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情感  关爱  创伤  童年

　　第 28 章
　　
　　理尔40在湖面上飞行了近一个小时之后，最后降落在一个小型机场上。
　　从飞机上下来，重新回到停机坪上的黛蓝儿，环顾四周所看到的，不再是多伦多湖滨高耸的建筑，而是乡村那些低矮的房子，和房子周围碧绿的田野。
　　她按照机场指引，走进一个小小的航站楼，她的手提箱和护照，都在那里等着她。
　　航站楼小小的休息室很安静，空空荡荡得几乎没有人。除了她，空间里唯一的一个人，是个高个子男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下巴上满是胡茬。
　　黛蓝儿把自己的包放在地板上，眯着眼睛看着他。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凝重的目光盯着她。
　　从外面停机坪上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那是一辆汽车在倒车时，发出的缓慢的、断断续续的蜂鸣声。她犹豫了一下，等着另外一个人会出现。也许是一位英俊的银发绅士，戴着一顶礼帽，上面有手写体的标识。
　　但最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高个子、容光焕发的陌生人，就是来接她的人。
　　她试探性地给了他一个微笑。
　　“是黛蓝儿吗？” 他用低沉的声音试探性地问着。她的名字，在他一股浓浓的法国口音中，听起来更像是黛蓝娥。
　　她点点头。
　　“我叫雷昂”他说。然后他伸出手来，抓起她的包，大步走向出口，让她不得不像个小狗似的，跟在他的后面小跑着。
　　在停车场，雷昂打开了一辆巨大的黑色越野车的车门，车很高，让黛蓝儿不得不有点像爬上马背那样爬上后座。他把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里，然后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启动车，倒出停车位，熟练得没有一丝停顿。
　　当他们在一段平坦的道路上疾速行驶的时候，黛蓝儿想要试一下，从后座上和他交谈。
　　“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她说。“我们会常一起工作吗？”
　　但是雷昂没有回应，之后的二十几分钟里，他仍然是一句话也不说。黛蓝儿只好放弃了与其交谈的念头，默默地凝视着窗外。
　　黄色的向日葵和锈红色的屋顶，点缀着绿色的田野。白色的石墙，沿着山岭起伏着，旁边是一排排整齐的葡萄树。
　　她看到座座的农舍，细细的河流，高大的树木，尖尖的塔楼，摇坠的教堂，还有并不遥远的湖面，那海洋般的蓝绿色波纹。
　　渐渐地，道路变得越来越窄了，树木也变得越来越粗了。接着，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雷昂把车子开上了一条土路。
　　树叶像手指一样，拂过汽车的两侧。树枝在头顶上交叉伸展，架空成一条绿色的隧道。汽车下坡时，引擎盖低了下来，他们好像正在钻进地下似的。
　　他们驱车穿过越来越茂密的林地，感觉就像开了几个小时。树枝敲打着车窗，时而从轮胎下面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黛蓝儿在回想着，这位带有法国口音的男人，是否拿出了什么证据来，证明他就是他所说的那个人。她踢了自己一脚，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到，要核实一下他的身份。她只是跟着他，上了他的车，并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了后座上。
　　她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她打量着前面那个自称为雷昂的男人。他两眼紧盯着路面，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他的下巴一直紧紧地绷着。
　　她偷偷地检查了一下手机：没有信号。
　　随着头上的树枝篷顶变得越来越厚，仿佛阳光也放弃了突破树丛的阻挡，车内变得越来越黑了。
　　黛蓝儿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或者还要开多远。他们肯定不会突然在某个时刻冲进大湖里面吧？
　　她在自己的座位上扭来扭去着，寻找着现代文明的一丝迹象。但透过后窗的视野，甚至比往前面看得更少。这片土地，看起来好像从未见过篱笆什么的，更不用说小道或建筑物了。
　　他们在路途中，无他处可去。
　　终于，就在她开始权衡把自己从行驶中的车辆上摔下来的利弊时，他们的车开始放慢了速度。
　　黛蓝儿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几根黑色铁杆。那是一扇大门。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她可以逐渐看清了大门上设计的几个大字。
　　“昆兰西亚，” 她大声念着。
　　他们停在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安全控制面板旁边，雷昂打开了他的车窗，伸出手在一个小键盘上按着按钮。 “喂，” 他说了一声，把黛蓝儿吓了一跳。“我们到了。”
　　一阵嗡嗡声和叮当声，随着大门慢慢地分开，黛蓝儿的嘴也跟着慢慢地张开了，所有逃离的念头，此时全都消融了。
　　一片色彩斑斓、花香扑鼻的仙境，仿佛像油漆一样从缝隙中溢了出来。紫色的花瓣、翠绿的叶子、粉色的花朵、橙色的蝴蝶，都从那一片纯净的蓝天中倾泻而出。就连阳光，好像也和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越野车笨重地驶上一条沙石车道。黛蓝儿摇下自己的车窗，伸出头来，渴望尽可能多地呼吸这仙境般的空气。
　　蝉从它们藏身的地方，稳健地吱吱叫着。在她右边的某个地方，能听到鸡咯咯地叫，还能听到一声细细哀鸣的声音，也许是羊？
　　小径蜿蜒在薰衣草花丛之间，一个吊床懒洋洋地摆在一簇西红柿的旁边，每一株上都长满了鲜红的果实。再往前，透过树枝和叶子，她瞥见了水池上面泛着的光芒，闪着白色的斑点。
　　接着，两幢房子，从花丛中拔地而起。在广阔的圆形草坪的两侧各有一幢。
　　就像两座巨大粉刷成白色的城堡，矗立在一个童话王国的上空。
　　当汽车停下来时，黛蓝儿低声吹了一个口哨。她已经感觉到了。在这样一个地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有所不同，而她自己也一定会有所不同。
　　“这是什么 地方？” 她喘着气。
　　“你会喜欢。” 雷昂说道，与其是在问她，不如说是替她做一个肯定的回答。他把脸转过去，隐藏着他的表情。
　　“ 喜欢？” 她一时有点语无伦次。她觉得，就像一个盲女走出了她的单色世界，来到了色彩绚丽的梦幻之地。她甚至更加期待，蓝色小精灵们能从花丛之中冒出来，开始唱起歌来。
　　她感叹地摇了摇头，对自己生活的变化如此之快，感到无比惊奇。前一分钟，还在那儿。下一分钟，就在这儿了。
　　黛蓝儿抬起头来，把脸朝着太阳，让微风像丝巾一样拂过她的脸庞。
　　“我太喜欢了。” 她说着，大门在她身后关上了。“我永远都不想离开。”
　　
　　第 29 章
　　
　　昆兰西亚，黛蓝儿在想。 多美的一个词啊。
　　当越野车在长长的泥土路尽头，驶进黑色的大铁门时，她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呼吸。颜色，气味，两幢闪闪发光的房子……一路上的担忧，她一直担心柯尔顿给与的工作机会，听起来实在太好了，反而感到并不真实的担忧。
　　此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当雷昂把车开得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目瞪口呆，还有点欣喜若狂。
　　他边开车边指着它们，用平淡的语调介绍它们的名字：网球场，篮球场，菜园，果园，四轮摩托车，树屋，鱼池。
　　他转向右边的岔道，绕着中央草坪，把车停在了两幢房子中较大的房子前面。
　　“你会在花园里找到夫人的。”他说，拉上手刹，关掉引擎。
　　在黛蓝儿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就下车了，朝着半藏在树丛中的一辆白色多功能卡车走了过去。然后，他一头扎进车里，把白色卡车开走了，消失在一片尘土之中。
　　黛蓝儿独自一人孤单地坐在后座上，扫视着空荡荡的车厢。最后，她打开门，脚步落在松软的沙地上。整个车道都被细沙覆盖着，一团白色的细沙粉在她的脚下吱吱作响。
　　周围的任何地方，都没有生命的迹象。门廊上没有鞋子，椅子上没有毛巾，四周没有任何声音。
　　她伸手从手提包里，拿出柯尔顿给她的钥匙。车钥匙上的标志，与眼前这辆越野车的车标相符。她按了一下锁钮，汽车发出哔哔声。天啊。显然，这台巨大的黑色机器，现在就是她的了。可笑的是，除了跟着教练学车，她从来就没有自己开过车。更可笑的是，柯尔顿并不知道她会不会开车。
　　黛蓝儿摇晃着手中的钥匙，转过身来，想知道在这么广阔的花园里，会在哪个特定的地方，她能找到那位“夫人”。
　　在来到这里之前，柯尔顿已经通过电子邮件，给她发来了有关房产的一些信息，但没有包括他妻子的联系方式。她拿出电话，在想是否应该发个短信给柯尔顿，可手机上还是没有任何信号。
　　突然，在两幢房子中较小的那幢房子附近，传来了动静。黛蓝儿举起手来挡住阳光，扫视着前门和窗户。她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在那边又传来声音了。左侧树篱后面，好像有一道彩色条纹。
　　黛蓝儿开始更有目的地走过去。“哈喽？” 她叫了一声。
　　一个短小的、奔腾着的什么东西被射入视野，划过一片草地，马上又消失在屋子后面了。
　　是个小孩子，她想。
　　是一个小女孩，一头黑发全散开着，一顶过大的黄色帽子，从她的头上掉了下来，挂在脖子上，在后背上乱晃。
　　她站在那里等着。
　　“哈喽？” 她又喊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一点。“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 “夫人”一定在里面。
　　房子的门半开着。她走到前面的台阶上，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着。
　　门里通向一个一个客厅，里面摆满了浅色家具和印象派绘画。厚厚的杂志和摄影书籍被巧妙地摆放在矮桌上，旁边是一簇簇蜡烛，上面写着她在偶尔浏览的网站时才见过的品牌名称，空气中弥漫着异国情调的花香。
　　黛蓝儿好像听到了，一个看不见的挂钟的嘀嗒声。听了一分钟后，她意识到那是一种机械的声音，一种微弱的呼噜声。她退后一步，抬起头来。在门的上方，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在底座上缓慢旋转着，微小的红色指示灯在闪烁着。
　　摄像头停了下来，镜头直对着她。还有另一个摄像头，被固定在一楼窗户上方的墙上。当她再次往屋里看的时候，她发现有第三个摄像头，高高架在客厅远端的角落上方。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好轻轻地进到屋内，手指下意识地滑过附近的茶几表面。房间好像很久没有人似的，桌子上面覆盖着一层粘乎乎的黑色灰尘。
　　黛蓝儿朝着房间更远处走过去，那边有一楼梯。
　　直到这时，她才猛然看到，一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像一股冲击波穿击到她的身体，她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碰到身后满是灰尘的桌子上，上面的一个小盘子摇晃着掉到地板上，摔裂成了三四块。
　　“哦，不！天哪，我很抱歉！” 黛蓝儿急忙弯下腰捡起碎片，试着去拼凑着，双颊羞得通红。
　　那个女人走上前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着你的。”
　　“不，不，这是我的错，”黛蓝儿笑着说。“我一紧张就会变得笨手笨脚的。”
　　随着脚步声迎面缓缓而来，一股夏日的浓郁芬芳，扑面而至。
　　黛蓝儿微笑着，不好意思抬头看。“这并不是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最佳方式，对吗？我刚来这儿还不到五分钟，就把这里搞得一团糟了。”
　　“小事儿一桩，没关系的。” 完美的粉红色指甲，碰到了黛蓝儿自己咬过的指甲，她们俩都在同时，去捡那些碎片。
　　“我总是做这样没出息的事儿。” 黛蓝儿知道她自己，又要开始像猴子一样喋喋不休了，但好像也无力阻止。“嗯，也不是老是这样。而且都不是完全都因为我。我不会到处乱扔盘子的。虽然我曾经在一家餐厅，把一整盘的食物扔到了墙上，但那是一个意外。托盘真的很重，我的脚被客人的包给绊住了。”
　　黛蓝儿晃动着手中的碎瓷片，抬头看去，见到晒黑的修长双腿，一条白色的棉质长裙，一条不可思议的小腰，和胳膊上沾满了油漆飞溅的深色雀斑。裸露的肩膀，流入精致的焦糖色锁骨。像芭蕾舞演员一样纤细的长颈，被锋利的下巴和像切割过的玻璃似的颧骨所取代，一头金色的长发像波浪一样向一侧翻转着。
　　黛蓝儿站了起来。眼前这个女人的脸，是纯洁的特洛伊海伦。一张像蓓蕾一样的嘴在直白的牙齿上张开着。难以置信的长睫毛，勾勒出一双杏仁般的蓝色眼睛。
　　这个女人回过头来，凝视着黛蓝儿，像是在进行着无声的评估。就在黛蓝儿感到不大舒服的时候，她笑了。她说：“这么说，你一定是黛蓝儿了。”
　　“非常感谢你能同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开始工作，我们真的非常感谢。” 她张开双臂迎向黛蓝儿走过来。“我是斯嘉莱。很高兴见到你。”
　　这个拥抱，出乎黛蓝儿的意料。黛蓝儿犹豫了一下，才回个同样的拥抱。黛蓝儿不大确定，她应该如何解读她肩膀上的压力，和背部那陌生的手指。
　　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某种感觉，她被一种短暂的、奇妙的坠落感所征服，仿佛斯嘉莱正把她拉到悬崖边上。这种感觉随着拥抱的持续，逐渐变得不舒服。
　　黛蓝儿手中的碎瓷片被压进了掌心中，还有几缕头发也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而后的感觉，好像她不再被拉，而是被推着，仿佛斯嘉莱整个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重重地，紧紧地，抓住她，压碎她，就像她是无边大湖中唯一的一支锚。
　　从某个地方，就在椰子香波和昂贵的蜡烛下面，有一股味道。一种奇怪而微妙的臭味，就像一块肉在太阳下晒得太久了。在斯嘉莱拥抱后离开了很久，在黛蓝儿的皮肤和衣服纤维里，似乎还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酸味。
　　
　　第 30 章
　　
　　黛蓝儿把碎瓷片放进斯嘉莱捧着的手掌中，并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皮肤上的细小碎片刷掉。
　　斯嘉莱礼貌地笑了笑，又说了一遍没必要道歉的话，可黛蓝儿的脸颊还是羞得红红的。黛蓝儿退后了几步，站在门旁边，让她收拾好这些碎瓷片。
　　这幢房子，或者说黛蓝儿所能看见的房子的一小部分，比她想象的还要优雅。装饰精致并富有女人味。黛蓝儿在客厅的墙壁上，寻找着柯尔顿的痕迹，但没有发现。唯一看得见的存在，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美丽的女人。
　　柯尔顿的妻子，并不是黛蓝儿想像中的那个样子。当然，她很漂亮，但是，斯嘉莱身上具有某种奇异的东西，黛蓝儿一时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斯嘉莱看起来很和蔼可亲，但还是有些什么不完全适应。对于初识者来说，很难将柯尔顿和他的西装以及他豪华的办公室，与眼前这个像流浪汉一般的人联系起来。
　　她像一个精灵，飘荡着走进花园，并招呼着黛蓝儿跟着她。
　　柯尔顿留下的印象如此强烈，就像打人一拳了似的。而斯嘉莱则像在沙滩上轻轻地移动着，似乎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柯尔顿很自信，令人放心，而斯嘉莱却有些游离，她的眼睛像一只警惕的动物那样转来转去。
　　柯尔顿是如此慷慨，如此温暖，而斯嘉莱却似乎有点超然和空灵，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并不是真的存在。
　　他们怎么可能彼此适合呢？
　　“让我带你参观一下吧。”斯嘉莱说。
　　黛蓝儿在她身后紧跟着，想猜猜她的年龄。三十出头吧也许？可能还要大点，但也大不了多少。
　　当她仔细研究斯嘉莱纤细的手腕，精致的肩胛骨，晒黑的小腿时，她想象着柯尔顿在触摸着它们，一种莫名幽怨的痛苦在她身上掠过。
　　黛蓝儿几乎没有掩饰，嫉妒地看着斯嘉莱的白色长裙，像薄雾一样在她周围飘来荡去，随着她的每一步起起落落。斯嘉莱的手势是那么优美，看起来像是精心编排似的。
　　她正是昆兰西亚本体的化身，其令人窒息的孤独，被人性化了。
　　当她们一起走着的时候，黛蓝儿越来越感到自己的笨拙，就像一头小象，在一只天鹅的后面，挪动着沉重的笨步。黛蓝儿开始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廉价的衣服，蓬乱的头发和脸上弄脏的化妆。
　　在公司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些话，此时在黛蓝儿的耳边回荡着： 疯狂的妻子，她是个婊子，他不喜欢她。
　　斯嘉莱边走边聊着，指出草木园、玫瑰园、果园和健身房。这个地方的设计令人印象深刻，就像多伦多花展中的那些东西一样。白色的沙石车道就像一条河流，流经中心并围绕着草坪，分成几条支流，通往不同的区域和地方，每一条都被精心安排在自己指定的空间里。
　　主草坪本身是圆形的，大约有奥运会游泳池的大小。在主草坪的两边，两幢错落有致的房子，像对手一样彼此面对着，每一个都试图超越对方。
　　黛蓝儿发现斯嘉莱这边的房子要更漂亮些，蓝色的百叶窗和紫藤覆盖的墙壁。但另一幢房子更高些，有三层，而不是只有两层。它的屋顶是灰色的，墙壁光秃秃的，窗户又长又窄，还有一个带有炮台的塔楼。
　　在这两幢房子之外，车道变窄了，并开始向下倾斜，逐渐成为一条小路，路边有黄藤，芦荟，野生鸢尾和紫红色的什么花。层层叠叠的岩石花园，向大湖方向延伸下去。棚架和乔木，构成了开满野花的圆形花床，其结构令人惊叹。
　　黛蓝儿忍不住想到了母亲，朱荔娅一定会喜欢的。
　　在一排宽阔的石阶下面，黛蓝儿惊奇地看到，一个原始般的无边泳池，周围环绕着太阳躺椅和巨大的玻璃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