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义：我们是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对你进行讯问。你有如实供述的义务，知道吗？刘有升：知道。
　　周广义：你的姓名。
　　刘有升：刘有升。
　　周广义：年龄。
　　刘有升：45岁。
　　周广义：籍贯。
　　刘有升：本地人。
　　周广义：职业。刘有升：教师。
　　周广义：你是因为什么罪行被判入狱的？
　　刘有升迟疑了一下：故意杀人。
　　周广义：你把杀人经过再交代一遍。
　　刘有升突然烦躁地：时间太长了，想不起来了。
　　周广义：这么重大的案情，被害人还是你妻子，怎么会想不起来？
　　刘有升沉默不语。
　　周广义：徐萍是你杀害的吗？
　　刘有升：……是。
　　周广义：那你为什么在检察院审查起诉和法院历次审判时鸣冤叫屈呢？
　　刘有升：……我认罪，不翻供了。
　　周广义：对判决书认定的犯罪事实，你认可吗？
　　刘有升：……认可。
　　周广义：说说你的作案过程。
　　刘有升沉默有顷：记不清了，给我一份判决书，我照着念行吗？
　　周广义：你实在不愿说，我们也不勉强，照读判决书没有必要。——你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吗？
　　刘有升：……没有。
　　周广义：今天就谈到这儿。以后你如果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可以随时向监狱或者驻监检察室提出来。
　　刘有升：好。
　　周广义：你以上所说是否属实？
　　刘有升：……属实。
　　周广义指着小王的笔录：记录你看一下，是不是有记错的地方。
　　刘有升：不看了，我签字画押。
　　
　　14.监狱 内 日
　　周广义和小王默默地走在院内大道上。
　　小王：生姜还是老的辣呀！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出老处长所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10多年没申诉，一时半会儿不会改口。真奇怪呀，他到底是感到翻案无望，心灰意冷了呢？还是觉得罪有应得，认罪服法了呢？或者出于其他什么想法？
　　周广义：我们是该向老处长好好学学，凡事多用心想一想，不要幻想去走什么捷径。不过，我们这次来，也不能说是白跑。你看他的神情语气，尤其是坚决不愿交代作案经过的态度，你觉得他是真心认罪吗？
　　小王：从他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的神态看，我认为他的那些话是违心之论。
　　周广义：我也是这么看的。我想，迟早会找到一把钥匙，打开他的心结的。
　　
　　15.监狱囚室 内 夜
　　夜深人静。室内其他囚犯均已进入梦乡。
　　刘有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干脆披上衣服，坐在床头，两眼呆呆地望着上方，陷入沉思。
　　（刘有升内心独白）：我并未申诉，检察官却主动来复查案件。我于情于理都应该配合他们查明案情，洗清冤屈。可是有用吗？会不会还是像两次上诉、老父亲替我申诉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若申诉，会不会被扣上态度恶劣、拒不认罪的帽子，遭受更重的刑罚？我若申诉，就必须讲实话，说清离家过程，那就不能不把那位学生牵扯进来，会不会使她也遭受不白之冤？我忍辱含垢17年，眼看还有两年就可以出狱了，至于冒这样的风险吗？
　　
　　16.律师事务所 外 日
　　周广义和马正明从车内下来，走向一家律师事务所。
　　
　　17.工作室 内 日
　　周广义、马正明进屋后，吴律师（50岁上下）迎了过来。
　　马正明介绍周、吴二人认识。吴律师吩咐助手倒茶。三人入座。
　　马正明递给吴律师一个档案袋：谢谢你的支持，上次借的资料，今天完璧归赵，请查收。
　　吴律师接过袋子：客气了，应该的。二位光临，必有指教，请讲。
　　周广义：指教不敢当。我们来主要是想听听你对刘有升杀人案的意见。你曾经是他的代理律师，请问你当时为什么做无罪辩护？
　　吴律师：这个案子当年轰动全市，上上下下都很关注。我在大量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发现指控他杀人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没有形成完整锁链，无法排除合理怀疑，不能不得出他无罪的结论。
　　周广义、马正明专注地听着。
　　吴律师越说越激动，不禁站了起来：我坚信本案应当另有真凶。我请求贵院提请上级院启动审判监督程序，尽快提起抗诉，同时督促公安机关启动再侦程序，迅速缉拿真凶。决不能继续让好人蒙冤受难，坏人逍遥法外！
　　周广义微微一笑：我想问一下，网上那个帖子是你发的吧？
　　吴律师也笑了：该不会追究我吧。
　　周广义：哪里，哪里。
　　吴律师：请问处长大人，你凭什么判断是我发的？
　　周广义：很简单，凭你的正义感、责任心，凭你对案情的熟悉程度，凭你的语言表达习惯——你说话的风格与帖子如出一辙。
　　吴律师：佩服，佩服，周处长不愧是我省杰出公诉人。
　　马正明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吴律师，笑了笑：都说你是一位有担当的好律师，名不虚传哪。
　　吴律师：网上那个帖子确实是我发的，我为什么现在才发？就是感觉到法治的春天真的要来了。你看，中央现在明确提出全面建设法治国家的要求，各地近来平反了多起冤假错案。那个帖子，放网上没几天，就引起了众多网友的关注和你们的重视。今天你们来，我太高兴了，终于有了为这个案子再次发声的机会。我从一审、二审，都是刘有升的代理律师，当时他要是继续上诉或者申诉，我还愿意为他代理，可他却既不上诉，也不申诉了。
　　周广义：你清楚他不上诉、不申诉的原因吗？
　　吴律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我感觉是有人在背后做了工作。
　　马正明：你的依据……
　　吴律师：中院第3次判决后，他当庭就喊冤枉，说一定要上诉。可是第3天，他却跟我说不上诉了。我当时非常惊讶，问他原因，他半天不吭声。在我追问下，才说上诉没用，不如早日服刑，争取早点儿出来。我可以肯定，要是没人做工作，他是不可能变卦的。
　　周广义、马正明站起身来，向吴律师告辞。
　　
　　18.公安局 内 日
　　周广义和一名书记员走进县公安局大院。
　　
　　19.宿舍楼 外/内 日
　　马正明和小王来到一幢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职工宿舍楼前。
　　二人沿着楼梯走到一户人家门前。里面隐约传来乐曲声。
　　敲门后，乐曲声戛然而止。一会儿刘有升父亲带着警惕的眼神，缓缓地开门出来。
　　马正明：请问是刘大爷家吗？
　　刘父：你们是……
　　小王取出证件：我们是市检察院的工作人员。
　　
　　20.局长办公室 内 日
　　局长：检察长跟我联系过了。从你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个错案，我们坚决支持你们复查。原专案组的成员都通知好了，已要求他们必须原汁原味地反映案件实际情况。可能有个别同志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还请你们谅解。
　　周广义：理解理解。谢谢局长的大力支持。有什么情况，我们一定及时向局里通报。
　　局长：好！我们相互配合，共同把这个案子办成经得起历史检验的铁案。
　　
　　21.会议室 内 日
　　周广义、书记员向警察甲了解情况。
　　甲站着，脸色冷峻，高声地：我实在无法理解，你们为什么要复查刘有升案件？这个案子，认定他故意杀人，铁证如山，不容抵赖！他没杀人，为什么一再承认？他没杀人，为什么通不过测谎？说有罪证据只有他的口供，完全是胡说八道！他母亲的指证难道不算数吗？一个母亲会诬陷亲生儿子吗？他不是凶手，死者的血怎么会喷到他身上？他不是凶手，为什么不肯交代离家到校的过程？还有好多证据难道都没用吗？
　　周广义不动声色。书记员轻轻摇了摇头。
　　
　　22.房间 内 日
　　刘父把马正明和小王迎进屋内。三人进来，就几乎把空间挤满了。
　　刘父请二人入座，准备倒水，被马正明阻止。
　　马正明：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刘有升案件有关情况……
　　刘父惊疑地：了解刘有升案情？
　　马正明点点头：对。
　　刘父担忧地：他又犯事了？
　　马正明摇摇头：没有，您不用担心。
　　刘父惊喜地：这么说，你们要复查他的案子了？
　　马正明：正在了解核实情况。
　　刘父兴奋地手足无措：好，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你们要了解什么情况，尽管问，尽管问。
　　
　　23.会议室 内 日
　　周广义、书记员向警察乙了解情况。
　　乙满脸歉意地：这个案子过去十几年了，时间太长了，我记性又不好，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实在对不起。
　　周广义：很正常，没关系。
　　乙：不过，有个情况我还记得，有些证据当时没有随卷移交，好像收到侦查内卷里了，你们可以查查。
　　周广义、书记员点头赞许。
　　
　　24.房间 内 日
　　小王环顾四周：大妈不在家吗？
　　刘父：她上医院了，刚走的。她呀，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三天两头去打针、挂水。要不要把她叫回来？
　　小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能耽误老人家治病。
　　马正明：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当初大妈作证说，刘有升对她说过自己把妻子杀了的事。
　　刘父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就是为这事落下的病根哪！
　　
　　25.会议室 内 日
　　周广义、书记员向警察丙了解情况。
　　丙：社会上总有一些人喜欢抹黑我们公安干警，把我们描绘成打人凶手，说我们不打人就破不了案。可能有个别人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我们中绝大多数人不会这么做。就拿刘有升来说，我们绝对没打他，没骂他，绝对不存在刑讯逼供。
　　我相信他也不会说我们对他搞了刑讯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