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张锋

　　独到的选题，精彩的画面，感人的细节，一部中国式祖母精雕细刻的形象塑造；现实和回忆交替出现的演绎方式，不仅加深了人物深刻的印象，更因为彼高此低的反差，深刻提示人类道德精神的退化，从而揭示精神文明和传统道德建设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影视文学剧本
　　祖 母 河
　　──根据本人发表在《芳草》杂志上的中篇小说改编
　　
　　赵 峰
　　
　　1外，日。
　　一条古老的小河。河的两岸爬满了青藤。
　　浅浅的流水声。
　　一架古老的石桥。石桥正中的一根石条上刻着一只细脚印。 桥头一块立石上刻着“祖母河”三个字。
　　
　　2外，日。
　　桥边一栋矮小的黑瓦屋。屋前河边一颗老树。
　　
　　3外，日（特写）石桥上的细脚印。
　　画后音与变动画面相结合：“若干年前，祖母河边一妇人生小孩，因无奶水供养， 生一个，死一个，生下第三个时，那妇人把孩子交给祖母，她自己跳河而死。 祖母为救一条小生命，常常坐在干枯的河边，把干瘪的奶头塞进孩子的嘴里，凭孩子吸、扯、咬。若干年后，那孩子做了官，衣绵还乡，想报答祖母，祖母已死， 便架起了这座石桥，将此河命名为祖母河，并在石桥上刻一三寸金莲印，以示纪念。”
　　
　　4内，日。
　　一间光线幽暗的房间里，病中的祖母躺在一张老式大床上，口干嘴渴，想喝水。
　　祖母：“大女儿！”〈媳妇〉
　　无人应声。
　　祖母慢慢翻身坐起，下床，一双细脚儿没站稳，歪歪晃晃， “卟嗵”倒下。
　　
　　5，外，日。
　　县城经济街五号，一栋装潢考究的两层楼房。楼房外吊一大招牌：张氏玻璃工艺行。
　　张锋坐在一张老板椅上正打业务电话。
　　
　　7楼下一乡下人国仁焦急地向窗口喊。
　　国仁：“张锋！张锋！”
　　
　　8张锋一边打电话，一边对外摆手。
　　
　　9张锋放下电话，探身窗外。
　　张锋：“国仁！是你呀！什么事？”
　　国仁：“你奶摔着了，轻度中风！”
　　国仁一面说一面进屋上楼。
　　
　　10张锋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忙拨电话。
　　张锋：“喂！小车一台！经济街五号！快！”
　　
　　11国仁上楼。
　　
　　12张锋：奶奶怎么样？
　　国仁：现在还能说话。只是，一边身子不能动。
　　（画外音）门外小车子按喇叭。
　　张锋：走！
　　
　　13张锋向司机点头，开门上车。
　　司机疑惑地瞅一眼乡下人 ，说：去哪儿？
　　张锋：乡下老家！祖母河！
　　司机：张老板！这跑乡下，是打表还是先讲个价？
　　张锋：好说！
　　司机：熟人熟事的！还是先谈个价吧！
　　张锋：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是说了好说吗？
　　司机这才高高兴兴地发动了车子。
　　14外，日。
　　小矫车绕出县城，溯河而上。
　　
　　15车内，张锋以手扶额陷入回忆。
　　
　　16外，日。
　　狂风肆起，大雨滂沱，门前大树弯弓。
　　祖母河河水汤汤。
　　
　　17瓦房内，日。
　　孕妇张母与婆婆〈祖母〉忙着接漏。张母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祖母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过去扶起张母，口中埋怨。
　　祖母：“真是的真是的！谁叫你动。看把你摔倒了吧！怎么样？摔着我孙子没有？”
　　张母：妈！我肚子疼得厉害。
　　祖母一面将张母拥上床，一面又焦又喜地说。
　　祖母：“麻烦了！准是我这孙子要出来凑热闹。”
　　祖母一边用手抚摸着张母的肚子，一边大声吩咐正在堂屋里搓芒绳的张父。
　　祖母：“国华！还不赶快去叫接生婆。你要做老子啦！”
　　
　　18张父将芒绳头扎在凳头上，戴上斗笠，钻进一片天地混沌的雨幕中。祖母跟在后面吩咐。
　　祖母：“ 顺便带串炮子回！”
　　
　　19产房内，一些女人拥进屋，七嘴八舌：
　　甲：“嘻！嘻！三尊婆要抱孙子了！”
　　乙：“三尊婆五十不到，就抱头孙，真是有福呀！”
　　丙：“爹婆爱的头孙子，爷娘爱的断肠儿！”
　　丁：“你看。三尊婆要抱孙子，喜落了眉毛笑落了眼。”
　　祖母：“喜是喜呀。只是，这毛脚孙子，才六个多月，就急着要出来。 但愿菩萨保护，我的孙子顺顺利利，健健康康。”
　　
　　20接生婆打一把纸糊的雨伞进屋。
　　张父尾随其后，将一串编炮放在产房门边的小桌子上 。
　　接生婆一边将雨伞收起放下，一边对祖母说
　　接生婆：“ 恭喜三尊婆，早抱孙子。”
　　祖母：“全仗你啦！菩萨保护。”
　　
　　21接生婆作初步检查。张母肚子疼得厉害。
　　接生婆一边大动作地抚摸，一边对张母说：孩子快出来了，使劲！
　　张母在万分疼痛中使劲。
　　接生婆又用眼色吩咐所有在场的女人。
　　女人们帮着使劲，做动作，出声。
　　祖母在一边默默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张母感觉到孩子要出来了，昏晕过去了。
　　
　　22一只小猫似的婴儿生了下来，没有出声，全场肃静。
　　
　　23接生婆用手拍打婴儿，仍不见哭。接生婆摇摇头， 用一件旧衣将婴儿随便一包，丢在床上。
　　女人们面面相觑，摇头。
　　女甲：“七不生，八不落，我看没指望了。”
　　女乙：“命。”
　　女丙：“不如赶快找把草，卷到山上去算了。”
　　女丁：“就是，图下胎吉利。”
　　祖母不甘心地走过来，将她的孙子提着抖了几下， 孙子终于病猫落气似的哭了一下，气如游丝。
　　从昏晕中挣扎过来的张母将奶头凑到婴儿的嘴边，婴儿仍不开口。 接生婆将婴儿放到一个破箩筐里，摇摇头，拿起伞，走了。 女人们自觉地退了出去。
　　祖母泪眼汪汪地看着产房门外小桌上的一串编炮发呆。 祖母慢慢走到箩筐边，将孙子抱起，打开接生婆草率的包扎，用温热的水把孙子的全上下一洗，抹净，重新包扎好，放进张母的被窝里。
　　
　　24祖母又弄来半碗白开水，取一汤匙于口中一试，不烫，掀开被子， 将温热的水慢慢灌进孙子的口中。孙子终于本能地张开了小嘴，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祖母将孙子的被子掖好。
　　
　　25张母感激地望望祖母。
　　
　　26另一间小屋里，祖母燃起一具香，化过纸，面对一方神灵， 双腿下跪，口中念念有词.
　　祖母：“菩萨保护我的孙子，菩萨保护我的孙子。”
　　9
　　27，外，日。
　　雨住。
　　风停。
　　日出。
　　
　　28内，日。
　　婴儿张锋睁开了晶灵的双眼。
　　
　　29内，日。
　　婴儿满月。客人入座。祖母怀抱孙子面众。
　　祖母吩咐：“他公！去拿辆秤来称称，看我这孙子有多重。”
　　
　　30戴花眼睛的祖父找来一杆秤，祖母将孙子交给祖父，祖父秤好，用一只手卡住秤绳，拿到亮处瞧秤星，边数边报。
　　祖父：“二斤半，三斤，三斤一两，三斤二两，三斤三两！”
　　祖母：“什么？三斤三两？才三斤三两？我这么重的孙子，怎么才三斤三两？你这下肺二折一的麻胡眼，有没有看错呀？”
　　祖父：“没错。不信你再秤一遍。”
　　祖母：“去你的！你当是秤猪秤狗啊！”
　　祖母接过孙子，面对众人笑。
　　祖母：“嗨！我这宝贝孙子，还不如一只猫重呢！但也总算是一条命，总算是我的一个宝贝孙子呀！”
　　
　　31外，日。
　　县城经济街五号。
　　矫车停下。
　　一辆木兰开了过来。
　　张锋打开车门下车，对木兰上的妻子说。
　　张锋：“我把奶接来了。”
　　张妻：“人呢？”
　　张锋：“在车上，快来帮着抬下来。”
　　
　　32张妻一边过去帮忙，一边问。
　　张妻：“怎么？奶病啦？”
　　张锋：“岂止是病，轻度中风，怕是很麻烦的事儿。”
　　张妻从另一边钻进车，猫着腰，不知道怎么弄好。
　　张锋一手托住祖母的脖子，一手托着祖母的腰部，慢慢往下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