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怪  陈可辛  中国大陆

　　88、事务所前台，日，内
　　李红琴站在事务所的人员牌前看着。
　　这时，高夏大步走到前台身前问：哎，靓女，谁是李红琴？
　　前台扬了扬下巴，示意身后那女人就是。
　　李红琴走上前：我是李红琴。
　　高夏回过身：对了，那个朱律师临时有事出差了，这样吧，你留个电话给我，回头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李红琴：他不接我电话。
　　高夏：他多忙啊。
　　李红琴：对了。
　　高夏：嗯？
　　李红琴：我有个法律上的问题，我能不能问你？
　　高夏扬手看了看手表。
　　
　　89、律师事务所接待室，日，内
　　高夏捧着一杯泡面，使劲唆了一口面。
　　高夏和李红琴坐在桌前，高抬头看了看李红琴。
　　高夏：你去过福利院了，他们拒绝你了吧？
　　李红琴：嗯。
　　高夏：这就对了，那是合理合法的。你看，（指着电脑），收养法里的规定的，被收养人的条件应该是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应是丧失父母的孤儿，或者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和儿童，或是生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的。
　　高夏说话间，李红琴从包里拿出一个收养法的小册子，用笔将高说的这一条画了出来。
　　高夏：得符合这条件。
　　李红琴：我男人死前跟我讲，吉芳是他在工地上捡到的，捡到就是弃婴，对吧？
　　高夏：你男人死前跟你讲？你男人都死了，他讲话有屁用啊！再说了，那个叫什么，田鹏都是被证明拐来的，你怎么就能证明杨吉芳不是被拐来的呢？
　　李红琴：吉芳不是的嘛。
　　高夏：你得有证据证明吉芳是弃婴，还得有证据证明她生身父母找不着了，她才有被收养的可能，明白不？
　　李红琴：我有证据。
　　高夏：证据呢？
　　李红琴：有天中午…高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行行行，别说那没用的了，你要是想聘请我做你的律师，你就先付我一万块钱，后面随着案情的推进，你还得付我钱。
　　李红琴从包里拿出一袋红枣，说：兄弟，这是我老家的特产，一点点心意，太贵了，要不这样，我先给你两千，行吗？
　　高夏把红枣拿起放在李红琴身旁：大姐，菜市场买猪肉呢？还讨价还价！你没钱，你可以找法律援助，那不要钱。
　　李红琴：艄公多了打烂船，我也不认得别人，你援助我行吗？
　　高夏吃了口面，说：你真不知道那田鹏是被拐来的？
　　李红琴：我真不晓得，我坐了半年的牢，但不是拐小家伙，我是犯了妨害公务罪，这个是公安局给我开的证明。
　　李红琴拿出一份证明文件给高夏看。
　　李红琴：我不是拐小家伙的。
　　高夏看着李红琴。
　　
　　90、事务所朱律师办公室，日，内
　　一身西装革履的朱律师坐在桌前。
　　朱律师打电话：孩子还是有分割父亲遗产份额的。
　　门口的高夏探着身子低声说：朱哥，那人我给你打发走了，怎么是一个人贩子啊…朱律师翘了高夏一眼，没搭理。
　　朱律师转过身子打电话：具体份额，我们可以给你争取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高夏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91、工地工棚宿舍，日，外
　　工棚宿舍里满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农民工。
　　李红琴走上楼梯，在一名农民工的带领下走到一间房门口，那房子里挤满了人，他们围坐在架子床间打牌。
　　农民工：唐青山，有人找。
　　屋内的人都看向屋外，一个男人站起身走了出来。
　　
　　92、工棚楼梯，日，外
　　下着雨。
　　李红琴、唐青山各自打着伞站在铁楼梯上说话。
　　唐青山：杨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李红琴：我老杨已经过世了。
　　唐青山：什么病？
　　李红琴：肝癌。
　　唐青山：工地上，没有女人干的活。
　　李红琴：青山兄弟，我来是想问你个事，我老杨三年前在工地上干活，捡到一个女娃，他跟我讲你也看到了，是吧？
　　
　　93、小巷，日，外
　　雨天。
　　小巷的网线依旧散乱着。
　　
　　94、田文军家，日，内
　　一间破旧、小小的屋子。
　　鲁晓娟拎着几个塑料袋，和鹏鹏走了进来。
　　田文军看向鲁，说：怎么搞这么晚？
　　鲁晓娟把塑料袋递给田，说：小食品。
　　鹏鹏随地吐了口唾沫。
　　田文军和鲁晓娟看了看对方。
　　田文军：鹏鹏。
　　鹏鹏走进了房子。
　　鲁晓娟走到房门口问：鹏鹏，妈妈把玩具放在哪儿？
　　鹏鹏没回答。
　　鲁晓娟转过身。
　　田文军：怎么样？
　　鲁晓娟颓然坐在凳子上。
　　田文军也坐在凳子上：慢慢来吧，他前天跟我说了句话，说还是想那个女的，想他妹妹，说想回家，这孩子就是不喜欢在马桶里边上厕所。
　　鲁晓娟：那肯定不习惯。
　　田文军：是啊，我也不敢骂他。
　　鲁晓娟：你别骂他，骂他，他再跑了咋办。
　　田文军：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鲁晓娟拎起包。
　　鲁晓娟：鹏鹏，妈妈走了啊。
　　鲁晓娟走了出去。
　　田文军走出来。
　　田文军：哎哎，大家伙说啊，过两天还想上街搞个活动去，希望咱们把鹏鹏带上。
　　鲁晓娟：我不同意，对孩子是一种刺激。
　　田文军：这么多人，就咱俩把孩子找着了，咱不答应，那别人怎么想啊？带上。
　　鲁晓娟转身走下楼梯。
　　田文军：你说孩子被拐到那家，他是多久才叫她妈啊？
　　鲁晓娟怔住了，红了眼，瞪了田一眼，走了。
　　
　　95、洗澡间，夜，内
　　狭小的洗澡间，田文军在给鹏鹏洗澡。
　　田文军：以后，咱们说普通话，你看外面的小朋友，谁说方言，是不是？
　　鹏鹏：你们是不是离婚了？
　　田文军愣住了。
　　
　　96、事务所走廊/办公室，日，内
　　主任画外音：高夏，你在受委托张晓春等人的借款纠纷案中，假冒国家公务人员，违法事实确凿，这是我们对你做出的行政违法处罚决定书。
　　高夏走出主任办公室，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愤怒。
　　高夏画外音：这也太严了吧，主任，我知道我错了。
　　高夏走进办公室，径直走到朱律师办公区前，高拎着朱的衣领，挥拳就打。
　　朱律师害怕：你干什么？干什么你！
　　高夏拿电脑砸朱律师：分钱的事，你拿大头，出了事你就拍屁股走人，过河拆桥是不是？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向朱律师那个小办公室。
　　高夏吼着：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发脾气啊！
　　
　　97、街道，日，外
　　高夏背着挎包走在街上，一脸苦闷。
　　李红琴从一旁走了出来，好像就在这儿等高夏。
　　李红琴：律师。
　　高夏：干什么啊？你有什么事儿，找你的老乡朱叉叉去，找我干什么啊？
　　李红琴：他把我电话挂掉了，我晓得他不想帮我了。
　　高夏：你晓得他不想帮你了，我就想帮你了？
　　李红琴：兄弟，我在门口看到你的照片了，我现在就想找你帮忙，我跟你讲我已经找到证人了。
　　高夏往前走，李红琴一直跟着他。
　　高夏有些烦躁：别跟着我。
　　李红琴拿出那袋枣，说：那个枣上次你都没拿，你应该拿的。
　　高夏推开枣：你可笑不可笑啊！
　　李红琴：兄弟，你不是要钱吗？我回去农村把地卖了，我肯定不会少你钱的，我先给你五千块钱行吗？
　　高夏站住了。
　　高夏回过身：行行行，算我倒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李红琴笑了。
　　高夏拿过李红琴手里的枣，转身走了。
　　
　　98、福利院大厅，日，内
　　鲁晓娟拎着鹏鹏走进大厅。
　　鲁晓娟走向一旁的工作台，她叮嘱：鹏鹏，别乱跑啊。
　　鲁晓娟看向工作人员：您好，我们是来看杨吉芳的，之前有预约过。
　　工作人员：稍等一下。
　　鹏鹏走向课堂，寻找着吉芳的身影。
　　鹏鹏看到吉芳，说：吉芳！
　　吉芳看到鹏鹏，跑了过来：哥哥！
　　吉芳扑进鹏鹏的怀里，两人都开心地笑了。
　　鲁晓娟看着这一切，露出笑容。
　　
　　99、福利院院子，日，外
　　孩子们都在玩耍打闹。
　　鹏鹏和吉芳坐在石凳上。
　　吉芳：哥哥，我想妈妈，我要回家。
　　鹏鹏：吉芳，那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你知不知道？
　　吉芳：哥哥，那天我看到妈妈了。
　　鹏鹏：你不要乱讲。
　　吉芳：我真的看到了。
　　两人沉默。
　　吉芳看向鹏鹏：哥哥，我现在每天都在等她。
　　鹏鹏掏出个巧克力递给吉芳：给你这个，你没看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