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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人生  梦想  齐东强

　　孙定点点头：“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他干的。”
　　齐长平问道：“所长，你咋看出来的？”
　　孙定说道：“你养的两只狗都没叫，这说明是熟人偷的，基本上就是村里人偷的。从字条的署名来看，‘可人’俩字合起来不就是个‘何’字么？你们村就他一家姓何，不是他还能是谁？”
　　齐长平笑道：“所长果然高明，八成就是他。”
　　孙定说道：“我马上派小张、小李去你们村抓何苦来，你就搭个车回村吧。”
　　齐长平笑道：“那太感谢所长了。”
　　一辆警用摩托载着小张、小李一胖一瘦两位警察和齐长平出发了。过了有十几分钟，这辆摩托停在了何苦来家门口。何苦来在院子里看见他们，不等人来敲门，就好奇地把院门打开，走出来看热闹。
　　齐长平说道：“他就是何苦来。”
　　小张、小李走过去，小张不容分说就给何苦来带上了手铐：“走，年就在看守所里过吧。”
　　何苦来惊愕道：“咋着啦？为啥抓我？”
　　小李笑道：“到派出所再说吧。”
　　小张、小李把何苦来推上摩托，他们又各就各位，摩托一冒烟，绝尘而去。
　　次日，小张、小李开着摩托又来了，这次他们是找钟清亮。在钟清亮家里，他们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和钟清亮聊天。
　　小张问道：“钟书记，你们村儿的何苦来会写字么？”
　　钟清亮问道：“咋回事儿？”
　　小张说道：“齐长平把何苦来告了，说何苦来偷了他家的肉，现场还留了张字条，上面写的打油诗。可何苦来说他不会写字儿。”
　　钟清亮暗想：“何苦来只会写他的名字，别的字确实不会，咋把他怪上了？”又暗想：“这人实在可恶！”就笑道：“别的不知道，吃大锅饭那时候，哪回从社里领东西他都是自个写的名字。”
　　小张说道：“这么说，他会写字啊。”
　　钟清亮笑笑，没有做声。
　　小李说道：“那还等啥，报捕不就行了？”
　　小张、小李和钟清亮又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钟清亮把他们送到院门之外，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当日下午，王双雪来到钟清亮家，往炕沿上一坐，就痛哭起来。
　　钟清亮问道：“你哭啥啊？”
　　王双雪哭道：“何苦来挨派出所的抓走了。眼看就过年了，钟书记，求你先给他保出来吧。”
　　钟清亮一边在屋地上踱着方步一边说道：“这我可无能为力。一个村干部，又管不着派出所，能顶个啥用？”
　　王双雪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走。钟清亮急了：“你快走吧！我真的办不到，你不知道我都离婚了吗？我要是啥都能办到，还离啥婚啊？”
　　王双雪想想，钟清亮之言似乎有些道理，无奈地去了。
　　又过了十几天，何苦来蓬头乱发、鼻青脸肿着回了家。王双雪及何阿秀等人见何苦来回来了，又惊又喜。何阿秀急忙去端水，何阿美急忙去拿梳子。王双雪帮何苦来洗梳完毕，问道：“你咋回来的？逃出来的？还是谁给你保出来的？”
　　何苦来摇摇头：“都不是，是他们把我放出来的。”
　　王双雪问道：“他们肯放你？”
　　何苦来骂道：“这帮王八操的，为啥不放我？我根本没偷东西。他们非让我交代，我没干交代啥？他们想给我办成铁案，让我写字儿，给我验笔迹。可是我一写出字儿来，他们就傻了——纸条上的字儿写的方正有力，我写的跟蛛蛛爬的似的，结果他们只得把我放了。”
　　王双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诶？你啥时候会甩词儿了？还方正有力呢。”
　　“呸！好个屁！甩啥词儿？我听他们说的词儿。”说到这儿，何苦来愤愤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还好呢？你没看我鼻青脸肿的吗？这都是他们揍的，这是不是刑讯逼供？他们抓我，连个信儿也不给你们，这是不是程序违法？他们害得我在看守所里过的年，是不是滥用职权？这个漏洞百出的案子让他们办成这样，他们能为人民服务吗？我要告他们去。”
　　王双雪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这状告的赢吗？”
　　何苦来得意地说道：“你不知道吗？我干别的不行，告状可在行呢。”
　　王双雪说道：“依我看，就算了吧。你以前没告过官，这告官可不是闹着玩呢。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安生日子吧。
　　何苦来怒道：“让我善罢甘休，没门儿。”
　　第三十二章 以画识凶
　　当晚何苦来就到县里找人写了告状信，次日一早拿着这信告到了乡党委书记于化龙那里。于化龙见信大怒，很快叫来孙定进行核实，把孙定臭骂一顿，并说要给他们严厉的处分。孙定慌了，急忙亲自去何苦来家慰问、道歉。何苦来把头抬得老高，对他不理不睬。孙定花说柳说，甚至掏出一大叠钱来，要何苦来高抬贵手。何苦来就是不置一词。离开何苦来家，孙定左思右想，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到钟清亮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然后说道：“钟书记，求你看在咱哥俩这几年的交情上千万劝下何苦来，叫他别告了。”
　　钟清亮为难地说道：“那何苦来是个地地道道的刁民，专以挑拨离间、上访告状为能事，你咋惹他？我就是说去，恐怕他也不给面子。”
　　孙定急道：“因为吕全有杀人一案告破，现在局里正考察我呢，想要提拔我当副局长。半路上杀出这么个程咬金，这不是要毁我前程吗？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你了，求你千万帮帮忙，就算老哥求你了。”
　　钟清亮踌躇半晌，问道：“真的这么严重？”
　　孙定说道：“老弟，咱哥俩打交道好几年了，哥哥我啥时候骗过你？”
　　钟清亮在屋地上走了几圈，暗想道：“我帮了他这个忙，他要是当了副局长，那可就是我的一大人脉啊。可是，这也太难了。”思来想去，终究没有好的办法，于是说道：“孙所长，不瞒你说，何苦来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的主儿，我是真的没办法。我又不是超人，怕是不行啊。”
　　孙定笑道：“你不是超人？”
　　钟清亮一愣：“这还用问吗？你把我看成啥人了？”
　　孙定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叠钱，往炕上一摔：“钟书记，我把你看成是一个富有的人。”
　　钟清亮斜眼瞄了一下那叠钱，估计足足有二三百元呢，顿时眉眼都舒展开来，笑道：“孙所长，其实啊，我是个热心肠的人。行啊，我尽力吧。”
　　孙定赔笑道：“老弟，那就太谢谢你了。事不宜迟，你快着点儿啊。”
　　钟清亮答道：“那是自然。”
　　孙定又看了那叠钱一眼，吐了口长气就要走。
　　钟清亮望着那叠钱暗想道“钱是身外之物，这些钱用不了二年也就花光了。可他将来当了副局长，没准还能当局长、县长。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无偿地拉他一把，他还不对我一辈子感恩戴德啊。我要是收了他的钱，那可就损失了一大人脉啊。”想到这里，急忙拉住孙定，把钱硬擩到他兜里。
　　孙定急道：“你这是……”
　　钟清亮一笑：“老哥你也太见外了。我哪能收你的钱呢？这事儿虽然难办，我尽力就是了。”
　　送走孙定，钟清亮坐在炕沿上沉思起来：“咋着能搞定何苦来呢？”想了好久，才拍手笑道：“有了。”
　　当晚，钟清亮叫他母亲给做了几样菜，叫过来何苦来，二人一起喝起酒来。
　　钟清亮端起酒杯，笑道：“你受委屈了。今天咱爷俩好好喝喝，给你压惊。就咱俩，谁也不加。”
　　何苦来也端起酒杯，笑道：“钟书记真够意思。”
　　钟清亮笑道：“乡里乡亲的，应该的。来，咱们干一个。”
　　他们二人一饮而尽。钟清亮给何苦来夹了几回菜，又问了一些他在看守所里的情形。因是触动了何苦来的委屈之处，他大骂起来：“这帮王八犊子，打我，骂我，关我，真不是东西！穿的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干人事儿。钟书记，你看着，我早晚让他们好看。”
　　钟清亮一笑，说道：“他们不干人事儿，这你也知道了？哎呀，他们不干人事儿的地方还邪乎着呢。”
　　何苦来急忙问道：“快说说，还有啥？我一块儿告去。”
　　钟清亮喝了一口酒，说道：“万石咋死的？”
　　何苦来一愣：“咋着了？万石不是病死的么？”
　　钟清亮摇摇头：“病死的？活埋他那天，你干了啥，你忘了？不叫你，他能死那么快？现在，人家平反了，他儿子万方玉认定是吕全有诬陷的他爸，到上头告了好多次状。可上头说，万石虽然委屈，可他的作为在当时的社会状态下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就没有理。本来，这事儿随着吕全有一死更是无从追究了。可是，这帮该天杀的，又查到这事儿上来了。”
　　何苦来问道：“谁查？查啥？”
　　钟清亮举起酒杯，说道：“来，咱俩喝一口。”
　　二人喝了一口。
　　钟清亮说道：“今天上午孙定找我来了。”
　　何苦来问道：“找你干啥？是不是让你劝我别告了？”
　　钟清亮摇摇头，向窗外望望，见没有人，就小声说道：“不是，他来跟我调查万石是咋死的。我说，病死的呗。他说，好象听谁说过，万石是挨你何苦来一锹拍死的。”
　　何苦来大惊，额头不禁冒出了汗：“真的？那可咋整？”
　　钟清亮说道：“别慌。这事儿我能让他查吗？我就跟孙定说，也没人告，你就别调查了，惹那麻烦干啥？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何苦来往死里告他，那就谁也别想好。”
　　何苦来急道：“那我不告他了，行吗？”
　　钟清亮捂住嘴，咳了一下：“我也这么说，可他说你不识抬举，亲自给你道歉，你也不理，他要调查到底，宁可鱼死网破。还说，你再告，顶多也就是给他记个大过，可你呢，最轻得在监狱里待上几年。”
　　何苦来抹了一把汗，说道：“钟书记，求你千万帮帮我啊。”
　　钟清亮一笑：“你别急。我跟孙定说，那不是两败俱伤吗？何必呢？对自个也没好处啊。好说歹说，他最后才吐口，只要你不告了，并且去给他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没了。”
　　何苦来急忙给钟清亮做个揖，连声说道：“太感谢你了。我明天就去道歉。来，我敬你一杯。”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钟清亮笑道：“我可是不胜酒力了，喝一大口吧。”说着，喝了一大口。喝罢，又说道：“你自个去道歉行吗？我得陪着去。另外，你千万别提万石的事儿，不然他就没法儿装糊涂了。”
　　何苦来连连点头。
　　送走何苦来，钟清亮想道：“要是他明天就去道歉，孙定看着我这工作做得也太容易了。不行，得拖上几天。”
　　接下来一连三天，何苦来来找钟清亮，要去道歉。钟清亮都推说没空，改日再说。其间，孙定也来问过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钟清亮说很有难度，但有些希望。何苦来怕夜长梦多，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以为钟清亮在要人情，趁夜挎着自家母鸡下的一篮子鸡蛋来到钟清亮家，把鸡蛋放下，说道：“我家没啥东西，只有这些鸡蛋，请钟书记一定要收下。以后我家条件好了，再好好答谢你。”
　　钟清亮看见鸡蛋一笑，觉得火候已到，但要这样答应带他去道歉，未免显得自家见识太短了些，于是说道：“你说的哪里话？道歉这事儿得掌握火候，不然人家正在气头上，会适得其反。这样吧，你也别催我了，合适的时候我找你。”
　　何苦来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又隔了一天，钟清亮来到何苦来家，叫上何苦来，一同出发。他们先是去乡里撤了告状信，而后又去了莲花乡派出所。
　　孙定正在莲花乡派出所的院子里来回走着，愁眉紧锁，偶一抬头，见钟清亮和何苦来来了，急忙迎上去，拉住钟清亮的手，正要说话，却听何苦来说道：“孙所长，对不起，我不告了。”
　　孙定一愣：“你这是……”
　　钟清亮笑道：“孙所长，他的告状信刚才已经撤了，他不告了。”
　　何苦来赔笑道：“孙所长，以前给你添麻烦了，我错了。”
　　钟清亮给孙定使了个眼色，孙定会意，笑道：“事儿过去就算了。”
　　钟清亮对何苦来笑道：“行了，没事儿了，你回去吧。我和孙所长再聊会儿。”
　　何苦来很高兴地去了。
　　中午，孙定请钟清亮喝了一顿酒，双方推杯换盏，好不亲密。孙定一边敬酒一边说道：“钟书记可真行，他不但不告了，还来给我道歉。你给他下啥药了？”
　　钟清亮一笑：“没啥。我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钟书记真够意思！来，碰杯。”孙定举杯和钟清亮一碰，一饮而尽。
　　孙定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偷猪肉这案子我一定得破，不把这恶贼抓住狠办，出不了我这口恶气。”
　　钟清亮笑道：“以孙所长的能力，破案那是早晚的事。”
　　次日，孙定带着几个民警来到榆树村，挨家挨户查对笔迹，结果发现没有一个人的笔迹与那纸条上的相符。事到如今，已经能够确定偷猪肉的并非榆树村之人。孙定拿着纸条傻眼了，这案子可怎么破呢？
　　又过了一天，屈荷来到齐长平家，说道：“有个事儿跟你说说。我表哥是何家铺的，昨天到我家拜年，我们一说你这事儿，他就说了这么个事儿——他们村儿有个人家里没养猪，穷得也没钱买肉，可过年的时候吃的猪肉却挺多。我想，你的猪肉是不是他偷的？”
　　齐长平说道：“是有些古怪，你问那人叫啥名字了吗？”
　　屈荷说道：“问了，他叫何良。”
　　“何良？”齐长平疑道：“难道是他？”
　　屈荷问道：“你认识何良？”
　　齐长平摇摇头：“不认识。不过，你忘了？给东强看病的时候碰到我同学他哥了，他不是叫何良吗？”
　　屈荷说道：“那快上派出所说说去啊。”
　　齐长平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没搞清楚之前不能去说。我报案的时候，大伙都寻思是何苦来干的呢，结果搞错了，何苦来差点坐牢。这万一要是再搞错了，那就更不好了。”
　　屈荷问道：“那咋整？”
　　齐长平说道：“我先探探去。”
　　正月十五一过，齐长平没带画具，就去了何家铺，直奔何华倒灰所在的那家门口，敲了会儿院门，何华果然出来开门，见是齐长平，惊道：“你咋来了？有事儿吗？”
　　齐长平笑道：“怎么，我来了，你不欢迎？”
　　何华笑道：“哪能呢？进来吧。”
　　齐长平随何华进了屋，四处望望，见他家屋里空落落的，只有一个长板柜，暗想：“他家也够困难的。”
　　一个老妇人正在炕上倒着，见来了生人，挣扎着要坐起来，问道：“哪的客啊？”
　　何良正坐在炕沿上捂着下巴，见齐长平进来，一惊：“你……你来干啥？”
　　齐长平一笑，冲那老妇人说道：“我是何华的同学。你是大娘吧，你倒着吧，没说儿。”又转向何良说道：“我来找……要画画的。”
　　何华说道：“妈，你倒着你的吧。我们说我们的。”那老妇人果然躺下，不再作声。
　　何华冲齐长平一笑：“不瞒你说，我妈脑血栓。你，你坐啊。”
　　齐长平挨着何良坐下，何良则向旁边挪挪。
　　何华去给齐长平倒了一碗热水，问道：“老同学，你来……找要画画的？”
　　齐长平笑道：“是啊。我还没上你们村儿来画过画，别人也不认识，就想起你来了。想跟你问问，村儿里有谁新盖的房，或者谁家新打的家具，没准想画画，我趁机赚上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