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好、好。孙子都这么大了。
　　老刘：是啊，咱们能不老吗。老主任没跟你一块来？
　　张奶奶：他呀，围着车间转呢，三天不来，四天早早的。
　　老刘：是啊，老主任从参加工作到退休，就没离开过这个车间。
　　张奶奶：还是你们厂子好，拆迁了还留点儿纪念。瞧旁边我们灯泡厂，早没影了，只能在照片里看看啦。
　　老石头：（画外音）这才叫与时俱进呐。
　　老刘紧紧握住老石头的手。
　　老刘：老主任你身体好吗？
　　老石头：别叫主任，咱们是平级，都是退休工人。
　　老刘：那就按我刚上班时，还叫你师傅吧。
　　老石头：对，叫师傅长远。那个时候，咱们的干劲儿多足啊。
　　老刘：全市都学咱厂的劳模苏广铭。
　　老石头：苏广铭干劲大，什么困难都不怕。
　　老刘：师傅，这句顺口溜你还记得呀。
　　张奶奶：他能忘吗。厂子拆迁那会儿，跟火烧猴屁股似的，天天来转悠。
　　老石头：那时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张奶奶：你刚才不是说与时俱进吗。
　　老石头：对，与时俱进……新厂搬远了。这里的大烟囱不冒烟了，好看的高楼也建起来了，还留下我们车间……这心里呀，也慢慢地想通啦。
　　张奶奶：要是早点儿想通，现在就住上跟前儿的高楼啦。
　　老石头：闭嘴吧。
　　小孙子：火车头也闭嘴了。
　　老石头憋不住笑了。
　　老石头：火车头退休了，我们该回家了。
　　几个人一起离开。
　　远处，大卫和西蒙走来。
　　大卫：整个厂区都变样了，再听不到 “拉鼻儿” 了。
　　西蒙： “拉鼻儿” ？
　　大卫：就是大厂子拉响的汽笛声，一天响四遍。
　　西蒙：响这么多遍干啥？
　　大卫：上班、午休、下午上班、再到下班……不用看表，“拉鼻儿” 声一响，就知道几点了。
　　西蒙：放到现在，说不定是噪音污染呢。
　　大卫：是啊，时代不同了……不过，还是留下一些历史的痕迹，你看，大烟囱、车间、火车头，还有这个……
　　大卫踏上铁轨两臂端平，试着在铁轨上行走。
　　西蒙：小心，别摔着。
　　
　　55、火车道 日 外
　　小石头：摔不着……
　　小石头伸开两臂在铁轨上行走。小大卫一手拎饭盒，一手拉着米莎走在铁轨边的小路上。
　　小大卫：一会儿火车该来了。
　　小石头：没事儿。火车出4号门，会叫唤的。
　　米莎：石头哥，你胆儿真大。
　　小石头：可好玩儿啦，你太小。哎，小大卫敢不敢上来试试不。
　　小大卫：试就试。
　　小石头：好，把饭盒给米沙。
　　米莎接过饭盒，看小石头扶住小大卫踏上铁轨。
　　小石头：往前瞅，别怕。
　　小大卫试探在铁轨上挪蹭脚步。
　　小石头：放心，迈大步。
　　小大卫小心迈着交叉步。
　　小石头：大胆往前走吧。
　　小大卫迈开大步。小石头渐渐松开手。米莎高兴起来。
　　米莎：大卫哥，你真厉害。
　　小石头：哪天把洋钉子，放到铁轨上，等火车压过去，洋钉子立马变成真飞镖。
　　小大卫：比苞米棒做的好吗？
　　小石头：那还用说。压过的洋钉子，又尖又快，后边绑上布条，撇出去能扎到板障子上，不带掉下来的。
　　小大卫：哪天来压？
　　小石头：先给尤拉叔叔送饭。
　　小大卫：我还是下来吧，这样走太慢了。
　　小石头：你俩在旁边快走，信不信我能追上你们。
　　小大卫拉着米莎的手走在路边。
　　小石头大步跨着枕木从小大卫身后超过去。
　　
　　56、铁路大厂子墙外 日 外
　　高高的砖墙内，断断续续传来火车的鸣笛声。贴着墙根的小路中间，有四个7、8岁衣衫不整的男孩相互打闹，其中的矮个男孩停下来。
　　矮个男孩：快看，西洋景来了……
　　头戴一顶破旧日本军帽的高个男孩回头向身后看去。
　　高个男孩：堵住他们，检查。
　　其他三个男孩一字排开，站在高个男孩前面，堵在路中间。
　　小大卫：前边这帮人要干啥？
　　小石头：不理他们，咱们贴墙边过去。
　　小石头拉紧米莎和小大卫的手，沿墙边前行。
　　矮个男孩：站住，别动。
　　另外两个男孩跟着矮个男孩挡住小石头他们的去路。
　　米莎吓哭了。
　　小石头：米莎，别怕。
　　小石头转向矮个男孩。
　　小石头：干啥呀？
　　矮个男孩：检查。
　　小石头：有啥可查的，我们给大人送饭。
　　小大卫：让我们过去吧。
　　矮个男孩：想过去，把好吃的交出来。
　　小石头嘲笑地看着矮个男孩。
　　小石头：凭啥？躲开。
　　小石头挺胸要闯过去。三个男孩紧紧挡住小石头。
　　矮个男孩：队长——
　　高个男孩扒开矮个男孩，把头上军帽沿一歪，站到小石头面前。
　　高个男孩：谁这么大胆儿？
　　小石头：我，咋地。
　　小大卫害怕地看着高个男孩。
　　矮个男孩：不懂规矩，他爹是铁路大厂子警卫队长。
　　另一个男孩：副队长，队长是日本太君。
　　高个男孩：多嘴，一边去。
　　矮个男孩：见识一下，他是我们三十六棚（地名）的队长。
　　小石头：队长能咋地。
　　高个男孩指着小石头。
　　高个男孩：记着，墙里我爹管，墙外我管。
　　小大卫紧张地看着小石头。小石头撇嘴一笑。
　　小石头：哼，你们谁都管不着我。
　　高个男孩：哎哟，哪来的？
　　小石头：偏脸子（地名）齐天大圣。
　　高个男孩：不服管呀。
　　小石头：哼，凭啥服你。
　　高个男孩：好，咱俩 “顶拐子” 论输赢。
　　小石头：顶就顶，咋顶？
　　高个男孩：这都不懂，你输定了。
　　小石头：我赢了咋办？
　　高个男孩：你赢不了。（学日本腔）你的，快快地，把好吃的，供上来。
　　小石头：臭美。
　　高个男孩：那就给你点儿厉害尝尝。
　　高个男孩端起一条腿，膝盖朝前。
　　小大卫偷偷拽了一下小石头衣襟。
　　小大卫：行吗？
　　小石头：怕啥。
　　小石头学着也端起一条腿。
　　高个男孩单腿蹦跳冲过来。小石头不知所措地等待。高个男孩用膝盖顶倒小石头。棚里的孩子们起哄。
　　小大卫扶起小石头。
　　小大卫：不行，就求饶吧。
　　小石头瞪了小大卫一眼，冲高个男孩吐了一口吐沫，端起腿蹦跳冲了上去。
　　高个男孩侧身一蹦躲过后，用膝盖向小石头后背顶去。小石头重重摔倒。棚里的孩子们又欢呼起来。小大卫过来要扶小石头。小石头一把推开小大卫，自己站起来，往手心吐一口吐沫，搓搓两手，端好腿做准备。
　　小大卫：我们绕道走吧。
　　铁路大厂子午休的汽笛响起。米莎憋屈地掉眼泪了。
　　米莎：“拉鼻儿” 了……
　　小大卫着急了。
　　小大卫：你们……不讲理——
　　高个男孩：哈哈，换个样，给他来个 “逛花园” 。
　　棚里的孩子们起哄围成一圈，动手推搡小石头。
　　棚里的孩子们：偏脸子，住啥人，全是俄国老毛子；老毛子，开小市，全是破烂儿尿罐子……
　　小石头在圈里反抗。
　　小大卫：住手，别打啦——
　　高个男孩把小大卫也推进圈里。小大卫双手抱头。小石头拼命护着小大卫。
　　米莎在圈外大哭起来。
　　棚里的孩子们把小石头和小大卫推倒在地。
　　大个李：（画外音）干啥欺负人——
　　高个男孩：快撤——
　　棚里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大个李跑过来扶起小石头和小大卫。
　　大个李：你俩伤着没有？
　　小石头：没事儿，谁怕他们。
　　小大卫看看小石头。
　　小大卫：我……我也没事儿。
　　尤拉跑过来。
　　尤拉：米莎，哭啥？
　　米莎：棚里的孩子打我们。
　　尤拉：哪个小兔崽子？
　　大个李：厂里高队长的儿子和三个野孩子。
　　尤拉：仗着他爸，就敢欺负人呐。
　　大个李：算了吧，工长。
　　米莎把饭盒交给尤拉。
　　尤拉：你妈呢？
　　米莎：头晕。
　　尤拉：血压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