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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等待掌声响起来
曲建和金蝉站到我面前，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恭喜师父有这样年轻的得意门生！”
“要赶上当时的你和罗洛，他们还有得练。”师父笑说。
拣紧要处和他俩对了一下习戏的本子，我相信他们与乐队和同台者的合作并无阻碍。师父更是肯定地说，跟你和罗洛习的是同一个本子。倒是想改改，哪有那个才力和财力。
虽然明知遇文君时，司马相如比年芳17的文君年长一倍有余，也就是说，我与金蝉联袂出演更合乎史实，但我还是当即决定让这一对金童玉女同登台。惟一的问题是还没有停止发育的曲建比海拔逾一米八的我矮半个头，我的戏服得处理一下才能合他的身。
记得罗洛一次去寺里许愿，在观世音面前态似入定，良久不起。过后我问她许了什么愿，那么虔诚，看得连上天都感动。
“真的？我求观音不要让你再长高！不然，我没法跟你搭戏了。”罗洛笑了，有点难为情。
——她的愿望，就那么简单。
曲建和金蝉初试了一下戏装，服装主管找来一双最高的靴子给曲建，效果仍不理想。师父便坚持自己动手处理戏服：“当年多少戏服都是我自己缝补翻新，你尽管放心。”并一口咬定“现在还不饿”，不跟我们去吃晚饭。
见其他演员已经陆续轮流进餐后各归其位，舞台监督已摆出各幕各场的物体平面图，落实布景、道具的准确位置，剧务已在检查小型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曲建和金蝉囫囵吞枣般几分钟就把晚餐卷进胃中。我提醒其慢嚼细咽，以免上台反胃，也没有让他们放慢速度，他们随即开始洗漱，进入画妆程序。
让灯光师打开舞台灯光，待他俩站在台上充分感受舞台布局和晚场境灯光后，我提醒他们要按安晚妆要点，从扎网巾、擦护油、上粉、涂脂、描眉、画眼、勾脸、定妆、勒水纱、贴鬓脚等各个步骤精当上妆。
妆毕，我又把几场主要对手戏和衔接场次的演员找来，彩排了一下，算总让悬在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简短的演前会上，我把曲建和金蝉介绍给大家，要大家相互帮衬确保演出无懈可击。我说：“有一段时间没有上演完整的老戏了，今天虽然上戏时间仓促，但有如此青春的新面孔加盟，我们可以争取演绎出偶像剧的感觉来。近年，有人说这出戏其实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文人劫财劫色的骗局，但也有人说，至少文君为爱痴狂，为爱奋不顾身是颠覆不破的真，是不染丝毫杂念的付出，是放下一切名利的牺牲……”
我知道是回忆扰乱了我的思路。停了停，我向曲建和金蝉笑笑：“持后一种看法的是你们的一个叫罗洛的师姐。她说她知识有限，读书不多，不足以洞悉世事，明辨真伪。但她相信，艺术最珍贵的部分不是将人的眼睛高分辨率地再现得多么逼真，而在于让人关注那双眼睛所憧憬的神秘天国，以及天国回照在这双眼睛上的明亮光辉。对那些过往的阴谋与爱情，我们万不能自作聪明当判官，忠实剧情全情投入是底线——今晚这出戏，我们只谈爱情，无视阴谋。”
也许是听我提到罗洛，师父的眼睛湿润了，率先鼓起掌来。
我示意大家别起哄，接着说道：大家知道，糖酒会期间的晚场来宾多是酒后入场，而且今天的客人还备酒而来，大家要从细节入手，避免客人暴发不满情绪。服务员不要只考虑开瓶费收入，要密切关注现场情况，做到与对方领队紧密联络，避免因无节制地喝酒导致失控……最后补充一点：自备发电机系统要确保紧急情况下与舞台灯光的无时滞切换。
补充最后这一点，是因为对此实在记忆深刻。
那晚，初到“琴挑戏苑”不久的我，表演川剧传统特技“踢慧眼”，节选的是《金山寺》的韦驮菩萨出场的选段。韦驮菩萨额间比凡人要多一只“慧眼”，以此眼识破妖魔鬼怪的伪装。我要做的是神采飞扬地踏着锣鼓点子“亮相”，领法谕后，行至台口念道“何方妖魔至了，待吾睁开慧眼一观”。话毕，保持上半身纹丝不动，轻轻踢起右脚，将一只早已画好剪贴在靴尖上的慧眼，踢至双眉之间的部位，粘稳，“变出”第三只眼来，就算大功告成。整出戏无唱词。
托菩萨的福，我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喝彩声四起，甚至能听见女戏迷的尖叫。但突然，停电了！
犹如从佛光普照的天堂，跌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一时间嘘声四起。
谢幕是不必了，但退场吗？
发现自己并没有挪步，我闲上眼睛忘记了黑暗，一边满脑子搜寻我是菩萨我该说点啥？一边气沉丹田不管不顾地唱起来：
“本然清净地 无尽大慈尊”
一句唱罢，鼓儿锣儿钹儿声，陆续跟过来。有乐师撑腰，我的声音更加高亢雄浑起来：
“南方涌香云 祥瑞遍庄严
三世如来同赞叹 十方菩萨共皈依
我今宿植善因缘 助臂法海收妖孽
无情的天灾 人世的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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