望有关人员前去认领。她急忙打车来到法医院的太平间里，认出了这具被割掉两只乳房的女尸就是小月。顿时她扑到她的姐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好后悔，那晚没有坚决阻拦住她。
　　小月的死因，警方定性为轮奸杀人案，目前凶手还没抓到。在给渺渺作了笔录后，她争得警方同意，为小月安排后事，因为目前还无法准确查清她的祖籍在什么地方。
　　渺渺和红玫瑰歌舞厅的二十多个舞女们，给小月买好了衣服鞋子，送葬这天早晨，她们还带上了许多化妆品给小月作陪葬。临行前渺渺找到胖老板问：“我们去送小月，你有什么话要说？”胖老板说：“我也很难过。这点钱……”他刚要掏钱，渺渺狠狠给他一个大嘴巴，然后转身就走。她们打车来到法医院时，只见来自各舞厅、酒店、洗浴城等娱乐场所二百多名舞女、小姐们，每人胸前佩戴着一朵小白花早已等候在那里。渺渺感动得泪流满面，在小月的遗体前，一名她曾见过几面的舞女递上厚厚几叠百元钞票，哭着说：“渺渺，这是姐妹们捐赠给小月买一块永久性墓地用的，让她安息吧，再也不用当舞女了。”她的话音一落，众姐妹们顿时哭成一片。渺渺颤抖着双手接过钱，连连给她们鞠躬，一声声说：“谢谢姐妹们……我代表小月，谢谢姐妹们……谢谢啦……”
　　上百辆戴着大白花的出租轿车，浩浩荡荡跟在小月的灵车后面，缓缓地驶向火葬场，然后又驶向墓地。下午，安葬完小月后，渺渺对众姐妹们说：“再见吧姐妹们，我要回北京了。在那儿，我要把舞女们、小姐们的悲欢离合、爱恨情痴写成长篇小说，写成电视连续剧，并力争在剧中真实地扮演好一个舞女。这是我酝酿多年的大计划，也是小月的愿望，相信也是你们的愿望。此外，我向姐妹们保证，小月每年的祭日我都会来看她的。”……
　　渺渺讲到这时，已经泣不成声了。肖勇感动得满脸都是泪水，他轻声问：“你的小说写成了吗？”渺渺说：“写成了，五十多万字。今天上午我跟出版社联系过，他们准备近期出书，约我明天去跟他们签合同。”说着她举起酒杯，笑了笑，“干杯！今天我高兴。”一杯酒饮尽后，肖勇动情地说：“下面我来接着讲这个故事……”
　　——当年，曾鸿回到学校，发现了衣兜里的便笺：“亲爱的天鹅：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已经离开了北京。现在，你要拚死一搏，争取顺利毕业。八年后的今天，我们在小太阳娱乐城再见。你的小燕子。另，手机我先保管着，你是个学生，不宜再带着它。五月二十八日。”看完纸条，曾鸿疯了一样地打车回到翩翩她们的住处，房东说三位小姐已经走了。他又去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寻找，也不见翩翩她们的踪影。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找遍了北京所有的歌舞厅，依然毫无收获。周四，他跟着同学们如期去了天津实习。后来，他顺利毕业，又去美国留学四年，取得了博士学位，并在好莱坞工作三年多。于上个月回国加盟到北京环球影视公司任导演。到任第二天，总经理和制片人说，这有一部翩翩投来的四十集电视剧本《舞女》，写得相当不错。他接过本子高兴得跳了起来，这一定是他的小燕子写的。他含着眼泪用一整天时间读完了剧本，他争取让翩翩来演女一号，并用自己全部的才华导好这部戏。于是他如约来到小太阳娱乐城，和他分别八年的亲人相会……
　　渺渺好感动，莞尔一笑说：“肖先生你很会安慰我，讲得跟真事一样。我的确给环球影视公司投过四十集电视剧本，可惜至今还没信。再说，曾鸿也没有来赴约。”
　　肖勇掏出一张纸条和一枚戒指轻声说：“你看，他来了。”渺渺一看，这便笺是她八年前亲笔写的，戒指背面刻有PP。她惊叫起来：“我的天鹅，他人呢？”肖勇眼中涌出泪水，说：“我在这儿！”他摘掉了眼镜、假发套、假胡子，假眉毛。渺渺认出面前这位肖先生竟是她朝思暮想的曾鸿，张开双臂扑到他怀里，哭着说：“我的天鹅，你为什么要化妆，八年了……”曾鸿动情地说：“小燕子，夏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