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可免费使用。免费条件:1、取得作者授权;2、具体条件与作者联系~】
研讨会 改 改回
简要梗概:
为了领导的一个要求,一群人开会讨论半天,改半天,最后又全部改回去。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有说话权力的人拿不准领导的意思,怕犯错,不敢担责任,宁可不做,也不愿做错。当然,这也与最高领导有着莫大关系,独裁并且不容许下属犯错的领导必然会培养出一群可悲、可恨的下属。
阅读作品正文
几年前,我进入一家大厂当小喽喽,主要做一些领导指派的杂事,日子过得还算悠闲。我的直管领导叫M,是个中层干部,负责为业务部门提供行政服务。他的工作繁杂又不受重视,手下的员工工资低,容易有消极情绪,他为保住自己那点可观的收入,既不敢得罪上级和业务部门,又得哄着下级,时常皮笑肉不笑,疲惫又亢奋,让人看了心疼。他对人和蔼客气,是大伙公认的好人,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时会在我面前嘀咕几句。我通常只扮演倾听者的角色,不参与他们领导之间的那些猫猫狗狗。后来他有意提拔我,就常拉着我去见各部门负责人,参与他们处理的一些问题。我只想混个光鲜的履历好跳槽,不想久留,所以一直坚持打酱油。当然,指派给我的工作还是磨磨唧唧、认认真真完成了。
进入2020年,新冠肺炎爆发,武汉封城,其他地方也时不时暂停一段时间,导致经济明显下行,许多小企业不负重压而倒闭。我所在的大厂,是为危险行业提供安全保障产品和服务的,非常小众,国内竞争企业不多,国外也能分一杯羹。疫情不断反复,危险行业的市场需求如过山车般高高低低,在活埋了一些小企业之后,开始在波动中增长。大厂靠着多年打造的全球销售网络,以及不断拓宽的业务范围,在S领导机智灵活的“推波助澜”下业务量激增,人人都忙得晕头转向。
2021年,我凭借着处理了几个高层非常关注的案子,混上了小领导职位。遗憾的是无人供我领导,还是只能听别人吆五喝六。大厂发给最基层员工的薪资显得抠抠索索,对不起大厂的名号,发给领导干部的还算不错。我看着翻倍的工资条,决心认真工作,好脸不红心不臊地领薪水。为了改掉一些坏毛病,我给自己定了五必须五不准,每天干劲十足,像打了鸡血一样。闲暇时候,想想自己成了第二个M,还觉得可笑。不能否认,认真工作会给我带来成就感。与之前做同样的事情相比较,发现自己以前就是个莽夫,随便做做草草了事,实在不像样。现在则像个艺术家,凡事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典雅端庄、赏心悦目,虽然在业务部门看来都一个球样,一个搞服务的装什么装。
大厂董事长通过几年考察,大胆地将大厂交给S管理。S接手时向董事长立下军令状,说三年内让大厂做到全球第三,十年内做到全球第一。牛逼吹出去了,疫情反反复复,原材料大涨,运费大涨,俄乌之间的“特别军事行动”又没能闪电结束,直接导致国内业务缩水、国外业务原地踏步,比预期差很多。S认为“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攘外必先安内”,为了施展他的宏图霸业,开始了轰轰烈烈、大刀阔斧的内部改革。
不知哪位先人曾说过“有改革就会有牺牲”,我们大厂的改革谈不上牺牲,但也冲击了一部分人。像我这种之前整天划水摸鱼的人,在潮水退去之后一下子体会到了裸泳的尴尬。幸好在这之前我取得了从业资格证书,能够冠冕堂皇的以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而体面离开。领导收到我的离职申请,觉得培养几年又流失实在可惜,于是层层向上汇报争取,最后保住了我的薪资,可其他待遇还是黄了。
我执意要走,他们一番虚情假意的挽留后还是祝愿我找到更好的工作,有一份光明的前途。当然,我也很快找到了所谓开启我事业的新工作,就在我的离职流程差最后一位领导批准时,疫情严重了。政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对大厂所在的城市实施封城,好多人都就地隔离了,有的居家办公,有的住厂办公。我也只能留下为改革“添油加醋”。
S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事先没立好规矩,我们改革的第一步是修订制度,把之前那些制度进行全面系统地修订,做到精细化科学管理,不留任何死角,不给任何人漏洞可钻。”S一声令下,每个人都先把自己的职责写下来,报上去。S分门别类的研究每个部门的职责以及衔接情况,然后梳理出企业运转的详细情况,再参照跨国大企业的管理模式制定出本企业的新要求。根据他的指示,各个部门开始了为期几个月的制度起草修订工作。我们部门也分到了一些,S笼统的要求搞得我和M一头雾水,写的东西总也入不了他的法眼。后来,借了一些定稿的版本学习,才明白他所谓的站在CEO角度去想去写到底是个什么鬼。
根据S的要求,初稿完成之后,要组织各部门负责人开研讨会,我参与了几次我们部门组织的,总结下来就是以下模式:
起草部门提前通知参会人员,简要说明研讨内容。会议开始后,M简要的向参会人员汇报起草情况及S的要求,然后逐条阅读研究讨论。A领导思维活跃、记忆力强,是S的得力干将,深受其喜欢。A之所以能成为干将,我深入研究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上辈子可能是S肚子里的蛔虫,这辈子带着蛔虫的记忆来到这里,对S的一言一行、一屁一屎都有准确的把握。在S不在场时,那些对S趋炎附势的人都以他为风向标,这些人对S是否了解我不清楚,但几次观察下来,我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一个明显的优点,那就是机灵。他们很快就能领会A的意思,不管A对不对,先附和准没错。
那天的研讨内容涉及很多部门,M起草时认为如果每一项内容都按照S的要求清晰、明确、完整地写出来,将会非常复杂,而且难以囊括全部情况,所以就把相似的部门和内容抽出来用一个概括的词汇去定义,这样庞杂的东西就只留下主线,看起来简明扼要,起草起来也轻松许多。
逐条阅读开始后,A很快发现了过于笼统的问题,然后提出具体事项要求M用制度去解决。B、C、D、E、F们也很快抓住A的发问精髓向M发难。M在他们这些人面前也是小喽啰,在我面前讲的那一套,在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承认自己思虑不周,按照各位大佬的要求改。就这样十几页的内容边批判边改进行了两个小时。临近结束时,A突然提出来,如果S看到这个修改后的文稿会怎么想,大家都愣住了,谁也不说话。
A思索几分钟后说:“我想不出来S看后的表情,你们呢?”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表态。
W领导是这群领导干部中职位最高的一个,他看到这个局面又开始了和稀泥的本色,说:“S总的讲话精神是什么,我们要深入学习了解,只有全面深入领会他的意图,才能在每一次判断时不偏离主线。M你详细说说当时他怎么给你提的要求。”
因为S对我们部门提交的几个制度总不满意,M没少去找他取经。每次去找,S都慷慨陈词、高谈阔论、引经据典,以高屋建瓴的方式引导M。M每次听完都感觉自己像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渺小又迷茫,但受到极大震撼,胸中涌起万千思绪,却又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回来之后,他把S的讲话精神传达给我后,让我起草。我一个要离开的人,只想着做和尚撞钟,连他自己都没闹明白的事情,我又能如何,所以通常就把M讲的内容分条分款铺开去说,从来不考虑S的脸色。
现在既然A提出来了,我看着M的窘态,真替他难过,当然也想替他出头。出头不是出风头,这个道理M曾一再告诫我,所以我也只是干着急,说不出任何有用的话。这个时候有个要紧的电话打给我,我就出去接电话了。两个多小时没去卫生间,我尿意十足,于是接着电话去了卫生间。我正酣畅淋漓地撒尿,一个黑影突然从我身后穿过进了大便池,接下来就听到噗噗次次、哗哗啦啦、嗯嗯哼哼交织的声音。
我清空膀胱后提上裤子准备去处,S的亲戚L终于停止了嗯哼,他那句“最近挺忙的吧?”伴随着臭味一块飘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就问:“你是打电话还是跟我说话?”
“打个鸟,问你呢?”
“你不都看到了,天天为S总的要求写写改改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满意。”
“这还不简单,他说打狗就打狗,他说撵鸡就撵鸡。”
“关键是不知道打狗是吓唬吓唬那种打,还是打死那种打?”
“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要看什么情况,他想吃狗肉呢,你不打死也不行,他要是只想把狗撵走,那吓唬一下就行了。你是遇着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了吧?说说看?”
“还真是,我们写的管理要求,现在A说太笼统,不知道S看后会是什么表情。”
“呵呵,你们都被S给唬住了,他是那种吃硬不吃软的人,你们越是顺着他,他就越觉得你无能,你把事情想清楚想好之后去找他,他不同意你就跟他拍桌子跟他吵,把你的道理讲清楚,他就会被你给唬住,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但他装的绝对是什么都懂,主要是怕你们骗他,才咋咋呼呼诈你们。”
“真的假的?”
“他五六岁就开始和我一块睡,上学天天跟我屁股后面,后来还是我开出租车挣钱供他上的大学,我还不了解他。”
“你俩到底啥关系啊?”
“我是他表哥啊,姑表哥,他妈死的早,他爸去新疆了,在那儿给他找了个后妈,不回来了。他就跟着他奶到我们家住了。听我的,你们要是觉得写好了,就直接拿给他,他如果不满意又提不出具体要求,你就跟他争论,别害怕,气势上压倒他你就赢了。”
我半信半疑地回到会议室,其他人都走了,只有M还那里改。我走近一瞧,原来是在删除。
我问:“怎么又删了?”
M头也没抬说:“A总说了,这样改细是挺细的,可不懂的人看半天还是不懂,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写了不但没有任何改变,反而会增加S总的审核负担,他让我一个字都不要改了。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