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25-B-01772】

　　罪犯视角  正能量  黑白对决

　　滇城，2005年夏。
　　雨下得很大。
　　黄豆般的雨点砸在瓦檐上，噼啪作响。
　　隔壁孙婶家的老狗又开始叫了。
　　那是一条黄毛土狗，年纪大了，背上的毛秃了几块，左后腿有些瘸。多年前，它咬伤了村里一个孩子，当晚就被人摸进院子，用柴刀砍了个半死。自那以后，这狗一到晚上就发疯似的狂吠，不叫上个把小时绝不消停。
　　王绍远早已习惯。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心里默数着狗吠的次数。
　　“十九……二十……二十一……”
　　“二十六……二十七……”
　　第二十八声刚起了个头，吠声戛然而止。
　　王绍远的眼睛猛地睁开。
　　堂屋里静得只剩下雨声。
　　不对劲！
　　他缓缓站起身，壁虎一样贴到窗边的土墙上，耳朵紧贴着潮湿的墙面。雨声嘈杂，但隐约能听到孙婶家传来几声模糊的说话声，那声音低沉、粗粝……是男人的声音。
　　可是孙婶儿已经寡居多年了啊！
　　王绍远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转身冲进卧房，从床下拽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背包，动作利落地甩到肩上。随后，他快步走到后堂屋，蹲下身，揭开角落里的地窖盖子。
　　地窖里黑黢黢的，一股霉味混着土腥气涌上来。王绍远没有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嘭！”
　　地窖盖子在他头顶合上的一瞬间，前院传来他家那扇老朽的木门倒地的闷响。
　　王绍远屏住呼吸，在黑暗中从包里摸出手电筒。
　　光柱亮起，照亮了地窖角落的竹架子。架子上的农具早已生锈，一把豁口的镰刀上还沾着干涸的泥巴。他用力推开架子，露出后面一块被泥浆染成土色的木板。
　　“吱呀——”
　　木板被推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王绍远矮身钻了进去，反手将架子拽回原位，随后关上木门。
　　地道的出口开在一丛刺棠里。
　　王绍远刚钻出来，就听见自家屋子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木柜被推倒，瓦罐砸碎在地上。他探头看去：
　　一道闪电劈过夜空。
　　惨白的光亮中，他从半敞的窗子，看到屋里六道披着雨衣的黑影，在忙碌的搜寻。
　　“都在逼我……都在逼我！”
　　王绍远咬咬牙，没有停留，转身钻进了雨幕中的山林。
　　泥泞的山路湿滑难行，雨水顺着树叶砸在他的后颈上。布鞋被泥水浸透，又凉又滑。黑暗中，他只能借着偶尔闪过的电光辨认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动静渐渐被雨声淹没。王绍远靠在一棵老松树上稍稍喘息，正想继续前行，一个冰冷的东西突然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别动。”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浓重的口音。
　　王绍远僵住了。
　　“转过来，慢点。”
　　他缓缓转身，透过雨水，看清了抵在自己额头上的东西：一杆老式的双管猎枪。
　　持枪的是个精瘦的男人，穿着廉价的迷彩服，外面套了件军绿色雨衣。他的脸藏在雨帽的阴影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绍远。
　　“你是谁？”男人问，枪口纹丝不动。
　　“王绍远，县里教书的。”王绍远悄悄摸了摸腰上的匕首：“我只是路过。”
　　男人冷笑一声，枪管往前顶了顶：“大雨天的，一个老师往山里跑？你猜我信不信”
　　王绍远一时语塞。
　　“走。”男人用枪指了指旁边的小路：“别耍花样。”
　　王绍远被押着穿过一片密林。
　　前方，几道人影围在一处低洼地，旁边堆着铲子和绳索。
　　“老大，抓了个人！”持枪男人喊道。
　　火光旁的人影齐刷刷转过头。
　　加上拿枪指着自己的那个，对方总共八个人，六男两女，穿着相似的雨衣。地上散落着洛阳铲、探杆，还有几包用防水布裹着的工具。
　　在他们脚下，是一个刚挖开的土洞。
　　盗墓贼！
　　王绍远的心沉了下去。
　　这年头敢干这种事儿的，都是亡命之徒。
　　一个身材魁梧，左眉骨上有道疤的男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遍王绍远，开口冲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古里古怪的话。
　　王绍远身子微微一震，急忙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的茫然。
　　持枪的男人立刻用同样的语言回答，语速很快，时不时瞥向王绍远。
　　王绍远继续保持着茫然的神色，似乎听不懂的样子，但他其实听懂了，对方说的是甸语，大概意思是：要不要直接杀了自己。
　　“你，过来。”疤脸男人突然换成汉语，冲王绍远勾了勾手指。
　　王绍远一脸忐忑的走了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
　　“化学老师，在县里中学教书。”王绍远的声音止不住的发颤。
　　“教书的？”男人眯起眼：“大半夜跑山里干什么？”
　　王绍远沉默了一瞬，道：“有人要害我。”
　　男人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他凑近一步，身上的雨水和烟草味扑面而来：“谁要害你？”
　　王绍远摇头：“不知道。”
　　旁边一个瘦小的男人突然插嘴，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老大，别信他！说不定是警察！”
　　男人摆了摆手没说话，只是盯着王绍远。
　　“我要是警察，现在外面早围满人了。”王绍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也不会站在这儿。”
　　男人忽然笑了。他重重地拍了拍王绍远的肩：“有意思。”
　　他又转身用甸语对其他人说了几句话，王绍远这次只听懂了其中几个词：“毒”“机关”“炮灰”。
　　瘦小男人不甘心地嘟囔了几句，但男人摆了摆手，他就安静了下来。
　　“你跟我们走一趟。”男人对王绍远说：“帮我们下趟墓，完事就放你走。”
　　王绍远知道他在撒谎。
　　但他更知道，如果现在拒绝，那把猎枪会立刻打爆他的头。
　　“好。”他说。
　　他没得选！
　　雨水渐渐小了，雾气升了起来，像一层潮湿的纱，缠绕在众人周围。王绍远被夹在队伍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持猎枪的男人紧跟在他身后，枪口若有若无地对着他的后背。
　　“我们不是直接下洞吗？”
　　男人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砍刀不断挥舞，劈开前面挡路的荆棘，头也不回地说道：“方向出了偏差，盗洞没打通，只能走另一条路。”
　　“是谁的墓？”王绍远顿了顿，跟着又解释道：“我得先知道些情况，下去以后，才能帮到你们。”
　　男人问道：“听说过葛汉大王吗？”
　　王绍远摇头。
　　“三国时候的人。”男人摘掉挂在胳膊上的一条野刺：“跟着孟获造反，擅长用毒，后来被诸葛亮收服，赐了葛姓。”
　　王绍远没接话。他的目光扫过队伍里的其他人——两个女人走在中间，背着鼓鼓囊囊的包，瘦小男人不停地搓着手，嘴里嘀嘀咕咕，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在一旁撒尿，一个长毛叼着烟正准备点，还有一个高个子，脖子上挂着个铜制的护身符，在雾气中泛着暗光。
　　“葛汉的墓就在这山里。”男人继续说：“传说他在归服蜀汉以后，倾心辅佐孟获治理南中，受到皇帝不少赏赐，他死后，儿子把财宝全埋进去陪葬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王绍远忍不住好奇，问道。
　　男人笑了一声，没回答。
　　山路越来越陡，雾气也越来越浓。
　　忽然，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到了。”
　　王绍远这才注意到，他们已到了一座山崖上，脚下崖壁靠中间位置有一处大概三十度的斜坡，斜坡上有一道半米宽，黑黢黢的缝隙，缝隙周围长满了青苔，几根藤蔓像门帘一样挡在入口处，使得缝隙看上去并不起眼。
　　男人把刀递给瘦子拿着，从一个女人的包里掏出一捆绳子，系在旁边的一棵老树上，然后甩进缝隙里。绳子垂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你，先下。”他冲王绍远扬了扬下巴。
　　王绍远握了握拳，抓住绳子，慢慢滑了下去。
　　绳子的尽头是一块平整的石板。
　　王绍远刚一落地，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滑了下来。男人最后一个落地，他拍了拍手上的土，从包里拿出一盏国内市场早已淘汰的防风油灯。
　　昏黄的光燃起。
　　他们站在一条大概一米来宽的甬道里，两侧的墙壁上刻着一些古怪的符号。
　　“这是……”王绍远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刻痕。
　　“别乱碰！”男人厉声喝道：“这地方到处都是机关。”
　　王绍远收回手，目光却停留在那些符号上。
　　这是古彝文，他在一本古籍上见过，有些刻痕被风沙侵蚀的模糊了，看不大真切，但大致来看，这里还真就是那什么‘葛汉大王’的墓。
　　这帮人找得还挺准的！
　　队伍在寂静中继续前行。
　　甬道仿佛没有尽头，王绍远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一扇厚重的石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石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中心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的兽首浮雕，兽口大张，獠牙毕露。
　　“老大，门封死了。”胖子上前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男人上前，举着油灯凑近石门仔细端详片刻，随后用手指沿着门框边缘不停敲打。
　　片刻后，他的手指停留在了石门右侧靠近地面的一块石砖上。
　　“刀。”男人伸出手。
　　旁边的瘦子立刻递上砍刀。男人接过，将刀尖插入石砖缝隙中，沿着缝隙划了一圈，随即轻轻一撬，石砖被被顶出来一小截。男人取下砖块，露出里面一个布满铜绿的青铜构件，样式有点像铜锁的锁芯。
　　随后，男人又从随身的工具袋里掏出一根带钩的铁签，将铁签探入那青铜构件之中，不断摸索。
　　旁边的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王绍远盯着男人手上的动作，脑海中不停尝试剖解墓里的机关构造和触发原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某一刻，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传出。
　　男人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成了。”他低声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沉闷的“嘎吱——嘎吱——”声从石门内部传来，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涌了出来。
　　男人捂住脸，将油灯向前探了探。摇曳的灯光映照出一个相对宽阔的空间。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陪葬墓室。地面铺着巨大的青石板，墓室里摆放着几个形态各异的陶俑。这些陶俑的样式近似中原的兵马俑，但细节刻画上却仍然保留着浓烈的西南边陲蛮荒气息：有的披着简陋的兽皮，手持骨矛；有的戴着狰狞的傩面，双手高举；还有的则被塑造成痛苦挣扎的俘虏模样，被绳索捆绑，表情扭曲。岁月侵蚀了陶俑表面的彩绘，留下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十分诡异。
　　在正中央的位置，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器碎片和破碎的陶罐，还有一具粗糙的石椁，椁盖塌了一半，里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