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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情  滥情  娇情  暗恋  迷恋

　　盛情、滥情、娇情，诉说家是言情而非讲理的地方！初恋、暗恋、迷恋，唱叹光阴的褶皱里不老的青春！

　　良久，她头也不回地轻声却不容置辩地说：“我们走过了，回去吃饭吧。”
　　他没哼声，拥着她的那只胳膊，却更用力了。
　　“回去吧！”她站住了，仍没回头看他。
　　他仍然拥着她，转了一个大圈调过头，默默地继续向前。
　　在酒店坐定，点完菜。他仍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她。
　　毛毳兀自把这几天的跑市场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实话，我一直担心你在上海迷路。”楚天阔欣慰地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跑了那么多地方。尤其是你想办法参观了那么多宾馆，还排了照，真有你的。”
　　“跑宾馆的事是云颐的一位在本市旅游局的朋友帮的忙。他开车陪我跑了大半天。”
　　“云颐昨天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我在，她对你就放心了。”
　　“你们常联系呀？”
　　“你不理我的时候，她也几乎不理我。只有几次生意上的来往。近来因为你回来了，她又开始联络我了。”
　　“我只是对她说见到你了！”毛毳突然有些紧张。
　　“吃饭吧！刚下飞机不想喝酒，等吃饱了，我们再上酒吧去喝。”楚天阔说这话时，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
　　“好！你也该好好地吃顿饭了。哪能成天喝酒。”
　　“就这点寄托了，饶了我吧，别扼杀它。”楚天阔边说边给她夹了菜。
　　毛毳听出了话外之音，却不禁要装糊涂：“没听说谁拿酒当寄托！”不等他回话，她赶紧给他讲李夫人的事。
　　“这样很好，都落个自在。”楚天阔说，“我刚才还想，你会不会带她来吃饭。若那样，真扫兴。”
　　“漂亮女人！哪会让人扫兴？”
　　“是一副好皮囊，只是太俗。”楚天阔说，“你没见那天我宴请他们，那女人的架子端得可笑。”
　　“我还以为只有我感觉到了。”毛毳觉得让楚天阔陪着受那份罪很抱歉，但她不知道怎样表达她的感激，“她是国税局的，那居傲的态度与她身处的环境有关，因为即便是没什么职务的公务员，大多时候都是别人求她的，盛气凌人可能也是勇于说‘不’的职业素质吧！只是可惜了那样一副清秀的长像，那本该配一种出尘的气质的。”
　　“能不讨厌就得了，还出尘！”楚天阔忍俊不禁，“你这样说话会让人觉得有同性恋倾向。”
　　“那样倒好了！别人把夫人交给我，岂不成全了我。”
　　笑过之后，楚天阔道：“这时候去酒吧太早，我们去K歌吧！你看我唱歌长进没？”见毛毳不反对，他赶紧埋单，起身走人：“我们散步去吧，见到顺眼的歌厅就进去。”
　　他们闲闲散散地并列前行在灯光辉煌的街头，偶尔对橱窗里的商品品头论足，并不多说什么。直到走累了，才进了一家歌厅。
　　他唱的第一支曲子是多年前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主题曲：“一个是阆苑仙芭,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上了他……”毛毳听出他的音色不似当年的清亮，却因了几分沧桑更具感染力。
　　她静静地听着，默默地喝着他点的洋酒，往事中的一些细节，便纷至沓来……
　　每唱完一曲，她举杯为他喝彩，他便凑到她面前，喝她杯中酒，直到下一只曲子音乐响起，他正好喝完。
　　毛毳只好把酒兑得越来越淡，斟得越来越少。他发现了，重新续满，依然让毛毳端给他喝。
　　“男人久不见荷花，开始觉得牡丹美……”唱完一曲《夜太黑》，他说，不唱了，我们说说话吧。
　　“我听着。”她说。
　　“上回给你讲到哪儿了——哦，说我二婚了……”提到这个话题，楚天阔便又如他们邂逅那天在茶馆时一样，陷进了沙发里。不同的是，这一回，女主角“小芳”在毛毳眼前是那么清晰而具体：
　　做了楚天阔的妻子，代芳菲把自己全部的爱情和激情投入到他的生命里，却没有形成琴瑟合声。
　　楚天阔不再一下班就回家。起初，他只认为是因为有代芳菲照顾家，没有后顾之忧，自己可以放开手脚为在外忙乎，而始终不愿承认是因为不爱。果然，他忍辱负重地忙工作，拉关系，事业上终于有了一片天地。每当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倒头便睡，她总是默默地守着他，从不多说什么。她的善解人意给他的感动，弥补了爱情的稀薄。一天，他听见小芳对老妈抱怨：何苦呢，又不是吃不起饭，用得着拿身体去拼命！
　　母亲淡淡地说：随他去吧，我们帮不了他，也拦不住他。喝酒，我想他心中有数，他决不会让酒误了他的事。这点，像他爸，不管外在多么自在潇洒，骨子里的倔劲连他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他这样，也怪我，我若不是太恋这个地方，安安心心地跟他哥哥姐姐走，他兴许也离开这里，出去单干了，犯不窝在这儿看人脸色了。他是不服输呀，不想让他爸撑起的家从此一厥不振。他要为我们撑门面，为自己成就一番事业。
　　“过日子，不就图个开心吗？谁天天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呀！”代芳菲满含怨气地说出了不敢对他直说的话。
　　“你说的是对的。”老妈缓缓地说，“哪你和天阔谈谈，说他愿意离开这里，我愿意跟你们走。”
　　“我也不是说要离开这里，只是觉得犯不着活得这么累。我的亲人都在这城里，走远了我也放不下。”
　　“哦！我找天阔谈谈吧！”
　　代芳菲的话让他明白，自始至终，她只是爱他罢了，并不曾理解过他。 所以在后来老妈找他谈时，刚说了一句“不要太累，我们心疼。”他便说出了让老妈泪流满面的话：“我知道，妈妈。只是我老在婚姻中打败仗，总得在其他方面有点收获吧。需要同情的是我，她从爱情中收获了婚姻，而我却在婚姻中投入不了爱情。”
　　“儿呐！妈懂。”从此，妈妈不再过问他的事，只极力替代芳菲分担家务。
　　正当他拿自己束手无策时，女儿的出生救了他。
　　他是虔诚得想做一个好父亲的。女儿出生时，他也进了产房。为了孩子的健康，代芳菲吃得太多太好了，自己体重增了50斤不说，女儿也将近10斤。因此分娩时，她没少吃苦。当他看着女儿从那被撕裂成血盆大口的出处终于降临人间，他几近吓昏过去。他发誓要好好待这个女人。
　　他请了一个月假侍候月子。其实，有母亲和丈母娘帮忙，照顾产妇的事，他根本插不上手。只有成天对女儿爱不释手。这孩子太讨人喜欢，因为在娘胎里营养充足，她几乎脱胎就会笑，他给女儿起名叫乐乐。从此，乐乐就是他快乐的源泉。他跟刚出生的婴儿一个作息时间。很长一段时间，他没那样酣睡过，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了，所以乐乐睡他就睡，乐乐吃奶，他就吃饭。一个月下来，他长了八斤，女儿长了两斤。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从此对女儿放不开手。
　　女儿就这样习惯了在他的怀抱里入睡。于是，家中的婴儿床换成了大床，他和女儿睡。从此，回自己卧室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即便是这样，每当他把自己的激情投入到她的爱情里时，总是想起女儿出生时那血淋淋的一幕。于是，他觉得自己的难得的激情也近乎罪恶了。于是，对妻，他敬而远之。
　　代芳菲做过多种努力，女儿就是不依，还口口声声对妈妈道：“小朋友需要保护，你都是大人了还怕自己睡呀。”她说的也是实话，她怕自己睡。楚天阔一出差，她就到妈妈床上去。但只要楚天阔一到家，无论再晚，无论他醉得一塌胡涂，她都要爸爸陪。对这，他习惯了。后来，连代芳菲也习惯了……
　　毛毳听得泪如泉涌——她懂得了代芳菲为换床的事把自己灌醉的原因了。一瞬间，她为这个女人，为生活中无以言宣的苦楚而黯然神伤，无法自制。
　　楚天阔从没见过毛毳哭成这样。他以为她的泪，仅仅是为他而流。他捧起她的脸，为她拭泪，把她搂在怀里。她不抗拒，不应合，一任他吻她的发，她是脸，她的唇。
　　待他再次凝视她时，她仿若自言自语：“代芳菲是个勇敢的女人。”
　　他望着她，目瞪口呆！连追问她何出此言都忘了。
　　而她已泣不成声——为自己曾经懦弱的放弃和逃避，为今天的爱而不能。只有用泪水祭奠着自己的“半生缘”……虽然，他近在咫尺，但她明白，自己的心，已赴天涯！
　　
　　
　　
　　十六
　　
　　楚天阔开来一辆吉普车，坚持要驾车陪着毛毳去苏州、杭州。
　　毛毳在副驾座上一坐定，关上车门，就感到有清香扑鼻，那显然不似置于前窗台侧上香水瓶里发出的香气。而且车内的靠垫是色泽艳丽的卡通造型，还有一串以民族头饰串成的风铃。“现在的女孩都爱吉普吗？”毛毳这随口开了个玩笑，并没往心里去，楚天阔的女人缘极好她是想像的到的。倒是楚天阔有些不自在地承认：“车主确实是女的！”
　　好在毛毳只是笑笑，便丢开了这个话题。
　　为不让楚天阔开车分神，毛毳尽量自己多说话。借此机会，她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她曾送货去过他的豪宅，所以知道代芳菲。
　　“你去过我家！”楚天阔不禁回头。
　　“不止这些！我和代芳菲一起吃过饭，聊过天。”毛毳最终没有说代芳菲醉酒的事，只无限感慨地说，“真的很佩服代芳菲的勇敢，明知自己的爱没得到回应，仍然敢嫁，而且坚守这么都年……她应该被珍惜。”
　　“你把这看作勇敢！”楚天阔握着方向盘，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
　　毛毳也不再说话。她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坐姿坐定，把目光投向窗外。渐渐地把心思投到扑面而来的景致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阔一边放音乐，一边回头对毛毳说：“累了吱一声，放你到后坐去躺着。”
　　“我不累，你开车累了就去后坐歇会儿，我看着车。”毛毳说着笑,递给楚天阔一瓶矿泉水。
　　“你放心，跑这点路不算什么。”楚天阔感慨地说，“我曾用了三天时间马不停蹄地为一哥们把一辆宝马从攀枝花开到上海，几乎没睡觉。不过一进上海市区就分不清方向了，要了一出租车带路才到达目的地。洗了个澡，饱吃了一顿，打了盹儿，又直奔机场往回赶，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想做的事总能做到！”毛毳懂得那定是在他奋斗之初，为协调各方关系，孤注一掷的时候。她想象着他孤单地走在漫漫长路上的情景，不禁有泪莹眶。
　　“没有那么绝对的事。至少，显而易见的，对感情的事我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其实，不是的。”毛毳认真地说，“你投入地爱过一个人，值不值那是另一回事；又一直被另一个人深爱着，并且她为你经营了一个家，给了你宝贝女儿。”
　　“但却没能把爱和被爱统一。要知道，与爱和被爱的多是遗憾和痛苦，只有相爱才是幸福的。”楚天阔放慢了车速，语气也跟着缦下来，“有时我想，我本该恨你的，若我们在一起，我的人生就会不同，至少会在情路上免去许多坎坷。”
　　“不是这样的。我也细想过，我们是真不合适！我不是你的最爱，只是成长岁月的一个伙伴罢，作伴侣是不合适的。到今天，我都认为，我顶多是你多彩人生的一道淡淡的背景。”毛毳一气说完了压在心头很久的话，“自始至终，我没能像你前妻那样攥取过你的心思。同时，也不可能像代芳菲那样勇敢，视所有的距离而无睹。”
　　楚天阔来了个急刹车：“谢谢你这么坦白相告。”说着在自己的衣袋、裤袋上乱摸一气。
　　毛毳转过身，从后坐上拿过他的手提袋，取出烟盒和火柴递给他。
　　他放下窗玻璃，点燃了烟，狠吸几口后，说：“我知道，走到今天，我丧失了对你说真话的权力——我不能把一些真象抛给你，以免扰乱你的生活秩序。但你把话说到这儿，我也直说了吧！”
　　楚天阔想直说的话并没有立即出口。良久，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地说：“四毛，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跟踪过你回家，目送你上楼。没有跟上去，是因为我知道我没那个权力。我不能依了自己的心思，让你过上一种不坦荡的生活——我也清楚，我不能辜负代芳菲，除非她弃我而去。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而我若利用了你对我的情感，让除了孩子别无亲人的你，从此生活在阴影中，那是不公平、不人道的。我了解你的性格，你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爱人和亲人，而我给不了你全部，所以，我尊重你在我们之间保留的距离。并从内心祝福你找到一个真爱的人……但是，我又是多么怕这个人就出现呀。”
　　“那个人肯定不会就出现。”毛毳向着窗外，轻声而肯定地说，“不因别的，就以我一直不曾单身过，现在也会很满意自己的独身状态……对你，我爱过、也许还爱着，但也真奇了——我从来就没对这份感情报有幻想。我没有信心把握你，我知道你的好，却并不信任你。也许，我越是珍惜你，就越不敢拥有，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有可能失去……”
　　楚天阔不说话，只看着她。那目光，几近将她融化，但她仍冷静地兀自说道：“这种状态于我不是悲剧。我想它只是红尘的遗憾，而不是你、我的错。我相信，有一些东西，我们是注定要不了的，就像我一直喜欢长江大河，但其实我一直不曾拥有过它，既便它就在我的身边。你看，我就住嘉陵江边，但从小做妈妈的乖乖牌女儿，我从没下过水，于是很神往长江的惊涛拍岸，所以愿意随你来到长江边！但实际上，长江在古老的河床上流淌着，不近距离的聆听，你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声响。很多时候，哪怕近在咫尺，它也只是静静地流淌在你的心里……很多事，本不容我们钻牛角尖。”
　　“你不信任我，我想是就对的——我也许真的不可能忠于一个女人。当我正真开始对自己的生活负责时，也就是我那短命的第一次婚姻之后，我知道没有哪个女人能成为我生活的全部。”楚天阔的语气中透出一种与所说内容极不一致的温柔，“她们只代表我对情感的不同需求。这，你吃惊吧？”
　　“还好——你没有仇视女人。”毛毳说得淡然而真诚。
　　“我不会仇视女人。因为我从中收获过这样无欲无求的真情。知道吗？你，是我生命的底色。今生有你，我就不会让自己在胭脂堆里沉迷太深，不会走得太远、闹得太荒唐。”楚天阔自嘲地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段时间总爱带着你到处应酬吗？那不是为了重新追求你，也不是单纯让你交些朋友，以在生意上铺些门道，而是想向那帮并不真的‘认识’我的哥们炫耀，我的生命中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的灵魂不曾孤独……”
　　“……”泪，静静地流过毛毳的面颊。在心里，她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而且，那几乎是她真心期待的，但她禁不住热泪纷飞。她突然想起了好友云颐曾经的一句感叹：多年之后才知道，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是你始终爱着他，而他却早已将你忘记……毛毳曾一度不知怎样安慰她，而今，她想对她说：这世界上最大的悲伤莫过于多年后和自己最初的爱情邂逅，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再度错过。
　　就在毛毳握着楚天阔伸过来的双手，想此生第一次让情感做主说句话时，一辆红色的娇车刺杀杀地开过来横停在他们的吉普之前。紧接着车窗降下来，一张俏丽的面孔露出来冲他们不怀好意地笑笑，又退回去，复从驾驶室出来。
　　一个婀娜的身影摇曳至他俩面前：“阔老，我就说每次要用我的车都带着我，这回自己当司机指不定有戏，果不其然……”
　　“既然知道，还赶来当灯泡！”楚天阔没好气地说，并不放开毛毳的手。
　　“玩深沉了吧，放着年轻美貌的本姑娘不娶，我还以为你真是忠于家庭的道士呢，不料却抓着个熟女不撒手！”说着，点起一支香烟倚着车窗旁，冲出楚天阔呼出一口轻烟，似笑非笑地说，“别说是你老婆，我相信你们之间没这么好看的戏。”又看着毛毳说，“也别说是同学，现在同学这词最暧昧。”
　　毛毳突然笑了，笑得和平而恬淡，只是看不出冲谁。但楚天阔感觉到被他握着的那支手明显地颤了一下，随即变得冰凉。不过，毛毳并没有把手拿开。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双颊，和声问：“那么，你是谁？”
　　“！”那女子愣了一下，看看面无表情的楚天阔，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抬头说，“这问题问得好，我他妈还真谁都不是。不过这车是我的没错。我来看我的车没问题吧？”说着以挑战的眼光看着楚天阔。
　　“别闹了，肖洁，我们有约在先，互不干涉。”楚天阔放开了毛毳的手，眼神定定地向着空中，“这就是我的同学。在你是个孩子时，我们就相识相恋了，后来走散了，现在好不容易重逢！”他发现了肖洁眼中不怀好意的笑，忍不住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了，我把你当作个成人才跟你实说。你知道，除了你，我一直就有别的女友，但她不是，她是我的——灵魂！你不会懂的……走吧，别闹了。”
　　泪光在肖洁的眼中稍纵即逝，随即笑了，笑得很努力，转而对毛毳说：“你还别说，他还真从来没拿‘灵魂’来蒙过我。不过，你也小心了——岁月已经把他塑成了适合我的人。任他说什么，别相信你们回得去。”
　　“谢谢忠告！”毛毳看着她和平地说，“放心吧，我只是愿意在花言巧语里沉醉一会儿，不会有事。是你的东西，车或者别的，自会完璧归赵。”
　　“那些对我都是小事。我担心的倒是：你什么都不要就走，那才是永远的占有！”肖洁冲到毛毳这边的车窗，狠狠地说。
　　毛毳看着她，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爱情是一场劫难。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一时间竟对她充满了爱怜：“你这样一个有头脑的女子，本不该选择不许你消费灵魂的主儿呀！”
　　肖洁猛地看了毛毳一眼，转身钻进大红的骄车，绝尘而去。
　　毛毳轻轻推开车门，兀自下了车。楚天阔机械地关好车窗，取下车钥匙，拿起毛毳的一件外套，跟上去。
　　毛毳离开公路，几乎是浅笑盈盈地迎着风走在陌生的阡陌之上。
　　“她的存在，缘于一件荒谬事……”楚天阔在毛毳身后说。
　　“别说了！天阔。我知道你原来是什么样的，我也能想见你后来的生活。”毛毳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能，四毛。你的眼中很多东西太纯粹。”楚天阔又点上的烟，“四年前，陪一个老总来上海，他要找个上档次的女子陪。我当时很想让当地的几个哥们设法找一个，但实在觉得丢不起这人，也怕他们找一个老手来搪塞，就只好自己去了一所大学校门口静等愿者上钩。我靠着一辆借来的豪车站了差不多一小时，肖洁就过来搭话了，她说同学们都说我是来找她的，但她好像并不认识我……后来我知道，她当时想出国，需要钱，正打算去酒吧打工碰运气，不料这时我出现出，她铁了心出来‘钓’一把……但当我把她带到老总那儿时，她还是吃了一惊，这连老总都看出来。他当时看着她，笑道‘仰慕你的人是我，不是他。不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肖洁当时很无助地看着我，我则逃了。她与老总相处到把出国的钱赚够了，便摊牌了。老总很快就找到新欢，所以并没为难她，就放手了。不料，她这时爱上了一个校友，不出国了。而且拿了自己的钱，陪着他考研。一晃一年后，那小子居然跟一个外籍女教师出国去了。这期间，得意失意的时候，她都通知我一声。之后，她有心当老板，我就帮着她开了一家高级化妆品专卖店，很自然地，我一到上海就找她。她也曾开玩笑说，我算是最了解她了，干脆娶了她算了。但同时她也明白，我不是不知道她身边从来就没少男人。大家一直心照不宣，没想到她今天有这一闹……我当时帮她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一个小女生，被我莫名其妙地拉下水，我还是该对她的后路负点责的……像这样的女友，我还有一个，都是当年替人当差做的孽。”
　　“你没有必要向我坦白！”毛毳转身怒吼道，但当接触到他的羞愧难当的眼神，她的语气就又软下来，她想说“你真的没有这个义务”，没想到话一出口却是声泪俱下：“只是，我不明白，人说奋斗不止的人享受的是一个过程，但你经历的是一个值得享受的过程吗？”
　　“我知道，我不该以这种种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楚天阔的神情有些失魂落魄，这是毛毳从没见过的，让她看得心痛。她猛得扑在他的肩头，深深地拥着他：“求你，为了自己你也不能玩得太过。太过了，最终伤的是自己呀！”
　　楚天阔紧紧地环着她，他感到一种欠违的气息近来，那日渐远去的往昔重现眼前，但又有一些细节，针一样刺伤自己。毛毳环着他颈子的双臂越来用力，几乎让他窒息。他也更用力的拥着她，泪却止不住地流下，他明白，这样的拥抱是一场握别。
　　他们紧紧地拥着，直到原野的风拭干了他们的泪。她缓缓地松开她的臂，从他的肩头抬起头，当她的面庞滑过他的脸颊，她轻轻地一说“走吧”，又再度碰落了他的泪，他赶紧为她披上衣服，不让她抬头看见他的眼睛。不料，在她低头的一刹，两滴泪落到他的鞋面上，他不敢弄清那是她的还是他的，转身向公路疾走。
　　
　　
　　十七
　　
　　毛毳的上海之行把那笔定单做得很圆满，还顺利地拿到了一些后续定单。
　　只是她自上海回业后就没见到楚天阔，甚至没接到他的电话。这天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他说，最近有点事，等过一阵子忙过了，他再跟她细说。他感到了她有些担心，马上又说，也没什么事，只是一时理不清头绪。她便想，是不是肖洁在闹什么！或者代芳菲知道其他女人的存在了？
　　正胡思乱想着，游老板过来让她去看本市一位画家的几幅画。
　　“这画你感不感兴趣，看了就知道，但这人你肯定感兴趣，因为特有故事。”游老板兴冲冲地说，“这人的名我早就听说了，甚至早年就买过他的画，只是一直没见过面，今儿他送上门来，我瞧还真是真人不露相——极家常的一个男子，全无所谓艺术家的怪形陋习。刚才听他学生私下告诉我，说他是为给几个贫困大学生交学费，连夜赶制了几幅画来卖。这人真有意思，几十年照顾一个精神病老婆，好不容易给老婆送了终，又开始张罗一帮穷学生的生活……”
　　“我还以为你说得是位美女画家呢？”毛毳笑道，“就冲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用了那么多溢美之词，我也得去瞧瞧。”
　　“人刚走。可能是我出的价比他的期望值低些，说再去长青苑取几幅刚裱好的画让我看看，回头就来。”
　　毛毳走进游老板的画廊，就看见两名学生和游老板的两名店员正打算把几幅国画收起来，她过去一一展开。她发现，虽然不过是造型并不出新的花草鸟虫、几笔挥就的粗糙的石头，却具有浑然天成的对形象的摹捉，以及对自然的亲近感觉。其中有一幅画的是几小枝盛开的梅花，它那雅洁的新蕊里饱含全部春天的媚力；还有一幅是几枝斜逸旁出的灌木上栖着几只山雀，在它们蓬松的羽毛里透着生命的本能震颤……她知道她遭遇了她能见到最出众的画家。
　　“佟老师！”持画学生的呼声让毛毳抬起头。她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的一双深邃而又出奇清澈的双眸。佟雷！她在画协见过他的照片，也听人赞过他的为人及作品，说他是省城美院调到攀枝花大学任教的画家。常被画协请来当评审，但从来不收取评审费，而且义务指导画协新人创作。一开始他被很多人看不入眼，慢慢地大家不得不承认，他从一个侧面代表着社会的良心。毛毳当时听说时，以为他是这个物质社会中衣食无忧的另类，没想到他竟长年照顾病人，并且会亲自来叫卖画作。
　　“游老板！这三幅你再看看。”佟老师对学生点点头，就直径走到游老板面前。
　　生意人的精明让游老板态度保留地点了点头。毛毳看见佟雷的手擅了一下，她看出他并不习惯与生意人打交道。她突然做了个决定，朗声对游老板说：“游老板，你不能让我白来，这三幅画让给我罢！”
　　游老板还没答话，毛毳就转身去接佟雷手里的画轴，并不打开，就说：“佟老师，你开个价吧！”
　　“这，还是你看了再说吧！”佟雷有点迟疑地笑道。
　　“佟老师的这些大作我都看过了！”毛毳指指那些展开的画，认真地说，“我对绘画略知皮毛。您就开个价吧！”
　　“对了，你们认识吧，你们应该都是画协的呀！”游老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