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鬼打交道的人

　　鹏鹏的同桌，是一个圆圆脸、胖乎乎的男孩。他站起身来，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双臂舒展着，占去很大空间。
　　鹏鹏瞅了他一眼，不得不斜着身子躲闪。
　　胖孩子瞪着他：“看什么看，一个劳改犯的儿子，有啥不满意的！”
　　鹏鹏满脸疑惑地瞅着他。
　　一时间，同学们的各种目光都向鹏鹏投来。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指指戳戳。
　　鹏鹏气得满面通红，青筋暴涨。他牙关紧咬，猛地朝男孩扑过去。
　　
　　30、路上
　　——鹏鹏背着装满废品的竹篓，艰难地行走在一条铺面零落的街道上。突然，躲在路边的一群孩子蹿出来，将他的垃圾洒在地上，对他一阵拳打脚踢。有的揪头发，有的抓耳朵，将他打的鼻青脸肿。
　　鹏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噙着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地上的垃圾一一捡起来，放进框内……
　　
　　31、屋里
　　赵慧芳依然哭诉着：“……为了我和孩子的安全，我们只好偷偷搬出来住。延青的同学常雪娟因为给他帮忙，现在也和我一样，被他们逼得不得安宁。”
　　房门被推开。
　　鹏鹏背着竹篓走进来。看见屋里坐着陌生人，顿时楞在那里。
　　赵慧芳：“鹏鹏，快过来。这是你罗叔叔和王叔叔。”
　　小鹏怯生生地走过来，向罗刚和王干事深深鞠躬：“叔叔好！”
　　罗刚：“多懂事的孩子啊！” 说着，看了眼赵慧芳：“慧芳啊，张延青在里边表现得不错。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鹏鹏。由于他长期与你们联系不上，心里很着急。于是，我们特意来了解一下情况。你是个坚强的女人，相信你会面对现实，勇敢地走下去，度过这段艰难日子。”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你先收下，回去我们再研究一下，想办法解决你的困难。希望你能和张延青保持联系，好让他安心改造。”
　　赵慧芳激动地：“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咋能要你们的钱呢？请您捎句话给他，不管我再苦再难，我都会等着他回来，把孩子抚养大，让他放心！”
　　罗刚站起来，把钱塞到赵慧芳手里：“就这样吧。钱，你先收下。你的话，我们一定带到！”
　　
　　32、监区长办公室
　　罗刚正对张延青语重心长地讲着：“……所有这些现实，你都必须正确面对，不能有任何想法。只有这样，才能走好改造的每一步。”
　　张延青沉重地点点头：“我会正确面对的。”
　　这时，王干事走进来：“张延青！”
　　张延青站起身立正回答：“到！”
　　王干事顿了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余罪？”
　　张延青莫名其妙：“余罪？啥余罪？”
　　罗刚不禁一愣：“咋回事？”
　　王干事看看罗刚：“梅阳市法院来人了，要把张延青押回重审。让他抓紧回狱准备一下吧。”
　　张延青一阵愕然，张着的嘴巴许久没有合拢。最后，他镇静了一下情绪：“王干事，我想和罗教导员单独说几句话。能不能稍等一会儿？”
　　王干事看着张延青脸上那令人难以琢磨的表情，点点头：“好吧！我在外边等你。你抓紧时间。”说罢，离开办公室。
　　罗刚疑惑地：“到底咋回事？”
　　张延青心情沉重：“教导员，直觉告诉我，他们有可能要对我下手了。”
　　罗刚震惊地盯着他：“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张延青：“我是被迫顶罪入狱的。当时，他们承诺半年内就可以把我弄出去。可时过两年了，他们却一直不管不问。通过家中的变故，我觉得他们已经坐不住了。为了保住他们的政治生命，只有让我从人间消失。”
　　罗刚：“有那么严重？”
　　张延青：“因为对他们来说，我是一颗唯一能把他们送上西天的定时炸弹。一旦爆炸，将震撼整个梅阳市。”
　　罗刚严肃地：“这么重大的问题，入狱时你为什么不及时向政府反映？”
　　张延青：“当时，我一直希望他们能兑现承诺，可是……”
　　王干事推门进来：“教导员，他们催了几遍了。让张延青抓紧回狱准备吧。”
　　张延青很无奈地瞅了瞅罗刚：“罗教导员……”
　　罗刚很久未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张延青，神色凝重地：“张延青，提回重审，是一种法律程序，我们监狱无权干涉。你所反映的情况以及你的顾虑，我这就向监狱领导汇报。狱领导会考虑你的安全问题的。”
　　张延青很感激地：“谢谢教导员。”
　　
　　33、监管室门外
　　张延青被法警押上警车。
　　警车越过一道又一道银灰色的铁门，朝监狱大门外驶去。
　　车里，一名法警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报告邱市长，事已办妥。我们正在离开监狱。”
　　电话里传来邱国栋的声音：“鉴于情况特殊，你们一定要按照拟定的路线行驶。要保护好罪犯的安全！”
　　法警：“是！”说罢，合上了手机。
　　
　　34、长堤上
　　一条巍巍长堤静静地睡卧在大地与苍穹之间。
　　押着张延青的警车在长堤上奔驰，车顶上的警灯在无声中旋转着。
　　车内，张延青怅然地望着窗外。
　　车外，不时出现起伏不定的山峦。
　　阴风呼啸，暗云压峰。
　　几只乌鸦在阴沉沉的云幕下，发出凄惨的悲鸣。
　　突然，一辆没有牌照的猎豹越野车，从连接长堤的岔道上冲了出来。当它行驶到与警车并排时，几只黑洞洞的枪口，突然从车里伸了出来，一齐朝警车开火。
　　张延青闻声趴下，身边的一个法警中弹后歪在靠背上。
　　车里的法警们大惊失色。其中一个法警急忙用手机报警。
　　紧接着，警车横着冲向路边，从长堤上翻滚而下。
　　这时，从猎豹车里跳出几个蒙面人，举枪朝警车一阵狂射。将警车打成蜂窝一般后，驱车逃匿。
　　
　　35、车里
　　张延青和两名法警中弹受伤，其余人员安然无恙。只是脸上、身上被碎玻璃片划破，一个个血迹斑斑。
　　
　　36、路上
　　一辆大巴车驶过来，在事故现场停下。几个乘客主动下车抢救伤员。
　　一辆辆110防暴巡逻车，鸣着刺耳的警报，呼啸而至。凄厉的警笛声交织成一片。
　　在路上行驶的车辆，迅速向路边避让。
　　巡警们跳下车，迅速分散，用警绳围住现场。
　　几名巡警将警戒现场里的围观人员向外驱赶。
　　
　　37、邱国栋书房
　　钟子键敲门后，推门而入。
　　邱国栋在大班桌后的红木转椅上仰起头：“情况怎么样？”
　　钟子键诡秘地：“大功已经告成！杀手们说，他们将警车打成了蚂蜂窝。张延青早已跟阎王爷拉上手了。”
　　邱国栋把手里的烟蒂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疑惑地：“验明正身没有？”
　　钟子键：“张延青最先中弹。随后警车就栽到河堤下面。杀手们在河堤上朝警车扫射了一阵子。车里的人，应该是全部完蛋了。张延青能有几条命？”
　　邱国栋从转椅上站起来缓缓踱步。突然，他在钟子健跟前停下：“你必须尽快把情况弄清楚。万一他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你知道吗？”
　　这时，邱国栋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号码：“喂？”
　　电话里传来法警焦灼的声音：“邱市长，出事了。我们的警车行驶到杨庄路段时，有一辆无照越野车从路边窜出来。几个蒙面人对我们开枪射击。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劫杀张延青。一名法警和张延青被打成重伤。”
　　邱国栋：“张延青现在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声音：“情况紧急，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们拦车又将他送回了监狱。”
　　邱国栋大发雷霆：“为什么不赶快把他拉到市医院去抢救？送回监狱干什么？现在车到哪儿了？”
　　电话里的声音：“恐怕已经到监狱了。”
　　邱国栋合上手机，愤怒地瞪着钟子键：“这就是你办的好事！啊？”说完，他气急败坏地抓起茶几上的一只碧绿雕花瓷杯，“啪”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38、监狱长办公室
　　罗刚推门进来：“监狱长。”
　　陈东监狱长放下手里的笔：“听说了吗？法院的警车果然遭到枪击。张延青右胸部中弹，应该无啥大碍。押车的法警从安全出发，又拦车把他送回监狱医院抢救。”他稍顿了一下：“利用法律程序劫杀罪犯，这在我国监狱史上实属罕见。我刚向省监狱管理局做了汇报。局领导听后非常震惊。很快就要派人来过问此事。你马上到监狱医院去，把张延青的详细情况了解清楚。一定要做好笔录。另外，转告值班干警，没有我的批示，任何人不准接近张延青。”
　　罗刚立正敬礼：“是！”
　　
　　39、监狱医院重症监护室
　　张延青半躺在病床上，头部裹满了绷带，眼睑严重淤血。显而易见，子弹没有伤及要害。
　　罗刚将一碗热汤放在床头柜上：“张延青，这是刚做好的面汤。待会儿你把它喝了。”
　　张延青感激地点点头：“罗教导员……”
　　罗刚坐在病床前：“关于你遭枪击这件事，监狱长已经向省局作了汇报。你当前的任务是稳定情绪，安心养伤。如果可以的话，要尽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以便向公安机关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张延青强忍疼痛：“教导员，我现在就可以讲。”
　　罗刚一边点点头，一边示意王干事准备记录。并将一部微型录音机放在张延青的枕边。
　　张延青开始叙述：“我是98年从部队转业的。为了减轻政府的负担，我主动要求自主择业，跟着我表哥干起了建筑行业……”
　　
　　40、建筑工地
　　——张延青戴着安全帽，穿着劳动服搬砖和泥，拆装脚手架……
　　张延青操作着一部挖掘机，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轰鸣着。挖掘机走过的地方，堆起一片片新土。
　　
　　41、梅阳市龙鑫公司
　　——鞭炮齐鸣，唢呐高奏，宾客盈门。
　　张延青满面春风地在张罗着公司的挂牌仪式。
　　
　　42、豪华餐厅
　　——餐桌上摆满美酒佳肴。
　　张延青与钟子键相对而饮。他拿着高脚杯碰了一下钟子键放在桌上的杯子，而后将大半杯的红酒喝下去：“听说咱们梅阳市准备开发新区？”
　　钟子健：“不错，投资八个多亿。要在梅阳东区修建一个华北地区独一无二的，既有民族风格又有异国情调的标志性建筑群。怎么？想叨块肥肉？”
　　张延青微微一笑：“没有太大的胃口。只是想让我们龙鑫公司参与其中。一是想提高一下我们公司的知名度；二是想为我们梅阳市的发展做点贡献。不知钟老板肯不肯帮这个忙？”
　　钟子键眯着笑眼：“一点问题都没有。只可惜……”他欲言又止。
　　张延青看着他：“有话直说，卖什么关子呀！”
　　钟子键笑了笑：“你想提高一下公司的知名度也好，想为建设新梅阳做贡献也罢，可不能把那个‘悠悠大事，惟此为先’的问题给忽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