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拥军

　　下班的时间到了，工人们向大门口涌去。
　　石头老汉站在大门口一侧，仔细看着人们的表情、动作。
　　
　　54、绗缝厂大门口——外/日
　　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响，紧接着有一个光头年轻人下了摩托车，来到了大门口。
　　石头老汉忙走了过去。
　　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把摩托车停在了大门口。
　　光头（摇晃着铁栅栏门）：快他妈的开开门，让我们进去！
　　石头老汉：干什么？
　　光头：嗬，今天怎么换了一个穿绿皮的老头子？
　　长发人：让我们吓跑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土八路！
　　石头老汉：你们找谁？
　　光头：你把三车间的那个叫麦玉仙的叫出来，我有点儿事。
　　石头老汉：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厂里有规定，上班的时候不准出来。
　　光头：这是监狱呀？监狱还许可探监呢？你把大门打开！
　　石头老汉：你找麦玉仙有什么事？她是你什么人？
　　光头：她是我女朋友，我们俩的事，你管得着吗？开开门！（用脚使劲踢着铁栅栏门）
　　石头老汉：你把大门踢坏了怎么办？
　　光头：踢坏了活该！（连着踹了三脚）
　　石头老汉：真他妈的不要脸，你找玉仙，你找狐仙也不行！
　　长发人：你，你打算干什么？
　　光头：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的话，连你一块儿揍！
　　石头老汉：反了你们了？老子是残废军人！怎么着，你们想打架呀？（捋起了袖子）告诉你们，老子还没有怕过人！
　　保卫科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你们敢惹他？县长都怵他三分，他是老八路！
　　那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头老汉。
　　石头老汉（脱下棉袄的一只袖子，指着肩头的一处伤疤）：这是小日本鬼子给我留下的。小日本我都没怕过，难道我还怕你们？
　　两人瞪眼看着。
　　石头老汉（甩动着他那只受伤的右手）：这是美国鬼子给我留下的。老子当年在朝鲜的时候砍死过两个美国鬼子，你们算个屁？
　　光头：你少来这个！你不要把你过去对付敌人的那一套拿出来给我们看。那时候打死鬼子光荣，现在你再来这个，已经行不通了！
　　石头老汉回屋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嗵！”地一声把大刀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然后打开了大门。
　　保卫科长：大队长，你打开门干什么？
　　石头老汉：我就知道你们要来，咱们废话少说，你说你们打算干什么吧？
　　光头：我们什么没有见过？你不用吓唬人！
　　石头老汉：你见过什么？你见过狗屁！（抄刀）当年老子在朝鲜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转懒筋呢？你跟老子来这个？这么着吧，你们先砍我，还是我先砍你们？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有些胆怯了。
　　保卫科长：大队长，你不要胡来！
　　石头老汉：你们要想先砍我，你们就拿着这把刀！（递刀）老子要眨巴一下眼，就算服你们了！
　　没有人敢接刀。
　　石头老汉：你们既然不敢砍，那就别怪我石某人不客气了！（在手心上吐了口唾沫，然后，真的举起了大刀）
　　长发人吓得赶紧发动着了摩托车。
　　光头（摆手）：老师傅你慢，你是石大队长？
　　石头老汉：正是老子！
　　光头（抱拳）：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石大队长息怒。
　　
　　55、绗缝厂车间——内/日
　　石头老汉手里握着电棍，背着手在车间里转悠。
　　女工们不时扭过头来偷看石头老汉。
　　
　　56、绗缝厂大院——外/日
　　石头老汉扫着院子。
　　宋厂长（画外音）：不行，咱们这个厂子绝大部分是女工，三百多名女工，又没有目标，怎么搜？搜不出来，人家反告我们，我们岂不是打不着狐狸弄身臊？搜身并不是不行，但必须要拿到证据。
　　
　　57、绗缝厂厕所——外/日
　　石头老汉去厕所解手，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名女工穿着厚厚的棉大衣，神色紧张地一闪身进了女厕所。
　　石头老汉（轻声）：解手穿着大衣，她也不怕沾一身屎尿？
　　
　　58、绗缝厂大门口——外/暮
　　下班的铃声响了，人们像往常一样走出车间，向大门口走来。
　　大门口紧闭，石头老汉手拿电棍，像一座铁塔站在了大门口的中间。
　　女工们：这是干什么呀？下班了，怎么不开门哪？
　　石头老汉：我告诉你们，谁偷了布赶快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人们互相观望着。
　　女工们：没有呀，我们没有偷……
　　石头老汉：你们把衣服都脱了！
　　女工们一怔。
　　一女工：你耍什么流氓？为什么让我们脱衣服？
　　石头老汉：你们把大衣解开！
　　一些女工先是愣着，当她们看到石头老汉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情愿地解开了大衣扣子。
　　几名女工的腰部显然粗了些。
　　石头老汉（目光停留在了那名解手的女工身上）：谁偷了布料我知道，现在就看你们交代不交代了。有些人的腰那么粗，她是不是怀孕了？既然怀孕了，还上班干什么？小心别把孩子扭着。
　　女工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女工们：你这是在侮辱我们！
　　女工们：对，谁怀孕了？你给我们指出来！
　　女工们：哪像你这么看门的？简直就是一个臭流氓！
　　保卫科长（跑了过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女工（用手指着石头老汉）：他说我们怀孕了，他这不是在侮辱我们吗？
　　解手的女工：对，让他说出谁怀孕了？这么大年纪的了还来看门，家里是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保卫科长（走到石头老汉面前，阴沉着脸）：有你这么说的吗？
　　女工们：你们侮辱女工，我们告你们去！
　　女工们：不向我们赔礼道歉，明天我们就不来了！
　　女工们：他说我们偷了布料，这不是冤枉我们吗？
　　女工们纷纷嚷着。
　　保卫科长（呵斥石头老汉）：你一个看门的，看好你的门不就行了，你管这些事干什么？
　　石头老汉：这件事我算是管定了！你作为保卫科长一直破不了这个案，我想破案，你还训我，我看你是一个叛徒！
　　保卫科长（呵斥）：你一个看门的，这不是你的权限，你没有权利指责我！
　　石头老汉：这就是我的任务，我这个看门的就如同站岗的解放军。我破不了案，就等于白拿了人家的工资，就等于解放军没有把特务抓住！
　　女工们：谁是特务呀？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保卫科长（走近石头老汉）：你把钥匙给我！
　　石头老汉（脖子一梗）：除非你开除了我！
　　女工们：开除了他，开除了这个糟老头子！
　　女工们：一看他就不地道，这么大岁数了，穿得哪门子军装？
　　石头老汉：俗话说男不跟女斗，你们爱怎么嚷就怎么嚷。
　　一女工：这大门还开不开？我们还要等着回家做饭呢！
　　另一女工：对，我还要接孩子呢！
　　又一女工：我还有五里路，天黑了我怎么回去？
　　大家嚷着。
　　保卫科长：你把钥匙交出来，明天你就不要来了！（伸手要钥匙）
　　石头老汉：这是我的武器，我不能缴枪！
　　保卫科长：你怎么这么耍赖？
　　保卫科长上前要抢钥匙，石头老汉一电棍电了保卫科长一下，保卫科长嗷嗷直叫。
　　石头老汉（转向女工们）：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如果不交代，要是叫我搜出来，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解放军的政策！
　　大家都觉得奇怪，但她们看到石头老汉的那身打扮，好像明白了，都低下了头。
　　那名解手的女工见势不妙，蹲下身子想溜走，石头老汉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解手女工的大衣角。
　　石头老汉：你还是自己拿出来吧？别让我费事，不然，我扒光了你的衣服！
　　那名女工哆嗦着。
　　石头老汉扒掉了解手女工的大衣，从她身上搜出了一块布料。
　　原来布料缠在了那名女工的腰间。
　　石头老汉：不光是她偷了布，还有别人，你们的腰那么粗，你当我看不出来？你们如果主动地交出来还则罢了，不然的话，像她一样，个个搜身！
　　几名女工心惊胆战地交出了偷的布料。
　　大门打开了，女工们纷纷走出了大门，嘴里还一直嘟囔着：
　　女工们：怎么找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一个破看大门的连保卫科长的话都不听。
　　女工们：这老头子肯定是从干休所出来的，你看他那行动作派，完全像个老军人。
　　女工们：狗屁！干休所出来的还看大门？这人肯定有精神病。
　　
　　59、石头老汉家院子里——外/暮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西面仍有余辉。
　　石头老汉（把自行车放好，唱）：……小河听过我的歌，大雁飞过我的脸……
　　
　　60、石头老汉家——内/暮
　　石头老汉走进屋。
　　石爱军（笑）：爸，您回来了？您又唱错了，应该是‘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
　　立军娘：你又想起了大雁，还飞过你的脸呢？你也不怕大雁啄瞎了你的眼睛？
　　石头老汉（笑）：唉，再找那个时候不好找了……我想什么大雁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递给了老伴儿）
　　立军娘：发工资了？（数钱）不是说一个月给你开六百块钱，怎么多了两百块？
　　石头老汉：我抓了几个特务，厂长奖励了我两百块钱。
　　石爱军：特务？
　　石头老汉：别刨根问底了，因为我立了功。
　　石爱军（端上来一杯茶水）：爸，两百块钱就把您乐成了这个样子？
　　石头老汉：你小看你爸爸我了。钱这东西不会说话，传过来传过去的，你说它今天姓石，明天还不一定姓什么呢？——可我最想要的，厂长却没有给我。
　　石爱军：您想要什么？
　　石头老汉：奖状呗！
　　立军娘：你也不害臊，你是个小学生啊？
　　石头老汉（笑着脱掉了外衣）：衣服脏了，给我洗洗。
　　立军娘：前天你才穿上，只穿了两天就脏了？
　　石头老汉：要你洗你就洗，哪那么多废话？（把外衣扔在了沙发上）
　　立军娘（拿起衣服看了看，瞪了石头老汉一眼）：这衣服挺干净的。你的衣服最多不穿过三天就要洗，这一天到晚的伺候你也伺候不过来。你说你这么大年纪的了，穿军装也穿了好几十年了，你还没有穿够啊？
　　石头老汉：穿不够，一辈子也穿不够。
　　立军娘：唉，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年轻的时候，你用两只野鸭子换了跃进他爸复员时带回来的一套新军装；你看谁有军衣，你总是自己先买一件新衣服和人家换；你从来不穿从缝纫店里做的绿衣服，你说那不是正宗货，你说要穿就穿带‘八一’扣子的四个兜的军衣；再后来你把女婿们的军衣都要过来了。你说你这是图得什么？
　　石头老汉：我爱穿，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石爱军：妈，您就别说我爸了，他这一辈子就喜欢军装和枪，只可惜枪被收走了，您再不让他穿军装，他还有什么爱好？
　　石头老汉（笑）：三闺女的话我爱听！
　　立军娘：爱听，爱听，赶明儿寿衣你也穿军装！
　　石头老汉：哎，你还别说，今天提到这儿了，我先把话撂在前面：等我死了，你们一定给我置办一套新军装，记住了没有？
　　立军娘：我再替你说句话，再给你买件军大衣。
　　石头老汉：嘿，你想得真周到！说到我心里去了，难怪我们就伴儿就了这么好几十年！
　　饭菜端上了桌。
　　石头老汉（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不等他们了？
　　石爱军：他们忙得脚丫子都快朝上了，吃饭都没有个准儿，咱们先吃咱们的。（拿起酒瓶子倒酒）
　　石头老汉：还是我闺女好！你女婿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石爱军：他在忙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