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5-J-06069】

　　战争  人性

　　阿普的弩瞄准了荒木的咽喉。
　　
　　35 外景 日军宿营地 当日黄昏
　　坂本抽出两支烟，扔给荒木一支。
　　坂本：“你这家伙别胡说！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等着瞧吧。”坂本边说边低头欣赏着手指上的银戒指，荒木点燃火柴，坂本向荒木探过身对火。
　　坂本（一边对火一边说）：“放心吧，我会把你们的遗骨都带回去的，哈哈──”
　　此时阿普射出的弩箭正中坂本的脖颈，坂本一头栽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蹬了几下腿，死了。
　　野村（惊恐地）：“毒弩！”
　　荒木大惊，还没回过神儿来，又一支弩箭射来，擦着荒木的耳边射中旁边的树干上。日本兵都慌忙趴到地上，胡乱射击。
　　野村：“别开枪！抓活的!”
　　躲在树后的荒木从树干上拔下那支箭，握在手里。
　　
　　36 外景 1946年春 沿江两岸/运兵船甲板上 日
　　沿江两岸，一片被战火洗劫后的破败惨象：断垣残壁，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成群结队、流离失所的灾民。
　　运兵船扬帆起航，沿扬子江顺流而下。
　　荒木坐在甲板上眺望着江岸上的惨象，低下头陷入沉思，他的手里握着那支箭头已折断的箭。坐在他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野村这时恰巧睁开眼，看见荒木手中的箭，吃了一惊。
　　野村（不禁脱口而出）：“毒弩！”说完又紧张地闭上眼睛。
　　
　　37 外景 1943年秋 西田大队驻地 晚
　　野村拔掉插在坂本脖颈上的箭，和荒木把尸体抬放到堆起的木柴上，其他士兵也在忙碌着，有的在堆木柴，有的在抬尸体。
　　木柴被点燃，尸体在熊熊大火中燃烧。西田站在大火前，高桥副官（35岁）和野村曹长站在他身后。
　　西田拔出军刀，向大火中的尸体行持刀礼，日军士兵列队默哀。西田放下军刀，大火映红了他的脸。
　　西田（低沉地）：“这把刀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他战死在旅顺的203高地上。我只在靖国神社里见过他。他是我们家的神。（环视四周，提高声音）自日清战争以来，有多少帝国勇士已化作护国的鬼魂战死在异国的土地上，用他们朝露般的生命换来大日本帝国今天的强盛！记住他们吧！”
　　很多士兵流下了眼泪。柴垛上的大火越烧越旺。
　　
　　38 外景 翌日 西田大队本部外 日
　　野村推开院门，后面跟着王保长（40岁）。在大队本部的院子里，西田正坐在一个大水缸里洗澡，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哼唱着“浪花调”。
　　野村：“报告，王保长带到。”
　　王保长走了过来，他满脸堆笑地向西田连连鞠躬。
　　王保长（用流利的日语）：“大队长阁下，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一个勤务兵向水缸里兑热水。
　　西田：“我们抓到了反日游击队的杨队长，这个人在这一带很有影响，请你来是让你劝他与皇军合作，解散游击队。否则，我就把这一带化为灰烬。”
　　王保长脸上的笑容马上僵住了，继而又重新换上一副笑脸。
　　王保长（诚惶诚恐地）：“是，是，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39 内景 囚室
　　身穿和服的西田走进囚室，他身后跟着野村和王保长，遍体鳞伤的杨队长躺在囚室的地上。西田向杨队长深鞠一躬。
　　西田（用生硬的中文，下同）：“杨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队长把头扭向里边。
　　西田：“我们两国人民之间存在很深的误会，这很令人遗憾。大日本为把亚洲人民从欧美列强的殖民统治中解放出来，付出了巨大牺牲，可却得不到贵国人民的理解，这多么令人痛心啊！希望杨先生能帮助皇军维持好地方治安，携手合作，共存共荣，以使贵国百姓得以沐浴天皇之仁厚恩慈──”
　　杨队长（打断西田）：“滇西百姓早已领教过你们的‘共存共荣’和‘仁厚恩慈’了，我不会与你们合作，我与你们有血海深仇，（笑）我相信你们滚出中国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西田（大笑）：“这位王先生和我们合作的很好，希望他的话能改变杨先生的看法。”
　　西田向杨队长鞠了一躬，又向王保长点了点头，脸色阴沉地走出了囚室。
　　王保长（趋前几步对杨队长）：“敝姓王，是这一带的保长，西田大队长让我来跟杨先生谈谈。杨先生毁家纾难，早有耳闻，王某佩服之至。可杨先生的抗战又给本地百姓带来了什么呢？是皇军更残酷的报复！故而王某愿代表这一方百姓，恳请杨先生放弃抵抗，解散游击队，以保一方平安。”说完一揖到地。
　　杨队长（冷笑）：“不抵抗就能平安吗？”
　　王保长（认真地）：“对待日本人，敝人倒有一套办法，一直周旋有术，且颇有成效。”
　　王保长停顿了一下，杨队长没有任何反应，王保长略显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王保长：“与日本人打交道，无非是多鞠躬，多赔笑脸，多配合。”
　　杨队长（气愤地）：“你想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过你这种日子吗？刺刀下哪有和平！”
　　王保长（愤愤地）：“──你真的以为你们的这种抵抗是有意义的吗？想想吧！中国有多少工厂？有多少烟囱──”
　　杨队长：“是中国人吗？”
　　王保长（伤感地）：“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看不起我，不错，我是在为日本人做事，那又怎样！总得有人去做。兵荒马乱的年代，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能怎样──”
　　这时囚室的铁门打开，遍体鳞伤的阿普被扔了进来。王保长吃惊地看着阿普，阿普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
　　王保长：“孩子，他们为什么抓你？”
　　阿普（盯着站立一旁的野村，一字一顿地）：“鬼子杀了我全家，杀了全寨的人，我要报仇！”
　　王保长呆立着，半晌无言。
　　
　　40 外景 囚室外 日
　　王保长心事重重地走出囚室。隔壁囚室里也关押着一些被抓来的当地老百姓，此刻囚室的窗口伸出几只手。
　　众百姓：“王保长，救救我们──”
　　王保长长叹一声。
　　
　　41 内景 西田大队长营房内 日
　　房间里的桌上放着一把西田的军刀，军刀的旁边放着一本福泽谕吉著的《文明论概略》，由于经常翻看，已磨损的很厉害。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写有“武运长久”的太阳旗，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字：尽忠报国。身穿和服的西田坐在桌后的椅子上，手拿阿普的弩正仔细端详，副官高桥中尉、野村和王保长站在桌子前。西田站起身，把弩放到桌上，拿起水杯，走到窗前，把水杯里的水倒进窗台上的花盆里。
　　西田浇完花后，转过身看了一眼王保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西田：“王君，你已经尽力了。如果支那人都能像你一样识时务，事情就好办了。”
　　王保长鞠躬退出。
　　西田（望着王保长的背影）：“灭六国者，非秦也，乃六国也。”
　　高桥：“帝国需要这样的人。”
　　西田又拿起桌上的弩，端详着。
　　西田（脸色阴沉地）：“野村，把这些蛮民全部杀掉！”
　　野村：“是！那个不肯投降的军官也杀吗？”
　　西田：“让新兵作刺杀训练！”
　　一旁的高桥副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西田：“高桥，你想说什么？”
　　高桥（拘谨地）：“大队长阁下，我想说说我的想法。
　　西田：“说吧。”
　　高桥（鼓起勇气）：“自日支事变以来，帝国军队打了无数的胜仗，杀死了无数的支那人，可是他们的反抗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杉山元大将曾说三个月内解决支那问题，可已经过去六年了，我们只控制了一些点和线。记得从满洲乘坐火车进入大陆的时候，一路上常常几天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要么就是连绵不断的山脉，支那太辽阔了，支那人也太多了，杀也杀不完。请恕我直言，以日本的国力，单靠武力是很难征服支那的──”
　　说到这，高桥停了下了来，看着西田。
　　西田：“继续说。”
　　高桥：“支那人的反抗精神如此顽强，是过去没想到的，不能忽视由几千年文化培养起来的民族自尊心已经变成世代传承的血流在支那民族的血管里这个事实。建立东亚共荣，实现八纮一宇，单靠武力和杀戮是不能最终解决问题的。”
　　西田：“依你之见呢？”
　　高桥：“还要靠经济和文化来征服支那人，靠宣抚来收服民心。（停顿了一下）对于日本文化，很多支那人有着不可估量的尊敬和崇拜，要使这种尊敬和崇拜通过文化的渗透与经济活动在支那人中扩散和蔓延，要依靠宣抚工作发挥精神作用，逐渐消除支那人的仇日和反日思想。”
　　西田（拿起桌上的弩作瞄准状）：“高桥君，对未开化的野蛮民族，通常不得不实施的手段就是依靠武力来征服他们，促使其走向文明，作为亚洲文明的先驱者，这也是日本的责任。圣战的目的就是建立东亚共荣，推进亚洲文明与进步，为东亚民众建设乐土，这也是为了延续日本民族的生命力，这就是日本的国策，所有反对这一国策的人都要斩尽杀绝，留下不反对的人，事情就好办了。如同身体里长出了脓包，就要开刀切除，否则会危及生命，开刀正是因为热爱生命。别忘了战前我是个医生，哈哈哈!”
　　高桥：“……”
　　野村在一旁一脸虔诚地听着，不住地点着头。
　　西田拿起桌上的书走出营房。
　　高桥（望着西田的背影小声嘟囔）：“如果我的家人被杀，我会拼命干到底的。”
　　站在门口的荒木看着高桥，若有所思。
　　
　　42 外景 囚室外 黄昏
　　杨队长和阿普被五花大绑地带了出来。荒木、野村跟在他的身后。
　　野村：“大队长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啊！”
　　荒木（看着杨队长）：“一定要杀了他吗？”
　　野村（点点头）：“你很佩服他？”
　　荒木：“是个有气节的人，我以为支那人都和王保长一样，看来不全是啊！”
　　野村：“所以必须杀掉他，这样的人越少越好。（看了一眼王保长，笑）如果支那人都能像王先生一样，我们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荒木点点头。站在一旁的王保长听着两人的对话，默然无语。
　　杨队长走过王保长身边时停下脚步，看着王保长，微微一笑。
　　杨队长：“中国人是杀不完的。今天的牺牲，是为了明天能让我们的孩子都过上好日子。”
　　杨队长看看阿普，又望向远方。
　　杨队长（无比向往地）：“那个时候，没有鬼子，没有饥饿，没有死亡，没有战争，到处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能为此而死，死而无憾。只可惜壮志未酬──”
　　王保长：“我们──能赢吗？”
　　杨队长：“野猪不打不死，麻雀不撵不飞，只要咱们中国人都能像芭蕉结果一样团结起来，以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绝不会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那一天一定会来！”
　　王保长听罢低头不语。
　　野村（对王保长）：“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保长（用手指着阿普恳求地，用日语）：“──这个孩子──就饶了他吧──”
　　野村（不耐烦地）：“不行！（狞笑）不过我会留他到明天。”
　　王保长：“……”
　　
　　43 外景 西田大队驻地附近训练场 黄昏
　　十几个新兵已在训练场列队站好，其中有学生兵佐佐木（21岁），还有几个看上去年龄稍大的士兵。一个被蒙着双眼的老人被反绑双手，跪在一个挖好的大坑边上。旁边的十几根高两米的木桩上绑着杨队长、阿普和一些被抓来的村民。野村走了过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老人，抽出军刀。
　　野村：“谁来试试？佐佐木二等兵！”
　　佐佐木木然地走出队列。
　　佐佐木（慌乱地）：“我，我──”
　　野村哈哈大笑：“总会有第一次，亏你还是武士的后代。”
　　佐佐木迟疑着，没接野村递过来的刀。
　　野村（冷冷地）：“你哪像个帝国军人，‘军刀已出鞘，岂有不带血就入鞘的道理！’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佐佐木（怯生生地）：“──我爷爷曾说，在不该用刀的时候滥用刀，不是武士，是懦夫──”
　　野村（眯着眼看着佐佐木）：“还挺有个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