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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2/11/29
3章 农村 小说
《孤独人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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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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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小米,小五和高俊,家里只有三个人。吃饭时终于没有拥挤,争吵,都静静吃饭。
小五一个人在睡在祭祀房,好静,死一样的静。村里的青壮年出去打工挣了钱,都在村口盖了新房,老宅区没人住了。祭祀房这边天全是空房。小五第一天一个人在这睡,白炽灯下的晚上死一般寂静,迷迷糊糊中隐约听见呼噜声,窗外吹进一阵冷风。小五不敢关电灯,用被子使劲包住头。
吃早饭时,小五说:“我昨晚听见隔壁有人打呼噜。”“胡说,四周都是空房,也没有养猪的。”高俊说:“早听说了,那里有猪屎鬼,嗯,嗯,嗯——”成小米打断高俊说话:“小五,你别怕,我给你床头放一碗水上面架一根筷子,你放心一觉睡到天亮。”高俊说:“为什么要放一碗水?还要架一根筷子,让猪屎鬼过不了独木桥吗?”
果然,小五床头的桌子上多了一碗水,上面架了一根筷子。深夜,小五惊醒。又听见哼哼声,一丝冷风吹过,胸前仿佛被人按住,她手足无力,怎么也挣扎不起来……小五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枕头冲出房间,经过奶奶漆黑的门口,摸黑跑到父母门口,使劲敲门。成小米被惊醒,看见女儿:“怎么了?”“有鬼,那房子。有一个穿长褂子、宽口布鞋看不清脸的鬼。”“傻丫头,世上哪有鬼。这是我们自己的房子。 不要自己吓自己。”成小米带她回房,灯亮堂堂的。“什么也没有,没事,不要怕。妈陪你睡吧。”小五不想让母亲太担心,笑着说:“妈,你去睡吧,我可能太紧张了。”第二天一早,成小米叫婆婆给小五的运气“抬筷子”(一种迷信活动),银花和成小米各执三根筷子,六根筷子围成一个大长方形。银花口里念:“筷子姑娘筷子神,筷子姑娘有灵魂……”两人执筷子的接口一直往里摆。银花额上直冒汗。
后来,小五搬床在奶奶楼上,还是睡不踏实。奶奶那口棺材常常让她晚上做梦惊出一身冷汗。
睡哪,都是“鬼“缠身。
那一年,小五时运很差,人消瘦,精神恍忽。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数学老师上课她跟不上节奏,老师对她表现总是摇头,因此,学习一向佼好的小五更多了一份忧伤。
“高艳群。”背后一个声音叫住她,是同学李志杰:“你怎么了?”小五摇摇头:“没事。”“真的?”她再次点点头,心存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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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班上上课永远和下课一样喧闹(乡中学经常这样)。老师在台上上课,学生在下面聊天、嬉戏或睡觉。这些吵闹都在小五这里消声了,因为她一边流泪一边写着她的小说。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如放飞鸟般的速度离开教室。放学了。女老师想叫值日生留下,可是根本没人会理会。小五想快点收好书包,可是已经迟了。老师说:“高艳群,帮忙扫一下教室,好吗?我和你一起。”“可是,我家里好多事。”“只要几分钟,你看太脏了。”“老师不知道家里有多少活在等着回去做,姐姐们走了,家里又添养了一头牛,高俊看牛,其他的事她和母亲一直忙,诸如地上锄草、找猪草、熬潲、挑水、做饭……一直要忙到深夜。”老师笑笑:“听说,你写小说了?”她摇头又点点头,老师说:“心比天高的家伙。你看,我们扫干净了。”她和老师把桌椅也摆放得前所未有的整齐。
只有在学校她可以休整一下,这也许是她爱读书的原因。而母亲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早上七点,小五来到学校,奇怪学校头一回安静了。操场中央,老师们围在一起头聊什么。她匆匆往教室去。教室里空无一人,桌椅四分五残裂掀倒在地上,成了一堆木头垃圾。窗玻璃被击碎了,地上一片儿狼籍。小五的脑筋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在地上努力找自己的东西,也许是她写的小说。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有教室角落里一堆焚烧后的痕迹。对整个事件,小五只听一同学说起:“有的女同学与社会上的人有来往,放假了那些人来闹事,打坏了我们的桌子,打伤了校长。”
不爱读书的孩子学校停课也许是自由了,小五坐乒乓球台上看着空荡荡的校园,破桌烂椅的走廊,心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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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来旺给小五挑着破棉被到邻镇的中学借读,那是小五母亲读过的中学。因为马上就要中考了,为了让新学校接收小五,来旺撒谎说小五在原学校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这让小五压力很大。于是她必须努力追赶功课,不让别人看笑话才是。小五孤独地在新校园三点一线中移动。
小五的数学落得太远,听不懂课,一上课就睡觉。
食堂排队打饭就像灾民在集中乞讨一样。
用教室做的宿舍住了四十几个人,分上下左右四个通铺,一人床大约占有两尺宽,一个邻班女同学的男朋友天天晚上来此纠缠,直到把女同学缠走。
晚自习时,二年级的学妹看着生物书《青春期》那一部分,不时用笔杆敲着头说:“性,是什么东西?”
下午下学后,小五常常翻出围墙,那是一座石头山,她从灌木荆棘丛钻进去,原来那儿有一块干净平整的大石头,她双手绞在脑勺躺着,看蓝天白云变幻,这样自在多了。
某县高中选拔特招班(实验班)考试。上午试完毕。老师对小五说:“高艳群,下午还有一堂,早点到啊。”小五到大姐家却新鲜得不得了,看彩色电视入迷。大姐说:“小五,这就是你做的泥电视机。”“里面的人真的会动会说话?”当小五要走进高中校门,门卫却说:“不能进,在考试。”她在心中应答着,“我就是来考试的。”她感觉一个重物压过来一样惊醒她。她飞快地向考场跑去,门卫在追她,监考的考官在前面来围堵她,最后她崩溃地蹲在地上,她对自己说:“我上不上高中,上不了大学了了……”
回来,来旺叹了一回气,最后说:“没事,还有一次机会,考中专。”
小五每天晚上和同学们看书到深夜。离中考还有10天。高考还有9天, 8天……还有1天。
中考现场。县某中学拉起起警戒线,警察守卫。小五在此折了上高中的梦,现在能在这开启中专之门吗?
63
7月的下午,气温近40摄氏度,邮递员送来邮件,叫:“高艳群家吗?有录取通知书,晚送几天了,我中暑了。”成小米接了,签字:“在家喝水,同志。” “快,同志,进屋喝谷雨茶。”邮递员推下单车:“不了,还要走几个地方。我带了茶。”“那等一下。”成小米走进屋,只一下拿出一个小红包纸,塞到他邮包里。邮递员也高兴,乐呵呵点点头默许了。
来旺和村民在村长家开会,多年不开会,这开会一定有大事。男人们不进屋坐,外面凉爽。一个了解内情的说:“来旺,你走运了。”来旺:“?”“你原来分田说旱地来的,现在是宝地了,那里要通国道,面积大补助款不少哩。”“真的?”一个乡镇干部到来,一行人来到要修路的地方。丈量、洒石灰、记录。来旺的占一大块。一个村民说;“来旺,你地最宽。”“当初还不是你们不要的?心疼了?”“心疼也没用。”那村民说:“你孩子读大学大大学,我孩子让读也没用,心疼有用吗?天不亏你。”来旺这时满脸的皱纹笑起来像纠结的麻花。
高艳群上师范学校。花费近万元学杂费,刚好有这么多失地补偿,解了来旺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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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艳群去外地求学,只有高俊一个孩子在家了。高俊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当然也是干净阳光的男生。高俊睡在草垛上,奶奶去抱柴看见他。“你怎么睡在这?”“奶奶,我烦。”“烦什么,小孩儿。”“我姐姐她们都读书,可是我喜欢读书,我将来干什么别人都会笑我。”“那你想干什么?”“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读书了,做木匠、杀猪,烧酒、炒菜、开车。”“好孙子,不读书是要吃苦的。不仅是笑你。”
一大早,成小米在猪栏里尖叫。来旺跑来看。成小米拭泪:“老母猪死了!”来旺也有些难过。“她怎么就死了?”它可是十几年为这群孩子们奉献了一生的好母猪,为孩子们赚学费,上年一胞小猪崽下年一胞小猪崽,卖了刚好交学费。栏里大猪刚卖了,现在母猪一死,空了。来旺说:“都出去读书了,它却死了,我们孩子有福气。现在猪价跌得,养猪读不起书了。听一苹的,出去做点小生意算了。”
来旺夫妇收拾包裹,银花不愿意跟他们去。“什么小生意,要跟你们离开这里了?我哪也不去。”银花对来旺说。“那没人照顾你。”“你们去,我自己能行。”来旺还是不过意:“你老了,听我的。”“没事,你们的事重要,我好好的,能走能吃,在家要你照顾?让侄子给我挑担水。有饭吃,我知足。”“哪,你叫你去你不去,我也不捆你去,别说我不管你!”来旺生气道。
来旺夫妇二人在城里也不知干什么好,住在大女儿家闲了几天不习惯,看见卖水果好入门,就加入了流动水果贩的行列。推板车卖水果利润不高,水果容易变质,他们常常把快扔的水果往一苹家送,外孙女却不吃他们的坏水果,要外面买新鲜的。
一天,来旺夫妇二人在公路边卖水果,被城管抓现形。几个年青人把他的板车强带上车。他们当然拼命保护“赚钱的工具”,在争抢中,来旺的手被枰钩划出血,成小米跌倒在地。板车还是被带走了。父母一身血、泥出现在一苹前面,一苹吓呆了。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把父母带到医院作了简单包扎,安慰了他们。然后拨通了一个熟人的电话,只听她说话:“是的,是我亲戚的,请你帮帮忙弄出来,请帮忙打个电话通融一下得了,改天请你吃饭。谢谢谢谢了。再见!”挂了电话,她对母亲说:“不是不让你在路上卖吗?人家要买?现在好了,又欠人家一个人情又交罚款。”来旺觉得又给女儿添麻烦了,跟在儿女后面走就磨磨蹭蹭地。
后来,来旺改贩青菜,摆在市场摊地上卖。每月交管理费。第一天回家一数毛票,除去本钱,还赚5元4角。“两个人赚5元4角钱,还赚不到吃饭的钱。”来旺不高兴。邓涛在一旁撇嘴笑,一苹立即上火:“看不起几块钱,你去挣钱呀,比你天天在家一分钱都没有进账强。”他自看电视:“那继续去卖。”一苹一时也没辙,是她让父母弃农从商,可是没想到生意这么难做。一大家子吃饭开销全凭她一个人工资,的确不容易。她小声说:“爸,你们不要急,总有办法。生意慢慢做出来的。没亏就行,在这总比在家做活轻松些吧。”
邓涛带高俊到哥们那金店当学徒。“不要学费,也没有工资,学得快,一个月后就发300元以上工资了。”高俊不想读书,很快就有活做了。邓涛说:“好哩,好好干,大哥可是行里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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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苹在某乡镇工作,妇女干部要当上领导的一要会讲二要会喝酒,二苹两年就坐到了宣传部长的职位。
官场应酬多如牛毛。
上级来调研,陪喝,二苹主动请樱 :“革书记,我敬你一杯。”自已先干了。女干部先干了,领导就很痛快,喝酒的气氛变得很轻松愉快。
季度工作会餐。下属敬二苹:“高部长,敬你。我干了,你随意。”二苹笑说:“不喝酒的都干了,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干了。那边又干了……
乡镇干部都要以主人身份与村班子搞好关系,主要靠喝酒交朋友拉近关系,不然工作进展不了。村干部工作会,也是喝酒开会。村干部敬乡镇干部,乡镇干部敬村干部,表面是敬,常常早暗示好要“搞倒”哪个,交流工作总是乐堂堂闹到深夜, 酒量好搞醉酒量差的,有量商的搞醉好酒量的,最后总有几个醉得烂泥的,被开车送到医院打点滴的。二苹也被整盅了,男友王小波送她去县医院,呕吐不已,还闹着说要喝,没醉。
在医院成小米来看女儿:“女孩子喝成这样,要死了。”二苹清醒了,说:“没事,不喝真不行。”成小米看床前照顾她的男孩子很周到,又礼貌请她吃水果。等他出去,二苹笑笑说:“就是他,叫王小波。娘,行吗?”“行不行,妈管得了你们吗?看你大姐你就知道要找怎样的人。”“放心,是细水长流的那种。一起上班的。”“倒很细心的人。”“娘,我看你们不要到市场上卖水果了。”“卖菜了。”“反正别去了,我看了一个小商店。在我们乡对面的小学边,租金我交了,也我和姐说好了。”
成小米告诉来旺二苹说租商店的事。来旺不高兴:“又回乡下,把我二老骗来骗去。我哪也不去。”成小米也说:“我也不走了,不苦不累赚个生活费,小的读书让他们大的想办法了。我们是快燃尽的蜡烛了。”一苹没办法,请佛容易送佛难:“不是骗你们,农活是做不动了,做生意是我让你们上来的,不好做我也想不到。只要你们开心,在哪都可以。”
王小波和二苹用单位的车来接父母,父母不肯下楼,二苹跑上楼,二人坐在床边瘌着不走。一苹毕竟是这里的主人,她不便说让他们走的话。二苹是急性子,说了:“走吧,走不走!”她搬了父母的衣包裹就走。二老只好擦拭着泪眼跟着走了。上了车,一看,车了好多成件的学生吃的零食和用的学习物品。货都进好了。
二苹和男友一起把小店打理干净,商品摆上货架,标上价格。一开门,小学生都来买东西了。来旺夫妇忙不迭收钱找钱。
晚上,盘数结账。角票,一元的一沓沓。来旺夫妇笑眯眯的。来旺说:“净赚50元以上,老婆子。这小生意做得。”“想不到呀。我们怪错孩子们了,哎,难为她们了。”
一九九一年开始,来旺正式弃农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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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三月一日。某高中学校的商店竞标现场。
形式:暗标。许多老板参与竞标。
学校主管领导首先亮话:“感谢各位老板光临鄙校,来参与此次竞标。可是潭小容不下这么多大鱼,只能只限一家,高者中标。人人可以参标,机会公平。祝各位老板生意兴隆,发财发财。现在开始投标。”
然后投标,打开第标的纸:“李梭:10万。”众人“啊!” “杨真真:11万”众人又惊叹 “啊”。“高二苹:15万999.99元。恭喜高二苹!”众人起哄。
高二苹已走出招标大厅,来旺夫妇、一苹高俊此时正往这里来探消息,听说中标了,打心眼里高兴,却都不声张。
67
某师范学校。
练功大厅内。阿娜多姿的舞蹈教师在教学一段民族舞蹈,小五学得像鸭子走路一般,被老师反复调整。后面的交谊舞,和小五配舞的男生另找舞伴了。小五注定是舞蹈这门艺术的门外汉,手脚也僵硬,没有乐感。
中午,男女同学一齐挤在餐桌上吃饭,嘻嘻哈哈边吃边聊,小五坐在其中,无话可说无人可聊。人家隔着她说话,小五知趣地退出桌子。
下晚自习课,小五本来是和一群室友结伴走的,别人总有聊的,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把众室友甩在后面。同学玉说:“她怎么走路总是那么快?”“因为她的目的地是那里。”同学田一指寝室。
她变得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陪她学习,上街。孤独变得是羞耻。
心理教室。小五走进心理教室,里面光线昏暗,适应里面的光线了,才看见一个男子坐在就坐在室内中央的办公桌前,她已碰到他的目光。他坐着说:“你好,我叫叶达。”面善年轻帅气的心理老师,听她娓娓说完她的遭遇,他隔了几秒钟才说:“你觉得无法容入集体生活。时间越自由你越无法适应?一般交往中的说话也很吃力,但是你却能参加辩论、演讲类的比赛。我们来做个测试吧。”
叶达拿着测试的单子。“你有收集的癖好?收集什么东西?”“别人扔下我认为精致的小物件。”“你从小就喜欢独处?”“是。”“你什么时候感觉自己不能容入集体生活?”“在这所学校以来。”“你家里成员很多,交流些什么?”“生活中的问题。”“你之前一直是通学?”“住宿过一段时间。”“说说那段时间的情况。”
“你是个先天性的孤独症患者,可是你非常幸运,出生在一个拥挤的家庭,没有让你的孤独隔离人群。你被的规律的生活编排着,所以你很好地完成了学业,但是你没有进入正常的社会交往。你对外人有一种天然的心理防备,只有在家庭成员中你才有安全感。”当听说他对她的症结时,她用双手捂住眼睛,听他说完又觉得他说得句句靠谱,不由得不认真对待。他站着围着桌子走几步,继续说:“你伤心了吗?其实你做得很好了,你不喜欢与人聊天,不要紧,你最好喜欢你的状态。不要逼自己去适应热闹的生活,人生不能面面胜任。”小五控制好情绪,偏开头说:“我该怎么办?”“集体生活很快会结束,出了校门,你又是单挑独干了,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以后你就是我的病人了。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你天生不善聊天,不善于与人分享感情,注定不合群也不合潮流,就像有的人天生嘴笨的人天生手笨,有的人天生灵俐一样。注定朋友缘浅,你一生如果能有一两个好朋友就很不错了。你感情过于丰富而过于敏感,不被人理解,被人理解的过程常常是被曲解的过程,但从不作解释。”小五说:“误会是别人的错,我为什么要作解释?”“但受害的是你。”他接着说:“你有时太认真执着。认真执着本身就是孤独的。是的,你的隐忍能力比钢铁还强。”“坚强的生活是唯一不辜负的。”
叶达示范:“直接说需求说出来,才能有更大的生存空间,现在跟我说:‘我要回家!’, ‘我要涨薪!’‘我要辞职!’”
他们面对面坐着,抽烟。聊孤独,以安慰。心理治疗时断时继。就这样,小五要毕业了。“我要走了。”“其实,我也是孤独症患者,我紧张外界的复杂,生存难。所以我躲在这间小房子求安全。”“我看出来了。”他一怔。“一个人生存比两个人简单,两个人会吵架,会加大两个家庭物拉据战,会抬出好多不相关的人,会为前途拼得头破血流。婚姻会是痛苦的过程。”小五:“不试试怎么知道?”叶达喉结蠕动,气息变得不均衡。良久,无人说话,仿佛空气凝结。小五最后说:“再见,叶老师。”说完向门口走去。
68
小五分配在一所村小教书,低矮破旧的校舍。学校一共三个老师,两位年长的老师是本地人,放学回家了。这时学校成了她一个人的世界。她首先坐在床上躺,想起什么,站起来在柜子里翻出一本书诗集,准备读之前,她按开录音机播放键,欣赏一段轻音乐,再用一只高脚玻璃杯装一杯开水缓缓喝着。一切那么悠闲小资。
冬天很快来临,真是难熬的季节。阴暗寒冷,校园里仅有的一棵白杨叶子也落光了。教室里四通八达四面通风,小孩子们哪里听得进课,冷得发抖,挨到放学比谁溜得都快。小五回到宿舍,和衣缩进被子里,还是难御严寒,睡不着,大白天睡在床上也不舒服,可是一个人能做什么?她拉开抽屉,拿出香烟盒,熟练地抽出烟,点上。这个季节,不谈恋爱简直没事可做。
那就相亲吧。小五有过两次不成功的相亲。第一次,介绍人与男主角投入聊天,小五成了最无聊的旁观者,从透过杯盘之间,她甚至看到了盘子里的鸡鱼虾站起来,开始手舞足蹈。
小五与男子第二次相亲是单独的约会,地点是县城某中西餐厅,小五表现很紧张,表情很不自然,一不小心还打破玻璃杯,为缓解紧张情绪,她从包里取出了香烟盒。刚才男子还一直体贴地说:“没关系。”“不要紧吧。”看见她取烟,这个本来不错的男子皱起了眉头。她直截了当:“你很奇怪吧,我就是怪胎,我是怪胎!”男子强作镇静:“Why,Why?是太紧张吗?”她把刚点的烟息灭:“不,我想找一个归宿,我不甘心。你看,我们这样的小镇能容得下单身剩女?可是,我就是怪胎,改变不了。”男子张开手掌,又撑起头:“我想做你的朋友,但不是今天相亲的目的,是吗?我想,理解你。但是会伤害你。”“我懂,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69
高三苹读研后又成功考博。研究的是西方哲学史。喜欢读书的她,还是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有看不完的书。工作时看书,回宿舍仍要带一本大部头的书。对大姐的催嫁,她在电话这边说:“嫁人,没有遇见合适的,有合适的会考虑的,不急嘛,哪有嫁不出去的道理,放心啦。”如果那个男生打电话来,她会说:“不过,读书是我唯一的兴趣。我会一直读到老。不合适做人家的女朋友啦。谁愿意和一个枯寂的女人过一辈子,而且一生都不能后悔。我不能耽误你,真的。就这样了,改变不了了……”
邓涛颓废了几年,现在找到跑长途的工作。一个月有一半时间在外地。早上,他背包出去。“老婆,我走了。”一苹带着女儿思思在漱口。
思思去上学。一苹的牌友就来了。四个人麻将对战。玩得大,邻居同事们一个个来观战,就参与“飘” 。(下钱到庄家,跟着庄家同输赢的赌法。)玩得热火朝天的。一苹机灵,会察颜观色,能从对手的表情、动作看出其牌的好臭,停牌好异。所以她赢多输少。
邓涛回来看家里牌局热闹,他回厨房,煤汽灶上铁壳上水早开了,冒烟了。他关了火,回卧室倒头就睡。
中午休战。邓涛做饭,烧菜,忙个不停,一苹在整理牌桌。完了,两人吃饭。邓涛说:“我不打牌了,觉得打来打去没什么意思。”“因为你总是输。”“不是输赢的原因。打牌,其实圈子自闭,越自闭越上瘾。我现在出去,一点都不想打牌了。”“我觉得很有趣:抓好牌的喜悦,怕放炮的紧张,停牌等胡的期盼,一局结束的放松。有输有赢,不断有新希望,这就是人生呀。”无论邓涛说什么,她总会以他说过的话回击他,他沉溺于麻将的时间长达三年,该说的话她都说了。他最后的辩解总是:人总要有一种娱乐方式吧。
70
一天,侄子金果突然来访。他从包里拿出熟食——整块的五花肉,全鸡,摆在神像前,上香。银花拉他衣袖:“你娘怎么了,是不是……”金果点点头。“为什么不告诉我?”金果哭着说:“我娘生前说的要等下葬了再告诉你,怕你伤心。来旺表侄(金果比来旺小,但是舅舅)和侄媳妇小米心疼我娘,跪了好久,后来都起不来。所以过了‘七’(七天,农村丧葬习俗。),我才来告诉大姐,对不起。”金果看银花要坐,忙扶坐下。“又走一个。我娘待我如亲生女儿。我却不能送她一程,是我不孝呀。”“大姐,我们知道你待我娘好,你们比亲姐妹还亲。”“她病得吗?走得痛苦还是怎样?”“她去时很平静,睡觉过去的。”银花转身还要对佛像下跪,金果不让。她乞求:“我跪一下我娘。”金果扶下,结果是她根本弯不下腿。双双落泪。“别跪了,大姐。娘明白你心意了。”只能站着:“娘,你和大娘,你们在那边等我……他们不告诉我,我想见娘最后一面呢……”
71
茅叔和茅婶地上的活都做不动了。因为打谷机他们根本抬不动了。茅叔腰腿站不起来了,看起来像个8、90岁要死的老头子。他才70多岁了。茅婶说:“镇里的敬老院建好了,我们能进去享几天福就好了,我去看了,那房子真好。”“那家里的老黄牛怎么办?”“如果给我们进,就送给镇政府。”“女儿不管了?”“她也送进精神病医院。我们的钱也全给医院给她治病。”“不就和她分开了呀?”“我们养不了她老呀。”
老村长从镇政府回来,带回来了会议精神。其中就有关于他们的:“你们二位老人,女儿得了精神病,无抚养你们的能力,你们二位老人原则上是可以够进敬老院的资格的。进敬老院就是吃国家粮,过舒服日子,不用劳动了。是国家的好政策。愿意进不?”老公不住点头:“感谢,我们当然愿意进,老了,做不动田里活了。”“但是,要有女孩子的精神病证明书。”“精神病证明书?她不就是有那病吗?”“跟我说没用,一定要有证明。”“那怎么弄那书?”“要市里面的证明书。跟我说没用的,等着吧,一家人都吃国家粮了。”他们还没弄清,山伯已经走开了。
“证明书?谁肯带孩子去市里?”两位老人在狭小的房子内急得不行,傻女却嘻嘻笑着。对他们来说这是天大的改变命运良机,再也不用想着做不动了会饿死,还是有收容他们的地方。他们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成小米。到县城找到成小米做生意的小店,把事一说。成小米也替她高兴。“国家政府有钱了,建好了敬老院,这事我叫二苹去问清楚了,管你放心。”“那个,好人真有好报了。”
过了几天,成小米回家了,特意告诉茅婶办妥的事。“二苹托人都办好了,你女儿户口本了登记过的。不用去市里体检。过几天民政局的来给你登记就是了,民政局他有个同学。”“多谢你了。”“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是,现在村是人说我有存款,说去敬老院就要上缴我的存折。”“不会吧。你那点钱谁掂记着。”“小米,你不在家里,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你是好人,他们说要先分了我的钱。这钱要给女儿,老头偶尔治病的。”“别怕,政府没说上缴你就不拿出来。一把年纪,没个依附,有点钱在身上安心些不是。”
一天一大早,茅婶就一屁股坐在银花门口讨茶喝。银花给了。“怎么了,神精婆。”“老无所依,老无所靠!有人告我和原配有个儿子,不给进了。毒人心呀?哎呀,我和老头走不动了怎么能种下田搞得到吃,不是毒人告的么?”“什么什么,我又没告你。一大早在我门口喊哭得不吉利。”“故人老太太,你那凶干什么?”“我哪心肠不好了?你才故人。走走走!”“你和他们是一样的!”“神精婆!”“故人老太太!”二位老人骂人都很绝。茅婶的忧伤无处消除,撒在银花这,银花一天都是气呼呼的。
过了些日子。一天,银花早起,看见沟里倒立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进一看,是茅癫婆老头头插在沟里,身子折在沟里,双脚倒立,死了。旁边一捆稻草散落。银花大叫:“死人了!”茅癫婆来了,跪在老头前面,傻女也跪下。村里的男男女女,近亲的叔侄都来了,站在草坪上商量怎么办丧事。
银花坐在门口,心平气淡地抓棉衣上的虱子。别人问她你先看见是什么时候。她说:“一早。应该是晚上他搬牛料的时候摔了,昨天,听他说要生牛崽。天气冷,他就加稻草。”“苦了一世人呀,说没就没了。”
可怜茅婶和她不谙世事的女儿,没有了一家之主,像失了魂一样,也更像流浪的乞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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