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仇家恨的故事

　　第九十二集
　　
　　1，路途上，日，外。
　　风雪越来越大…
　　无数的驴蹄在路途上走动着。
　　众学子们伏在驴背上，脸上现出坚毅不屈的神色。
　　李贺环顾着众学子们喊着：“诸位年兄们！雪天路滑，大家可要小心啊！”
　　众学子们齐声：“谢谢长吉兄，我们知道了！”
　　陈三狗、任淘气拨着两匹驴子奔了过来…
　　李五可在后面急跟着：“三狗兄、淘气兄！哎哎？哎哎？你们这两个毛头 小子，雪天路滑可不要颠驴了！”
　　陈三狗、任淘气在驴背上嬉戏着…
　　任淘气回眸向李五可扬着手：“五可兄，我们会的！”
　　陈三狗嬉笑着：“五可兄，您老放心吧？在下家里时经常和阿爹打雪 仗的，要不和您老打雪仗吧？啊！”
　　李五可在驴背上抱着拳：“哟哟，你们这两个老嘎子，在下身板不济了， 谢谢了，谢谢了！”
　　李贺在身边抱拳：“嗨！两位小年兄，雪地路滑，小心颠驴呀！”
　　两个小人抱拳：“嗨！长吉兄，您原来在这儿呢？我们正找您哩。”
　　李五可骑驴赶了上来：“哎哟，这两个老嘎子小年兄啊！真是 淘气的不得了？吓死在下了…”
　　李贺微笑着：“五可兄，您老年岁大了？就不要和这些小年兄飙驴了！”
　　李五可喘着气：“哎哟，长吉兄，谁说不是哩，就大了这几岁，不服老是 不行了？呵呵，呵呵。您说这些小年兄要是常人呀，那还在爹娘的身边撒娇 哩，可他们现在却成了大唐国的栋梁之材，我就是不落忍他们要是颠驴了， 磕呀碰呀地？将来怎么上闱场博取功名哇！”
　　李贺欠身向李五可抱着拳：“五可兄，您老真是古道热心肠？在家靠父母， 出门靠朋友。我替两位小年兄谢谢五可兄了？谢谢！谢谢！”
　　两个小人转着眼珠，也向李五可抱着拳：“五可兄！在下谢谢您老人家！”
　　李五可嘻嘻笑着：“长吉兄，您看这两个小鬼头，还正经八百地谢我哩？” 他向着两个小人，“两位年兄，你们为什么要谢谢我老头子呀？”
　　陈三狗和任淘气相视一看：“因为…因为您比我们年纪大，您是我们的长 者，也是我们的老师…”
　　李五可泪花涔涔地：“长吉兄，在下也象他们这样的个头时，就开始到京 城赶考了，整整赶考了六十年。一心想成为国家栋梁，也就没留个根苗。今 天能听到这两位小年兄的热乎子话，就好象听到我自己的后苗说话一样。我… 我感动哇！”
　　李贺亲切地：“五可兄，您老一生精忠报国，坚持不懈地考取功名，而舍 弃了自己毕生的大好青春年华。不管您老博取功名如何，但是您的这种精 神都是我等敬仰的！您老尽力了！您是我辈的长者，也是我辈的师者，我们 衷心地祝愿您老这次有所建树。同时在下这次也会象后辈一样照顾您老的！”
　　陈三狗在驴背上雀跃着：“五可兄，我们也是！希望您这次赶考能得个状 元郎！”
　　任淘气奶声奶气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那五可兄就会被皇上御封成 驸马爷呀！”
　　陈三狗嘻哈着：“那可不？”
　　李五可破涕笑着：“谢谢！谢谢！就是在下这次进京博取不了功名，那也 值！因为我能给长吉兄这样的大唐名士在一起。我知足了，我知足了！”
　　李贺：“五可兄，您老也不要悲观？我想您这次会有好运的！”
　　李五可惊讶地：“为什么？”
　　李贺：“因为您李年兄有铁棍磨绣针，功到自然成的精神。您老会有好运 的！”
　　李五可用手点着李贺：“哈哈哈，哈哈哈，长吉兄果然与众不同？到底是 大唐名士，身边就象一团火呀！”
　　任淘气指着李贺戏谑地：“五可兄，您老看长吉兄那样廋，他就要快冷得 发抖了？还说一团火…”
　　
　　2，某草甸上，日，外。
　　众驴队向前走动着…
　　陈三狗白了一眼：“傻蛋！人家五可兄说的是长吉兄身上那种火热精神！”
　　李五可哂笑着：“长吉兄，您长得瘦削，就是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他 掏出一个酒葫芦）在下请您喝酒吧？”
　　李贺笑吟吟地拱手：“您请？您请？”
　　李五可：“哎？还是长吉兄请！（他隔驴将酒葫芦扔向了李贺…）”
　　李贺双手接住，他拔开酒塞子喝了起来…
　　两个小人在驴上眼馋地看着。
　　李贺巴咂着嘴：“哦，嘶—！好酒！好酒！（他将酒葫芦封好，又复扔给李 五可）”
　　李五可双手接在手里，拔开酒塞，“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打着酒 嗝，就要把酒葫芦掖向腰间…
　　陈三狗急了：“哎哎？哎哎？五可老年兄，在下也要喝酒？哦噷噷…”
　　李五可做着鬼脸：“三狗兄，这小孩孩家家的不能喝酒？您要是喝醉了颠 驴，那在下可是担不起责啊！”
　　陈三狗急的抖着驴缰：“五可兄，不碍事的，在下在家时常陪阿爹喝酒。 真的！真的！”
　　李五可讥诮地：“三狗兄，你的才学，老哥哥承认。但你的酒量在下不敢 谬赞？你兄才多大呀！”
　　任淘气撮着嘴唇：“就是！就是！”
　　李五可笑嘻嘻地：“三狗兄台，在下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喝过酒，可那是 在家里。咱们现在是在风雪路上，你小孩家家的要是喝了酒，颠驴怎么办？”
　　李贺：“三狗兄，你既然认我们这些朋友为兄弟，那长兄为父？呵呵呵， 是不是啊？你的父母不在跟前，那我们这些兄弟朋友就得照看你的起居。你 要是真想喝酒，等我们到了长安城下榻寓所了，在下和五可兄请你喝酒好不 好？咱们来他个一醉方休，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李五可拍着驴背：“三狗兄，长吉兄说的对！要是到了长安城崇义里寓所， 老哥哥也算一份陪你的酒？好不好！”
　　陈三狗嘟着嘴巴，一朵雪花落在嘴巴前，他狠狠地吃了下去。
　　任淘气笑着：“嘿嘿嘿，三狗兄有酒瘾，可在下没有。不过到了大长安城 寓所后，我也可以跟兄台们学喝酒…”
　　陈三狗不情愿地：“既然诸位年兄台都这样说？那好吧！（他转着眼珠看着） 长吉兄，在下不喝酒也成。嘿嘿嘿，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李贺笑容可掬地：“好啊！在下洗耳恭听！”
　　李五可点着：“呵呵呵，三狗兄这个小捣蛋又要发难大唐名士了？啊！”
　　陈三狗嬉皮笑脸地抱拳：“岂敢！岂敢！在下不是小人嘛，一时好奇…”
　　李贺向李五可挤挤眼：“三狗兄是人小鬼大？呵呵，满腹经纶。还请明示？”
　　陈三狗顽皮地仰头吃下两片雪花，俯首烂漫的神色：“您说？那天您的恩 师韩祭酒老爷，韩大人怎么会把我们进京赶考看成是战场？还把我们这些举 子们比作战士…”
　　李贺、李五可深邃地相视一看：“你是说韩恩师把京城的闱场比作战场， 把我们这些赶考的年兄们比作战士？”
　　陈三狗喃喃地：“在下不明白，我们的闱场是战场，而咱们这些年兄们都 成了战士？长吉兄、五可兄！难道我们这次上京城赶考真的是上战场拼杀 吗？”
　　
　　3，［回忆］河南八府考院大院内，日，外。
　　一排排酒案展现在眼前…
　　无数的学子们站在酒案前，他们端着满满的酒碗，一副慷慨激昂的神 色。
　　众官吏们也缓缓端起了酒碗…
　　韩愈端着酒碗：“学兄们！你们不仅是大唐帝国的希望，也是我河南八府 父老乡亲们的念想。今天喝下这碗壮行酒哇，那可是任重而道远啊，但是我 们都不怕，因为我们是驰骋学识瀚海的战士，我们面对着的是没有硝烟的战 场！尽管还有无数的险滩暗礁在等着我们，但是我们不怕，狭路相逢勇者胜！ 啊！我们都是勇者，那就更应该把自己看成是战无不胜的战士，大唐礼部闱 场就是我们未来施展的文刀笔剑的战场。只要我们每个学兄有这个决心，那 元和四年的状元郎就不再是梦想，它一定会应验在我们每位学子的身上！我 们河南八府父老乡亲们，我们河南八府考院的诸位大人们都殷切希望，明年 的春暖花开的时候，你们给我们捧回个状元郎的桂冠。请大家喝下这碗壮行 酒，喝了它—！”
　　众学子呐喊着：“喝下它—！喝下它—！”
　　韩愈和众官吏们率先捧着酒碗“咕嘟，咕嘟”地畅饮着…
　　众学子们依次效法地在喝着酒水…
　　李贺、李五可、陈三狗、任淘气也在其中。
　　
　　4，路途中，日，外。
　　李贺在驴上向李五可、陈三狗、任淘气说着什么…
　　众学子骑驴围了过来，他们越围越多。
　　李五可：“长吉兄，那天令师在八府考院壮行酒上的酒词，可谓是义薄云 天的呐喊呀！在下一生经历了大小近三十次赶考誓言大会，从没有看到象令 师的话让人如此提气，让人热血沸腾呀！”
　　李贺环顾众人：“五可兄，诸位年兄们！因为家师说出我们这些数十年寒 窗学兄们的心里话？所以让我们倍感亲切，也倍感热血沸腾！家师说得好， 我们今天西去要进入的礼部闱场，那里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但是它 将是我们每一个年兄在那里大显身手的地方，甚至是凝聚生命和青春的年 华…”
　　
　　5，［回忆］李贺室，夜，内。〔切入第二十三集第4集、13集、37集。〕
　　巴童惊讶的面孔。
　　李贺打着哈欠：“老巴，你快搭地铺呀？在下要睡了。”
　　巴童嘟嘴犹豫着：“少爷，您光身子睡在草铺上，那…那要生病的？（他 睃着李贺嘻嘻笑着）嘻嘻嘻，那大跳蚤子可是要咬您的？”
　　李贺：“在下不怕那些畜生们！（讥诮地笑着）巴童，你跟着本少爷也有些 年头了，想必是也读了不少圣贤书？孟子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他是怎么 说来着？”
　　巴童喃喃地：“‘…必先苦其身，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不能行 乱拂其所为，动心忍情…’”
　　李贺一捅巴童笑了：“呵呵呵，老书骨了嘛，这就对啦！算你奴才没白跟 本少爷读书？咹！你没听说春秋时期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吗？现在 我大唐帝国祸乱未平，老爷的奇耻大辱没有报仇雪恨，我李长吉能等闲视之 吗？我要为国尽忠，我要报仇，那就得立下雄心壮志！巴童，本少爷真怕这 日子一长养尊处优了，我会把老爷的深仇大恨给忘了？”
　　巴童：“这个…”
　　李贺又是一推巴童：“还呆头呆脑干什么？快去抱秸草去。快去！快去！”
　　巴童身动脚不动：“哎？哎？少爷，我怕…”
　　李贺笑着：“你怕什么？难道就不怕我勀你吗？（他猛然拧住巴童耳朵） 去不去？”
　　巴童叫唤着：“哎呀，哎呀！少爷您松手哇？我去！我去！”
　　李贺一松手：“快去！
　　巴童：“哎哎。（应声而去）
　　巴童抱着一大捆谷秸、稻草走了进来。
　　两人在地上铺排起地铺…
　　李贺赤身倒了下去：“嗨呀，真松软！挺好的，真舒服！老巴，本少爷我 要在这草铺上睡三年？”
　　巴童吃惊地：“啊？少爷，您不会有病吧？这么扎的秸草…”
　　李贺扑腾着身子笑骂着：“你才有病呢？在下就是想每天天睡躺在这草铺 上，让谷秸、稻草刺扎着身子，想着我阿爹的深仇大恨何时报，想着我大唐 帝国的战火连绵不断，有多少大唐子民还处在水沉火热的苦难中…只有这样， 我李长吉才能树立雄心壮志，发奋读书，将来入仕大唐，为国为民弘扬正义， 戬除邪恶，以图光宗耀祖！”
　　
　　李贺伸了几下懒腰，他又坐下来读起书来…
　　窗外草棵里的蟋蟀声传了进来。
　　李贺打着哈欠，双眼打起了架。他顺手从案边抓过一把“花椒粒”填进嘴 里：“嘶—！好麻，好麻！（翻了一页，小声朗读着）‘…清池以北行五百余 里，至素叶水城。城周六七里，诸国商胡杂居也。土宜黍、麦、葡萄，树林 稀疏。气序风寒，依毡褐。…’”
　　李贺的双眼又斗起架来…
　　一只惊恐的耗子在书案上急速地爬了过去。
　　李贺一惊。他睁着惺忪的睡眼四下看了看，拿起身边的一只辣椒角，塞进 嘴里大嚼起来，辣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用汗巾擦着涕泗提起了精神，大 声读着：“‘…素叶以西数十孤城，城皆立长，虽不相禀命，然皆役突厥。’”
　　豆油灯的捻子越燃越短，它的亮光越来越暗…
　　李贺的双眼紧闭着，他的脑袋开始慢慢的向豆油灯前倾斜。忽然他的一只 总角发辫被豆油灯火燃着了…
　　豆油灯灭了。它底朝天地躺在那里，残灯捻子掉在一边。
　　屋子里一片黑暗。
　　鼾声中，李贺的脑袋歪在一边，一只总角发辫冒着红火星，在蔓延着…
　　
　　李贺手里握着一把明亮的针锥，坐在案前在翻着书…
　　画外音：“嘿嘿嘿，瞌睡虫，这回看你还有啥辙给我李贺较真？哼。”
　　李贺开始伏案读书：“‘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 堪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弟，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 告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 权力且十此者乎？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 方握其事。…’”他忍不住打起盹来，额头磕在书案角上，大怒。用针锥在大 腿上刺了下去…
　　［特写］ 李贺大腿上流出了鲜血。
　　李贺怪叫着：“哎哟，哎哟，啧啧，真痛，真痛！看看这回那‘瞌睡’孽 障还能来犯李贺也？噷噷。（他用手抚着伤口继续读着书文）‘…数年之后， 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 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脑袋开始摇摆 起来…）”
　　画外音：“李长吉！你个懦夫！你忘了大唐的国仇了吗？你忘了父亲的家 恨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你个荒嬉学业的孬种！现在 不努力苦读，还要更待何时！”
　　李贺腾地站起身：“妈的，孽障！真是邪门？我不读书了，在下要写字，看你 还能奈何我？（他开始研起墨汁来，提着狼毫在白纸边前踌躇着）唉，我该写 些什么呢？写些什么呢？对，我就写这个…（挥毫而书）：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李贺身子踉跄起来，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他大怒，将狼毫摔在砚台上：“哼， 真是他妈的邪门了？这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你想练书法，它都要找麻 烦？哼，娘气。（四下睃着，灵机一动脱下唐装，将衣服结在一起，搭在房梁上，挽 了个死结，形成一个大吊环。他诡秘一笑，将头脸钻进绳结吊环里，继续提起狼 毫写着）：谈言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 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李贺闭上了眼睛，两手慢慢无力地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