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离婚后单身多年的女人,某个周末的晚上突然感觉到了源自生理却直达灵魂的强烈需要。于是,她开始翻查记忆,生命里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究竟谁可以在寂寞的周末与她激情相拥?——题记
突然觉得身体有点蠢蠢欲动了。
这感觉来的时候,是在秋天的某个夜晚,在我对着清冷的电脑打完一段清淡的文字,然后关机,干掉一个苹果,再洗漱,最后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
宽大的床上是全套的红,红色的床罩,红色的床单,红色的被子,红色的枕头,包括我穿的睡裙也红着,整个卧室直红得喜气洋洋,坦坦荡荡,热闹生动,温馨甜蜜,妖艳性感。
当初,毫不犹豫把这套床上用品从商场提回来,兴致勃勃铺上去时,姐姐还笑我,说又不是结婚,怎么弄得像新娘房?
我说我就当自己结婚了嘛,比如和床铺结婚,和连着卧室的书房结婚,和书房里的电脑结婚,和那一书橱的思想结婚。说这些话时,心里竟然着实的不自禁的激动了一把,突然就觉得自己原来一点儿也不孤寂,每天守候我陪伴我的还有这么多无声有形的生命。
姐姐不理睬我的激动,不失时机的又语重心长了一回,我说烟雨,找个男人成家吧,有个男人在身边,会多些依靠,少些寂寞。
如果为结婚而结婚,当初就不离了呢。这是我应付一切劝我结婚的人的万能答案。
但是,这个夜晚,床上的红色突然对我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随后化着一团火,一瞬间就把我的身体点燃了。
我有些慌乱有些困惑还有点儿莫名的兴奋。在我自觉不自觉的剥光自己,赤裸裸钻进那一堆红色之中时,突然发现女人体内的欲望一旦苏醒,就如同生长在最肥沃的田地里的野草,逢着春天一场缠绵的雨水,疯了一样往上直窜。我没办法抑制,可怕的是也不想抑制,甚至像一个多日未近女色的老流氓,在欣赏最暴露的三级片时,对接下来的情节充满了期待。
我拥着被子,听任欲望在体内翻涌,可怜巴巴的发觉原来自己的身体一直没有紧跟自己的思想,或者说很久以来我一直宠爱着自己的思想,却忽视了承载思想的身体,忽视了她最本能的需求。
我由上到下抚摸我寂寞的肉体,再由下而上抚摸肉体的寂寞,那一刻,觉得很有些愧对整日里跟着我的灵魂奔波劳碌的躯壳。
我想,我需要很温柔很贴心的对待那些构成生命的元素最基本的欲求了,需要为她找另一个能够产生共鸣的生命,彼此和鸣了。
我开始叩问记忆,谁更适合在这样的夜晚,在那片炫目的大红之中,与我来一场绯恻缠绵?
第一章、企业老总,周末的一帘幽梦
今夜更深露重,我将柔情深种,相知难相逢,独守一帘幽梦。
1
秋天的那个晚上,当欲望汹涌澎湃的时候,云可就那么自然那么迅捷的浮出脑海,仿佛他就站在记忆的门口,只要一打开,就能触摸到他鲜活的形象。
作为第一个登陆这个夜晚我的情色舞台的男人,云可肯定是不同凡响的。我说的不同凡响,自然是在我的审美情趣上的不同凡响。
两年前的春天,某个研讨会上,在他作了一通“关于如何溶解中国市场经济的冰山”的演讲之后,他身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先行溶解了我冷冻了三年的情感冰山。时至今日,他那非常特别的男人味道依然像移置于我生命中的一蓬韭菜,割了长,长了割,割了还长,竟一直嫩绿着旺盛着,与我的刻意遗忘作着最不肯妥协的较量。
遇上到喜欢到恋上这个男人,像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同时也像很多不期而至的情感一样,历经磨难,几度花开却迟迟难见结果。
我一直以为,云可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斗士。在风起云涌的商场,他运筹帷幄,骁勇善战,漂亮的赢取了一个又一个的成功,令许许多多的男人和女人为之倾倒。但是,那样一个强悍的男人,一个能够轻松驾驭事业的男人,却没能以同样的轻松与潇洒驾驭自己的情感,他甚至害怕与人言及爱情与婚姻,婚恋这样的话题于云可来说,就像大海里的暗礁,他总会小心翼翼的绕过去;熟悉他的人在他的面前也总会刻意的回避谈论情爱,就像回避谈论一个人生理上的缺陷一样。
这曾经让我大为困惑。在第六次见云可的宴会上,我曾经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问云可,云可老总怎么不把太太带过来?我想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云可的脸立马就黑了,端起杯子猛喝了几口水,恶狠狠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我太太关你屁事!
我呆住了,一时没明白他在对谁说话,等我在他凶巴巴的眼神里看出了是在训斥我时,我的脸开始发烧,拿筷子的手开始发抖,眼泪竟然很不争气的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一同进餐的朋友都张大嘴巴,愣住了。
我站起身,就要离席,身旁一朋友拉住了我,说,云可老总和你开玩笑的,别当真啊。来,喝酒,吃菜。
我饱了,先走了,你们继续。云可一点歉意都没有,冷冷的起身离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的剜我一眼,仿佛要以那一眼杀我于无形。
我感觉到全身都沁凉沁凉的,云可前面五次累加起来给予我的好感一瞬间就土崩瓦解。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云可的太太已经高位截肢两年了,知道了这一事实,我立即原谅了云可对我的不尊重,并且开始狂热的爱恋起这个男人来。
据说那个女人曾经是他的左右手,不仅美丽动人,而且才思敏捷,聪颖能干,贤淑温柔,是万里挑一的好女人,谁都认为娶到这样的女人需要几世修练才能得福。
只是上帝从来不会把完美赐给人类。青春是美丽的,就有了皱纹与白发无奈的留言;生命是美丽的,就有了死亡最后无情的宣判;鲜花是美丽的,就有了瑟瑟秋风中绝对的凋零;相逢的宴席上高朋满座、举杯畅叙是美丽的,就有了曲终人散、杯盘狼籍的清凉;大海有“海上明月共潮生”的美丽,就有了“明月不归沉碧海”的悲伤。
遗憾,似乎无处不在。
那个出色的女人,倘若能够预知,某个秋日的夜晚,与老公庆祝结婚十周年纪念之后,迎接她的是灭顶之灾,我想,她情愿那个他妈的什么纪念日一开始就被收拾进记忆的垃圾箱;情愿她那可爱的老公善于遗忘爱情和婚姻中最浪漫最动人的细节;情愿他们家徒四壁坐不了奔驰上不了星级酒店,只能窝居在不足二十平米的茅屋,就着清淡的晚餐,回忆更其清淡的婚姻之旅。
但是,命运是注定的,生命的情节是注定的,悲喜剧的主角和配角也是注定的,我们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女人的高位截肢确切的说是源于男人那天晚上的酒后驾车。
女人说,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还要开车呢。
男人说,我这海量,什么时候醉过?宝贝,十年婚姻,我们还像初恋一样,我们甚至比初恋时更热烈的相亲相爱,我高兴啊,我得意啊,我觉得我们的人生真是太圆满了。
男人就着酒意,又一次动情的朗诵起叶芝的《当你老了》: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他说,宝贝,我就是爱你皱纹爱你满头白发的那个人。
女人忍不住握住了男人的手,眼里泪水盈盈欲滴。
男人说,我向你保证,再过十个十年,再过一百个十年,我依然爱你如今夜。
听他朋友说起这些时,我就忍不住想哭。不要误以为我哭是因了感动,感动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爱的深情,爱的专情,爱的长情;感动于一段爱情一个婚姻的甜蜜与美满,不是的。我哭是哭爱情本身的无能为力。作为一个离婚女人,经历过爱情的死亡,眼睁睁看到过婚姻的裂变,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亲情可以依赖于血缘得以获得某种保证外,其他所有情感都无从依凭,就像生命一样充满了变数充满了不确定。
但云可的朋友却以为我被一个美丽的爱情童话打动了,他说,他们的人生就是太完美了,完美到上天也生嫉妒,所以……
他眉头紧锁,低头辛苦的思索了半天,也没将所以后面的话继续下去。幸好我也没有兴趣追问他的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思绪飘落于云可太太身上,迟迟不肯飞离。
女人对女人总是特别上心的,倘若这个女人与自己爱着的男人有那么些瓜葛的话。女人在情爱上的大度,与其说是一种爱的境界,不如说是一种爱的假象,任何入骨的爱恋,都将是入骨的私欲。烟雨是女人,无论她如何修练,无论她如何成熟与沉稳,在这点上也不会成为一个例外。
比如说最初云可太太就很令我嫉妒,我甚至悄悄的诅咒过她,希望她某一天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至于性命如何丢掉的不重要),抑或是突然就爱上了其他什么男人(尽管这很有损云可的形象),然后永远永远离开云可,然后我就可以长驱直入云可的心田。我脑海里涌出这些既恶毒又一厢情愿念头的时候,一准是晚上寂寞的躺在床上,因为强烈单相思云可而辗转反侧无法安眠的时候。我甚至咬牙切齿的说,既生烟雨,何生云可太太?既生云可太太,又何必让云可与烟雨情路相逢?
可是,第二天早晨,我缓缓醒来,看见阳光依旧明朗,看见风轻轻的撩拨着浅紫的窗帘,听着附近学校里师生响亮而清晰的晨练声,我会感受到某种意识在体内复活。回想起晚上的诅咒,忍不住要往死里鄙视自己,并因着这一鄙视而觉出无比的悲伤。
我终于发觉欲望既是想象之源,更是邪恶之本。
2
云可太太无疑是美丽幸福的,在那场十周年婚姻庆典上,并由那一刻上溯到他们相遇相识相恋的每一个日子。
但是,美丽与幸福有时候会冷不丁像流星,唰、唰、唰,就飞走了。
如果有人说,没有了双腿的女人依然美丽着幸福着,我会觉得说这话这人准是个极致的浪漫主义者,说白了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类人。你切掉他一双腿试试,看他还敢不敢提美丽与幸福这些词。
在得知了云可太太的事故后,我常常会想,一双引发过无数男人公开、半公开和不公开意淫的修长的腿,从一个尤物身上被强行分离,那是怎样一种残酷?怎样令人痛惜?怎样让人绝望的事情?我每一想起,就似乎听到了拉锯的声音,就会心惊肉跳,就会为着曾经的诅咒而结结实实掌自己一耳光。
据说,当时云可抱着那双已经不会再有生命再有想法再给予他生理快感的腿哭到涕泪俱下,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心酸落泪。这个情节我没有从云可那得到考证,因为考证本身就是一件太残酷的事情,尽管我是个充满了好奇的女人。
原来爱到无微不至一样并不能保证有百分之百的幸福。
女人的世界从此窄逼成一张床、一扇窗、一个黄昏时凄清的守候。
据说在云可的公司里,云可太太的办公室一直保留着,清洁工每天都会做清洁,仿佛女主人依然在那办公。而会议室里,属于女人的席位也一直空着,没有谁敢尝试着上去坐坐。曾经有个女职员在某次会议之前冒冒失失坐过一次,盛怒中的云可不仅仅甩了她一个耳光,还差点将她驱逐出公司(至于女职员为什么能够侥幸留下来,无人知晓原因)。
这是云可对太太的纪念?尊重?怀想?还是仅仅在玩一种仪式?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去打探这样的私隐。公司里员工只是偶尔会看见云可在太太的办公室里发呆,有时候一呆就是半个小时。后来,他们知道了,云可在太太办公室发呆的时候,一定是遇到非常棘手的问题了。
这让公司上下越加的怀念那个智慧的温暖的美丽的女人;这让我越加对那个女人充满了好奇以及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某个血色黄昏,知道云可飞北京了,我终于没能管住自己的双脚,去了云可住的小区。在云可家楼下徘徊的时候,我心里转了无数念头,一会想扮推销员,一会又想装着走亲访友,总之就是想敲开云可的家门。可再想想,开门的十有八九是保姆或家里其他什么人,他们绝对不会让一个陌生人进家门的,进不了家门就见不了云可太太,还是白搭。要不就直接说是找云可太太的,可找她干嘛呢?她都瘫了快三年了,来找她的朋友恐怕已经不多,到时候肯定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就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我心怀鬼胎般在小区转悠了好几圈,眼见天色已晚,保安看我的眼神都有些看小偷的味道了,我才怏怏的离开。
后来,我又冲动过几次,尤其是在云可待我冷淡的日子里,想见云可太太的念头就更炽。我知道那个时候的想见就不再局限于好奇了,还隐含着较量抑或说攀比。想想自己竟然可笑到要与一个瘫痪在床的女人较量,由此可见,在云可的面前,我是多么的缺乏自信。
但那冲动无论怎样折磨我,终于不再成行。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其感性与理性的交战在虚拟的世界里,前者往往占上风,而在现实的生活中,后者常常会挫败前者。
3
最初,我不知道云可对于太太的忠心耿耿是来自于负罪感,还是来自于对太太执着的爱恋,抑或是来自于他好男人的形象要求。但是,随着我们几次的不期相遇(其实所谓的相遇不期都是我居心不良刻意制造的,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的偶然),随着我们电话越来越频繁,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云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抑,那种压抑感即使隔着半个城市,对我都能够形成一种深度的侵扰。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坏女人,也搞不清楚拚命的要走近一个瘫痪在床的女人的老公是不是很不道德。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的想要见他,控制不住想要把那份刻骨的相思清晰的传达给他,说白了就是想要与云可的身心合一。我对自己说,云可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需要身体上的释放,我给予他太太不能给予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在救赎,我没有错。这样一想,我觉得我的追求就变得理直气壮了,甚至开始肆无忌惮的以颇具诱惑力的语言勾引云可。但是,逼急了,云可会很冷静很理智的告诉我,正是对于太太的不离不弃,成就了他的诚信形象,让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换个角度看,他太太依然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倘若这是演戏,哪怕仅仅是为了公司的前景,他也只能把这场戏演下去,他没得选择!烟雨,请你理解我,你很好,我喜欢你,也需要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再进一步,连半步都不可以。
云可这么说我很难过,为云可太太在床上一天天枯萎的生命,也为我自己无望的守候。我其实更希望他对我说,他对太太还有情爱还有责任还有义务,还深深的怜惜着那奄奄一息、与他患难与共的女人,还承受不起背叛太太的良心谴责。尽管他应和着我的相思也就是说他有移情别恋于我的迹象就已经证明这些话有多么的虚假。但是说真话的残酷就像赤道的阳光一样会灼伤人,就像冷不丁被人抽了一鞭子会有着猝不及防的疼痛。这让我无端的生出些许惆怅、伤感与悲哀,觉得女人的美丽一旦失落,女人的肉体一旦不能让男人长驱直入,男人对女人的爱情也就跟着悄然消逝。
但是,他愿意在所有的人面前扮演着情圣的角色,愿意对所有的人表明他对太太的爱情将忠贞不渝,却始终不愿意对我说哪怕一句谎言。我想,凭这一点,他也值得我付出真情,值得我为他寝食难安。
这很矛盾,我想。
和云可就这样柏拉图着,一晃就是一年。一年里,我幻想过无数次与云可云雨交合的场景,也就是说,我无数次意淫过云可的身体,这种意淫令我高度亢奋又身心憔悴。有段时间,我甚至像个性饥渴患者,看见貌似男人生殖器的物品,都会产生生理冲动,与云可作爱的虚拟场景就会在我的脑海里波涛汹涌。我担心自己要疯掉,问自己,要不要找个男人摆平摆平自己?就像男人说的,关了灯哪个女人不一样?关了灯我不也可以把随便什么男人想象成云可么?这样的念头让我莫名的兴奋,又极度的恐慌。
云可,我恨你!云可,你就是个被阉的公公!我恨你!每到周末的晚上,感受着空气里淫荡的气息,听着一切与叫床相似的声音,我会大声的骂,把身体蜷成一只炸熟的河虾。
这样的折磨曾引发我对一个问题的深度思考,维系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是肉体之恋还是精神之恋?抑或说是肉体之恋成就了精神之恋还是精神之恋成就了肉体之恋?这问题曾一度搞得我精神恍惚,整天像三魂丢了两魄。我很想在云可的身上找到答案,至于找到答案的目的是什么,我没想细想过。
我控制不住在电话里挑逗云可,像个荡妇一样,幸好云可是喜欢我的,幸好云可把我的所有挑逗当作爱情的呓语,如果他是讨厌我的,不知道会不会把我的调情等同于妓女的发骚。是的,只要是发生在恋人之间,什么样的激情场景都美丽生动;否则,便是强奸,便是淫秽,便是变态。由此可见,强奸和淫秽与做爱只是一线之隔。
但是,云可像用特殊材料做成的斗士,如果我对他的诱惑是我挑起的一场战事的话。他就像陈列在商场里的塑制模特,冷峻,坚硬,丝毫不为所动。譬如我说,今晚我想要你,我要做你的女人,亲爱的。感觉他听这话就像在听“今晚想吃猪肉炒青椒”一样反应平淡,他说,哦,好,抱抱你,再亲亲。如此没心没肺的虚拟了事,我很失落,很郁闷。
云可说,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只具有生理上的吸引力,这个女人无疑是悲哀的。
但是,我说(那段时间,我们俩不是他喜欢说但是,就是我喜欢说但是,我们的对话常常成了一群转折复句),但是,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不具有生理吸引力,我以为同样悲哀。
那个时候,我突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女人潜意识里其实更看重自己的身体对男人的吸引,化妆品、时装在女人世界里长盛不衰的流行势头就很能见证这一点。
烟雨,你很可爱,可爱便是可以爱,知道吧。每次要结束我们唇枪舌战的电话时,云可会对我毫不吝啬的使用褒义词。最初几次他的伎俩往往得逞,我总是兴高采烈的与他道再见,并在挂了电话之后,偷笑着更加严重的害相思,更疯狂的作与云可有关的春梦。后来,他的表扬数量多起来,重复的句子也日渐多起来,就无法给我的情欲止痒了,我便不买账了。
我说,如果你觉得我真的很可爱,那你今晚过来陪我吃晚餐?
你知道没有特殊情况,我都要回家吃晚餐的。云可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说话的语气就少了幽默感,他一本正经的态度总是令我的情绪一落千丈。
陪我吃晚餐就不能算特殊情况?就不能为我特殊情况一次?我的语气也生硬起来。
傻丫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晚餐自己做点好吃的吧,记得别熬夜,看书写字都不能太晚,熬夜就不漂亮了。云可总是在我要生气的时候,会温婉的转移话题,他的温婉让你没办法再继续与他呕气。
但挂了电话,我会对自己很生气。是的,我的确喜欢先谈心后上床,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只一味地愿意与我谈心,却迟迟没有与我上床的冲动与迹象,不由我不怀疑他的男性功能是不是因为几年没有启用而退化,否则就是我的身体对他还没有蛊惑力。
我一时怀疑云可的诚意,一时又怀疑自己的魅力,在这种旋涡里苦恼着扎挣着。
4
冬日的某个下午,我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在一个茶馆喝茶。
天空飘着雪花,河里、水塘里也结了厚厚一层冰,极其的冷。这种冷剌激了我的情欲,让我凭添了某种神奇的力量,这力量促使我想要干点什么了。
坦白说,我其实不爱喝茶,更不爱对着一大堆肉喝茶。我喜欢喝咖啡,如果和我一起喝咖啡的是个男人,我希望他长得清爽些,我总觉得清爽的男人,不仅仅思想会很清晰透彻,在床上的动作也一定会非常利落。利落一直是我相当喜欢的褒义词。我不知道迷恋云可与他清爽的外形和着装以及由此可以推及的利落行动是否紧密相关,但我可以确定,即使清爽与利落不是主要原因,也一定是次要的却必不可少的辅助条件。谁说女人不好色?女人好起色来比男人严重的可不是几倍。
但是,那个冬日的下午,我陪着那个胖得像头猪的男人,坐在那个格调并不高雅、空调效果极差的茶馆,喝着一杯苦涩的玩意儿,忍受着寒冷,一待就是两小时。
我这样委屈自己,觉得自己很高尚,很伟大,很神圣,尽管我不得不委屈自己的理由在他人看来很可能幼稚可笑。
胖子还不算太笨,看我在对他讲的第八个笑话还是哼哼哈哈时,终于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问我,你有心事啊?干嘛老是盯着对面那家贸易公司看?有什么蹊跷吗?言下之意,难道俺这一百八十来斤肉不比那贸易有看头?
我想对他友善的笑笑,为着他陪我受的两个小时的风寒。但是,我一笑,便暴露了自己的虚伪。
胖子说,烟雨,你不舒服啊?
我说,我挺好的啊,没有不舒服啊。喝着茶,听你讲笑话,真的很开心。
真的?胖子眯起小眼睛打量我,他眼中的尖利让我不敢正视,我躲闪着他的眼光,但他不放过我,他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追逐着我,我有些拘束不安起来。
烟雨,你有心事?说出来,我会帮你的,我真的希望你能够敞开胸怀对我,相信我,我是很真诚的,我真的希望能带给你快乐。
我知道你是很真诚的,我相信你的真绝不亚于我爸爸妈妈待我的真,可是,我能够敞开了告诉你么?这些话只在心中转悠,没敢蹦出来。为了掩饰我的不安,我低头专心致志喝茶。
胖子有些忧郁的看着我,仿佛已经从我的脸上找到了他要的答案,深深叹了口气,说,烟雨,你觉得我哪儿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改的,我会改到你满意你喜欢为止。我说真的。
胖子老是喜欢用“真的”这词,仿佛不加上“真的”他说的话包括他自个儿这人都会变成仿制品。
你能不能不要格外加上“真的”这词?这让人觉得很别扭,真的。我说。
好,我一定改,一定不格外说,你信我,真的。
要死了,真的。
对不起,一时还纠正不过来,但我保证很快就好了,真的。胖子看我的眼神像一团火,热烈的燃烧在冷气袭人的小茶馆里,我想起云可来,恍恍惚惚,对面的胖子就变成了云可,亲切的笑意在他棱角分明的嘴角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我看得痴了,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我想要抚摸他的脸,触摸他健康的肌肤。
烟雨,我好喜欢你,我待你会像公主一样,待女皇一样,真的。我的手被中途截住,胖子平板缺乏质感的声音毁了我的幻像,我羞愧又懊恼的甩脱了胖子肉墩墩的手。
你能不能不再说“真的”两个字,我好烦这两个字,真的!我的语气很生硬,我相信我的表情一定比我的语气更生硬。
胖子愣了愣,脸上的肥肉颤动了两下,他说,好,不说,一定不说。我上洗手间,一下午灌了太多的水,好难受,真……胖子看见我严厉的眼神,硬生生把“的”字给吞了回去。
来不及了。胖子刚起身,我发现了茶馆对面贸易公司走出个人来,我说,走吧,赶紧走,我有点急事要办。
没等他回话,我已经先行冲出了茶馆,我听见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我的耳朵像被什么东西粗暴的刮着,生疼生疼的。
胖子结完账慌慌张张冲出来时,我苦等了两个小时的男人,正好走到停车场。那天,为了鲜明目标,我特意着上了大红的羽绒棉袄,在白雪皑皑的世界,我肯确定,我就像一朵盛开的巨大的茶花,要多抢眼多有抢眼。
果然如我所料,走到停车场的男人,远远的就看见我,不是看见,而是我强行拉扯了他的视线。他似乎有些吃惊,在打开车门的时候愣了愣,又抬头望望。我怕他没瞧清我,回头冲着跑得有些气喘的胖子,大声叫,你快点哪,好冷,好冷。胖子听到我的叫唤,像得着了君令一样,显出手忙脚乱,右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把车钥匙给抠出来。
我夸张着一份虚拟的快乐,迎上去笑嘻嘻的热情的挽住胖子。胖子张大嘴看着我的手臂,思维似乎突然短路了。
我说,上车,上车,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