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  侦破  心理剧

　　（盛耀宗用派出所的车主查询系统查找“浙D.BK337”这个车牌的车主信息，显示出“程知言”这个名字。盛耀宗又把今天从医院调来的程礼言病房楼层走廊和停车场、电梯的监控录像查看一遍。走廊的画面中确实是程知言进去病房之后没多久程礼言就出来了，但两人并没有同行。程礼言走得有些蹒跚，程知言不仅没有丝毫要去扶他的意思，反而走在他前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电梯里也是这样。而停车场的画面则更加诡异，由于距离太远，又拍摄不清晰，只能看到一个大概。两个人虽是在交谈，但几乎没有什么眼神交流，也没有肢体接触，甚至说话都是半天才回一句。最重要的是，根本听不见两人说的是什么。盛耀宗看完这些录像，梁笙拿着一叠报告单走进来。）
　　梁笙：玻璃杯上的指纹就是辛远的，现场残留的衣物纤维也吻合。只要程教授想起来人证物证就都有了，到时候直接抓人。（说完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资料，然后放到盛耀宗的桌上。）
　　盛耀宗：所长，我发现程教授可能有一个亲人，就是今天在停车场看到的那个大爷。我查过了，他叫程知言。（重新点开有程知言的那部分录像。）
　　（梁笙俯下身看那些录像，先是惊讶，随后又轻松地一笑。）
　　梁笙：就算这个什么程知言是程教授的亲人那又怎么样呢？和这起案子能有什么关系？
　　盛耀宗：我只是想弄清楚每一个可能的疑点。或许对案子有什么帮助。所长，我想先问问程教授，不行的话就去绍兴直接找这个程知言。
　　梁笙（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行吧，反正案子已经破了，你想去就去吧。不过，这是属于你个人的私事，不准动用警力。
　　盛耀宗：是。谢谢所长。
　　
　　场景24：医院特护病房 内 傍晚
　　（盛耀宗拿着用信封装好的从网上调来的程知言的身份证照走进病房。程礼言正盯着天花板的节能灯若有所思，盛耀宗敲门他也没听见。盛耀宗见没人开门，就自己走进去，程礼言仍然盯着发着白光的灯。夏末的风透过没关的窗吹进来，让只穿着单薄病服半坐在床上的程礼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回过神来的程礼言发现盛耀宗站在他旁边，便转头对他笑了笑。）
　　盛耀宗：程礼言教授，我来找您是想解除我的一些疑惑。我曾经看过您的自传，您写到您的家人全部去世了，对吗？
　　程礼言（点点头）：是啊，一个不剩。
　　盛耀宗：那请问您认不认识程知言先生？（同时递过照片。）
　　程礼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静静地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之后还给盛耀宗）：同乡的大哥，几十年没见了。今天来看我，还和我聊了一会儿。
　　盛耀宗：不是亲哥吗？可你们的名字怎么……？
　　程礼言：很相似对吗？大概是我爹觉得这个名字有意思吧。可名字并不能代表血缘，不是吗？
　　（盛耀宗还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程礼言看他没说话，便说。）
　　程礼言：没别的事的话，我想休息了。之前你们问我的问题我一直在想，头疼得厉害。（说完慢慢躺下去，闭上了眼。）
　　盛耀宗：那，程教授，我先走了。案子有进展我会再来找您的。（盛耀宗走之前看见程礼言闭上了眼，又看见白色的枕头上有几根脱落的头发，便拿走一根。）
　　（程礼言没有接话，还是闭着眼。盛耀宗走出去关上病房门的时候，程礼言按下床头的按钮，发着白光的灯闪了几下，然后灭掉。窗外的光照进来，柔和地落在程礼言的脸上，他轻轻睁开眼。）
　　
　　场景25：梁笙所在的派出所盛耀宗办公室 内 日
　　（盛耀宗坐在办公桌前正处理大堆的资料，一个年轻的女警员拿着一张被白色包装纸装起来的化验单走进来。）
　　女警员：盛警官，鉴定科给你的。
　　盛耀宗：好的，谢谢。（女警员出去。盛耀宗拿出化验单，跳过一堆表格数据，直接看结果，笑容却凝固在脸上。他皱着眉放下单子，单子的下面一行印着——父系关系可能性：0%。盛耀宗正看着这个结果发呆，梁笙走了进来。）
　　梁笙：辛远的案子今天下午审理，不由得他不承认。
　　盛耀宗：所长，你看。
　　梁笙（接过化验单）：这不就结了？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盛耀宗：可我觉得程教授和程知言之间有什么仇恨。
　　梁笙（微笑）：你想太多了吧。再有什么仇恨也不至于让程知言杀死了死者，还大摇大摆地来找程教授吧。不管这事。如果审理没出什么意外，这个案子算是结了。
　　（梁笙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姓名显示：“局长”。
　　
　　场景X：梁笙办公室 内 日
　　（梁笙出了盛耀宗的办公室，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之后接电话。）
　　梁笙：爸，什么事？（梁笙站在窗边，从二楼向下望，派出所大门前停着许多警车和私家车。有人叫嚣着前来报案，也有人哭着走出派出所。）
　　（电话音）（有些威严的男声）：你在所里吧？
　　梁笙：嗯。
　　（电话音）（男声）：我说过在所里你要叫我局长。
　　梁笙：可这是在打电话……
　　（电话音）（男声）（打断了梁笙的话）：电话也不行。这起案子结束了之后我把你调到市局。
　　梁笙（一只手摆弄着放在办公桌上的钢笔）：爸，梁局长，我不想。
　　（电话音）（男声）：有什么好不想的？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吧。挂了。
　　梁笙：哦，好。对了，你今……（梁笙的爸爸已经挂了电话，梁笙把电话放回裤袋。楼下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押着一个瘦削的男孩走进派出所，边走嘴里还骂个不停，站在二楼的梁笙都能听到他骂的内容。梁笙走出办公室，关门。）
　　
　　场景X：盛耀宗办公室 内 日
　　（梁笙走出盛耀宗的办公室之后，盛耀宗看着那张DNA化验单，没有说话。空调发出“兹兹”的电流声，让办公室显得更加的安静。盛耀宗静静地回想去绍兴找到程知言时，程知言对他说的话。）
　　盛耀宗（低喃）：一个人能够拥有得最多的，就是秘密。程教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盛耀宗在手机上翻找出程知言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接电话人的声音有些微弱。）
　　盛耀宗：程老先生，我是盛耀宗，来找过您的。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电话音）（程知言）：问吧。
　　盛耀宗：程教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电话音）（程知言）：你们没有给他做过最全面的身体检查吧？
　　盛耀宗：您说的“全面”是指？
　　（电话音）（程知言）：就是全身每一处。
　　盛耀宗：好的，谢谢程老先生。（盛耀宗挂断电话，连忙拨给了程礼言的主治医生林医生。）
　　
　　场景26：医院特护病房 内 傍晚
　　（护士推门进来。）
　　护士：程教授，您明天早上不要吃早餐。林医生说要给您做一个全面体检，明天早上要抽血化验。
　　程礼言：为什么要做全面体检？
　　护士：这我就不知道了，听林医生说好像是盛警官要求的。
　　程礼言：哦。
　　（护士走出病房，程礼言伸手关上灯，躺在床上。傍晚，窗外柔和的光透进来，落在能照到的每一处。程礼言睁着双眼，未关的窗户吹进一阵夏末的寒风，把塑胶制的输液瓶吹得微微晃动。程礼言睁眼又闭上，睁眼又闭上，再睁开的时候他突然笑起来。没有声音，只是眼睛眯着，嘴角上扬。程礼言把被子掀开，伸出左手拔掉右手手背上的输液管。小小的针孔里冒出一颗鲜红的血，程礼言没有管它，从床上下来。他没有穿拖鞋，就这样光脚踩在铺了白色瓷砖的地面。被拔掉的针头源源不断地滴下本应该输进他体内的葡萄糖液体，地面很快积起一个小小的水滩。程礼言走向窗户，晚风拂过他有着明显皱纹的脸，他探头向下望。十三楼看下去，树都像是种在他脚下的渊谷里。即使是夜晚，医院里仍然有许多人，救护车闪着红色和蓝色交错的灯，响着警笛开出医院。另一辆救护车又开进来，从救护车的担架床上抬出一个昏迷的女人。楼下的人来去匆匆，看不清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人打着电话，有人扶着病人，有人捂着头一个人走出医院，有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向住院部。程礼言寂静地看着楼下，手背上的血顺着手指滴到地上，但并没有一直流。）
　　（被拔下来的针头艰难地滴下最后一滴葡萄糖液体，输液瓶和输液管总算是空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
　　
　　场景27：程礼言别墅 内 夜
　　（程礼言刚刚打开门走进来，就听见颜静歆和辛远在楼上争吵的声音。他无所谓地上楼走进自己的书房，书房里除了有几个大书柜摆满了书之外还有一张床。程礼言还没开灯，正准备关门就听见颜静歆说话。）
　　颜静歆（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我买了20L汽油，就放在储藏室里。他不同意我就威胁他，他会同意的。
　　（程礼言停下关门的动作，右手紧紧地握着圆形的陶瓷门把。程礼言就这样站了十多分钟等到他们说完，在辛远走出卧室之前，他轻轻关上书房的门。程礼言背靠着冰冷的墙面，右手没有松开门把。过了一会儿，关门声在楼下重重地响起。）
　　（画外音）（关门声）——啪。
　　（程礼言打开书房的门，走到储藏室。储藏室里全是杂物，但他还是很快找到了被一块灰色的麻布盖着的一桶汽油。程礼言走出储藏室，关好门。走到二楼颜静歆的卧室，颜静歆坐在床上哭着，低低的抽泣声。听到开门声明显吓了一跳，眼含泪水却笑着转过头，笑容在看到程礼言的那一刻变成了更多的泪水。）
　　程礼言（拉过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不是他很失望吗？
　　颜静歆（神色有些慌张）：这是什么意思？
　　程礼言：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不过我不在乎你和别人有什么。我只想问你储藏室为什么多了一桶汽油？
　　颜静歆（不安地抓着被子）：不知道。
　　程礼言：你妈这个月的营养费还没交吧？（手摩擦着椅子扶手上雕着的花纹，食指沿着花纹的轮廓来回游走。）
　　颜静歆（抓紧被子的边，眼神有些闪躲）：程，程先生。我不是真的要怎么样，我只是……
　　程礼言（手还是不停地画着花纹，笑着说）：只是想威胁我，让我为你养患了精神病的母亲，又让你和情夫私奔，对吗？
　　颜静歆（深吸一口气）：……什么情夫？
　　程礼言：他刚刚才走你就不记得了？不是还怀了他的孩子吗？
　　颜静歆（松开被子，看向程礼言的眼睛，有些动怒）：你，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
　　程礼言：什么叫偷听？你们是在我的房子里说话。既然有了孩子就安分一些，别想着要走。
　　颜静歆：就是因为有了孩子我才想走，你要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叫你爸吗？你想的美！
　　程礼言：我不稀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雇佣关系。我花钱让你演我的妻子，帮你照顾你那个有精神病的母亲。我不需要你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叫我爸。
　　颜静歆（站起身）：你当然不稀罕，（冷笑一声）你又不能生，眼不见为净。
　　（程礼言突然抓紧椅子扶手，但很快放开。低着头没说话，半天才抬起头看向颜静歆，眼神飘忽。像是看着颜静歆，可又觉得他的眼神不是在看她，更像是在看她身后的墙上挂着的那副满是凌乱墨迹的抽象画。颜静歆看着程礼言这样有些害怕，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颜静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程礼言把手搭在腿上，开口说话。）
　　程礼言：再说一次。
　　（颜静歆有些犹豫，不知道程礼言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程礼言（提高音量）：再说一次。
　　颜静歆（慢慢开口）：你当然不稀罕……
　　程礼言：后面一句。
　　颜静歆：你又不能……
　　程礼言（突然对颜静歆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生？
　　颜静歆（她感觉到程礼言笑容中的危险，语气变得唯唯诺诺）：结婚这么多年你碰都没碰过我，再说当时也是协议结婚。我猜的。
　　（程礼言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颜静歆。颜静歆有些害怕地退后，却被欧式大床过长的床脚绊倒在床上。程礼言走向她，顺手抓起手边那个蓬松的枕头盖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颜静歆想大喊，可是才从嘴里支离破碎地喊出两个字。）
　　颜静歆：是程……
　　（还没说完后面的话，喊声很快就被枕头压得死死的，随后只能听见低声的呜咽。颜静歆胡乱挥舞着双手，去抓程礼言，想推开他，却总是徒劳。）
　　（盛夏的夜晚，一阵风吹进来，掀起白纱的窗帘，像一条正在舞动的裙摆。程礼言坐在床上，双手不住地颤抖，身旁躺着脸涨得通红，睁大双眼，瞳孔放大，已经断气了的颜静歆。程礼言没有看颜静歆，转身走出卧室进了自己的书房。书房里有一个雕花的红木书桌，书桌上有一个银色的铁盒子。程礼言打开盒子，里面有许多信，他在每一封信的排头都添加上颜静歆的名字。然后密封好盒子，走到楼下放进储藏室的最里面。再从储藏室把那桶汽油提到楼上，把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碎，用一个衣架把一件黑色的外衣挂到窗户上。他又把汽油倒在颜静歆的身上和房子里。下楼的时候从背景墙的格子里随手拿起一个瓷瓶敲向自己的脑袋，用力不大，但还是出了很多血，程礼言不由得皱眉忍住这个痛。用打火机点燃了倒在门口的汽油，火势瞬间熊熊上涨。他跑下楼，出了房子，踩在满是黄泥的院子里。向远处的公路跑去，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程礼言用右手捂住额头上的伤口，跑到公路上，一辆别克G开来，程礼言受到惊讶突然晕了过去。）
　　
　　场景28：浙江绍兴的旧时家族大院 内 日 1968
　　（房间内的床上，年迈的奶奶半闭着眼躺在床上，床边哭喊着的是21岁的程知言，和15岁的程达言和程礼言。）
　　程知言、程达言、程礼言（哭喊）：奶奶！奶奶！您快睁开眼啊，和我们说句话啊。
　　奶奶（用苍老的手握着程礼言的手）：宝儿……我想吃杏子，帮我……摘几个来。
　　程知言（满脸泪水，21岁的男孩脸上满是胡茬）：奶奶，我去我去。
　　奶奶（轻轻睁开眼，笑着摇头）：不……不，宝儿去。
　　（程礼言眼含着泪飞快地跑到花园里的杏树下，双手扶着杏树的树干，却迟迟没有爬上去。程知言突然跑过来，冲他大叫。）
　　程知言：娘娘腔！你给我快点！！！（说完又跑回去。）
　　（程礼言一咬牙一只脚踮着，另一只脚攀在树干上，双手抱住树干向上爬。程礼言不敢向下看，又不敢爬得太快，半天才爬到能摘到杏子的地方。摘到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去，最后只好心一横跳了下去。右脚刚好踩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崴了。他一瘸一拐得拿着一个杏子跑向奶奶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大哭声。青黄色的杏子一个个滚出手掌，掉到了地上，程礼言不顾脚疼，跑进房间，看见奶奶安详地躺在床上。程礼言慢慢地走过去，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被程知言一把抓住衣领，摔倒在地上。程知言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程达言连忙过来拉住盛怒的程知言。）
　　程达言：大哥，你想当着奶奶的面这样吗？
　　（程知言放下准备踢第二次的脚，走到奶奶的遗体旁。程礼言瘸着腿走向奶奶的尸体，却被程知言一把拦住。程礼言恶狠狠地盯着程知言，程知言却不去看他。）
　　程礼言：你没有权利阻止我看奶奶。
　　程知言：如果不是你连摘个杏子都这么慢，奶奶怎么会……
　　（程礼言不说话，推过程知言的手，走到床边。程知言一把拖着程礼言就外走去，一直走到了大门前，程达言追出来。）
　　程达言：大哥，你做什么？
　　程知言：都是因为这个灾星，不把他赶出去我们都会被他克死。
　　程达言：你说的什么话啊。生死有命，和仲宝有什么关系。
　　程礼言：程知言，你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