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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幻  玄幻  民国  道士

　　悟生抱起篮中的婴儿，走进院里，交给齐家的一个下人。
　　“还不快去告知夫人老爷，小少爷来啦！”
　　下人接过孩子，边跑边叫。
　　“老爷，夫人！小少爷来啦！小少爷来啦！”
　　悟生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二十二节
　　尘埃落定
　　乌漆嘛黑的夜幕中，张司令张泽圆（原名张林豹）独自一人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街上，周围一片死寂。他边走边看，明明是白天那条熟悉的热闹大街，不知为何此刻令他有点不寒而栗。就在这时，四周白烟滚滚卷来，一个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你好狠心呐！你好狠心呐！”
　　张司令听得脊背发凉，他停住脚步，探头探脑地向前张望，滚滚白烟中出现一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那女人飘向张司令，慢慢抬起低垂的脸庞，张司令定睛一看，吓得寒毛直竖，是五姨太！她面如白蜡，眼里流着血泪，胸前还有颗子弹穿孔的血迹。
　　张司令踉跄着脚步往后退，牙齿在打颤，喉咙也开始发紧，一边退，一边求饶。
　　“五姨太，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手。”张司令哭求起来，直扇自己耳光，“我不是人，我是个混蛋！我是个混蛋！”
　　“还我命来！”
　　五姨太扑向张司令，张司令撒腿往回跑，可没跑几步，他不由得打着咧跌向后倒，因为前面又出现了几个面孔，分别是杨显德和杨清宇，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慢慢聚拢来，张司令无处可逃，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不要啊！不要啊！”
　　猛地，张司令嘴里大喊着“不要啊”从睡梦中惊醒坐起，大口喘着气。身旁的三姨太也被这叫喊声吓醒了。张司令汗流浃背，脸上的汗珠雨滴般往下滚。
　　“司令，您又做噩梦了？”
　　三姨太关切地问。
　　张司令没说话，起伏的胸腔似凹凸的小山丘一上一下。
　　“这些道士真没用，做了那么多次法会，银子花了不少，可一点作用都没有！”
　　三姨太气恼地抱怨那些江湖术士。
　　“睡吧！”
　　张司令重新躺下来，三姨太转身紧紧用手抱着他，睡了。但张司令一直睁着眼，不敢睡，也害怕睡着。
　　这几十年时间里，张司令将窃取的杨家资产占为己有，经营得风生水起，不但扩展壮大了自己的武装队伍，还转身成了一个阔气的生意大佬，面上过得十分滋润风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噩梦，就像梦魇一般，从未放过他，十几年了，他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也因此时常头痛，伴随着失眠和焦虑。
　　为了弥补自己的一些过失，或者说求个心安，张司令将沦落到青楼的彩虹纳为小妾，可态度上一直不咸不淡，也不闻不问，彩虹在张府的地位仅比下人高一点。因为青楼的避孕方式比较无人道，彩虹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多年后，她抱养了一个女弃婴，今年十三岁，名叫多多。
　　在这之前，张司令到处猎奇，只要是美貌的女子，被他看上了，不管愿不愿意，他都会想方设法弄进自己的府里，也因此没再多看过她们母子一眼。算起来，张司令已经金屋藏娇四五个，二太太难产而死，大太太和三太太分别生了儿子，一个比多多大一岁，一个比多多小一岁，备受张司令喜爱。但大太太生子后，体弱多病，多半卧床不见人。
　　彩虹背景低微，在张府没人瞧得起她们母子，除了四姨太。四姨太出生书香门第，为人通情达理，虽不是名门闺秀，可父母也都是有学识的生意人，无奈被张司令看上，即便父母死活不同意，但在张司令枪杆子的威逼下，为了保全父母性命，她只得憋着满腹的委屈和不甘答应了这门婚事，可过门后一直郁郁寡欢，也未能生个一儿半女。张司令起初对她百般疼爱，也不期望她一定给自己生个儿子，但见她肚子一直没动静，加上三姨太儿子聪明伶俐又十分讨人喜欢，张司令的注意力和精力逐渐被有点心机的三姨太牢牢掌控。偌大的张府，诸位太太中，四姨太也就跟彩虹非常谈得来，虽然两人身世背景不同，但无不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悟生牵着马，看看头上正红的艳阳天，擦擦额头上的汗，舒了口长气，总算是到了。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悟生一边走，一边左右观看，跨过城门，不知不觉进入热闹熙攘的大街。街边有个简易的露天小茶摊，他牵着马走过去。
　　“老板，来碗茶。”
　　悟生边说，边将马儿拴在凳子腿上。摊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大爷端着茶壶和一个大碗过来，放好，给悟生倒了一大碗。
　　“您慢用。”
　　悟生端起来咕咚咚一口气喝完，来的路上真是渴死了，这会儿见到水，比吃的还香。悟生回头看了一眼忙活的摊主，心想，不妨跟这位老者打探一下，看这年纪，二十多年前杨家的事，他应该有所耳闻。
　　“老人家，您是本地人吗？”
　　“是啊！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
　　老人欢快地说。
　　“那跟您打听个事儿。”
　　“有什么事，尽管问。”
　　“你知道这一带曾经的富商，杨显德一家吗？”
　　老人听罢，立即停住手上的活儿，刚才还和蔼可亲的脸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
　　“小伙子，你问这个干吗？”
　　悟生听得出，老人对这个话题有点警惕和敏感，这正好说明他知道些什么。但为了卸下老人对他的提防心理，悟生随便扯了个慌。
　　“十多年前，我父母从这里搬迁去外地，小时候听他们提起过杨家的一些事。今日正好路过此地，准备游玩几天，可能是好奇心作祟，想起了父母所说的杨家，只是想多了解一些。”
　　老人放下擦桌子的抹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意味深长。
　　“说起当年的杨老爷，真是个大好人。可惜了！”
　　“老人家，能具体说说吗？”
　　“其实具体的，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太了解，更多的都是一些小道传言，不可信。但据我所知的，杨老爷在本地的丝绸店、钱庄，一夜之间都被土匪打砸烧坏了，而他们一家人，也被一场大火全部烧死。真真是个惨啊！”
　　“土匪？”悟生放下手中的茶碗。“那您可知道这些土匪的来历？”
　　老人摇摇头。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悟生喝完碗里的茶，付了钱，悠悠晃晃地走到“同福酒楼”门前，他仰头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同福酒楼……名字还不错。”
　　他牵着马跨进门槛，立即被店内的小二拦住了。
　　“客官，马是不能进来的。”
　　悟生看了一眼自己的马，用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小二。
　　“我要住店，那我的马栓哪儿？”
　　“这……”小二有点为难，“我们这里，也没有专门帮客人饲马的地方啊。要不，您去别家看看？”
　　悟生刚要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等一下。”
　　一位发白苍苍的老人走出来。小二赶紧退到一边。老人走过来瞪了一眼小二。
　　“太不懂事了！”老人说罢，立即笑脸面相悟生。“我是这店的掌柜，客官要住多久？”
　　“嗯……估计得好些日子，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那就不打紧，后面院子空的很，不就是一匹马嘛，能费多少地儿！”
　　“那马料？”
　　悟生问。
　　“都不是事儿！只要您住我这儿，保管马儿也能给你照管的膘肥体壮。”
　　“多谢掌柜的了！”
　　“阿蛋，给客官收拾间上好的房间，马料去就近马场那边买些回来。”
　　“好嘞！”
　　小二阿蛋将马牵入后院，掌柜的领着悟生上楼，给他安置了房间。悟生走进去，将包袱放到桌上，掌柜的一直站在背后默默看着悟生。悟生一回头，不经意跟掌柜对视了一下。
　　“掌柜的，还有事吗？”
　　“没有！”掌柜笑着摇摇头，“看您风尘仆仆的一路赶来，我让小二给您打盆洗脸水吧？”
　　“好。”
　　掌柜走出去，合上门，边走边琢磨嘀咕。
　　“这年轻人的面貌好眼熟啊，眉眼很像一个人，像谁呢？”掌柜皱紧眉头，翻转着眼珠，冥思半天，恁是想不起，只好摇摇头，用手轻拍了几下额头，喟叹一声。“真是岁月不饶人，年纪大咯！”
　　悟生收拾完后，打算去当年的杨宅看看。杨宅那夜火烧之后，荒废已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破损得一塌糊涂，现在更是杂草丛生，人根本没处下脚。悟生走到大门前，前面围着一个栅栏，似乎是用来阻挡外人进入。悟生矗立良久，心情极其复杂，打算越过栅栏进去看看。一个挑着扁担卖蔬菜的菜农路过。
　　“嘿！小后生，你找死啊？”
　　菜农放下扁担，看着他说。
　　悟生跨过去的腿，立即收了回来。
　　“大叔，这话怎么说？”
　　“这里面闹鬼啊，我劝你最好别进去！”
　　“你见过？”
　　菜农摇摇头。
　　“我是没见过，但我听打更的人说过，三更半夜路过这里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哭声，可瘆人啦！天一黑，没人敢从这儿路过。”
　　悟生笑了一下。心想，我一个捉鬼的还怕鬼？
　　“多谢大叔提醒。”
　　菜农挑起扁担，晃悠悠地走了。悟生自然不会把菜农的话放在心上，他照旧越过栅栏，拨开杂草，一步一步走进院子。他举目四望，幽静的杨宅大院里，除了突然飞起的鸟儿和虫叫声，一个活物都没有。他摸索着走进残损的大厅，横着的一两根木头上面积满了灰尘，旮沓窝处，缠绕着清晰可见的蜘蛛网。他环顾上下四周和脚下，荒凉得如同踏上了戈壁，没有任何线索供他可寻。悟生走出去，又到别处去查看，依旧一无所获，就在他有点灰心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烟纸味儿。平时自己烧惯纸钱黄符啥的，这种味道对他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鼻子微微一嗅，方圆五里都能嗅出个明堂来。他循着味道走过去，拨开一纵挡在眼前，差不多覆盖地表两米长，一米高的杂草，看到那里有献祭的水果和一堆厚厚的灰烬。他拿起一根香蕉，看了看，香蕉的底部已经发黑，旁边的苹果却色质依旧鲜艳，指甲一掐，还能流出鲜汁来。
　　“有人来献祭？”悟生放下水果自言自语。“看这灰烬的厚度和水果的新鲜程度，这个人几乎经常来。如果是外人，不必如此尽心，肯定是杨家还有活口。”
　　悟生不自觉地喜上心头，但转念又想，此人应该也是隐秘行迹偷偷来，否则就不会找这么个隐蔽的地方献祭。可如此一来，对方来去的时间就无法把握，而我总不能白天黑夜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悟生从兜里掏出三个铜钱，瞅着它们一阵苦笑。
　　“断卦断卦，如今碰上自己的事，反而断不得！算了，还是听师父的话吧。”
　　他装好铜钱，起身走出院子，边走边琢磨。那场大火是在夜里烧的，很多内情外人也不得而知，如果是普通人家着火，估计没人会放在心上，但当年的杨家显赫一时，发生这样的事，衙门内应该会有调查的存档资料。不如先去本地衙门走一趟。
　　他走到衙门大门前，门楣上赫然写着：军署警卫队。
　　悟生看了一眼，径直往里走，却被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兵拦住。
　　“干什么的？”
　　“哦，我找你们队长，他在吗？”
　　“你跟我们队长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还找我们队长？赶紧滚！”
　　小兵毫不客气地将悟生往出轰。悟生贴着笑脸，从兜里掏出几两银子。
　　“小哥，行个方便。”悟生将银子塞进小兵的手里，“我找你们队长确实是有急事。”
　　小兵收下银子，咧嘴笑开了。
　　“小子还挺会办事！去吧。”
　　悟生走进办公大厅，里边烟雾缭绕，声音嘈杂。一桌人正在打麻将，另一桌围着一堆人掷骰子赌钱。悟生走近打麻将的那一桌。
　　“打扰了，请问，你们队长在哪儿？”
　　半天没人理会，悟生又重复问了一边。一个歪戴着帽子，眼睛不离麻将，嘴里叼着烟的士兵不耐烦的指向另一边。
　　悟生走到赌桌前，凑近看热闹。
　　“押大！大！”
　　“小！小！”
　　那人揭开罐子，果然是大！
　　“哈哈哈！我今天手气真他妈太好了！队长，小弟就不客气啦。”
　　一个士兵将桌上的钱全部拦进自己的怀里。而桌子另一边的队长输得额头青筋暴起，即便内心怒气冲冲，但在赌桌上只好愿赌服输。
　　“再来！”
　　队长擦了一把汗，撸起袖子，准备再接再厉。
　　“队长，这回，押大还是押小？”
　　赢了钱的士兵笑着问。
　　“我押……”队长有点迟疑不定。
　　“我替你押！”
　　悟生在人群中喊了一句。众人诧异地回头看向他。
　　“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