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异域他乡的故事

　　柳勤：请相信我的判断。
　　善钮：不管他是谁，这是掸族的风俗，我们不能管，而且秀罕也不会上他的当，她的脾气不是
　　那个都惹得起的。
　　柳勤挣扎着往前走，把善钮拖出了几步，无奈之下，善钮只得一手紧拉着他，一手挽着一棵树。
　　善钮：不能去，千万不能去，柳勤兄弟。
　　这时只见杂木林那边火光突然一闪，接着“晤一”的一声闷叫传了过来。
　　柳勤狠狠摔开善钮的手，揿亮电筒朝杂木林冲去，善钮紧跟其后。他们快接近时，只见一个黑
　　影在林中移动，柳勤用电筒一照，岩温右肩上搭着毯子，右手捂着左臂，血从指缝里流出，把衣袖
　　都染红了。
　　岩温毫不作声地与善钮和柳勤擦肩而过。
　　善钮和柳勤走到秀罕的篝火旁，只见火堆旁散落着许多炭屑。秀罕扶起翻倒的驮子，塑料布搭
　　的防露棚歪向一边，似倒非倒的样子。
　　善钮：伤着哪里没有，秀罕？
　　秀罕（平静地）：没事。
　　柳勤盯着秀罕，秀罕却始终不抬头看一下柳勤。
　　草坪上的赶马人围着篝火坐了一大圈。岩温依然右手捂着左臂，神情颓丧地坐在另一边。司雅
　　基为他包扎着。
　　善钮气恼地坐在一旁。
　　善钮（恼怒地）：岩温，你为什么要去找秀罕的麻烦？
　　岩温：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关你屁事!
　　善钮听后，脸突然紫胀起来。怒瞪着岩温，伸手捏着腰间左轮枪的枪柄。
　　善钮（怒吼地）：你这个狗操的，你还有没有心肝!秀罕这样的可怜人，连刀客都不忍碰她，
　　你偏要去惹!你是儿马还是人!想玩哪个姑娘串哪个寡妇随你，为什么偏去惹秀罕，以后传开了，
　　叫老子把这块老脸放进裤裆里去呀!
　　岩温慢慢地抬头，他脸色如铁，两眼闪射着逼人的凶光，阴沉沉地怒视着善钮。
　　岩温（对善钮）：你，骂完了没有？
　　善钮愣了愣，双说了起来。
　　善钮：明天歇晌时，你当着众兄弟的面给秀罕赔礼认错，否则，我饶不了你。
　　岩温的左臂己包扎好，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并走向善钮。岁般见事不妙，便上前去隔。
　　岁般（对岩温）：你要干什么？
　　“拍!叭”岩温出手如电，人们还没有看清他是怎样动手的，岁般的两边脸颊已现出四个红红的指印，嘴角鲜血直流。继而，岩温又对岁般当胸一拳，打得岁般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岩温（冷笑着）：哼哼，善钮，（用手指指周围的人们）还有你们，都听着，老子就是你们常常
　　议论的嗜杀残忍的腮隆!
　　赶马人听后，一个个把嘴张得大大的。岁般坐在地目瞪口呆地一动不动，善钮也如雕像般僵立
　　着，抓着枪柄的手在不停地打颤。
　　岩温：老子讨厌你们，狗一样向秀罕摇尾巴!（岩温狠狠地盯着岁般）狗操的，你多次想占秀
　　罕的便宜，你当老子不知道？再起这种邪念，老子活埋了你!
　　岩温扫视一眼被他吓呆了的人们。
　　岩温（大声地）：都给老子听着，哪个敢动秀罕一根汗毛，老子叫他整个脑袋都变成渣渣。
　　说罢，他右手捏着毯子角往左臂后一甩，转身向放驮子的地方走去。
　　草坪上，没有谁动一下，没有人哼一声。这时，远处传来猫头鹰“嘎咯咯，嘎——咯咯”的凄
　　厉叫声，赶马的人们仿佛经历着天崩地裂般的恐惧。
　　岩温走到他的驮子前，从驮篮里拿出一支“二十响”手枪和几十个木爪手榴弹，挂在他的帆布
　　腰带上，牵着大乌骡走到篝火旁，从挂到腰带上的小皮包里掏出一小块长方形的金条，丢在善钮面
　　前。
　　岩温：这是买骡子的钱，有多无少。再警告你们一次，哪个不碰秀罕，我腮隆不找哪个的麻烦。
　　话毕，他牵着大乌骡走了几步，突然伸右脚勾了骡子的后胫一脚，骡子一惊，往前急跑。腮隆
　　手搭骡背，跟着跑了几步，猛然一腾身骑了上去。大乌骡顺来的路向l山脚急驰而去。“得得得”地蹄
　　声惊起宿鸟四处飞腾。
　　月上冲天。
　　习习的谷风轻轻地吹拂着洛雍河谷，竹叶、树叶被吹醒了，悉悉卒卒在相互摩挲着。
　　柳勤在防露硼内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他双手枕着头，仰望着高天的明月。
　　画外（柳勤）音：
　　秀罕你见到我时，你的眉头为什么皱，为什么跳，你的身体又为什么向前而顷呢？难道你就是
　　叶帕，认出了你的小黑哥了吗？
　　稍许，柳勤爬了起来，沿河岸信步向上游走去。河水轻缓地流。不时“进咚”一声，一条银亮
　　的鱼跳出水面，随即又跌进水中，把河水激起粼粼闪光的一圈圈波澜。不一会，他停了下来，昕着
　　潺潺的流水声，看着河面那无数条银蛇窜动的光影，如烟的往事又浮上心头。
　　（闪回）
　　字幕：一九六九年初夏。
　　旁晚。濒临中面边界的黑龙山区。覆盖着混交林的群山民己变得些许阴暗。猴群“欧欧”“哦
　　哦”在叫着，从它们嬉戏的石岩奔回树林，倦鸟“叽叽喳喳”叫着归巢。
　　在长着稀疏灌木丛的山梁上，一个二十多岁，一身傣族打扮的妇女，担着一副竹箩，带着个十
　　二、三岁的女孩，满面惶急地赶路。她那副担子的一只竹箩里蜷曲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另一只
　　竹筐里装着铺盖、米、盐、腌菜、锅、碗之类的东西。
　　母亲挑着担子在艰难地走着，小姑娘虽然脚有些跛了，依然紧追不舍跟在母亲身后。
　　转了个弯，眼前出现一块已丢荒多年的早稻地。地里的窝铺虽已残破不堪，可骨架还是好的，
　　窝铺顶上的苫草也还没掉光。妈妈一见那烂窝铺，深深地叹了口气。
　　妈妈（对女孩）：叶帕，今晚就在这儿歇吧，走不得了。赶紧捡些柴，生起火来。
　　母女越过栅子，到了窝铺边，母亲放下担子，摸了摸小男孩额头，叹了口气，愁绪万端地拿着
　　砍刀去砍柴禾。刚拖了一次，竹箩里的小男孩便迷迷糊糊地叫了起来。
　　小男孩：水……水……
　　妈妈从挑萝里拿出竹水筒摇了摇，声音很响，水不多了。妈妈皱了皱眉，给男孩喂了点水。
　　妈妈（对女孩）：叶帕，你看着岩芒，我去找点水来。
　　坐在地上的叶帕艰难地站起来。
　　叶帕：妈妈，你砍柴，我去找水。
　　小姑娘拿着两个竹水筒向棚子外走去。
　　妈妈（叮嘱地）：就在下面洼子里找，叶帕，谷地旁边的洼子里多半有水。莫走远了，找得着
　　找不着都要快快回来。听到没有？莫走远了!
　　叶帕：妈妈，听到了。
　　叶帕在没顶的茅草丛中艰难地走着。
　　叶帕下到洼子底的地沟中，她顺着地沟向上走了一段后，便昕到“咚咚”的滴水声。她循声而
　　去，发现沟壁脚有个小小的水塘。清亮的水滴从长满青苔的石头缝隙中一滴一滴地落进水塘。
　　叶帕忙不迭把水筒浸进水塘里汲水，水筒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汲了半筒，她拿起水筒倒出些一
　　看，水清清亮亮的，她捧起水筒就准备喝，刚把水筒凑到嘴边，只听“咚”的一声，一颗泥弹丸打
　　在水筒的尾部，水筒猛一歪，筒里的水一滴也没流进她的嘴里。
　　叶帕惊恐地抬头四望。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男孩的说话声。
　　男孩：喝不得，快把水倒掉!
　　叶帕循声望去，对面崖子的半腰，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背着铜炮枪，挎着一把长刀，
　　手里拿着一把弹弓，脚边放着个竹鸡笼子。身边站着一条大黄狗，正伸着长长的舌头喘气。
　　叶帕愤愤地看了少年一会，捧起水筒又准备喝。
　　“咚”!又是一颗泥弹丸打在水筒上。
　　叶帕气恼地把水筒往地上一放，就势拾了一块石头捏在手里。少年却一点也不怕，拎着竹鸡笼
　　子向她飞跑而来，那条黄狗跟在后面跑着。快接近时，叶帕狠狠地把石头掷过去，少年灵巧地躲闪
　　开了。
　　少年（对叶帕）：这塘水有毒，叫哑泉，喝一口会变成哑巴，喝多了会死。不信，你瞧。
　　少年说着从笼子里抓出竹鸡，把它的头浸在水里溺了一会，拿出水面丢在地上，竹鸡竞抽搐了
　　几下就死了。
　　叶帕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少年：我在这边山上见到你们，怕你们喝哑泉水，才赶紧跑过来。你们咋不走大路，摸到这里
　　来，是不是想外逃？
　　叶帕（生气地）：你乱说，哪个要外逃。
　　叶帕非常气恼地离开少年，匆匆地朝窝铺方向走去……
　　少年：哎、小妹，你回来，我带你去打水。
　　叶帕毫不理睬地向前走去。
　　少年来到窝铺处，把两筒水放在担子边，对叶帕妈躬了躬身。
　　少年：大婶，这里住不得，蛇多，毒虫也多，晚上老虎豹子也会来。
　　叶帕妈（惊愕地）：啊!
　　少年：请大婶和小妹到我家去住。明天，爷爷和我送你们出去，我家不咋个远。（少年用手朝
　　半山腰指了指）就在前面的山窝子里。
　　叶帕（气恼地）：不去、不去!
　　叶怕妈（对少年）：小弟，你是哪一寨的？你们是……
　　少年：我们是黑龙山人，大婶，这里只有我们独一家。我们家只有爷爷和我两个人。
　　叶帕妈：谢谢你了，小弟。不麻烦爷爷和你了，我只想问，这条路通到哪里，有岔路没有？
　　少年：大婶，这条路是条绝路。听爷爷说解放前通国外，那年，锐弄山崖塌了，路就不通了。
　　这里，周围一天路都没有人家。你们不识路，要是摸到野猪路老虎路就“恼火”了。大婶和小妹到
　　我们家去住一夜，明天……
　　叶帕（吼叫地）：不去!不去!偏不去!
　　少年咬着唇，把目光移向叶帕，叶帕却迅疾背过身去。少年横了她一眼，转身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