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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教育  边远风俗  学做买卖  艰苦朴素

　　无任何社会地位的小学教师，在一个民智尚待开发的边远贫困民族乡里搞教育，简直是寸步难行。因为他们无法理解当地人的生活方式而选择做些小买卖。但因为路途遥远而只能得到锻炼，他们的经商根本不赚钱。但由于人无聊而只好选择做点小生意。加上几年来工资都微乎其微，连基本的养家糊口都难以安排。因此，当小生意无法维持起码的生活开支后，小陈一家干脆选择了发展果木业和蔬菜种植业，并学习木工石工，因为连起码的栖身之所都无法安排是，他小陈就不得不学习建筑。因此，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村中小学教师的处境的再现中，读者看了之后，应该有一定反响。这就是生活在边远而又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小学教师的生活啊，笔者相信你和多数人也会产生共鸣。

　　小学教师学经商
　　罗一民
　　
　　小陈是地地道道的小学教师。十余年前，他中等师范学校一毕业，就服从上级分配到边远乡任教了。一提去边远乡，他比谁都清楚，比谁都饱尝到了含辛茹苦的滋味。从领得毕业证书下去报到的时候起，他就是先坐了好几个钟头一路颠簸得让人头晕目眩的客车后，一下车来即望望天还早时先猛吃一顿饱饭再即匆匆“长征”。每次跋山涉水最少需要七个钟头，累得人腰酸腿胀了才走到他被分配去任教的乡中心完小。反正每走一回，都要让人眼凹脸瘦去一两天才慢慢恢复健体。五、六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是他亲手把第一批小学从一年级教到六年级并送一部份人考入县城读中学，这才因家庭负担过重，方不得不离开重感情的家长和孩子们而调回家乡学校来任教了。说起来，在他的这一段人生旅程中，苦也苦过了。再艰难的路也用双腿跋涉过来了。在那炎天酷暑的日子里，人走在低洼的河谷小道上，此时的感觉呀天是好热好闷哟，汗水似山泉不断往下滴。远远近近的草丛热气在蒸腾着，眼睑因为汗水模糊了视线。此时小陈便唯有整个儿投进河心去泡它大半天，可河水也是热的，一身湿淋淋的他从河里爬上来后就这样在路上走，也只用不了二十来分钟，衣服裤儿就全给晒干了，此时的他又同样回复到汗流浃背的形象去。
　　乡下学校也真的不愧是乡下学校。上一年，该乡中心小学还是由群众集资，国家拨部分教育专款在这年秋季刚刚新建起校舍来急着赶开学用的。小陈和小杨两人下去上班的时候，时间已是九月三日，然而那时楼顶都还未盖上瓦片，他们无法上课。尽管早早发书给了学生去，也只好让学生们自带书本回去自学。正因为这样，他俩只好天天吃了又睡，睡了又吃，天天都吃唱耍闹，吹牛打牌看书下棋消磨时间。但是，因为河谷地带天太热，他小陈一时间难于适应当地气候。才下边远乡去不过五、六天吧，他就生病住院打吊针了，且一直就医了近半个来月。直到九月下旬了，该乡中心小学才正式上课。
　　当然，都怪边远乡交通闭塞，文化落后，观念陈旧。一到秋季收割后“酒期”又太多，他们上课也仅上了一个来月，学生家长就来找当老师的他们请假了。有的家长说要为某某办喜酒，有的家长说某某要出嫁了老人要给她办几桌出阁酒。就如此，凡遇上要办酒的家该村有学生的就不用来学校读书了，而且，还牵连到别村的学生。因为这些人不是其家族就是其亲婊或姨婊而得要去“坐席”。边远风俗三天客，学生们一请假就是三天，这样一周来也只剩下二天半课。连当地做老师的都这样跟外地来支援边远乡教育工作的小陈和小杨说了，趁“酒期”还未到，你们要赶紧拉课，不然“酒期”一来后大家都只顾吃酒去了，则到学期结束时也上不完课的。小陈这时便很奇怪地问：“这样教学生会懂吗？”对方却打手势说：不懂也没办法啊，我们在这里都是这样教书的啊。
　　小陈和小杨唯有仰头望天笑起来。
　　就这样，小陈和小杨除了上课，喝点酒，看点书外就觉得很无聊。对进边远乡一、两年来，进步的东西学不上，唯有天天都听得到姑娘小伙们哼着长调山歌。之后就是在赶场天见着小伙小妹们一对对一双双站在田边地角或倚树或背靠泥墙、石墙对唱。这说起来还是家长们告诉他俩的，这是年青人在“玩婊”（谈恋爱）。连大个子学生也都会这样玩。为此，小陈他们在学校里也常常讲，当学生不能过早谈恋爱，那是妨害学习的。可是学生们只笑笑就算，怎么说都不愿听劝。是因为家长们都支持了他们孩子这样干，并且在孩子才长到十一、二岁就早早为他们订亲结戚，办喜酒，你如何能轻而易举地改变得了当地的生活习俗呢？上学对于他们边远乡大多数家庭来说，只不过是为他们扫盲，要真正教育后代走上“正轨”，也只有那么零星几家人。因此，小陈所下去的这五、六年中，除了上课外，觉得天天都无聊。于是小陈在那么一天晚上找了小杨商量，干脆两个周末学学跑点买卖，先又从县城带点农村人急需商品下去销售，赚赚几块钱，不说能发大财，至少也可补贴得了往返车费、住宿费、吃饭费等一路上所用的也好呀。就为此，小陈终于在那么一天，正是从家里返转到县城，准备乘客车下边远乡去的前一、两个小时，他就买了一把带盘的木杆秤下去了。
　　讲学经商，小陈还是下去了到第四年才开始的。以往的那么多日子，他们都只会吃老本看看点书打打些牌、喝喝点酒东游西逛混日子。而他就不会做做些生意赚赚点钱儿吗？原因是他们想在那么一天早调离边远乡，如此在工作之余就几乎天天都看书，其目的是想在毕业后的第三年就投考师范学院或教育学院，然后学成归来就可以分在城里或至少分到家乡中学任教了。因此他们下去才两年，就写申请书要求报考省教育学院。然而，当地的学区领导就始终不准他们报考成人高校。就这样，他俩即使工龄超三年了，边远乡的学区领导也不批准他们去报名考试。他们好苦恼哟，心好悲伤。他们有好几次都这样想也这样说，前途完了，来外乡工作总被人家整治。为此，他们曾有好几次想借酒浇愁，但喝了酒之后还是愁上加愁。而且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毕竟有限，身心仅被高乙醇摧残不过几回后，人就容易显得衰老了起来，以至于下边远乡去才不过三、四年罢，人就似乎衰老了去七八年。每醉酒一次，小陈就一脸憔悴，真的人比黄花瘦了。为此一点，他不得不自感觉得应该戒酒了，若再不戒酒，或许会活不了好几年去的。正如此，他也不得不常常说，干脆提提一把秤，学学人家，也做点小买卖。这样既能多少捞得点人民币作为补贴来去用费，又还能锻炼自己。
　　就为此一点，他小陈才决定经商。
　　他陈涛一带木杆秤下来后，第一个赶场天就去收购了几十斤芝麻，也还买了几十斤红糖和板栗之类。然后再请当地马帮驮运到区场坝所在地客车站上班车进县城来出售。但生意也不好做，做的人多了，钱也不好找。运气好的时候，每一趟除去路费、食宿，仅能赚它三几十元，而运气不好的时候，还要赔本几十元。有时他还收黄果，收桔子，买柿子上城来出售，可经常性是获利少，赔本多。特别是那么一次，他小陈买得一头死牛上城来卖，按他估计，应赚百来元，可因客车在路上耽误了好几个钟头去，肉色变了，反而赔本一百多元。曾有好几回，他陈涛不得不掉了泪下来，自感觉得尘世的路多艰难啦。他常常这样想，他怎会走到这步田地来呢？
　　以后他又在边远乡收干鱼、买桐籽、收柑蔗。可无论做什么，都赚不了几块钱，发不了财。尽管有好几次他陈涛和杨林合伙，请四、五匹马跟他们驮运当地土特产到区所在地来赶次日早上的客车，也同样赚不了几文。最后他陈涛竟卖起了菜来。当然，他先卖辣椒、麦豆腐皮。后来还卖黄瓜卖白菜。但这都是小小生意，赚不了几个钱。而且，也就讲卖菜吧，他陈涛自感觉得，这生意有时也教人特感奇怪呢。他至今仍不忘，也永远不会忘记的。平常城里人一公斤生姜要卖三元三角至三元八角，他本人也是去看好了市场才下来收购去卖的。结果他到乡下来包了一辆拖拉机拉去出售，偏偏每公斤又只卖到二元五角至二元八角。但他收购来的生姜其本钱已是二元六角，而每公斤又付车费一角，况且还要上税，还要交市场管理费计每公斤二角。就这样，他拉去一大车生姜零拆一整天下来，不说能赚得几个钱，反而还要赔本好些钱。为何会这样呢？因为城里小菜贩一见到你用大车装运拉过来，他们即马上降低压价，即只卖二元六、七角一公斤，比他曾想到的只要每公斤能卖到三元二、三角这个价钱就行（可是比这个价还要低几毛钱）。于是他卖了一整天下来，也卖不去十分之一。其结果，逼得他陈涛最终又只好将一大车生姜赔本也卖给了城里菜贩们。这时“二换手”又马上抬高生姜价钱到每公斤三元四角。这不无迫使他慢慢懂得：这社会真的难以想象啦。他有好几次都曾如此叹气道：他真想不通哟，这是为什么呢？
　　此后学校一放了寒、暑假，他陈涛就专找重的脏的买卖做。同时在某些时候，还做过小工。他以后又收购过纸皮、破布。以及各种玻璃瓶、废塑料、烂铜烂铁等。可每一样买卖他都不精，收入少破费多，而且，他的生意除了假期外，工作忙的时候是不能随便出去做买卖的。此时候他就只能选择在赶场天随便去跑跑一趟来。他和杨林有好几次，还用马匹托运肥料下边远乡零售支援农业生产。最让他容易赔本的还是卖水果。就像有那么几次，他早瞄准好了黄果和桔子在城乡两地的差价后，他如此方在当地收购几百斤扛上车进城来卖。可一算账后，车费的车费，上税的上税，另外还加摊位费再加上工商部门的市场管理费，熟人一个多摸它一、两个。结果，原打算不赚它个百来元也有几十元的反而还要折本百来元。他记得，有些东西明明见着每市斤卖一元，也照样折本。或者同样的货，同站在一起做生意，别人能卖到每市斤一元五角，而他就只能卖到每市斤一元二角。说起来，确实是“命中注定”了，确实是他们不能发财，也不该发财，否则就没人愿守“清水衙门”了。至今乃至往后人类漫长岁月里就没人愿当教师了。有那么不少次他小陈都曾这样想也是这样说啊。
　　穷人终归是穷人，穷人永远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像小陈和小杨就是挣扎在温饱线下的小学教师。工龄虽超十年，可工薪仍然微乎其微，他小陈既养父又养母，养妻又养子。尽管常常抽空闲时间提提木杆秤跑点小买卖，却也只能勉强填饱肚皮甚至于有时还借米下锅。像小陈他不是不想追求高学历呀。当国家尚还免去学杂书费支持考入成人高校去的年青教师继续深造时，他又没这个机会。等到后来教育主管部门已不再开支书学杂费了的时候，尽管他有幸在刚好有七年工龄的秋季幸获省教院的录取通知书时，他又因支付不起每年二千多元的学杂书费而失去入学机会。为此他不知有过多少次曾扯过被褥蒙住头低低地哭泣。
　　穷光蛋经商能解决得了什么？小小本钱，外出一次才带几十到一、两百元去购物，能赚得了多少钱？他常常这样说，小小职业，偏偏又选择来教育单位，你说，小学教师何时才会富裕起来呢？如不敷出，又没什么额外收入，有人事的同行又挤上了领导行列，只自己永远当一辈子穷教师。你想，何时才翻身到如此下等人啊？中国历来如此，无依无靠的人儿就是如此运命呀。中国从几千年以来，以至从没有文字的时代起就如此发展着吧！别人虽不是初中生，甚至于连一个小学生都算不上，可人家是老板，是经理，是厂长，是董事长，是县长是书记，是当今社会的大名流，是现代社会的生活主人，是凡间尘世的物质和精神贵族。这些样样充足的人为何不会施舍一些给穷人呢？小陈说他最最需要“扶贫”啦。
　　确实，他已早有好些年就骨廋如柴了，虽他还仅三十多岁年青力壮啊。
　　多亏领导会关心他，能调他回家乡来工作，让他好照顾年迈的母亲，照顾年幼的孩子。
　　近一、两年来，他小陈什么好吃的东西都舍不得买，因为家里田少地也少，哥弟偏又多，他除了节约点钱购柴米油盐外，还要节约点钱开山打石料拉石砌墙忍饥挨饿修一层平房。为此，他常常说：别认识肉摊子了，只要有油、有辣、有味精就行啦。其实，吃好吃孬别人看不见，只要衣服不破不脏，裤裆不露出屁股就行啦。家住农村嘛，唯求温饱就高级了。
　　打从上前年起，小陈就开始学学木工，学学石工，“研究”农村住房。当然放假后不是为了跳槽跑出去大抓高收入，但最起码是自己可以建设自己的“狗窝”。然后，空闲时间不能忘了带带一把木杆秤出门，因为这总可以赚赚几斤辣椒或几斤番茄。同时在走运时，还可赚得几块钱买几件孩子穿的衣帽鞋袜和自己用的笔墨纸张。这样也多少缓解得了小家庭的经济压力。再三就是小知识分子假期学习经商，多少懂得一点市场经济规律，知晓今后如何努力奔小康求富裕，最终解决得了温饱问题罢。他曾鼓励乡民应大力栽种果树，多发展经济作物，尽量利用本地自然条件发展种养业。就为此，他曾激励村民要相信科学养猪、养鸡、养鸭、养鱼等等养殖技术，并发展好科学种田，他希望大家都相信国家优质良种，更要相信国家认定的科学管理方法。于是乎，他也跑果树苗买卖，跑良种添加剂之类的买卖了。他小陈认为乡人必须认清应做什么并怎样去做如何发展才至于慢慢跨入小康行列啊。然而，迄今为止同行们可对他打击多理解少。他陈涛为此常常说，何时何刻才富裕到我陈涛这种人呢？他目前就正为这个问题而苦恼呀。
　　1993年7月20——23日草成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