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仇家恨的故事

　　第八十一集
　　
　　1，李贺新房，日，内。
　　两只肩膀在急剧地耸动着…
　　李贺倒卧在卧榻上，他在哭泣着。
　　苏俏俏站在卧榻边，手足无措地模样。
　　李贺满脸泪痕地看着苏俏俏：“小雀子，你说这世上还有这样道理？在下 在自己的家里，还作不了自己的主？（他懊恼地砸着脑门）窝囊死了！窝囊 死了！（悲戚的泪珠滚了下来…）”
　　苏俏俏红着眼睛弯下腰，掏出香帕为李贺拭着眼泪：“少爷，您也不要太 烦恼了？老夫人不是还替您撑着腰吗？大小姐就是再霸道，她也得听老夫人 的…”
　　李贺坐了起来，嘟着嘴巴：“小雀子，你说在下怎么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 长姐呀？丢死人啦！那天我真想抽她！”
　　苏俏俏：“少爷，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人家好歹是长辈，要是您 打了大小姐，那…那恐怕老夫人就不向着少爷您哩…”
　　李贺气哼哼地：“在下就是看在年迈的老娘的面子上，我才不跟她刁钻计 较？否则，噷，她一个小女子有吐蕃鞑子厉害吗？有黑水靺鞨厉害吗？”
　　一阵蝈蝈的叫声传了过来…
　　李贺起身穿上鞋子走到竹椅边坐下：“小雀子，你把那两只蝈蝈连同笼子 送人吧？都是这祸根惹的…”
　　苏俏俏站在李贺的身后边，伸手在他的肩头上按摩着：“少爷，我已经把 那两只蝈蝈，让小少爷悄悄提走了…”
　　李贺蹙了一下眉头：“那这是哪里的蝈蝈叫声？”
　　苏俏俏笑了一下：“嘿嘿，少爷这是窗外墙角的野蝈蝈叫的。”
　　李贺拍了一下脑门：“哦，在下都气糊涂了！”
　　苏俏俏细声细语地：“少爷，那咱们给大小姐赔个不是写个军令状什么的， 毕竟人家是您的长姐呀？”
　　李贺仰脸睃着苏俏俏：“小雀子，你没吃错药吧？你叫夫君去给那悍妇赔 礼道歉呀？我李贺办不到！”
　　
　　2，李贺书房，夜，内。
　　豆油灯在闪烁着…
　　李贺坐在书案前秉灯夜读，脑门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苏俏俏用汗巾在李贺的脑门上擦拭着。
　　李贺抬头望着苏俏俏：“夜深了，你回房歇息吧？啊！”
　　苏俏俏妩媚地笑着：“少爷在这里受苦，奴婢陪着您…”
　　李贺上下打量着苏俏俏：“那就有劳娘子了？（他又低下头翻着扉页…）”
　　苏俏俏动着嘴唇，她鼓足勇气地：“少爷，奴婢有话要对少爷说。”
　　李贺指着旁边一只竹椅子：“那坐呀？”
　　苏俏俏嗫嚅着：“奴婢站着对少爷说…”
　　李贺拉起苏俏俏的手臂：“什么奴婢呀？你是在下的新娘子啊！坐下，坐 下说！”
　　苏俏俏坐了下来，她翻着书案上的一张张扉页：“少爷…”
　　李贺低头看着书：“嗯，嗯。”
　　苏俏俏扑闪着大眼睛：“奴婢觉着您有必要向大小姐服软？”
　　李贺：“我去向她服软？（他悻悻地将一只小字笔插进笔筒里）这不是我 李长吉平生的做派！噷噷。”
　　苏俏俏：“可…可大小姐毕竟是您的长姐呀？”
　　李贺气呼呼地：“啊？长姐！是长姐就要在弟弟头上作威作福呀？在下没 有她这个长姐…”
　　苏俏俏委婉地：“少爷言重了…”
　　李贺站起身在书屋里走动着：“在下一点也不言重？我十年寒窗容易吗？ 她凭什么霸占着我们李家财权不让我动用银两？（他滚出了泪花）在下这回 就还不去中举了？我看阿弥能和她完…”
　　苏俏俏走到李贺面前，深情地替他拭去泪花：“少爷，您说憨话哩？这事 也让老夫人难办，毕竟也是老太太的亲闺女。再说老夫人年事已高…”
　　李贺咬着嘴唇：“这事我和她李钰没完！”
　　苏俏俏嬉笑着：“少爷，人常说好男不跟女斗？大小姐她再刚强也是女的？ 咱不能让街坊婶子大娘笑话，说咱李长吉不明智，欺负女流之辈…”
　　李贺跺着脚：“她女流之辈咋咋地？是她李钰欺负在前！不行，我跟她没 完！”
　　苏俏俏拉起李贺手臂，恳求着：“好少爷，听奴婢一句话？您说您和咱家 姑爷当年有八拜之交，这要是将来姑爷知道了？姑爷问起这事，您怎么跟人 家说起呀？这可是伤情分的事。咱看在姑爷的情分上，就不跟大小姐计较了？ 啊！再说您们还有手足之情…”
　　李贺一把甩开苏俏俏的手臂，点着苏俏俏：“小雀子，我告诉你！那天在 下要是不看在手足之情和参元兄的颜面上，我早就大耳刮子抽她了？她李钰 别以为自己是大海？我李长吉还是太阳呢！当年我千军万马出生入死，李贺 怕过谁？怕过谁？咹！”
　　苏俏俏笑模笑样地用手将李贺按坐在椅子上…
　　李贺气哼哼地将脸颊别转去。
　　苏俏俏嬉笑着：“哟，哟，还真生气了？少爷！奴婢只是劝您两句，您说 深更半夜冲奴婢发什么火呀？”
　　李贺转过脸咬着嘴唇：“在下不是冲你小雀子发的…”
　　苏俏俏哈着腰，笑容可掬地：“少爷，其实您也有错处？”
　　李贺猛地站起来，脸色可怕地抽蓄着：“啥？啥？小雀子！你再说一遍？ 啊！在下何错之有？啊！”
　　苏俏俏吓得一哆嗦。
　　李贺撇着嘴，潸然泪下：“想不到在下十年寒窗之苦，我没功劳也有苦劳 吧？想不到自家娘子也向着别人，说我也有错…（唏嘘起来…）”
　　苏俏俏觳觫着身体上前：“少爷，您吓死奴婢啦？您吼那一嗓子可真吓人。 嘻嘻，嘻嘻。”
　　李贺哽咽着：“笑？笑？你还笑？连你也说在下，在下何错之有？”
　　苏俏俏揶揄地笑着：“嘻嘻，嘻嘻，都成大人了？还抹起眼泪哭鼻子…”
　　李贺嘟起嘴巴：“我在自家媳妇子面前抹眼泪，他们管得着吗？”
　　苏俏俏扮着鬼脸：“呵呵，呵呵，别人是管不着，可奴婢能管得着呀？昔 日孟姜女的眼泪能哭倒长城，我看少爷的眼泪能感动上苍，他们能送少爷赶 考的银两来？”
　　李贺破涕一笑：“瞎说！在下在江湖上，就是诗文多，眼泪多，驴性多。 这奇怪吗？”
　　苏俏俏漾着笑涡拍手：“少爷，您终于笑了？”
　　李贺扭捏着：“你小雀子还没有告诉在下何错之由在哪里？”
　　苏俏俏装腔作势地干咳着：“少爷，您真想知道呀？”
　　李贺闪着眼睛：“我当然想知道呀！”
　　苏俏俏狡黠地笑着：“奴婢可以说给少爷听，但您得先答应奴婢一件事？”
　　李贺：“什么事？”
　　苏俏俏笑着：“嘻嘻，您得先答应奴婢？”
　　李贺点着苏俏俏：“在下答应你，但不许耍赖哟。”
　　苏俏俏向李贺俏皮地撮了一下嘴唇。
　　李贺向苏俏俏抱着拳：“李贺向娇妻拜求！”
　　一阵蝈蝈的叫声传了进来…
　　苏俏俏向李贺扑闪着眼睛：“哎？少爷，这是什么声音？”
　　李贺笑着：“嗨！我傻呀？蝈蝈的叫声呗。”
　　苏俏俏低头颌首：“嗯，嗯。”
　　李贺一把拽住苏俏俏笑着：“嘿嘿嘿，小雀子，你这个鬼精灵，你还没告 诉夫君错在那里？”
　　苏俏俏惊讶地：“少爷，奴婢我已经告诉您了？您还要问什么呀？（吃吃 地笑着…）”
　　李贺拍了一下脑门尴尬笑着：“李贺你蠢呀！小雀子，你是说在下错在 蝈蝈和笼子上？（他嗫嚅着）可是…可是在下已经向他们解释清楚了？在下 不是想休息休息脑袋瓜子吗？谁的吃饭家伙也不是铁的，要是坏了…（嘟起 嘴巴）…那还不吹灯拔蜡。在下想调理一下又怎么啦？”
　　苏俏俏明眸皓齿地笑着：“少爷，您的错就在这里？您想啊？少爷现在大 考在即，您却提着蝈蝈笼子游玩，您让人怎么对您看呀？”
　　李贺翻眼看了一下苏俏俏，低头皱着脸颊嘟囔：“歇歇脑怎么啦？人家张 三头在闱场还耍哩。玩玩蝈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事小雀子，你不是不知 道…”
　　苏俏俏吃吃地笑着：“奴婢对少爷也有失察的责任。不过，您说歇歇脑力， 也只有老夫人和奴婢理解和同情…少爷的这些行为也只能跟那个张三头 的孔昭兄去说，换在第二人就无法理解…”
　　李贺翻眼又看了苏俏俏一眼，垂下眼睑：“这就是在下的错啊？你们何必 小题大作…”
　　苏俏俏点着李贺嬉笑：“少爷，您还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了？要是家里的当 家人，您会怎么想？家里的银两是供少爷金榜题名用的，不是让少爷提着蝈 蝈笼子玩物丧志用的…”
　　
　　3，连昌宫古树下，夜，外。
　　月光下。
　　两人绾手走动着…
　　李贺呲牙咧嘴地：“小雀子，弄了半天，连你也这样想啊？”
　　苏俏俏抱着拳：“不不，不不！少爷，您误会了？奴婢也是和您想的一样， 可是别人也是这样想的吗？”
　　李贺咬着牙：“老太太，她是支持我的？她是理解我的！”
　　苏俏俏笑了起来：“好少爷哎！您的诗书文章有两把刷子？可是您钻牛角 尖也有两把刷子啊！是，是是！就算奴婢和老夫人支持您，可是人家管家的 大小姐不答应呀？银两现在是归人家管着的呀！”
　　李贺：“在下从前南地游学，银两被贼人扒了，身无分文，还不是让人家 孟通兄、方英贤弟资助的银两？这次是大比之年，是有关前程的问题，我那 些四海朋友都会帮我的！（他咬咬牙）大不了在下到洛阳城向恩师和老哥哥 伸伸手？我不要她李钰手里的银两…”
　　苏俏俏摊着两手：“少爷，您这不是越说越离谱了？这不是在咱自家门前 吗？哎？少爷，您平时可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汉子，这回怎么能低头向人张 口？奴婢都搞不明白了。”
　　李贺：“这都是让人逼的…”
　　苏俏俏拉起李贺的手臂，笑盈盈地：“少爷，这可没人逼哟，路是自己走 出来的。您说您这时候向自己的恩师伸手，当然不是问题。肚里的恶气是出 了，可是您的形象在四海朋友的眼里成了什么啦？您愿意在世人的眼里丢份 子吗？再说，家里有银两不用，到外边去借？您说这不是明摆着让老夫人寒 心吗？人家大小姐虽然嘴上说说，可是并没有阻挡少爷您河南府试呀！嘻嘻， 嘻嘻，您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呀？”
　　李贺抬眼看看了苏俏俏，没吱声。
　　苏俏俏掏出香帕要为李贺拭擦额头上的汗珠…
　　李贺用手一挡，接过香帕在脸上擦了一把：“那能老让你小雀子侍候我…”
　　苏俏俏：“奴婢侍候少爷，那是应该的。（她接过香帕也在脸上擦了一下） 少爷，咱们应该换位想想？人家现在是李家管家，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人 家得为李家家务银两出入负责呀？以前老巴管着也是这样。如果少爷将精力 全用在学业上，谁也没话说？可偏偏这时候您捧出两个蝈蝈笼，您能让大小 姐不猜忌呀！（娇嗔地拍了李贺一下）要让奴婢说呀，这千错万错都在少爷…”
　　李贺瓮声瓮气地：“是！是是！这千错万错都在本少爷不该把玩蝈蝈笼子， 可她李钰身为长姐也不能那样说话呀？在下啥时在家里那样难堪过…”
　　苏俏俏嫣然笑着：“当然，大小姐也有错。可是少爷您错在前呀？有些话 少爷您是说不出口的。从前少爷为了南行游学，老夫人就把洛阳城的房产都 卖了，再加上少爷两次的病恙和咱们的大婚花费，家里又卖了一些田产。奴 婢听巴童说起，前几日他们交接账目时，大小姐面上叵为不悦。您说长姐她 对家产不心存芥蒂吗？”
　　李贺：“在下那些四海朋友贺婚的银两不是正好弥补上了吗？”
　　苏俏俏：“还欠缺一些。”
　　李贺面现愠色：“她只是我们李家的管家，李家的家产用不着她说三道四， 还有老娘在前面哩。她身为长姐，又是知书达理的人，她懂不懂《三纲五常》、 《三从四德》的人伦呀？”
　　苏俏俏嘻嘻地笑了起来。
　　李贺左右看着：“在下说错了吗？”
　　苏俏俏娇喘着：“少爷，您说的没错？可是那些都是圣人的儒家思想。我 们大唐朝本来就是礼仪开放的国家，再加上武朝女皇的统治，那些女才人们 都纷纷当家做主了。奴婢听那位当伴娘的姐姐说，她说京城长安那些女才子 呀纷纷向朝廷上书，要求什么男女平等的妇权？大小姐是从京城回来的人， 您说她要是跟咱们争家产，您能拦得了吗？毕竟人家也是咱李家亲骨肉…”
　　李贺咬了咬牙：“在下只要老娘，其余家产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李贺不要…”
　　苏俏俏摇撼着李贺的身体：“嗯，嗯，不哩，不哩。奴婢将来还要跟着少 爷当家哩…”
　　李贺哈下腰神秘地瞅着苏俏俏的俏面：“那你说在下我该当如何？”
　　苏俏俏笑靥如花地：“那就听奴婢的，咱给大小姐写军令状，向人家负荆 请罪？呵呵呵，怎么样？”
　　李贺一把将苏俏俏搂在怀里：“宝贝，这就是你为夫君想的馊主意呀？向 她长姐赔礼道歉？还带负荆请罪的，亏你能想得出？噷噷，那就等到天狗吃 月亮吧？啊！”
　　苏俏俏嬉笑着从李贺怀里挣脱开来：“宝贝？宝贝也是家产哟，总有一天 让大小姐从您身边把我这份家产抢了去！”
　　李贺一凛：“她凭什么？”
　　苏俏俏戏谑地：“因为小雀子我是李家奴婢，也是一份家产哟。您没听大 小姐她老人家上次说？让奴婢跟她下河东蒲州去吗？少爷，您到时可别后悔 哟。”
　　李贺举着拳头：“长姐她敢？小心李长吉跟她拚命！”
　　苏俏俏笑容可掬地：“那少爷就得先听奴婢的！”
　　
　　4，李贺书房，夜，内。
　　李贺站在书案前，皱着眉头：“小雀子，你让在下为长姐赔礼道歉又要写 军令状什么的？在下什么时候办过这事呀！我…我不去，也写不了…”
　　苏俏俏点着李贺：“少爷，这可是您亲口答应奴婢的？现在又要耍赖哟！”
　　李贺嘟囔着：“在下说是说过，可这不是俺李长吉的性格！”
　　苏俏俏笑吟吟地：“少爷，这树挪死，人移活。您不是说过先前从军，在 郭元帅麾下，那脑筋就象车轮子转似地？怎么这会儿脑筋锈死了！嘻嘻，嘻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