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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第 三十七 集
　　
　　天佑的眼睛又变得暗淡，语气也不再激昂而是充满了担忧：“可是，京张铁路我哪里能放得下？现在居庸关隧道和八达岭隧道已经开工，这是最为艰巨的工程，随时都可能发生难以预料的突发事件，隧道能否对中？能否不塌方不漏水不发生事故？能否保证质量？能否保证工期？将来的两台机车牵引试车爬坡能否上的去？之字形线路，自动挂钩，混凝土拱桥，保险岔道……这一切是否能经受住考验？它们时刻都在我心中魂牵梦绕，我怎么能离开它们而远去？如果那样，简直会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瑾扬：“咳，我知道，这些就像你的孩子一样，不能让他们出一点差错啊！”
　　天佑在地上走着，仰天似乎在自语：“所以，最后我决定还是留在京张路！我要完成它！”
　　瑾扬现出惊喜之色：“那太好了！京张路有望了！……可是，袁督的函怎么办？你怎么答复啊？”
　　天佑转回来面对瑾扬道：“瑾扬，这就是我请你来的意思啊？”
　　瑾扬不明所以：“什么意思？让我来替你写复函？”
　　天佑微笑：“不是写复函，而是请你去当粤汉铁路的总工程师！”
　　瑾扬大吃一惊：“你急疯了吧？我怎么能当总工？我可不是这块料！况且，人家请的是你！”
　　天佑继续微笑：“瑾扬，你怎么不行？！虽然你的专业不是铁路，但也是工程技术，是相通的。况且你进入铁路比我还早，二十多年来你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摸爬滚打，我们互相学习、影响，你已经完全能胜任总工程师之职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瑾扬摇头：“不行，情况千变万化，就像这京张铁路似的，我怕我难以应付！”
　　天佑鼓励：“我相信你会相机处理的，如果必要，可以及时电报或写信和我联系，我会及时提出我的意见。瑾扬，你也该独立承担大型工程了，这是我们留学生归来的共同愿望啊，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怎能放过？至于点名请我的问题，我可以给袁督和粤汉官商写信，说明情况，袁督会举荐你的，好吗？就这么定了吧！？”
　　瑾扬打开炉盖看了看火，火势正旺，火光映红了他俩的脸，最后道：“好吧，那我也就闯一闯！谢谢你了，天佑！”
　　天佑给了他一拳，笑道：“咱俩还言谢？我应该谢你的，海了去了，呵呵。”又露出留恋的神色：“这回明白我为什么说可惜了吧？我们相处二十余年，这回要分开了，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瑾扬笑：“舍不得？那就不要让我去了，我就还和你在一起了啊！”
　　天佑也笑：“那可不行！京张铁路还是培养中国铁路工程师和总工程师的摇篮呢，我可不能埋没人才，呵呵。”
　　瑾扬：“好吧，借你的吉言，希望真的会这样，你也该休息了，我回去。”
　　两人紧握手告别。
　　
　　679 六郎庙前 （1907年初春）
　　六郎庙前，此时又是春暖花开，碧桃鲜红的、粉红的花千姿百态，配着周围翠绿的群山，蓝天白云，煞是好看。远处隐隐传来爆破放炮的声音。
　　天佑从庙门刚出来，后面跟着彭虎、段福才，只见有工人丙跑过来呼喊：“二号洞子出事啦！”
　　天佑忙问：“出了什么事！？”
　　工人丙：“总，总工程师，二号洞子塌方啦！跑水了，焦洪他们都在里面！”
　　段福才紧张的啊了一声，彭虎看着天佑：“詹总，怎么办？”
　　天佑对段福才：“福才，你立刻去督率大家把受伤的工人抢救出来！让工人全部撤出来！”此时已经陆续有工人奔往出事方向。
　　转对彭虎：“快去叫翠花和吴医生，赶快去二号洞救治伤员。再告诉程庶务，马上腾地方，安顿受伤工人。”
　　彭虎答应着是，立即转身离去。天佑转回身看到段福才还呆立不动，大声喝道：“段福才工程师，你怎么还不动？立即去抢救伤员！”说着自己已经急忙起步赶往二号洞，段福才这才跟着往前走。
　　突然斜刺里跑出来一位中年妇女，是栓儿的娘，她仿佛晴天霹雳的：“栓儿他爹还在洞里，他……”
　　说着拦住天佑哭着高嚷：“总工程师，你说说，我家的栓儿爹会不会……”她说不下去了。
　　天佑示意福才赶快走，然后扶住栓儿娘：“老乡，已经去抢救了！”
　　此时田老爹也来了，走到栓儿娘面前：“栓儿娘，别害怕，兴许不至于……”
　　栓儿娘眼泪汪汪的：“要是栓儿他爹有个三长两短，往后这日子叫我怎么过啊！”
　　田老爹也一扭头，颤声：“春生，我的小春生！”
　　天佑心急如焚的看着两位：“乡亲们，我们一定会尽力抢救的！我们一定会处置好所有问题，请你们放心，我这就去现场。”
　　
　　680 二号事故洞口 白 外
　　天佑说着就往出事的二号洞口奔，坡陡路窄，几乎还摔了一跤。
　　等天佑赶到二号洞口，只见焦洪满身泥浆的走了出来，不像受伤，却像个泥人，后面跟着七八个工人，和他一样。
　　
　　不太远的山岗上，几个外国人肩背猎枪，手持望远镜在往二号洞口窥望。洋人一边看一边议论：“看，受伤的抢救出来了，肯定还有死了的！塌方了！” “你们看，从洞口往外流水，跑水了！” “不少家属聚集在洞口，死伤的少不了！”……
　　
　　在洞口天佑欣喜的抢步上前：“焦洪！”
　　焦洪：“总工程师！”
　　他俩同时轻喊着，两双手紧紧的互握着。
　　天佑亲切的：“焦洪，你伤在哪里？重吗？”
　　焦洪笑着松了手，拍拍自己：“詹总，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吗？石块得躲着我焦洪！”
　　天佑仍然急迫的：“太好了！其他工友呢？”说着一个个的板着其他工人看。
　　那些工人心有余悸的但微笑着：“詹总，有惊无险，都没有受伤！”
　　翠花和吴医生走过来，翠花：“詹总，没一个受伤的，但个个成了泥人。”
　　天佑放下心来，舒了口气：“哦，好！好！没有受伤就是天大的好事！”
　　天佑盯住焦洪的眼睛：“焦洪，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工人甲抢着回答：“一放炮，土震松了，塌了一块，是焦师傅一看势头不对忙招呼大伙，要不真得有受伤的。”
　　天佑感佩的：“焦洪！”
　　焦洪：“可这一塌，有一股水下来了。”
　　“水！？”在场的工人都惊呼。
　　段福才在旁边不满的大声：“我早说过，在这种条件下施工，早晚要出事，要出大事！”
　　彭虎制止他：“段福才！”
　　段福才：“我们没有大机器，技术又差，这是冒险，是把人命当儿戏！”喘了一口气：“好，现在又碰上了水！洞子里的水快到小腿深了！眼看工程就要垮，一个青龙桥不够，还得搭上二号洞子！哼！”指着疲惫的工人，对天佑高声：“詹老师，你看看大家的样子吧！我告诉你，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天佑气得颤抖着，挥了一下手：“不要说了！”
　　段福才：“不，我反对这样蛮干！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焦洪非常反感和愤怒的：“段工程师，话可得说清楚，是谁冒险？是谁蛮干？我问你，二号洞子这一段土质松，不能放炮，詹总告诫过你，我提醒过你，你听了吗？”
　　工人甲；“我也提过，他根本不理，还说怕什么？现在到推得干净！”
　　焦洪：“到底是谁把人命当儿戏？是谁砸工程的锅？你说！”
　　段福才突然咆哮的，鄙夷的：“你不配跟我说，你不配！你是什么人？你是义和团！是行贿犯，是朝廷的逃犯！”
　　天佑立即大声制止：“福才，你不能血口喷人！焦洪是马江海战的英雄，他所谓的行贿朝廷已经不予追究！”
　　段福才坏笑：“那他是义和团总是真的吧？”
　　翠花站出来气愤地：“段工程师，义和团怎么啦？义和团是打鬼子的英雄好汉！”
　　段福才：“你还敢给义和团歌功颂德？我知道你是他妹子，你小心犯包庇罪。”
　　天佑：“段福才，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赶快处理你负责的二号洞子！”
　　段福才：“我怎么处理？我处理不了，我还不干了！”
　　天佑正准备说话，春生突然跑了过来并大喊：“焦大叔，快走！”
　　村民甲急急的跑上来对站在边上的田老爹：“衙门的人上路了，焦洪呢？”回过头看到了泥人似的焦洪：“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快，快走！他们抓你来了！”
　　众工人、翠花都一片催促：“焦洪，快走！” “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逮住你！” “走吧，这儿有我们！” “走吧，老焦！”焦洪正准备走。
　　段福才骄傲地：“吓跑了吧？”冷笑：“姓焦的！你逞能，可你逃不脱王法！”
　　彭虎生气的：“段福才，你太过分了！”
　　徐四渊：“段福才，你怎么能这样？”
　　天佑断喝：“段福才，你不能这样！”
　　段福才假意的向天佑欠身：“老师。”然后又面向大家：“我早说过，我们京张路容不得不三不四的人！你有本事自首啊，老师护不了你！”
　　天佑气极：“段福才，你，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焦洪跨前一步，嘲笑的对段福才：“段福才，塌方、冒水是你非要放炮造成的，詹总让你处理跑水，你说你不行，嘿嘿，到底是谁不三不四？”转回头来对众工友大声喊：“工友们，就不信治不了这点水！”走到天佑跟前：“詹总，我领命去治水，请你发话吧！”
　　天佑兴奋的：“好，焦洪，四渊，彭虎，我们一起去查看情况，再决定如何治水，走！”说着带头往洞子里走。
　　焦洪奋臂高呼：“有种的跟着进洞！挑也要把水挑干！”
　　众工友都跟着喊：“咱们挑水去！”
　　天佑转回身对大家：“大家先不要进洞，等决定了解决方案再行动，好吗？”
　　大家听话的止步不前，天佑等朝洞子里走去。
　　
　　681 去往八达岭的山路 白 外
　　两个衙役背着枪，在村民乙的带领下往前走，衙役不断的吆喝着：“快走！刚走这么两步路，一会脚崴了，一会脚扎破了，你比娘们还娇气？”
　　村民哭丧着脸：“老总，我肚子疼，我要拉稀，你们等会啊！”说着就跑到路边草丛里去了。
　　衙役甲气得：“怎么这么多事？！咳，咱们也坐着歇会。”说着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衙役乙：“这么磨蹭，到八达岭得下晌了，人早跑了个屁的了！”
　　衙役甲：“那有什么法子？咱也不认道，等着吧。”
　　
　　682 二号事故洞口 白 外
　　天佑等走出洞口，天佑对大家道：“水不大，是山泉水渗过来的，大家分两部分，一部分由彭虎带领挑水，另外的人由四渊安排，一部分挖沟排水，另一部分砌筑挡水墙。好，开始吧！”
　　彭虎招呼着，四渊也招呼着，人们纷纷行动了起来，挑水的，运料的川流不息。许多人在喊：“找水桶啊！” “我这有，快来拿！” 一片热烈的景象。
　　焦洪拉住天佑道：“詹总，怎么没分配我的事啊？我可闲不住啊！”
　　天佑：“兄弟，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暂时躲避一阵，不要和官家硬碰。”
　　焦洪：“你也让我躲？你不是和我说过吗？干义和团是被逼的！”
　　天佑：“是啊，是坏洋人和坏官吏们逼的，可是你扛的过他们吗？所以你现在只能先躲躲，听话，以后再回来，快！”又对站在远处的翠花喊：“翠花，你过来，你一定要把你哥哥送走！”
　　翠花跑了过来，拉着焦洪就走：“听詹总的话，听妹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走！”
　　焦洪依依不舍的和天佑摆手告别，看不见了天佑转身和一个工人要了一副担子，也到洞里挑水。
　　
　　栓儿娘气急败坏的走来了，看到栓儿爹正挑着水从洞子里出来，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就走：“走，回家，这的活咱不干了！”
　　栓儿爹气恼的：“放手！我干嘛回家？”
　　栓儿娘不依不饶的：“再塌方怎么办？你找死啊？”
　　栓儿爹脾气暴躁的：“臭娘们儿！滚回去，少在这说丧气话！”
　　栓儿娘：“死没良心的，少你一个不少，快回家，咱家指着你呢！”
　　栓儿爹：“詹总工程师都在挑水！你让我走？你快滚，别给我丢脸！”说着挣脱手走了。
　　栓儿娘怔怔的看着，忽然春生挑着一副空桶返回来空桶碰着了栓儿娘。
　　春生抱歉的：“二婶，碰着你了！”
　　栓儿娘自作主张的：“碰着了？把你的桶给我用就算赔二婶了！”说着就要抢春生的扁担，春生哪里让，两人争抢。
　　春生：“不能给二婶，我给你陪不是还不行吗？我还得挑水呢！”
　　栓儿娘：“我也要挑水，你借二婶还不行吗？”
　　春生：“二婶，挑水是男人的活，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松手吧！”
　　正在此时田老爹走了过来：“春生，你过来！”
　　春生：“爷爷，我可是男子汉呢，哪能不出力啊？”
　　正巧天佑担着一挑水从洞子里出来，田老爹拦住：“詹总工程师，你先放下。”拉着春生对天佑：“不瞒你说，上了年纪的人，庄稼活就有点累不起，春生大了，是把手，我有心下个月接他回去，秋后就把婚事也办了。刚才洞子出事那一刻，我心想，要是他平平安安的出来，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我，说什么也得跟我回家，咱田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栓儿娘在旁边：“你就这么让春生走啦？那让他把桶留下，还男子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