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二）作品名：红云白雾 作者：任勤
　　
　　
　　后几天的军训是在场院进行的，主要的内容有：队列式、持枪、肩枪、装弹、瞄准、空枪模拟射击等。此外，利用晚上的时间，胡松林还讲解了行军、警戒、侦察、搜索、联络等一些基本军事常识。
　　
　　四天的训练课结束之后，胡松林又布置了最后三天的任务：用两天的时间，以班为单位，复习这几天所学过的军事课的内容，最后一天由大队民兵连组织一次抽查、验收。
　　
　　这一天，轮到徐良打水，吃过晚饭，他拎起水桶，到院子里的井台上打水，一连拎了四五桶，把厨房里的水缸装满了。刚放下水桶，颜宝柯从外面进来了，凑到他耳边悄悄的说：“张云鹏约我们明天到山里去打狍子。”
　　
　　徐良连忙拉着颜宝柯出了厨房，看看外面没有人，小声的问道：“他怎么说的？”
　　
　　“他要我告诉你和高洁一声，让我们最好都带着枪，一起到野猪沟去打狍子。”
　　
　　“还约高洁一起去？”徐良有些动心。
　　
　　“是啊，他说跟我们几个比较熟，而且高洁枪法好，并说他手里有一些子弹，还可以让我们过过枪瘾。”
　　
　　“那你想去吗？”徐良问。
　　
　　“我当然想去了，但我手里没枪，而且枪也打的不准，去了也是跟着凑热闹，让我去打狍子，那除非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管他呢！打狍子咱倒不指望，他有子弹，咱们先过过枪瘾再说。”徐良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他的理想职业就是军人和警官。
　　
　　“两支好用的抢，一支在邱成峰手里，一支在林秋月手里。”颜宝柯提醒着。
　　
　　“你怎么知道？”徐良问。
　　
　　“老胡发枪的时候，高洁说的，她还事先告诉林秋月哪支枪是好的，让她去拿的那支。”
　　
　　“那我去找高洁和林秋月，实在不行，就用我那支枪把林秋月的那支换过来，你去找邱成峰，最好说服他也一起去。”徐良做着安排。
　　
　　“什么？你还想要邱成峰也去！你还不知道他呀，一有空就捧着《资本论》，能舍得一天的工夫和我们去山里转悠。”
　　
　　“你问一下试试，说不定这次他就心血来潮了呢！”
　　
　　“好吧！那我就试一试。”
　　
　　两人回到了屋里，西屋的两铺炕上，男同学们躺的躺、坐的坐。南炕上常守志、刘红军和张保忠一人拿着一支枪在摆弄着，北窗台上点着一盏油灯，邱成峰头朝里枕着行李卷，借着油灯的光，真的在看《资本论》。
　　
　　颜宝柯捅了徐良一下：“你看，我没说错吧！我去问问他，不过没多大希望。”
　　
　　两人走过去，徐良坐在了邱成峰脚边的炕沿上，颜宝柯爬上炕，躺在了邱成峰的身边，和他头挨头，邱成峰合上了书：“宝柯，有什么事吗？”
　　
　　“明天去山里打狍子怎么样？”声音低的只有邱成峰能听得见。
　　
　　“打狍子？”邱成峰也尽量压低声音。
　　
　　“对，打狍子！”
　　
　　“就凭你、我，还有几支训练用的步枪和几发按规定要上交的子弹。”
　　
　　“张主任的弟弟是复员兵，他手里有子弹，是他约我们去的。”
　　
　　“我说这两天怎么总有个穿军装的人去女生屋里打电话呢！就是他吧？”
　　
　　“对，就是他，张云鹏！”
　　
　　“他都约了谁？”
　　
　　“约了我、徐良还有高洁，去武装部借枪那天，我们是一起坐大车回来的，算是比较熟悉啦。我想用你手里那支枪，所以才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去。”
　　
　　“他挺佩服高洁的枪法吧？”邱成峰头两天就听说过高洁打兔子的事。
　　
　　“当然有这个因素，高洁打兔子和老鹰的时候他也在场，当时他把高洁好一顿夸。”
　　
　　“宝柯，枪你可以拿去用，但我不想去。”
　　
　　“你是不是觉得张云鹏这个人有什么企图？”
　　
　　“那倒不是，我是想在家里看看书。”
　　
　　“那要不要提醒一下高洁？”
　　
　　“我看用不着，她又不是小孩子，事情要经历才有体验，人要通过接触才能了解，但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去，你也不要勉强。”
　　
　　“知道了，不管她去不去，我得告诉她一声。”颜宝柯起身要去东屋找高洁。
　　
　　“宝柯，你要去哪儿？”徐良小声问。
　　
　　“我去告诉高洁一声。”
　　
　　“不是说我去吗！”
　　
　　“哦，对，那你去吧！不管她去不去，别忘了把林秋月的那支枪弄来。”
　　
　　“放心吧，忘不了。”徐良转身出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徐良拎着一支步枪兴冲冲的回来了，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枪一头扎到北炕，躺在了邱成峰的另一边。
　　
　　“怎么样，高洁不去吧。”邱成峰小声的说。
　　
　　“你根据什么这么说？”
　　
　　“她要去的话，这支枪还能到你手里吗？”
　　
　　“还别说，你的判断还有点道理，但她还没想好，说明天早上再做最后的决定。”
　　
　　颜宝柯蹬了蹬蜷着的腿，身子往炕里挪了挪，然后借助炕里的行李，用左胳膊支起上身，隔着邱成峰小声对徐良说：“你有了这支枪，成峰的那支就归我了吧？”
　　
　　“那可不好说，得看张云鹏能不能弄到抢。”
　　
　　第二天，吃过早饭，徐良和自己班里的几个人交待了几句，又和常守志打了招呼，便和颜宝柯打好了绑腿，戴着棉帽子，挎着棉手闷子，然后一人背起一支步枪，出了门。因为这几天基干民兵在训练，其他社员都在西场院为供销社打草绳子、编草帘子，所以街面上没有人，很静。两个人先到供销社去买饼干，小赵看他们俩都背着枪，边称饼干边说：“去打狍子呀？”
　　
　　“去练练射击。”徐良说完自己也笑了。
　　
　　“放心吧！我不会跟谁都乱说的。”小赵会意的笑着说。
　　
　　他包好了三包饼干，徐良拿过两包、颜宝柯拿起一包各自装到了自己挎包里。两人刚要走，张云鹏进来了，他穿着羊皮袄，背着一杆老洋炮，手里还拎着个军用水壶。
　　
　　“张哥，昨天不是说好了我们去你家找你吗！”颜宝柯热情的打着招呼。
　　
　　“我出来迎迎你们，也免得惊动隔壁的我哥和嫂子，他们又说我不务正业了。”
　　
　　张云鹏边说边四下里看着，他没看到高洁，便急切的问道：“高洁呢，她怎么没来？”
　　
　　“有几个女生军械课没弄明白，要高洁帮她们弄一下拆卸和组装步枪，所以她就没来。”徐良按高洁事先教给他的话解释着。
　　
　　“不来就算了！”
　　
　　张云鹏显得有些失望。”他转过身去把军用水壶递给了小赵：“给我称一斤饼干，打一壶酒。”
　　
　　“张哥，饼干我们已经买了，足够我们三个人吃的！”徐良用手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挎包。
　　
　　“那就打一壶酒吧！”
　　
　　小赵给张云鹏的军用水壶里装满了酒，颜宝柯抢着付了钱。
　　
　　三个人出了供销社直奔北崴子，过了北崴子敬老院就到了大风沟的沟口，进了沟口不远，张云鹏指了指沟边的一块大石头，三个人走过去坐了下来。张云鹏摘下了背在身上的老洋炮，对两个人说：“进沟了，你们俩谁跟我换一下枪，这杆老洋炮已经装好了火药和散弹，遇到个兔子、野鸡什么的还管用，要是遇到狍子、野猪就不好使了。”
　　
　　“张哥，把洋炮给我吧，我背的这支枪就是高洁打兔子的那支，你拿着吧！”徐良摘下了自己背着的步枪，递给了张云鹏，又接过了老洋炮。
　　
　　张云鹏从背在身上的狍皮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带皮鞘的军用匕首，递给了颜宝柯。
　　
　　“这个放到你的挎包里，到时候会有用的。”
　　
　　然后他又摸出几颗子弹，给了颜宝柯三颗，其余的都压进了自己的那支枪的弹仓里。
　　
　　“徐良，这支枪还是你拿着吧，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枪。”善解人意的颜宝柯非常了解徐良此时的心理。
　　
　　“也好，我喜欢枪，你喜欢‘炮’，那咱俩就换一下。”徐良接过了颜宝柯递过来的枪和子弹，又把老洋炮递给了颜宝柯，他将子弹压进弹仓，又转过身，看了看张云鹏，像是要说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张哥，我们能在这打两枪过过瘾吗？”
　　
　　“不行！我们在这一开枪，整个沟里的鸟兽就都惊了，再想打什么猎物就难了。”
　　
　　“哦，这么说，在山里打猎的时候还不能乱开枪？”
　　
　　“对了，乱开枪是山里人打猎最忌讳的。”
　　
　　三个人站起身，要继续往沟里走，徐良一回身发现一个人从沟口进来了，他仔细一看，原来是高洁。她还是回省城看父亲那天的打扮，穿一身棉军装，还打着绑腿，只不过她身上也背了一支枪。她看到了三个人便大声的喊着：“老颜、徐良，等我一会。”
　　
　　“别着急！我们等你。”徐良也大声喊着。
　　
　　“高洁你怎么又来啦？”颜宝柯有些意外。
　　
　　“她来了，咱们就等她一会。”张云鹏显得很高兴。
　　
　　没多一会，高洁就赶了上来。
　　
　　“高洁，你怎么也带支枪上来，它好用吗？”徐良问。
　　
　　“我昨天向胡连长借的，又矫正了一下，精确度会比原来提高一点。”
　　
　　“那咱俩换一下吧，我反正是个瞎猫，除非碰到个死耗子，瞄不瞄准都一样。”
　　
　　“好吧！换一下就换一下。”
　　
　　两人交换了枪，张云鹏又爽快的摸出了一把子弹，给了徐良四、五发，其余的都给了高洁。然后他轻轻的一挥手说了声“走吧！”四个人前后相随的往沟里走。
　　
　　张云鹏兴致勃勃的在前面带路，越往沟里走，沟底的积雪就越厚，几个人也越走越吃力。张云鹏提议离开沟底走沟帮，徐良和颜宝柯走左侧山坡，他自己和高洁走右侧山坡，这样视野会开阔一些。坡上的积雪虽然浅一些，但因为有坡度，加之没有现成的路、灌木丛生，所以走起来也很消耗体力。
　　
　　翻过了一道山梁以后，就是野猪沟了，都快到中午了，仍然没有发现什么猎物，四个人都已是口干舌燥，他们便顺着坡往下走。在半坡一块裸露的山石旁，有一眼山泉，随着泉水慢慢的渗出，周围已经冻成了一个冰丘。张云鹏让颜宝柯拿出匕首，在冰丘上挖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泉水缓缓的流了出来，四个人轮流着用手捧着泉水喝了个够，然后坐在山石上休息。
　　
　　徐良摘下挎包，拿出两包饼干，扔给并肩坐在一起的颜宝柯和张云鹏一包，让坐在旁边的高洁和自己吃一包。张云鹏吃了几块饼干之后，站起身，摘下挎在身上的军用水壶，拧开盖，走到徐良和高洁旁边，将水壶递给了徐良。
　　
　　“喝点酒，暖和暖和。”
　　
　　不知深浅的徐良接过水壶，一仰脖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的酒味冲进了鼻腔，呛得他半天没喘上气来，等他稍稍缓过劲来后，急忙把水壶又递给了张云鹏。
　　
　　“不行，这东西太呛人了！”
　　
　　“高洁，你敢喝点酒吗？”张云鹏将酒递到高洁的面前。
　　
　　“对不起！白酒我从来没喝过，也不想喝。”
　　
　　张云鹏回到原来的位置，又将壶递给了颜宝柯。颜宝柯刚才看到了徐良喝酒的那一幕，他接过酒壶，将壶嘴放到唇边，然后慢慢的吮吸着，等适应了酒的辛辣味的刺激后，才从容的喝了几口，就这样，还是感到了食道和胃的灼热。他站起身，走的泉眼旁，捡了几块不大不小的冰块，放到嘴里慢慢的含化着，以消除辛辣的刺激和灼热感。
　　
　　休息了一会，两包饼干也吃光了，张云鹏拧上了壶盖，将酒壶又挎在了身上，用右手提起了枪。徐良没拿自己刚才拿着的那支步枪，而是拿起了老洋炮，他心里想，有高洁和张云鹏在，即使遇到了大的猎物，就算那支经过高洁矫正过的枪很精准，也没有自己开枪的机会，如果遇到了兔子、野鸡这样小的猎物，还是用洋炮打散弹会把握一些，这样既能打到猎物，又不至于在几个人面前丢面子。
　　
　　“宝柯，咱俩换换，你拿着这支枪，如果一直碰不到什么猎物，往回走时，咱俩再用那两支好枪，就是瞄着大树，也要打两枪过过枪瘾。”
　　
　　“好吧！”颜宝柯很高兴的拿起了步枪。
　　
　　高洁也拿着枪站了起来。
　　
　　“徐良、宝柯这回你们俩下去走沟底，我和高洁走沟帮，上下互相照应一下。”
　　
　　“好吧！走、宝柯。”两人往沟底走。
　　
　　张云鹏领着高洁沿着沟帮往前走。野猪沟的林木较密，山坡上积雪也较深，高洁跟在张云鹏后面与他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张云鹏右手提着枪，两眼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一片橡树林里，他发现前面有两趟脚印，便立刻警觉起来，想赶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动物的脚印，突然，听到“呯”的一声枪响，然后就是“轰”的一声洋炮响，紧接着就听见徐良的大声呼叫。
　　
　　“野猪！”
　　
　　张云鹏赶紧端着枪向沟底冲去，高洁也端着枪跟在他后面往下冲，只见对面坡上一头约二、三百斤重的野猪正向颜宝柯扑去，刚才是他向野猪开了一枪，但慌乱中没有击中要害，徐良也轰了一洋炮，但散弹对野猪毫无损伤。张云鹏想向野猪开枪，但野猪离颜宝柯已经很近了，而且他自己、野猪和颜宝柯所处的位置接近在一条直线上，他怕误伤了颜宝柯，因此迟疑着不敢开枪。野猪呲牙咧嘴的冲向颜宝柯，情急之中，颜宝柯忘了拉大栓再一次射击，而是本能的端着枪做了一个刺杀的动作，借着野猪的冲力，竟将枪管捅进了野猪的嘴里，与此同时高洁手里的枪响了。由于枪管戳到了野猪的嘴里伤到了它的牙齿，也许还有受到枪击的原因，野猪疼的一甩头，顺着山势将颜宝柯甩出去有十几米远，枪也脱手了，由于惯性的原因，野猪也随着冲了下来。这样一来，颜宝柯、野猪和张云鹏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张云鹏不再担心会误伤到颜宝柯了，他果断的扣动了扳机，但遗憾的是枪没有响，一颗“臭子”卡在了枪筒里，颜宝柯仍然受着野猪的威胁。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呯”的又一声枪响，已经冲到离野猪只有十几米远的高洁又开了一枪，野猪嚎叫了一声，扑腾的倒下了，它那沉重的身体差一点就压到颜宝柯的身上。冲到跟前的张云鹏和高洁怕野猪再缓过气来，都拉开了枪栓，对准野猪“呯”、“呯”又是两枪。
　　
　　惊魂未定的徐良跑了过来，他扔下手里的老洋炮，伸手去拉颜宝柯的胳膊，但颜宝柯痛的直叫，显然是左臂受了伤。徐良赶紧蹲下身，用左手扶着他的后背，右手托着他的右肘，扶他坐了起来。高洁也赶过来，蹲在颜宝柯的左边轻轻的扶着他的左肩。再看张云鹏，只见他端着子弹上膛的步枪，站在野猪的旁边，枪口指着野猪的头部，还有些担心它再醒过来。大约过了有一、两分钟的时间，看野猪不再有什么动静了，他才用脚踹了踹野猪的头，确信野猪已经死了。他关上保险、将枪放在一边，蹲下身来仔细的一查看，发现野猪的脖颈上竟勒着一道钢丝套，很明显，这头野猪曾被套子套住过，然后，又挣断了套子后跑到这里来的，否则的话，是不会见到人就进行如此疯狂攻击的。确信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张云鹏顾不得插在野猪嘴里的那支枪，只拿着自己的枪，赶过来看颜宝柯。三个人避开颜宝柯的左臂，扶着他的腰和肩想让他站起来，但他的右腿也疼的支撑不住，三个人只好将他抬到一块突出的山石旁，让他靠着石头坐了下来。张云鹏摘下他身上的挎包，想把他的棉袄脱下来看看他左臂的伤势，可是颜宝柯疼的受不了，根本没法脱。张云鹏又查看他的右腿，只见小腿外侧的绑腿和棉裤都被穿开了一个洞，还有鲜血渗出来。
　　
　　“看来他的左臂是骨折了，右腿好像是受了枪伤。”张云鹏当过兵，有一定的对外伤的判断经验。
　　
　　“他受了枪伤？谁开枪打中了他？”徐良迷惑的问。
　　
　　“从射击的角度看，应该是高洁的第一枪！她开那枪时我们几个人和野猪都近乎在一条直线上，距离也比较近，所以误伤的可能性很大，但从宝柯腿上伤口的情况来看，又不像是被枪弹直接射中的，因为他只是小腿外侧有子弹射入形成的伤口，而内侧对应的位置并没有子弹穿出的伤口，也就是说并没有造成贯通伤，在那么近的距离被步枪子弹击中而没造成贯通伤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腿上的伤如果是枪弹造成的，很有可能是‘跳弹’。”
　　
　　“也就是说子弹并没有直接击中我，而是打在石头或其它比较硬的物体上，又反弹到我腿上的。”颜宝柯忍着疼痛，在分析着自己受伤的原因。
　　
　　“你说的对！反弹后的子弹方向改变了，力量也小了一些，所以才没有造成贯通伤，但也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张云鹏进一步解释着。
　　
　　“还有什么情况？”高洁略显紧张的问。
　　
　　“那就是子弹先是打中了野猪，穿透了它的某一个部位，速度减小后又打中了你的小腿。但不论是哪种情况，既然没有造成贯通伤，子弹就应当还留在腿里，这也是没造成他过多出血的原因。”
　　
　　“虽然出血不多，那也得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呀！”高洁有些担心颜宝柯的伤势。
　　
　　“怎么包扎？现在既没有消炎止血的药，也没有药棉和绷带！再说了，如果要包扎伤口就得把他的棉裤剪开，弄不好又会造成冻伤。”徐良也很着急。
　　
　　“这么办吧！”
　　
　　张云鹏边说边把自己的棉手闷子摘了下来，又从颜宝柯的挎包里摸出了那把匕首，褪去皮鞘，用匕首尖挑开两只棉手闷子的布面，掏出了里面的棉花，把其中一只布面放到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然后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着了手里的棉花，让燃烧后的棉灰落到了布面上，等手里的棉花都烧尽之后，他把布面折起来，递给了徐良：“拿着！别让风把棉花灰吹跑了。”
　　
　　说完他又拿着匕首到了颜宝柯的身旁，用匕首小心的清理着颜宝柯右小腿伤口周围棉裤上、绑腿上带血污的布丝和棉絮，直到露出了伤口周围核桃大的地方。他让徐良把棉灰全倒到了伤口上，然后又把两只手闷子的布面折了几折，也叠成核桃大小，捂到了伤口上。直到这时徐良才完全明白了张云鹏在干什么，他连忙解下了自己腿上的绑腿递给了张云鹏，张云鹏接过绑腿，很熟练的缠绕在了颜宝柯的伤腿上。
　　
　　“这下血应该能止住了！”一直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高洁终于松了一口气。
　　
　　“宝柯伤的这么重，我们得先把他弄回去，找大夫给他看看伤，野猪就先用雪埋起来，明天再来取。”徐良说着站起了身，朝野猪走去。
　　
　　野猪的头上、身上中了四、五枪，其中有一枪是从左耳打进去的，耳朵里冒出来的血已经凝固了。颜宝柯拿的那支步枪的前半部都插进了野猪的嘴里，徐良用力从野猪嘴里抽出了步枪，枪管上也沾满了血污，准星也歪了，他蹲下身，用地上的雪擦净了枪管上的血，又回来放下了枪，拿起了匕首，走到一棵松树前，用匕首砍下一枝手腕粗的松树枝。他用树枝当笤帚，把周围的雪扫在一起，把野猪埋了起来，然后回到颜宝柯的身边。
　　
　　张云鹏和高洁扶着颜宝柯勉强站了起来，徐良蹲下身试图背着他走，但因为在山里转了多半天，再加上刚才过度的紧张，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颜宝柯背起来。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张云鹏说：“看来得有人回去报个信，多叫些人，再带两张爬犁来接我们啦！”
　　
　　“那我回去吧！”徐良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便同意了。
　　
　　“你一个人回去怎么行，山路不熟，体力又差，如果遇上大的野兽会有危险的，我和你一起回去吧！”高洁有些不放心。
　　
　　“也好！你们俩回去，相互有个照应，都带着枪，以防万一，其它东西都放下，减轻点负担。不过一定要注意，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队里，千万不要迷路，你们从这里翻过岗，那面就是我们来时走的大风沟，顺着沟底往下走，沟口就是北崴子。你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北崴子找几个人来接我们，如果还能坚持的话，最好回我们队找人，今天的事惊动的人越少越好，免得以后招惹麻烦。”张云鹏仔细交代着。
　　
　　徐良摘下了自己的挎包放到了石头上，拿起了颜宝柯的那支步枪。张云鹏从狍皮口袋里摸出几颗子弹，递给了高洁：“徐良拿的那支枪不会好用了，你压上子弹，以应付万一。”
　　
　　高洁接过子弹，压进了枪的弹仓里，蹲下身安慰了颜宝柯几句，然后提着枪和徐良往山梁上爬去。两人吃力的爬上了山梁之后，又转过身来挥了挥手，便消失在了山梁那面。
　　
　　两人走后，张云鹏让颜宝柯靠石头坐着，自己拿着匕首，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椴树旁，砍下一根胳膊粗的树杈，剁下大约一尺长的一段拿了回来。他坐在颜宝柯的身边，用匕首将椴木段从中间劈开，将树皮完整的剥了下来，然后他轻轻抬起颜宝柯的胳膊，将两块段树皮一上一下扣在颜宝柯的左小臂上，合成一个完整的树皮筒，隔着棉袄袖子将他的左小臂箍住，又用自己的一条绑腿将两块树皮缠住，用另一条绑腿将伤臂吊在颜宝柯自己的脖子上。这些都做完之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张云鹏才感到有些冷。他挨着颜宝柯坐了下来，伸手拿过颜宝柯的挎包，拿出了包里的饼干，放到颜宝柯右手里几块，自己也抓起了几块。两人吃着饼干，张云鹏又拿起军用水壶喝了几口酒，仍然没有驱走寒意。他站起身来，在附近拾了一堆干树枝，还有一些以前伐木时遗留下的树头、树杈，他用匕首把树头、树杈都剁成二尺多长一段一段的柈子，然后又拿起刚才徐良扫雪用的松树枝，将山石前的积雪打扫干净，用匕首把周围大约三、四米半径内的蒿草、灌木也都清理干净了。
　　
　　太阳落山了，天更冷了。张云鹏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把蒿草，放在了刚才已经清理干净了的裸露的地面上，又在上面架了一些干树枝，待火烧旺以后又在上面添放了一些粗树枝和柈子，火越烧越旺，面对着火堆，两人的前胸烤的暖暖的。
　　
　　没有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来，柴堆的火焰渐渐地小了，除了余烬闪着光亮，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张云鹏用木棍将带着炭火的灰烬推出了二米多远，用手摸了摸原来火堆下刚刚露出的土地，感觉都有些烫手了。他又去抱来了一大捆刚才清理掉的、干透了的蒿草，铺在了烫手的地面上，并把它摊平，然后扶着颜宝柯，让他顺着山势，头朝上、脚朝下躺在铺好的蒿草上。起初颜宝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渐渐的他感到了一些暖意，过了十几分钟就感到后背暖暖的、像躺在火炕头上一样。
　　
　　张云鹏又往旁边的炭火堆里添加了一些干树枝，然后抱着步枪，挨着颜宝柯躺了下来。身下是隔着蒿草的热土，旁边是越烧越旺的火堆，在紧张状态下忙碌了半天的张云鹏才多少放松了一些。
　　
　　“还冷吗？”他关切的问颜宝柯。
　　
　　“不冷了，很暖和！”
　　
　　“疼吗？”
　　
　　“胳膊有些疼，腿发胀、发木。”
　　
　　“不要着急，等徐良和高洁带人过来就好了。你饿了吧？我割一块野猪肉烤着吃怎么样？”
　　
　　“算了吧！我不想吃。”
　　
　　浑身疼痛、又累又乏的颜宝柯显然没有吃烤肉的兴致，他只盼着徐良和高洁快些带人过来，把他们接回去。两人都静静的躺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面的山梁上出现了两个亮点。
　　
　　“狼！”张云鹏一惊，赶紧坐起来、同时端起了枪。转眼间亮点多了起来，三个、四个，有五、六个。
　　
　　“颜——宝——柯！”山梁上有人在喊。
　　
　　“是邱成峰！”颜宝柯听出来了。
　　
　　“颜——宝——柯！”是好几个人的声音。
　　
　　“我们在这儿——！”张云鹏放下枪，又往炭火中添放了一大把蒿草和一些干树枝。
　　
　　火又复燃起来，越烧越旺。徐良领着同学们，瞄着火光从山梁上连滚带爬的冲了下来。邱成峰和黄龙彪各拽着一张爬犁，两张爬犁上都用绳子绑着个有近三尺直径，半尺多深的大箩筐，邱成峰拽的那张爬犁上的箩筐里还铺着褥子。大家都顾不上互相打招呼，邱成峰指挥着大伙把颜宝柯轻轻的放到铺好褥子的箩筐里。跟男同学一起来的谭影挤到了前面，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军大衣盖在了颜宝柯的身上。
　　
　　“高洁还要来，大家没让她来，她就让我把军大衣带来了。”
　　
　　“你大衣里挂个水壶干什么？” 颜宝柯发现她的胸前垂着一只军用水壶。
　　
　　谭影没吱声，而是从盖在他身上的军大衣兜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拿出了两片止疼片放到了他的嘴里，然后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水壶，拧开了盖，将壶嘴放到了他的唇边，喂他喝了几口水，颜宝柯感觉到水是温热的，他完全明白了她的用心。这时常守志也指挥着其他同学把野猪从雪堆中扒了出了，抬到了黄龙彪的爬犁上，并用绳子将野猪、箩筐和爬犁紧紧的捆在了一起。
　　
　　一切都安置好了之后，常守志让刘红军和贾俊杰拿着手电在前面引路，自己和徐良拿着手电走在最后面，其他人有在前面拉爬犁的、有用带杈的树棍在后面推爬犁的。大家浩浩荡荡的将爬犁拥上了山梁，又顺着大风沟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