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拥军

　　李健（环顾着屋子）：咱这五间房子是去年盖起来的，连装修总共花了十五万，还不算这一大片宅基地，现在王子厚他给十万，这明显是在敲竹杠。敲就敲吧？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告诉他今天就签字。
　　李跃进：立军也操办着要卖他家的房子。
　　李健：我不是让你告诉你岳父不让他家卖吗？我们毕竟还有三间旧房，他家卖了上哪儿住去？你马上过去一下，让他千万不能卖！
　　李跃进匆匆走了。
　　
　　44、石头老汉家——内/日
　　石立军神情黯然地走进屋。
　　石头老汉受伤的手被一块毛巾包裹着，起身在屋里踱着步。
　　石立军：他说一会儿就过来交钱。
　　石头老汉：他奶奶的，专钻孔子！这号人在咱们村是一个出了名的投机取巧的东西！（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摘下帽子扔在了沙发上）唉，没有办法呀！
　　电话响了。
　　石立军（走过去拿起了电话听筒）：喂，你是谁？
　　李健（画外音）：你是立军吧？你告诉你爸，让他千万不要卖房子，不管有什么事，一切有我顶着！
　　石头老汉（走过去抢过了电话）：你被敌人包围了，恐怕也是顶不住了吧？
　　
　　45、石头老汉家——内/日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石立军：外面有人敲门，是不是郭行长来了？（扔下电话跑了出去）
　　石头老汉和立军娘也跟了出去。
　　电话的听筒没有放好，里面传出李健的声音。
　　李健（画外音）：你听见了没有？你怎么不说话呀？
　　
　　46、石头老汉家院中——外/日
　　石立军拉开了院门。
　　郭行长：原来你家盖了新房子？我打听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石头老汉（迎上前去，用他那受伤的左手擂了郭行长的前胸一下）：你个小郭子总算来了！我还认为你是一个蒋介石，尽说大话，不办真事。
　　郭行长：等着急了吧？哎，大队长，你的手怎么伤了？
　　石头老汉：被你小郭子打伤了。你小郭子说话不算话，你说两天就来，你让我这个傻老婆整整等了你八天。
　　郭行长（疑惑）：我怎么会打伤了你？
　　石头老汉（摆手）：你不要问了。
　　郭行长：这几天我到市里开会去了。那天你们匆匆走了，也没有给我留下电话，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们，让你们等了好几天，实在是对不起！
　　立军娘：哎哟，原来是你小郭子？你看你发福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石头老汉：小郭子发胖了，胖得像个日本翻译官。
　　郭行长（笑）：大娘，您身体好吗？
　　立军娘：好，好！
　　石头老汉：行了，小郭子，你是先考察呢还是先吃饭？你要是先考察，你就考察吧？（指房子）我这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我这房子是去年盖起来的，花了不算多，连装修总共花了十万。
　　石立军：还有这么大的一片院子，最起码也值十五万吧？
　　石头老汉：我这还差多了，你一会儿看看我二闺女家去，她家也是去年盖得，花了二十万。
　　郭行长（笑）：您真认为我是来考察的？我是借这个机会看看您们二老，看看乡亲们，看看芦花村。我对芦花村很有感情，尤其是大叔您，没有您当年救了我，我能有今天？
　　石头老汉：过去的事别提了。你要是不考察了，咱就到我二闺女家去。
　　王子厚（走进院子）：大队长，我把钱带来了，咱们现在就立协议吧？
　　石头老汉：你给五十万吗？给五十万就卖给你。
　　王子厚：立军跟我说好了是八万元，现在怎么又变成了五十万？
　　石头老汉（一本正经）：是嘛？（转身对儿子）你怎么把我的命令传达错了？你这是没有当了兵，当了兵也不是个好兵，竟敢把首长的命令传达错了，你该当何罪？这要是在战场上，我早枪毙你了！
　　石立军假装害怕似的，身子直往后退。
　　王子厚：这，这……
　　石头老汉（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别这这的了，你回去吧？实在是对不起了！
　　王子厚（看了石立军一眼，然后悻悻地走了，他边走边嘴里嘟囔着）：这号人，说假话也不眨巴眼！
　　石头老汉（望着王子厚的背影）：我们抗战胜利了，他蒋介石要下山摘果子吃了，没门儿！
　　郭行长（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立军：我爸想卖房子。
　　郭行长（不解）：干嘛卖房子？
　　石头老汉（朝郭行长的前胸擂了一拳头）：亏你小郭子今天来了，你再晚来一会儿，这房子它就不姓石了！
　　立军娘（笑）：是啊，多亏你来了！
　　郭行长恍然大悟，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47、宋厂长家——内/夜
　　宋厂长进屋沮丧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耄耋之年的宋玉堂深陷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宋厂长。
　　宋厂长：这些天老有一帮小痞子们来厂子里捣乱，工厂的秩序都打乱了，为这件事我是伤透了脑筋。
　　宋玉堂：通知公安局啊？公安局总不会不管吧？
　　宋厂长（摇头）：他们既不偷也不抢，公安局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再说了，小痞子里面有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
　　宋玉堂：现在这些小年轻的，尤其是那些纨绔子弟，无所事事，整天东游西逛的，成何体统？
　　宋厂长：工厂的保安换了一个又一个，谁拿这些小痞子们也没有办法。今天日本方面又来电催要产品，由于小痞子们的捣乱和纠缠厂子里的女工，搅得人心惶惶的，这个月的生产情况怕是完成不了了。
　　一阵沉默。
　　宋厂长：这件事情本来不大，如果有一个能镇得住小痞子的人就好了！
　　宋玉堂（挪动了一下身子）：哎，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一定能镇住他们。
　　宋厂长：谁？
　　宋玉堂：大队长。
　　宋厂长：大队长？哪个大队长？
　　宋玉堂：其实他叫石头，可一般人不知道他这个名字，人们都跟他叫大队长。
　　宋厂长：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玉堂（笑）：我和他的交情好几十年了，他的底细我最清楚。他这个人哪，虽说脾气不太好，但很直爽，很正直，心眼儿也非常软。当年我被造反派批斗，下放到他们村劳动改造的时候，就住在他家。他对我一直都怀有一颗感恩的心。
　　宋厂长：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宋玉堂：那时候你还小，后来我被‘解放’了出来，当上了咱们县的副县长，他也就再也不来咱们家了。他这个人是你在遇难的时候解救你，帮助你，二话不说，甚至可以豁出他的性命来，可一旦你比他强时，他就躲得你远远的了。
　　宋厂长点了点头。
　　宋玉堂：他今年六十八岁了。
　　宋厂长：他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说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他会来吗？
　　宋玉堂：你如果提起我，他一定会来的，不过，他年龄大了，不要让他干累活儿。
　　
　　48、石头老汉家——内/夜
　　宋厂长：我们这个厂子是个外贸加工厂，专门给日本做些被褥和靠垫什么的。
　　石头老汉（指着宋厂长的鼻子）：你要我给小日本干事？小日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给他们干事，那我不成了汉奸？
　　宋厂长（笑）：照您的意思，我是汉奸？
　　石头老汉：对了，你宋厂长就是汉奸！汉奸比日本还可狠！
　　宋厂长（笑）：我看你是老脑筋，您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
　　石头老汉要反驳。
　　宋厂长：大队长，您不要急，我父亲您可能认识，他叫宋玉堂。
　　石头老汉（惊讶）：你爹是宋瘸子？ 他是一名老八路。打日本的时候，还有前些年他在我村蹲过点儿，我和他关系可好了！
　　宋厂长：我父亲抗战时在咱们这一带打过游击，他的腿就是被日本鬼子打瘸的。
　　石头老汉：你可跟你爹不一样，你爹是专门打鬼子的，可你把小日本当成了祖宗！
　　宋厂长尴尬一笑。
　　石头老汉：你给小日本干事，我看你是忘了本！
　　宋厂长：我不是给他们干事，我是在为我自己干事，在为中国人干事！历史不能忘，但也不能陷于历史的纠缠之中，我们为了发展友好合作关系，互利双赢，这有什么不好呢？
　　石头老汉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宋厂长：我们应该用发展的目光看问题，当年志愿军在朝鲜抗击美国侵略者，牺牲了不少人，如今我们和美国建立了外交关系，许多美国企业来咱们中国投资建厂，难道我们共产党就是忘了本？
　　石头老汉（嘟囔）：开了战又讲和，我真有点儿不明白。
　　宋厂长：都说你忠于职守，六亲不认，我是慕名前来呀！你可不要不给我面子哟？（递烟）社会上的一些小痞子们经常来厂子里捣乱，也值不得惊动公安局，我想只有你才能镇住他们。
　　石头老汉不语。
　　宋厂长：我父亲让我请您去。
　　石头老汉的肩头抖动了一下，扭过身来直愣愣地看着宋厂长。
　　立军娘：宋厂长，我听了半天了，没有敢打岔，我家老头子确实不能去，他还得帮助我儿子开度假村。
　　宋厂长：大队长，是真的？
　　石头老汉（挥手）：别说了，我去！
　　
　　49、石头老汉家——内/日
　　李跃进：咱爸也真是的，放着自己家的事业不干，偏给人家看门，我真弄不明白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石立军不语。
　　立军娘：他那个倔脾气谁拦得住？
　　石建军（生气）：咱爸就是这个脾气，依我看哪，他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立军娘：我也这么寻思的。他在度假村能干什么？他能和立军合得上来？他还不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们父子俩天生的就是一对冤家！
　　石建军：要他去吧？前几天他还在背地里说你们来着。
　　李跃进：爸说什么？
　　石建军：他说你和立军大老板当着，往后再开上轿车，他给你们打更下夜呀？美得你们！
　　李跃进：他这不是给人家打更下夜去了？
　　立军娘：人家行，自己家的事不干，人家捧他两句，他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50、绗缝厂办公室——内/日
　　保卫科长：十队长贵姓？
　　石头老汉：免石姓贵，免石姓贵……
　　宋厂长（笑）：他不是十队长，他姓石。
　　保卫科长（不好意思）：原来您姓石啊？真是对不起！
　　石头老汉（笑）：对，我姓屎，我什么臭姓什么。
　　引得大家一阵笑声。
　　宋厂长（指着保卫科长对石头老汉）：大队长，他是咱们厂子里的保卫科长，以后你们有事商量着办。您别看他是个科长，但他毕竟年轻，以后还要靠您多指点！
　　石头老汉（笑）：共同战斗，共同战斗！
　　宋厂长（对保卫科长）：现在就有一件很棘手的问题。经过这个月成本核算，生产费用明显提高，经过对出库原材料的盘点和清点库存，对不上帐，可见布料丢失的不少。
　　保卫科长：实在不行，就搜她们的身！
　　宋厂长：不行，咱们这个厂子绝大部分是女工，三百多名女工，又没有目标，怎么搜？搜不出来，人家反告我们，我们岂不是打不着狐狸弄身臊？
　　保卫科长：那怎么办？
　　宋厂长：怎么办还用我教你这个保卫科长？（踱步、停步）搜身并不是不行，但必须要拿到证据。
　　石头老汉仔细听着两人的谈话，思忖着。
　　
　　51、石头老汉家——内/日
　　石立军：他去了也好。你们想过没有？就咱爸那个脾气，他看得上谁？咱公司要招聘管理人员和职工，他只要看谁不顺眼，那还不把人家都给骂走了？
　　大家点头。
　　石立军：他将近七十的人了，我本想让他安度晚年，享享清福，可他偏不领这份情。
　　石建军：去不了三天，就叫人家给开回来了！
　　李跃进：话又说回来了，咱爸贡献不小，我们的贷款总算到位了！
　　
　　52、绗缝厂——外/日
　　正对着大门处有一大影壁。
　　影壁上写着：时间就是金钱，质量就是生命。
　　影壁前有一花坛，花坛里竖着两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飘扬着中日两国国旗。
　　工厂的大门紧闭着。
　　石头老汉身着一身崭新的绿军装，在警卫室外转悠着。
　　太阳旗在风中摆动。
　　石头老汉（望着太阳旗）：他奶奶的小日本鬼子！
　　
　　53、绗缝厂大门口——外/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