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军事
小说
觉醒的羔羊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女人便回各自的家忙乎去了。不一会,靠山冲的上空升起了缕缕炊烟。
女人走了,村前的这块空地就成了男人和小孩的天地,他们便围着这群不速之客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赵桑,你的女儿聪明又漂亮,我要认她做女儿,你愿意吗?”穿木屐的人说。
“赵桑?他不叫赵桑,叫赵青山。”水根以为客人叫错了,立即纠正。
“没关系,没关系,随便怎么叫都行。”赵青山歉意地说。
“实在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这是我们日本人的称呼习惯,也是礼节。我们对尊敬的人都这么称呼。”穿木屐的一边解释一边低头赔不是。
“你们是日本人?”山里人诧异了。
“不错,我们是日本人,我叫宫本鸿川,来中国经商已经五年了。”宫本鸿川说着,侧身往身后一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是葛城‘一刀流’会馆武士。他们的剑术大大的好。”
“哦,哦。”男人们含糊地应着。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一刀流”一无所知,对深奥的一刀流剑术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大人在这厢说话,小孩也没闲着。胆儿大的,慢慢踱近武士,趁他们不注意伸手摸摸他们腰间的佩剑;胆儿小的,站在远处,偏着脑袋瞅他们头上缠的白布条。
“你们头上为什么要缠布条?你很冷吗?”小女孩嗲声嗲气地问。
“冷为什么还穿拖鞋?要穿布鞋才暖和。”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接着问。
“小孩的不懂。”一个武士回答,其他的看着小孩一言不发。
“我们这里,只有家里死了人,头上才缠白布条,还有就是女人生了娃娃,头上也缠布条。”说话的又是那个十二岁的男孩。
“你看,还有血。”虎娃说。
哈哈哈……
孩子们一起大笑起来。
“去,去!”武士很气恼,但又不便发作。——初来乍到的,怎么说也要留个好印象吧?何况他们来此还有长远打算,否则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吗?
“中村君,不得无礼。”宫本鸿川对生气的武士说。
“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铁锁,到一边玩去。”。赵青山招呼几个孩子。
铁锁带着虎娃和水妞走开了。男人们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宫本先生,你们为什么大老远的跑到我们中国来?你们日本不好吗?”成年围着大山转的山民,对外面的世界既无知又好奇。也难怪,他们连葛城都不是很了解,更何况日本这个远隔重洋的异域之邦,那当然就更是一个未知数了。
“中国,地大物博,矿产丰富,有很多的地下资源可以开采利用,但是你们的政府津津乐道于打内战,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挖掘地下宝藏,国民的衣食住行他们更是不屑一顾,所以,我们来中国,是要帮助你们过上好日子。”
“哦, 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福云好像豁然开朗了。
“我们要在这林海茫茫的大山深处修公路,盖厂房,建学校,开金矿让你们富起来,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大家应和着,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半个小时以后,女人把饭都做好了。男人便帮着摆桌子。老槐树前的空地上,一会便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张大小不一新旧不齐的桌子。桌上摆满了大盘小碗,每张桌子的中央都立着一个土窑烧制的酒坛。
一切准备就绪。大婶大嫂便开始邀请“客人”入座。接下来是刘福云致欢迎词:
“尊贵的客人你们好: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谨代表我们靠山冲的全体乡亲向远道来的客人致以最亲切的问候和真诚的谢意。中国,自古以来就是闻名世界的礼仪之邦,……最后我再次代表靠山冲的全体乡亲代表赵青山向你们表示感谢,一点薄酒不成敬意,希望你们尽情享用……”
这顿饭是靠山冲有史以来最为丰盛隆重的一次,就是财主马正福娶老婆也没这么气派热闹。
“客人”很客气,饭桌上给每个人都发了几块糖果。
大家小心翼翼剥开糖果外面那层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然后张开嘴把糖果轻轻往嘴里一放。每个人的嘴里便都发出了吧嗒吧嗒的咀嚼声和吮吸声,每一张脸上洋溢的笑容比嘴里的糖果还甜。
第三章春天里的神话
四月十二日清晨,山川峰峦还包裹于重重雾霭之中,曲折迂回的山路上便响起了一串串清脆的铃铛声。
小孩子的耳朵是最好使的,任何一点轻微的响动都休想逃过他们灵敏的耳朵。响声还在半山洼,他们就听见了。铁锁一声呐喊:“来人嘞,走哇,看看去。”几个小孩就跟着冲了出去。
来者不是别人,他就是光顾了靠山冲一次的日本商人宫本鸿川。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马队,马背上驮着很多东西。
对于他们的突然造访,村民们一点也不惊讶,相反,胸中有一种贵客临门蓬荜生辉的殊荣感。
马背上的东西正一件一件往下卸,白生生的大米、面粉、盐巴等在她们的眼前晃来晃去,村民的眼睛都发亮了。那些东西可都是他们过日子的稀缺物品啊。
“我说过,我们说话是算数的,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我们会给大家无偿提供馅饼。”宫本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他看见了山里人眼里的那一道亮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亮光呢?它是贵客临门的喜悦之光,是出乎意料的惊奇之光,是濒临绝境之人的希望之光。
宫本下了马,向赵青山招招手,赵青山走过去,宫本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赵青山便站到树下对乡亲们说道:“宫本先生说,这些东西都是他特意从外面买进来送给靠山冲村民的,我们大家一定记住宫本先生的这份恩德,现在一家出来一个排队,宫本先生给大家送东西。”
掉馅饼的事情真就这么发生了。村民们欢天喜地的排队领东西。看着人们领到东西后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让人想起根据地农民打土豪分田地的情景。
马队驼来的东西很多,村民们只分到一半各家各户就领完了。这个时候,宫本把刘福云赵青山和马正福叫到了槐树下。
原来,宫本带这么多东西来是有目的,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要在靠山冲西南面的大山里开矿建厂。
虽然上次听宫本说起过,但是谁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所以还是颇感意外。
“宫本先生,你说那大山里会有什么呢?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地方建工厂?”刘福云早年在外面闯荡过几年,算是见过一些世面,在村里文化又最高,所以大家伙都喜欢听他的,久而久之,他顺理成章的成了村里的掌舵人。
“刘老先生有所不知,这群山之中有很多的地下宝藏,我们必须把它们给挖掘出来,用它们去换大洋,这样,全村的人就都可以发大财了。”
“那山底下埋着什么啊?很管钱吗?”马正福问。
“埋在地下不值钱,挖出来就值钱了。”宫本阴阴地笑着说。
“既然这样,我们也就没什么好忧虑的了,我看还是把大家召集起来,商讨商讨客人住宿的问题吧。”刘福云说。
一会儿,老槐树下就聚集了全村的百姓。刘福云先代表全村百姓讲话。
“再次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一个喜讯告诉大家。前些日子,宫本鸿川先生曾经说过,要帮助我们脱贫致富,说实话,当时我并没往心里去,因为,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的是他们又来了,给我们靠山冲的老少爷们驮着大米白面来了,给我们履行他的诺言来了。——宫本先生说,我们村后面的群峰之下,埋着什么金属,那个金属挖出来可以制造很多管用的东西,这些东西拿到市场去卖,可以卖很多很多的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我代表靠山冲的全体老少爷们,对他们表示欢迎。现在就请宫本先生具体给大家说说,大家鼓掌。”
刘福云的话一落地,地下百来口人就哗哗地拍起了巴掌,掌声过后,宫本鸿川开始登台讲话。
“首先,我要谢谢你们的欢迎和盛情款待。作为一个大和民族的臣民,在异域他乡受到如此礼遇,我感到非常地高兴。其次呢,我要说的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和将来的目标。
我们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友善最和睦的民族,是最兴旺最发达的民族。而你们中华民族却是一个被列强欺侮的落后的民族和贫穷的民族,你们国家曾经遭受过很多国家的洗劫和掠夺,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们的国家不强大。而你们国家不发达的原因是你们的政府腐败无能又热衷打内战,十几年内战,把你们推向了水深火热之中。为了改变你们的这种现状,所以我们来了。
我们日本和中国本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我们大日本帝国不忍看着一衣带水的邻邦永远这么贫穷落后下去。我们大和民族历来就是很有奉献精神的。我们的天皇,把他们最优秀的子弟送到中国,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帮助你们建立东亚共荣圈……经我们勘察,你们这里环境好,土质也好,因此,我们打算在这里开金矿,建工厂,修公路,这样,你们的生活也会跟着好起来,所谓水涨船高嘛,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好,好。”
“好。”
少数声音应和着,一部分人沉默着。因为他们心里没有底,他们不相信世上会有送上嘴来的馍馍。
“那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双柱问。
“是啊,我们能帮你们做什么呢?”大家附和着双柱的问话。
“我知道,你们没钱,也不懂技术,但你们有的是力气,我们需要的就是你们的力气……”
“你们给我们开工钱吗?”有人问。
“开工钱,当然开工钱,我们的钞票大大的。”
“好,我们干。”男人的心开始砰砰跳动了,挣钱养家,这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事,既然工钱大大的,怎么能轻易拒绝呢?
宫本话讲完以后,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村里的娘们早把午饭做好,于是大家请客人入座。这顿饭,宫本等人是在财主马正福家里享用的。在座的还有刘福云、赵青山、老田头、李德胜 张永顺等。
饭后,大家又聚在一起商议宫本等人的住处,宫本说了,工程指挥部设在村里。其他人员明天就随大家一起上山,今天只在村里住一宿。
村民的住宅都很简陋拥挤,最后考虑再三,大家一致认为住在马正福家里比较合适,他家宅院宽大,房间也多。在征得马正福同意后,宫本的指挥所就设在马家西院的正堂里,其他人住在西院偏房。
住宿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宫本就宣布赵青山等人的任命和具体分工。
赵青山任命为民工队队长,具体负责工地民工的出勤作息等事宜。
老田头担任后勤队长,负责民工队及其相关人员的吃饭问题。
老田头手下有两个全由女士组成的小组,年纪大的一组专门负责做饭,年轻媳妇那一组专门负责往工地送饭。
宫本说,开工初期,山上民工的饭都由村里送,等山上初具规模后,山上民工的饭食就在山上另起炉灶。村里的媳妇就只负责指挥部几个人的饭食了。
任务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
靠山冲因为人口不多,把劳力欠缺的中老年除外,能干活的不足一百人,这点劳力远远不能满足开矿的需求,因此,宫本给了赵青山厚厚的一沓钞票,让他去就近的村庄召集民工。
赵青山接过钱就和双柱、德胜去了靠山冲周边的陈家山 、柳子溪。
晚上九点左右,召集的民工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三个山村共召集民工六十九人,其中陈家山十八人,柳子溪十六人,猎户五人。靠山冲青壮三十人。当晚,外地来的民工便在各家各户挤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民工扛着铺盖卷和干活的必备工具跟在日本人身后,向巍巍群山进发了。
这一天是1937年4月8日。
第四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俗话说,看见山走半天,看见屋,走得哭。一行人紧走慢走,二个多小时才走到目的地。
一到目的地, 负责带队的中村荣黩就将 69人按木匠、泥水匠、力气活分为三组。组一分好,分工就下来了。傍晚时候,村里送来两筐馒头。赵青山和双柱正想向送饭的田嫂和春妮等打听消息,不想,两个日本武士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竹筐,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啃着馒头的男人脸上出现了问号。
当天晚上,因为房屋没有修好,他们就睡在日本武士带来的帐篷里。第三天,工棚建好了,他们便开始了挖山凿洞的工作。
第四天,宫本鸿川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赵青山的宝贝女儿赵月娥。
宫本说,他已决意将月娥认作女儿,并要将她送到日本的学校读书深造,问赵青山是否有意见。
这个问题赵青山没有想过,就是想,他也想不明白。日本距离中国那么遥远,女儿去了那里,结果会怎么样?虽然有宫本做庇护人,但是个中的艰难和曲折却不是他赵青山能够想象的。
“要去几年啊?”赵青山问。
“最多五年,你想,月娥没读过书,她要从小学读起,当然,凭月娥的聪明中小学那点课程半年就可以解决,但是要真正学到东西,就必须的慢慢读完大学。”
“五年?五年以后月娥都到出嫁的年龄了。”赵青山说。
“月娥有知识了,可以找个好工作,嫁个好郎君,这样,你就可以享清福了。”宫本说。
听了这话,赵青山没言语了,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有个好归宿呢。于是他默许了。
赵青山便跟着回了一趟靠山冲,他要给女儿送行。
“爸爸,我舍不得你。”临行前,月娥抱住赵青山哭了。也许,她已经意识到这一去远隔千山万水,父女俩要再相见就很难了。
“月娥,别哭。五年时间眨眼也就过去了。爸爸并不想让你走,但你留在爸爸身边这辈子就没出息,爸爸没有能力改变你的现状啊。”说到这里,赵青山也哭了。
父女俩抱着头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宫本再三催促,父女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月娥上了马,坐在宫本的身前,就像宫本送她回来时一样,在马奔上一颠一颠的下山去了。
赵青山跟在后面追着马跑,一直追到月娥翻过山坳看不见身影,他还站在山巅上,默默无语的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发呆。
赵青山返回时,看见田嫂在井边提水洗衣服,就走了过去。
“我说青山兄弟,你把月娥送给日本人做干女,你就舍得?”田嫂问赵青山。
“有啥舍不得的,她不还是我的女儿吗?”
“大兄弟,日本是什么地方啊?你让月娥跟那个宫本去日本,你就这么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再说,月娥跟着我,日子太苦了。”
“你说的也是,但是我就不明白了,日本人说的那么好听,要帮我们脱贫致富,但是为什么不要我们出去?”
“有这事?”
“怎么没有呢,春妮想回娘家看看,就给日本人挡了回来,永顺媳妇家想进城买蚊帐,也给日本人挡回来了。日本人说啊,你们要什么,让马正福统统记上,他们的人买好就送进来。”
这是咋回事呢?赵青山也不明白。
一个月以后,搁在赵青山心里的这个疙瘩有人来解答了。
双柱被顶上掉下来的石块砸伤了大腿,躺在床上四五天没人照顾。赵青山向日本人请求几次终于得到允许送双柱回家养伤,快进村时,从路边草丛里突然跳出两个人来,把赵青山和双柱都吓了一跳。
他们自称是进山寻亲访友的,不想迷了路,要赵青山带他们回村歇一宿。
赵青山见两人朴实地道,也就应允了,于是他们把赵青山背上的双柱挪到自己背上了。
赵青山双柱都是熟脸嘴,日本人没问就放他们进村了。
晚上,那两个人才表明自己的身份,原来他们是赣西游击队队长李长友和警卫员小郭。他要赵青山把村里人以探望双柱为由约到双柱屋里来,他有话要说,于是赵青山把刘福云麻五爷田嫂等找了来。
李长友说,赣西一个叫岩布的老猎人在飞来峰追赶一只罕见白鹇,突然听见轰隆一声闷响,他循声望去,只见峰峦叠嶂之间,空中弥漫着一阵烟雾。
根据他们截获的情报和老猎人所见所闻,他们分析日本人打着经商的幌子正在制造一起阴谋,
虽然目前他们还不清楚日本人究竟要干什么,但他们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和小郭才千辛万苦的找到了这里。
“……东三省的教训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小日本灭我中国的心不死,我怀疑他们打着开采锑矿的幌子,实质是为他们日后的战略进攻做准备,也就是开采锑矿是假,修建军火库和试验基地……”
“什么军火库试验基地我们不懂。他们愿意建就建吧。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反正他们又不干扰我们的生活。”
“大伯大婶,你们不能被他们的假象迷惑,日本人杀了我们多少同胞兄弟啊,东北三省……”
女人走了,村前的这块空地就成了男人和小孩的天地,他们便围着这群不速之客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赵桑,你的女儿聪明又漂亮,我要认她做女儿,你愿意吗?”穿木屐的人说。
“赵桑?他不叫赵桑,叫赵青山。”水根以为客人叫错了,立即纠正。
“没关系,没关系,随便怎么叫都行。”赵青山歉意地说。
“实在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这是我们日本人的称呼习惯,也是礼节。我们对尊敬的人都这么称呼。”穿木屐的一边解释一边低头赔不是。
“你们是日本人?”山里人诧异了。
“不错,我们是日本人,我叫宫本鸿川,来中国经商已经五年了。”宫本鸿川说着,侧身往身后一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是葛城‘一刀流’会馆武士。他们的剑术大大的好。”
“哦,哦。”男人们含糊地应着。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一刀流”一无所知,对深奥的一刀流剑术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大人在这厢说话,小孩也没闲着。胆儿大的,慢慢踱近武士,趁他们不注意伸手摸摸他们腰间的佩剑;胆儿小的,站在远处,偏着脑袋瞅他们头上缠的白布条。
“你们头上为什么要缠布条?你很冷吗?”小女孩嗲声嗲气地问。
“冷为什么还穿拖鞋?要穿布鞋才暖和。”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接着问。
“小孩的不懂。”一个武士回答,其他的看着小孩一言不发。
“我们这里,只有家里死了人,头上才缠白布条,还有就是女人生了娃娃,头上也缠布条。”说话的又是那个十二岁的男孩。
“你看,还有血。”虎娃说。
哈哈哈……
孩子们一起大笑起来。
“去,去!”武士很气恼,但又不便发作。——初来乍到的,怎么说也要留个好印象吧?何况他们来此还有长远打算,否则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吗?
“中村君,不得无礼。”宫本鸿川对生气的武士说。
“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铁锁,到一边玩去。”。赵青山招呼几个孩子。
铁锁带着虎娃和水妞走开了。男人们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宫本先生,你们为什么大老远的跑到我们中国来?你们日本不好吗?”成年围着大山转的山民,对外面的世界既无知又好奇。也难怪,他们连葛城都不是很了解,更何况日本这个远隔重洋的异域之邦,那当然就更是一个未知数了。
“中国,地大物博,矿产丰富,有很多的地下资源可以开采利用,但是你们的政府津津乐道于打内战,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挖掘地下宝藏,国民的衣食住行他们更是不屑一顾,所以,我们来中国,是要帮助你们过上好日子。”
“哦, 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福云好像豁然开朗了。
“我们要在这林海茫茫的大山深处修公路,盖厂房,建学校,开金矿让你们富起来,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大家应和着,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半个小时以后,女人把饭都做好了。男人便帮着摆桌子。老槐树前的空地上,一会便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张大小不一新旧不齐的桌子。桌上摆满了大盘小碗,每张桌子的中央都立着一个土窑烧制的酒坛。
一切准备就绪。大婶大嫂便开始邀请“客人”入座。接下来是刘福云致欢迎词:
“尊贵的客人你们好: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谨代表我们靠山冲的全体乡亲向远道来的客人致以最亲切的问候和真诚的谢意。中国,自古以来就是闻名世界的礼仪之邦,……最后我再次代表靠山冲的全体乡亲代表赵青山向你们表示感谢,一点薄酒不成敬意,希望你们尽情享用……”
这顿饭是靠山冲有史以来最为丰盛隆重的一次,就是财主马正福娶老婆也没这么气派热闹。
“客人”很客气,饭桌上给每个人都发了几块糖果。
大家小心翼翼剥开糖果外面那层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然后张开嘴把糖果轻轻往嘴里一放。每个人的嘴里便都发出了吧嗒吧嗒的咀嚼声和吮吸声,每一张脸上洋溢的笑容比嘴里的糖果还甜。
第三章春天里的神话
四月十二日清晨,山川峰峦还包裹于重重雾霭之中,曲折迂回的山路上便响起了一串串清脆的铃铛声。
小孩子的耳朵是最好使的,任何一点轻微的响动都休想逃过他们灵敏的耳朵。响声还在半山洼,他们就听见了。铁锁一声呐喊:“来人嘞,走哇,看看去。”几个小孩就跟着冲了出去。
来者不是别人,他就是光顾了靠山冲一次的日本商人宫本鸿川。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马队,马背上驮着很多东西。
对于他们的突然造访,村民们一点也不惊讶,相反,胸中有一种贵客临门蓬荜生辉的殊荣感。
马背上的东西正一件一件往下卸,白生生的大米、面粉、盐巴等在她们的眼前晃来晃去,村民的眼睛都发亮了。那些东西可都是他们过日子的稀缺物品啊。
“我说过,我们说话是算数的,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我们会给大家无偿提供馅饼。”宫本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他看见了山里人眼里的那一道亮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亮光呢?它是贵客临门的喜悦之光,是出乎意料的惊奇之光,是濒临绝境之人的希望之光。
宫本下了马,向赵青山招招手,赵青山走过去,宫本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赵青山便站到树下对乡亲们说道:“宫本先生说,这些东西都是他特意从外面买进来送给靠山冲村民的,我们大家一定记住宫本先生的这份恩德,现在一家出来一个排队,宫本先生给大家送东西。”
掉馅饼的事情真就这么发生了。村民们欢天喜地的排队领东西。看着人们领到东西后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让人想起根据地农民打土豪分田地的情景。
马队驼来的东西很多,村民们只分到一半各家各户就领完了。这个时候,宫本把刘福云赵青山和马正福叫到了槐树下。
原来,宫本带这么多东西来是有目的,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要在靠山冲西南面的大山里开矿建厂。
虽然上次听宫本说起过,但是谁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所以还是颇感意外。
“宫本先生,你说那大山里会有什么呢?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地方建工厂?”刘福云早年在外面闯荡过几年,算是见过一些世面,在村里文化又最高,所以大家伙都喜欢听他的,久而久之,他顺理成章的成了村里的掌舵人。
“刘老先生有所不知,这群山之中有很多的地下宝藏,我们必须把它们给挖掘出来,用它们去换大洋,这样,全村的人就都可以发大财了。”
“那山底下埋着什么啊?很管钱吗?”马正福问。
“埋在地下不值钱,挖出来就值钱了。”宫本阴阴地笑着说。
“既然这样,我们也就没什么好忧虑的了,我看还是把大家召集起来,商讨商讨客人住宿的问题吧。”刘福云说。
一会儿,老槐树下就聚集了全村的百姓。刘福云先代表全村百姓讲话。
“再次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一个喜讯告诉大家。前些日子,宫本鸿川先生曾经说过,要帮助我们脱贫致富,说实话,当时我并没往心里去,因为,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的是他们又来了,给我们靠山冲的老少爷们驮着大米白面来了,给我们履行他的诺言来了。——宫本先生说,我们村后面的群峰之下,埋着什么金属,那个金属挖出来可以制造很多管用的东西,这些东西拿到市场去卖,可以卖很多很多的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我代表靠山冲的全体老少爷们,对他们表示欢迎。现在就请宫本先生具体给大家说说,大家鼓掌。”
刘福云的话一落地,地下百来口人就哗哗地拍起了巴掌,掌声过后,宫本鸿川开始登台讲话。
“首先,我要谢谢你们的欢迎和盛情款待。作为一个大和民族的臣民,在异域他乡受到如此礼遇,我感到非常地高兴。其次呢,我要说的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和将来的目标。
我们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友善最和睦的民族,是最兴旺最发达的民族。而你们中华民族却是一个被列强欺侮的落后的民族和贫穷的民族,你们国家曾经遭受过很多国家的洗劫和掠夺,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们的国家不强大。而你们国家不发达的原因是你们的政府腐败无能又热衷打内战,十几年内战,把你们推向了水深火热之中。为了改变你们的这种现状,所以我们来了。
我们日本和中国本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我们大日本帝国不忍看着一衣带水的邻邦永远这么贫穷落后下去。我们大和民族历来就是很有奉献精神的。我们的天皇,把他们最优秀的子弟送到中国,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帮助你们建立东亚共荣圈……经我们勘察,你们这里环境好,土质也好,因此,我们打算在这里开金矿,建工厂,修公路,这样,你们的生活也会跟着好起来,所谓水涨船高嘛,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好,好。”
“好。”
少数声音应和着,一部分人沉默着。因为他们心里没有底,他们不相信世上会有送上嘴来的馍馍。
“那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双柱问。
“是啊,我们能帮你们做什么呢?”大家附和着双柱的问话。
“我知道,你们没钱,也不懂技术,但你们有的是力气,我们需要的就是你们的力气……”
“你们给我们开工钱吗?”有人问。
“开工钱,当然开工钱,我们的钞票大大的。”
“好,我们干。”男人的心开始砰砰跳动了,挣钱养家,这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事,既然工钱大大的,怎么能轻易拒绝呢?
宫本话讲完以后,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村里的娘们早把午饭做好,于是大家请客人入座。这顿饭,宫本等人是在财主马正福家里享用的。在座的还有刘福云、赵青山、老田头、李德胜 张永顺等。
饭后,大家又聚在一起商议宫本等人的住处,宫本说了,工程指挥部设在村里。其他人员明天就随大家一起上山,今天只在村里住一宿。
村民的住宅都很简陋拥挤,最后考虑再三,大家一致认为住在马正福家里比较合适,他家宅院宽大,房间也多。在征得马正福同意后,宫本的指挥所就设在马家西院的正堂里,其他人住在西院偏房。
住宿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宫本就宣布赵青山等人的任命和具体分工。
赵青山任命为民工队队长,具体负责工地民工的出勤作息等事宜。
老田头担任后勤队长,负责民工队及其相关人员的吃饭问题。
老田头手下有两个全由女士组成的小组,年纪大的一组专门负责做饭,年轻媳妇那一组专门负责往工地送饭。
宫本说,开工初期,山上民工的饭都由村里送,等山上初具规模后,山上民工的饭食就在山上另起炉灶。村里的媳妇就只负责指挥部几个人的饭食了。
任务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
靠山冲因为人口不多,把劳力欠缺的中老年除外,能干活的不足一百人,这点劳力远远不能满足开矿的需求,因此,宫本给了赵青山厚厚的一沓钞票,让他去就近的村庄召集民工。
赵青山接过钱就和双柱、德胜去了靠山冲周边的陈家山 、柳子溪。
晚上九点左右,召集的民工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三个山村共召集民工六十九人,其中陈家山十八人,柳子溪十六人,猎户五人。靠山冲青壮三十人。当晚,外地来的民工便在各家各户挤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民工扛着铺盖卷和干活的必备工具跟在日本人身后,向巍巍群山进发了。
这一天是1937年4月8日。
第四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俗话说,看见山走半天,看见屋,走得哭。一行人紧走慢走,二个多小时才走到目的地。
一到目的地, 负责带队的中村荣黩就将 69人按木匠、泥水匠、力气活分为三组。组一分好,分工就下来了。傍晚时候,村里送来两筐馒头。赵青山和双柱正想向送饭的田嫂和春妮等打听消息,不想,两个日本武士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竹筐,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啃着馒头的男人脸上出现了问号。
当天晚上,因为房屋没有修好,他们就睡在日本武士带来的帐篷里。第三天,工棚建好了,他们便开始了挖山凿洞的工作。
第四天,宫本鸿川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赵青山的宝贝女儿赵月娥。
宫本说,他已决意将月娥认作女儿,并要将她送到日本的学校读书深造,问赵青山是否有意见。
这个问题赵青山没有想过,就是想,他也想不明白。日本距离中国那么遥远,女儿去了那里,结果会怎么样?虽然有宫本做庇护人,但是个中的艰难和曲折却不是他赵青山能够想象的。
“要去几年啊?”赵青山问。
“最多五年,你想,月娥没读过书,她要从小学读起,当然,凭月娥的聪明中小学那点课程半年就可以解决,但是要真正学到东西,就必须的慢慢读完大学。”
“五年?五年以后月娥都到出嫁的年龄了。”赵青山说。
“月娥有知识了,可以找个好工作,嫁个好郎君,这样,你就可以享清福了。”宫本说。
听了这话,赵青山没言语了,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有个好归宿呢。于是他默许了。
赵青山便跟着回了一趟靠山冲,他要给女儿送行。
“爸爸,我舍不得你。”临行前,月娥抱住赵青山哭了。也许,她已经意识到这一去远隔千山万水,父女俩要再相见就很难了。
“月娥,别哭。五年时间眨眼也就过去了。爸爸并不想让你走,但你留在爸爸身边这辈子就没出息,爸爸没有能力改变你的现状啊。”说到这里,赵青山也哭了。
父女俩抱着头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宫本再三催促,父女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月娥上了马,坐在宫本的身前,就像宫本送她回来时一样,在马奔上一颠一颠的下山去了。
赵青山跟在后面追着马跑,一直追到月娥翻过山坳看不见身影,他还站在山巅上,默默无语的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发呆。
赵青山返回时,看见田嫂在井边提水洗衣服,就走了过去。
“我说青山兄弟,你把月娥送给日本人做干女,你就舍得?”田嫂问赵青山。
“有啥舍不得的,她不还是我的女儿吗?”
“大兄弟,日本是什么地方啊?你让月娥跟那个宫本去日本,你就这么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再说,月娥跟着我,日子太苦了。”
“你说的也是,但是我就不明白了,日本人说的那么好听,要帮我们脱贫致富,但是为什么不要我们出去?”
“有这事?”
“怎么没有呢,春妮想回娘家看看,就给日本人挡了回来,永顺媳妇家想进城买蚊帐,也给日本人挡回来了。日本人说啊,你们要什么,让马正福统统记上,他们的人买好就送进来。”
这是咋回事呢?赵青山也不明白。
一个月以后,搁在赵青山心里的这个疙瘩有人来解答了。
双柱被顶上掉下来的石块砸伤了大腿,躺在床上四五天没人照顾。赵青山向日本人请求几次终于得到允许送双柱回家养伤,快进村时,从路边草丛里突然跳出两个人来,把赵青山和双柱都吓了一跳。
他们自称是进山寻亲访友的,不想迷了路,要赵青山带他们回村歇一宿。
赵青山见两人朴实地道,也就应允了,于是他们把赵青山背上的双柱挪到自己背上了。
赵青山双柱都是熟脸嘴,日本人没问就放他们进村了。
晚上,那两个人才表明自己的身份,原来他们是赣西游击队队长李长友和警卫员小郭。他要赵青山把村里人以探望双柱为由约到双柱屋里来,他有话要说,于是赵青山把刘福云麻五爷田嫂等找了来。
李长友说,赣西一个叫岩布的老猎人在飞来峰追赶一只罕见白鹇,突然听见轰隆一声闷响,他循声望去,只见峰峦叠嶂之间,空中弥漫着一阵烟雾。
根据他们截获的情报和老猎人所见所闻,他们分析日本人打着经商的幌子正在制造一起阴谋,
虽然目前他们还不清楚日本人究竟要干什么,但他们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和小郭才千辛万苦的找到了这里。
“……东三省的教训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小日本灭我中国的心不死,我怀疑他们打着开采锑矿的幌子,实质是为他们日后的战略进攻做准备,也就是开采锑矿是假,修建军火库和试验基地……”
“什么军火库试验基地我们不懂。他们愿意建就建吧。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反正他们又不干扰我们的生活。”
“大伯大婶,你们不能被他们的假象迷惑,日本人杀了我们多少同胞兄弟啊,东北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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