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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
-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28 稻香村
小燕正在请李纨和宝琴,翠墨进来说:“三姑娘说,请大奶奶琴姑娘务必要去。”
29 怡红院 宝玉卧室 (深夜)
炕上又加了一张圆桌,东西向并排摆着,北面从东向西依次坐着探春、宝钗、李纨、黛玉,挨下去西头是湘云、宝玉,东头从北向南是宝琴,香菱;怡红院的八个婢女是这席夜宴的东道主,却端了椅子在炕沿下陪坐,从东向西依次是晴雯、麝月、秋纹、碧痕、四儿、春燕,芳官、袭人。
黛玉离桌远远的靠着靠背,指着李纹,宝钗,探春笑道:“你们天天说人夜聚饮博,这会儿我们自己也如此,以后怎么说人?”
李纨笑道:“这有何妨。一年之中,不过为宝玉生日才这样,不是夜夜如此,这倒也不怕。”
晴雯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又取了四颗骰子来,盛在盒内,摇了一摇,揭开一看,里面是五点。
晴雯笑道:“是五点,从我数起。”用手指点着:“一二三四五,该宝姑娘先抓。”
宝钗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签筒摇了一摇,仲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四个红字。
探春接过签来笑道:“艳冠群芳”,又说:“下面刻着一句唐诗——‘任是无情也动人’。”
香菱一把抢过去,看了一眼说:“下面注的可有意思:‘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劝酒。’”
袭人答道:“巧得很,宝姑娘正好配牡丹花。咱们大家举杯共饮,同为花王贺喜。”
大家纷纷举杯,一齐干了。
宝钗也吃了一杯,笑道:“芳官唱一支曲给我们听吧。”
芳官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开口便唱:“寿筵开处风光好,……”
晴雯挥手嚷嚷:“不听不听,快打回去!”
湘云:“这会子谁用你来上寿,拣你最好听的细细唱来。”
芳官想了一想说:“唱一支《邯郸记》里的《赏花时》吧。”说着亮开嗓子唱道: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宝玉手里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的念“任是无情也动人”,跟睛盯着芳官看。
湘云一把夺过花签,掷与宝钗。
宝钗掷了一把骰子,说是“十六点”,从自己数起,转了一圈,数到探春。
“我还不知道得个什么呢!”探春伸手从竹雕签筒里掣出一根花名签子,上下看了看,红着脸扔在地下说:“这东西不好,不该行这个令。”
袭人忙拾起签子递给宝钗。
宝钗念道:“日边红杏倚云栽。”
湘云一把抢过签子念道:“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众人大笑大叫。
湘云高声:“我们家已经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个王妃不成?大喜大喜!”
众人大笑大叫。
大家齐来敬酒,探春哪里肯饮,湘云、香菱上前来抱住探春,李纨拿杯强死强活灌了下去。
探春:“蠲了这个,再行别的令吧。”
湘云把着探春的手,强行掷了个十九点出来,数了一下说:“十九点,该大奶奶的了。”
李纨摇了一摇,掣出一根来看,笑道:“是一枝老梅,好极。这劳什子有些意思。”再看了一下,又笑道:“‘自饮一杯,下家掷骰。’真有趣,你掷去吧。”说着吃过酒,将骰子过给黛玉。
黛玉一掷:“是十八点,该云丫头掣。”
湘云爽朗地笑着,揎拳捋袖的伸手掣了一根出来,自己看完大声笑道:“画的是枝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个字。诗句是苏东坡的——‘只恐夜深花睡去’。”
黛玉笑着打趣:“‘夜深’两个字,改成‘石凉’两个字,就对景了。”
湘云笑着指指十锦格上的自行船,给黛玉看,回敬道:“快坐上那条船家去吧,别多嘴了。”引得大家都笑了。
宝钗拿过签来看注,念道:“既云‘香梦沉酣’。掣此签者不便饮酒,只令上下二家各饮一杯。”
湘云听了,看看两边的黛玉和宝玉,拍手笑道:“阿弥陀佛,真真好签!快喝、快喝。”
宝玉先饮了半杯,瞅人不见,递给芳官,芳官接过去一扬脖喝了。
黛玉端着杯只管和人说话,乘人不备,将酒全折在漱盂内了。
湘云绰起骰子来一掷个九点,数着说道:“九点,该麝月了。”
麝月掣了一根出来,传递给宝玉看。
宝玉先看看正面说:“荼縻花——韶华胜极。”又翻过来看着背面,越念声音越小:“‘开到荼縻花事了,’——在席各饮三杯送春。”念完皱了一下眉头。
麝月不解地问:“怎么讲?”
宝玉愁眉不展,忙将签藏了,淡淡地说:“咱们且喝酒,每人喝三口,就权充三杯吧。”
大家端起杯来,默默地吃了三口。
麝月一掷,说道:“十九点,该香菱。”
香菱掣出一根,宝琴拿过来看着说道:“正面画着并带花——题的是‘联春绕瑞’,背面是句宋诗,‘连理枝头花正开’。”
香菱掷了个六点,数道:“六点,该林姑娘了。”
黛玉默默想了一回,伸手取出一根,看着看着,妩然一笑,继而陷入深思。(心声):“莫怨东风当自嗟。”
宝玉接过去看了,先是拍案叫绝:“这个好极,除了林妹妹,别人也不配作芙蓉。”再看下去,也扫了兴。低声自语:“风露清愁——‘莫怨东风当自嗟’。……”
黛玉已掷出一个二十点,说:“袭人,该你了。”
袭人伸手取出一根来,交给宝玉。
宝玉看了说道:“桃花——武陵别景。桃红又是一年春,……”
湘云在旁边看得高兴起来。大声笑道:“这一回热闹有趣:杏花陪一盏,坐中同庚者陪一盏,同辰者陪一盏,同姓者陪一盏。”
香菱、晴雯、宝钗端起酒盅来相顾笑道:“我们都是同庚的。”
黛玉也说:“我与她同辰。”
芳官忙端酒站起来,笑道:“我也姓花,我也该陪她一盅。”
黛玉端着酒盅向探春笑道:“命中该着招贵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们好喝。”
探春笑向李纨道:“这是个什么,大嫂子顺手给她一下子。”
李纨笑道:“人家不得贵婿反挨打,我也不忍得。”说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袭人刚要掷,只听有人叫门,忙说:“请进来。”
雪雁进来说:“薛姨奶奶让我来接林姑娘回去。”
李纨问:“几更了?”
雪雁:“二更以后了,钟打过十一下了。”
宝玉不信:“我怎么没听见打钟呢?”取出表来瞧一瞧,才说;“时候过得真快,已经子初初刻十分了。”
黛玉起身:“我可撑不住了,回去还要吃药呢。”
宝钗:“也都该散了。”
袭人、晴雯笑劝:“天还早呢,大家再多玩一会儿吧。”
探春:“夜太深了不象,这已是破格了,盛筵必散,见好就收吧。”
30 沁芳亭(深夜)
袭人、晴雯、麝月、芳官等送李纨、宝琴、宝钗、湘云、香菱、黛玉、探春到沁芳亭上。
忽见宁国府方向灯烛熠熠,传来隐隐哭声,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翘首张望。
探春:“咱们都去歇息吧,天大的事情,也得等明儿再说了。”
31 怡红院 宝玉卧室(黎明)
天色晶明,雀鸟争鸣。
袭人睁眼一看,说声“可迟了”,连忙从榻上坐起来。
只见对面炕上,宝玉枕着红香枕,和衣歪着睡得正香;芳官在宝玉之侧,头枕着炕沿,酣睡未醒。
袭人下榻来叫芳官:“醒醒,快起来!”
宝玉翻身醒了,笑道:“今儿可迟了。”说着又推芳官起身。
芳官歪歪斜斜坐起来,犹自发怔揉眼睛。
袭人用手指刮着脸皮笑道:“不害羞,你吃醉了,怎么也不拣地方乱挺下了。”
芳官低头瞧了一瞧,方知道是和宝玉同榻,忙笑着下地来说:“我怎么后来吃得不知道了。”
宝玉天真无邪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了。要知道,给你脸上抹些黑墨。”
芳官笑道:“麝月贪睡,你给她抹去吧。”
宝玉轻手轻脚走到书桌前,取笔蘸墨,忽然一眼看见砚台底下压着一张纸,随口说道:“你们这样随便混压东西也不好。”
晴雯忙问:“又怎么了,谁又有了不是了?”说着走了过来。
宝玉一边舔墨,一边朝砚台底下努嘴儿:“砚台底下是什么?定又是哪位的样子忘记收了。”
晴雯启砚拿出来一看,却是张字帖儿,忙递给宝玉看。
宝玉提了笔看时,原来是一张压印着梅花图案的粉红色诗笺,正中用朱笔写着一行娟秀的行楷,边看边念:“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
“嗨!”宝玉把笔一掷,直跳了起来,一把接过粉笺子,问道:“这是谁接来的?也不告诉一声!”
晴雯忙问:“昨儿谁接了一个帖子?”
四儿闻声飞跑进来:“昨儿妙玉没有亲自来,只打发个妈妈送来,我就搁在那里,谁知一顿酒就忘了。”
袭人:“我当是谁的,这样大惊小怪,这也不值得。”
宝玉白了袭人一眼,忙又检起笔来舔墨,吩咐:“快拿纸来!”
晴雯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笺纸,从中挑选了一张压印着芭蕉图案的粉绿色诗笺,放在案上。
宝王看了,朝晴雯满意地点头微笑,提起笔就要写,刚要落笔又犹豫起来,看着粉红笺子,握管出神,喃喃地:“槛外人……槛外人……”
宝玉突然把笔往笔山上一搁,袖了妙玉的帖儿,转身往外走。
晴雯问:“到哪儿去?”
宝玉笑答:“找林妹妹去。”
32 沁芳亭畔
宝玉急急忙忙下了沁芳亭,忽见岫烟颤颤巍巍地迎面走来。
“姐姐哪里去?”宝王笑问。
“我找妙玉说话。”岫烟笑答。
宝玉听了大为诧异:“妙玉为人怪释,孤芳自赏,万人不入她眼。原来她推重姐姐,可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的俗人。”
岫烟笑道:“我和她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当年她在蟠香寺修炼,我家租她庙里的房子住,和她做过十年邻居,她教我认字读书。后来她因不合时宜,为权势所不容,才投到这里来。如今天缘凑合,故交重逢,旧情难忘。”
宝玉又惊又喜,笑道:“怪道姐姐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原来有本而来。正因为她的一件事使我为难,还求姐姐指教。”说着从袖中取出拜帖给岫烟看。
岫烟笑道:“她的脾气也难改了,还是这样放诞诡僻。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真是‘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
宝玉又笑了:“她是个世人意外之人,知道我也有些微不同流俗的见识,方给我这帖子。我不知回什么字样才好,请姐姐指点。”
岫烟用眼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宝玉,不禁莞尔一笑;“闻名不如见面,怪不得妙玉下这帖子给你,上年又送给你那些梅花。连她都这样,我也少不得告诉你了。”
宝玉欣喜地:“姐姐请说。”
岫烟侃侃而谈:“妙玉常说:‘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就是:“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她自以为蹈于铁槛之外了,所以自称‘槛外人’;你只要自谦为‘槛内人’,就合了她的心了。”
宝玉顿如醍醐灌顶,翻然彻悟:“怪道我们家庙唤作‘铁槛寺’,离它不远的水月庵诨号叫馒头庵呢。原来是说:那些富贵人家以为有千年不坏的铁门槛,阎王小鬼进不来,可古往今来有哪个能长生不老,到头来终须一死,埋在坟墓里,好比一个人吃一个土馒头归天,谁也别嫌这个没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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