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  侦破  心理剧

　　场景17：医院停车场 内 日
　　（一辆普通的轿车开进来，开车的是一个60多岁的程知言。轿车正前方有一辆警车正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前开去，就快要撞上柱子了。程知言喊了两声，警车上的年轻司机不为所动。程知言连忙鸣笛，警车已经快碰到柱子边的时候警车终于停下来了。梁笙那张年轻的脸从车窗探出来。）
　　梁笙：谢了。
　　
　　场景18：医院住院部13楼走廊 内 日
　　（程知言停好车进了住院部大楼，坐电梯到十三楼——脑外科住院部。护士站挂着一个贴了每间病房的住院者姓名和性别的小标签的牌子。程知言向走廊尽头程礼言所住的特护病房走去。程知言走到门口，透过房门上的磨砂玻璃隐约可以看到病房里坐着一个看报纸的警察。他轻轻把门推开一个小缝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程礼言。程礼言的嘴和鼻子罩在呼吸器下平稳地呼吸着，程知言确定他还活着之后转身离开。医院里人来人往，笑着的，哭着的，愁眉苦脸的，喜笑颜开的。程知言避开来去匆匆的人群径直走出这栋大楼。）
　　
　　场景19：医院停车场 内 日
　　（坐回停车场自己的车上之后，程知言才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的三弟程达言。）
　　程知言：达言，他还活着，虽然是昏迷，但死不了，你安心养病。（把车钥匙插进钥匙孔，却没有发动。）
　　（电话音）程达言（声音有些虚弱）：大哥，我知道我的病拖不了多久了。我想见他一面（轻咳几声，又浓重地喘了几下）在我死之前。
　　程知言（微微发怒，语气有些严厉）：别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见他的事你永远都别想。
　　（电话音）程达言（沉重地又咳了几声，咳嗽停止后，用更加虚弱的声音说）：几十年了，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大哥。（顿一顿）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更何况你……（话还没说完，被程知言打断）
　　程知言：从他踏进我们家门，我就知道他是个灾星。你忘了奶奶和爹娘了吗？包括他的亲生父母，你不是不知道吧？
　　（电话音）程达言（轻叹一声）：生死有命，又怎么能怪他。
　　程知言：算了，他的事我不想再说。你先养病。
　　（程知言说完就发动轿车，开出了停车场。）
　　
　　场景20：浙江绍兴的旧时家族大院花园 内 日 1959年
　　（中午的风不大，若有似无地吹着花园的花草。花园不算大，但却很丰富，应季的花开得茂盛，姹紫嫣红。花园的中央种着一棵杏树，说不上高大，但也还繁茂。浓密的树叶下有几朵早放的杏花，其他大多数都还只是花苞。6岁多的程礼言跑到杏树下，头发被歪歪扭扭地扎成女孩儿才会扎的两个小辫。13岁的程知言手里还拿着一根红头绳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程知言（幼年）：宝妹，宝妹！哈哈哈哈……（一边喊着一边加速跑，在杏树下抓住了程礼言，把他按倒在地上。）
　　程知言（幼年）：宝妹，别乱动，我帮你把头发扎好，明儿你就能出嫁啦！哈哈，哈哈。（学着大人的口吻，语气拖沓地喊着）一拜天地，哈哈哈（抓住程礼言的头向前压，作拜堂的样子）二拜……（还没说完，瘦弱得有些病态的和程礼言差不多大的程达言慢跑着过来。）
　　程达言（幼年）：大哥（刚才的跑动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这一声轻喊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一只手抚着胸口，稍稍平缓才接着说）别欺负仲宝了，他又不是女孩儿。
　　程知言（幼年）（看向程达言，轻笑一声）：这么护着他做什么？他只不过是我们家捡来的孩子，（顿一顿）填补失去二弟而产生的空洞罢了。
　　程达言（幼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们的弟弟。（程达言边说着边向程礼言走去，又对程知言说）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奶奶。
　　程知言（幼年）（不怒反笑）：你这是威胁我？他才一岁不到就克死他的亲生父母，来我们家两年就克死爹。你为了这么个灾星威胁我？（继续笑着看向还趴在地上的程礼言）而且，这都是他自愿的，是吗？程、仲、宝。
　　（趴在地上的程礼言头发散乱，脸上沾满了泥灰，半闭着双眼，看不清眼神。听到程知言喊自己的名字才睁开眼睛，看了眼程知言，又看了眼程达言。连忙点头，又嫌不够似的低声说。）
　　程礼言（幼年）：是。
　　（程礼言别过脸，不去看程达言失望的表情，又不敢直视程知言，只好看着地上的尘埃。）
　　程达言（幼年）（对程礼言说）：我知道你是被逼才承认的。（对程知言说）无论怎么样，你不能叫他宝妹，他是男孩。
　　程知言（幼年）（大笑几声）：哈哈哈哈。是吗？（说完程知言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那棵杏树）他爬上去我就承认他不是女孩。
　　（程礼言有些惊恐，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从墙头掉下来的经历，不由得颤抖一下。）
　　（看见程礼言眼中的恐惧的程知言，大笑起来。程达言无视他的嘲笑，正准备扶起程礼言，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
　　奶奶：你们在做什么？（奶奶拄着暗红色的拐杖，威压地站在他们面前。）
　　程礼言、程知言、程达言：奶奶。
　　（奶奶走到程礼言身边，把他抱起来。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抱一个6岁的男孩有些吃力。奶奶放下他，为他把衣服裤子拍干净，又把他头上那两个不伦不类的辫子解开，用满是皱纹的手帮他理好头发。）
　　奶奶：你们两快去念书了。宝儿，跟我进屋。（说完拉着程礼言的脏手走出了花园，老迈的步子走得缓慢。程礼言扶着奶奶的手臂，把程知言和程达言和地上的两条红头绳留在原地。一阵风吹来，把枝头的花叶吹得乱颤，也把那两条红绳吹得离了原地，紧紧地贴在花台边缘。）
　　
　　场景21：医院特护病房 内 日
　　（程礼言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梁笙和盛耀宗手里拿着笔录纸和笔坐在他的病床旁边。程礼言一会看他们，一会看纯白色的天花板，一会看窗外住院部对面的综合大楼。灰白色的墙体排列着整齐的窗户。程礼言摇头或是沉默，却始终笑着。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走进来。梁笙转过头。）
　　梁笙：林医生，为什么问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林医生从黄色袋子里把程礼言脑CT的X光片拿出来，递给梁笙。）
　　林医生：从片子来看他的外伤基本痊愈了。但是通过对他的检查我发现，他已经忘记了颜静歆这个人的存在。准确来说，从他结婚起一直到案发当天的记忆都被遗忘了。这在医学上被称为界限性遗忘症，属于心因性遗忘，光靠药物的治疗是无法治愈的。
　　梁笙：那怎么办？
　　林医生：外部刺激也许能有作用。
　　（盛耀宗又问了程礼言几个问题，他还是笑着摇头表示不知道。）
　　盛耀宗：所长，要不我回所里找点死者的照片或者生前的物品过来，看看他会不会有反应。
　　（梁笙点头，盛耀宗起身对林医生打过招呼之后走出去。）
　　（程礼言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右手手背源源不断地输进透明的葡萄糖液体。或许是液体太凉，程礼言的手有些微的颤抖，他不得不把手放进被子里捂暖。不小心又牵动了刺进手背的针头，刺刺的疼痛从手上传递到脑子，他不由得皱了下眉。）
　　（盛耀宗抱着一个黑色的铁盒子走进来，里面是照片和信。梁笙拿给程礼言看，颜静歆的照片和他自己写的信都没有让他有任何反应。程礼言静静地看着，看到自己的照片时会笑，其他时候都不为所动。反而是辛远的照片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虽只有一瞬间，但是却没有逃过盛耀宗的眼睛。）
　　盛耀宗：程教授，你认识这个人吗？
　　程礼言（先是摇头，随后才开口。而他的嗓音因为太久没说话的缘故，有些喑哑）：不认识，忘记了。但是，我感觉他好凶。
　　盛耀宗：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程礼言：不知道。
　　梁笙：什么都不知道。（转头对盛耀宗说）我看真凶一定是辛远，再问他也没用。先回所里。
　　（盛耀宗走到走廊另一侧的医生办公室交待林医生一有情况立刻通知他们，随后与梁笙一同离开。）
　　
　　场景22：医院停车场 内 日
　　（梁笙和盛耀宗走进停车场，刚坐上警车，程知言就从停在警车对面的老式轿车上下来。梁笙看见程知言，下了警车，走过去。）
　　梁笙：老大爷。还记得我吗？（朝程知言挥了挥手。）
　　（程知言转头，看到梁笙，先是一脸疑惑，随后便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程知言（看着梁笙的眼睛，用余光瞄了一眼自己的车）：你……噢，你是那个走神的警察。
　　梁笙：是啊，又在医院的停车场碰到您了，真巧。
　　程知言：就是啊，还真是巧。
　　梁笙：您来医院看病？
　　程知言：不是，看一个（有些迟疑）朋友。先走了。
　　梁笙：嗯，好。
　　（程知言走出停车场后，盛耀宗看着程知言的车牌——浙D.BK337。梁笙坐回车上，盛耀宗没有立即开车。）
　　盛耀宗（看着梁笙，又转头指着程知言的车牌）：他也是绍兴人，和程教授是同乡。
　　（梁笙看向车牌，有些惊讶。）
　　梁笙：还真是啊，太巧了。
　　盛耀宗：所长，你说他会不会认识程教授？或许他是程教授的亲人。
　　梁笙：认识的话我不确定，但是亲人应该不可能。程教授在他的自传里写过，他的家人老早就没了。（挥挥手，表示让盛耀宗开车。）
　　（盛耀宗准备说什么，梁笙的手机震动，他接起来。盛耀宗默默地把程知言的车牌号记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梁笙挂断手机。）
　　梁笙：走吧，回所里。辛远的指纹和衣物纤维样本的比对结果出来了。
　　（盛耀宗开车出停车场后，程知言的车后座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重病的程达言盖着一张毛毯躺在后排座上，呼吸渐渐加重。程达言闭着眼，眉头因为疼痛而拧成一团。）
　　（两个人走进来。穿着病服的程礼言走在后面，程知言走在前面。程礼言走得有些力不从心，落后于程知言。程知言打开车后座的门，对程达言说话。）
　　程知言：他来了。
　　（程达言闭上的双眼因这句话而睁开，他勉力撑起上半身，程礼言也走了过来。看到程达言的那一刻有些颤抖，双手捏紧了蓝白条病裤的两侧。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而是程达言先喊他。）
　　程达言：仲宝。
　　程礼言：三哥，你，怎么？
　　（程达言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因微笑而更加明显。程知言看程达言没回答，便开口。）
　　程知言：这不还是多亏了……
　　（程知言还没说完就被程达言打断。）
　　程达言：大哥，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程知言：好？算了吧。
　　（一辆车开进来，程礼言神色有些异常。他的双手把裤边捏得更紧了，裤子渐渐被汗水浸湿，使得蓝条的颜色显得更深了一些。程礼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尴尬地站着，直到程达言再次开口。）
　　程达言：你还好吗？
　　程礼言：没什么大事。三哥，你呢？
　　程达言：还行。
　　程知言：还行？你这样叫还行？要不是他当年的那一推，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程达言咳了好几声，程礼言等他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
　　程礼言：什么意思？他是谁？
　　程知言：是谁？你啊，这么快就忘记了？
　　程礼言（低头看着地面的黄色停车线，轻轻摇了摇头）：我……难道当时我……那么一推他就……
　　程知言（也不去看程礼言，只是握紧手中的车钥匙）：达言半辈子都没站起来过。
　　（程礼言抬起头看了眼程知言，又转头看向程达言。额头冒出丝丝的汗，让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显得有些狼狈。）
　　程礼言（站得拘谨，有些手足无措）：三哥，我，我没想到。
　　程达言（轻轻笑着，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怪你，不怪你。
　　程知言：不怪他难道怪你自己吗？
　　程达言（皱着眉）：大哥，你不也……
　　（又一辆车开进来，程礼言放松捏着裤边的手，急忙打断程达言的话。）
　　程礼言（稍微放松身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向程达言走近一些）对了，三哥，你怎么来了？
　　程达言：仲宝，我就想见你一面。你老婆的事，你别太难过了。
　　（程礼言还没回应，程知言便讥笑着接话。）
　　程知言：是不是他老婆还不知道呢。
　　（程礼言脸色有些难看，一只手放进裤子的口袋，另一只手撑在轿车后座打开的车门上。）
　　程达言：大哥，这不都是因为你吗？仲宝，你别怪大哥。他当时也是气急了。
　　程知言：我不需要你做好人。好了，人你也见到了，回去吧。
　　程达言：再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也把仲宝害得够苦的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他？
　　程礼言：三哥，过去了就算了。（放进裤袋里的手握成拳，轻轻敲击着紧绷的大腿。）
　　程知言：算了？奶奶在天之灵可不会算！要不是你胆小怕事，奶奶会含恨而终吗？
　　（三人莫名地沉默下来。这样过了几十秒程礼言才开口。）
　　程礼言：奶奶的事，我对不起她。
　　程知言：你对不起的只有奶奶吗？达言呢？爹呢？所以我早就说你是个灾星。我怪我当时踢你踢的太轻了，只让你绝种而已。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程礼言盯着程知言，眼神飘忽，左手在裤袋里握成拳头的手舒展开来。过了一会儿，程礼言不再看程知言，看向程达言。）
　　程礼言：三哥，你保重，我先走了。
　　（程礼言说完就转身走了，把程达言的一句“你也是”留在身后。程达言一直望着程礼言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停车场入口的转弯处，程达言才沉沉地躺回去，程知言为他关上后座车门。轿车发动，排气管扬起停车场地面很少清扫的厚重的尘埃，却依然遮挡不住蓝底白字的车牌号——浙D.BK337。）
　　
　　场景23：梁笙所在的派出所 内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