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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  悲剧

　　“我们庵堂是佛门净土，尘世间发生的一切我们都是不闻不问的，可是我们只知道今年以来进香捐功德钱的人很少了。你能告诉我你们那里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变故？”静梓低头问道。
　　“现在解放了你总晓得吧？”
　　静梓摇了摇头。
　　“就是过去我国是国民党统制叫中华民国。现在是共产党打垮了国民党，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这就叫解放。解放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进行土改。那土改运动好热闹啊，过去受苦受压迫的贫苦农民起来清算地主富农的剥削与压迫，到处开批斗会，民愤大的地主被抓去劳改，有血债的被枪毙。把地主家的财产田地没收过来分给贫雇农。如今乡里到处是敲锣打鼓庆祝翻身得解放……”石运多自顾自地说，却不知小尼姑已经悄悄离去。
　　静楠打开尊云师递给她的包袱，里面是一件白色上衣、一条青色裙子、一双白洋袜子和一双绣花青布鞋。她见到这些东西顿时全身像触电一样发热，心脏像打鼓一样嘭嘭直跳。
　　“去吧，我看你与他红尘有缘。”尊云师站在她的身后。
　　静楠卟嗵一声跪倒在师傅跟前：“师傅，静楠自幼父母双亡，是您含辛茹苦把徒儿拉扯成人，您既是徒儿的再生父母，也是教导徒儿为人立世要修心养性，处事待人，要以厚德为本，您是徒儿铭心刻骨的恩师！而今师傅年事日高，正须徒儿照料恩师，报效恩师之时，徒儿怎忍心离去！
　　“阿弥佗佛！一切恩怨情仇都是随缘而生，随缘而了，何必挂齿。人身修炼不是只在剃度斋戒，心存笃厚，怜贫惜弱，胜似奸邪念弥佗。”她拉起静楠转身离去。
　　静楠拿着衣服去了沐浴间。她取下了灰色尼姑帽，打散盘结的黑发，脱去禅装，把全身浸泡在浴池里。一阵洗浴之后，搓干了头发，穿上石运多送来的全套服装。
　　“哎哟！咳咳咳－－好一个靓丽的女校学生。”当静楠来到静梓面前时，静梓大为吃惊。
　　“姐姐，今天我就要离开佛门了，从今以后我不能再叫你师弟而应当叫你姐姐。姐姐，我要走了才觉得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才觉得我与你是十分难得的闺密，才觉得平日里我对姐姐的关心体贴太少。姐姐，近来我看你咳嗽的更厉害了，你可要千万保重身体呀！”她紧紧握住静梓的手。
　　“妹妹，看样子石运多像是个可靠的人，你今后一定会很幸福的。可是妹妹也要多一份心思，处处要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因为尘世间总是纷繁复杂，到处充满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妹妹，你我虽未剃度受戒，但是受到了佛门洗礼，记住师傅的话，心存笃厚，要有怜贫惜弱之心，方不负师傅往日之教诲。妹妹今后如有空闲之时，不妨常来庵堂走走，以释相互挂念。咳－一咳一－咳”
　　“姐姐，我会常回来看望师傅和你的。师傅年迈体弱，姐姐你是久咳不愈。真正是老的老，病的病。姐姐，我真不忍心离去！”
　　此时两人竟抱头泣不成声地哭起来。
　　一会，静楠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用手抹了一下眼泪：“姐姐，但愿你心中的他会如期来到你的身边。”
　　静梓从腋下抽出一方手帕抹着泪水，听静楠这么一说，泪珠更是如泉涌出。好一阵才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如今我才知道中国有国民党和共产党，他是国民党抓去当壮丁的，现在共产党打败了国民党，他是生死未卜。”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一定没事的。”
　　“不要让他等得太久了，你走吧。”静梓推了一下静楠。
　　两人依依惜别。
　　
　　18
　　
　　静梓收拾好膳房的锅灶碗筷之后便像一个幽灵一样，垂着头飘拂着身子向禅房走去。自从静楠走了以后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落寞，特别是下午用斋以后，一天的佛事功课都做完了，师徒各归禅房。处于深山林壑之中的庵堂，外不闻鸡犬之声，内无稚童嬉戏。纵有林涛啸啸，却似是阵阵妖风，招来鬼魅哭泣。她感到自己好似是进入到了幽冥地府，好害怕好害怕啊！于是，她早早地钻进被子里。可是，在被子里她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觉。“共产党打垮了国民党，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这就叫解放。解放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进行土改。过去受苦受压迫的贫苦农民起来清算地主富农的剥削与压迫，把地主的田地没收过来分给贫雇农。”石运多的这些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翻腾。她虽然对父亲在乡里以势欺人的行为早有反感，特别是他勾结乡保长迫害金世荣，强逼她与乡长的儿子成亲更是痛恨至极。但世间政局如此突变，他成了革命的对象，要受到斗争，甚至要坐牢要被枪毙！毕竟是她的父母，她不能不十分地牵肠挂肚。
　　又想到金世荣，他真的能如期归来吗？他是国民党的残兵败将，还是反水到了共产党一边了？唉，前世的冤家，前世的情债！一个穷光蛋，我偏偏死死地爱上他。而且，为了他我竟然躲避到这尼庵来了，如今又撂得我一身都是病。我现在才体会到，真正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倘若是他不能如期来到我身边，我的一生就再没有支撑力了！她日夜想着这个问题。
　　朦朦胧胧，陡然眼前阳光灿烂，遍地鲜花开放，她看到金世荣骑着一匹高大白马向她奔驰而来，她慌慌张张地迎了上去，然而白马在她身边擦肩而过。她正在诧异之中，却发现金世荣就站在她身边。他也和石运多一样带来了一套靓丽的少女服装。她躺在他温暖的怀里，任他脱去身上的尼衫，她紧紧地抱住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感与幸福。她穿上新装，他拉着她的手在花丛中旋转起舞。于是飘飘乎冉冉腾空，她发现自己浮游在无边无际的蓝空之中，而且蓝色越来越深。她再也看不到一切了，整个身子都被黑暗所包裹。她猛然发觉自己两手空空，不知金世荣在什时候离开了她，她感到十分的恐惧！大声的呼喊：“世荣一一”
　　她惊醒了，原来是南柯梦一场。她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紧接着一身颤栗，便是急骤地咳嗽。
　　
　　19
　　
　　“静梓，你看中元节在即，往年正是庙宇香火旺盛之时，上文诉的、代为祭祖、记名念经超度的，应接不暇，收入可观。而如今庙门清冷，香烟难续，油灯也难长明。我俩每日的斋膳也难以维继了，看来只有持钵化缘。你的身子不好，就留守庵堂吧。”这天用过早膳后尊云大师对静梓说。
　　静梓听了心里真不是滋味，想不到尼庵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唉，我总不能让老师傅去讨饭给我吃吧。又一想我何不借化缘之机，去到老家打探一下父母的状况。于是她说：“师傅切不要担心徒儿的身体，或许到外面走走身体还会好些。师傅您年纪大了，守着庵堂就是，明儿徒弟就下山。”
　　“你一个人出去我实在有些不放心。也好，我们一道走，先试试看。如果连斋都化不到，明年开春恐怕要自己种田才能有饭吃。”
　　翌日，静梓身着灰色尼衫，将头发盘紧，罩上一顶大尼帽，肩上搭着一条褡裢。
　　尊云大师也是同样装束，肩上挂着把用灰色布袋装着的雨伞。她看了一下静梓，转身从柴房拿了一只破斗笠戴在她的头上。自己又在佛堂拿了禅杖攥在手里。
　　静梓关了大殿门，扶着师傅便向山下走。
　　“师傅，往哪边走？”下了山静梓问。
　　“出家人随遇而安，只是走得更远些才好入户化缘。”
　　静梓便挽着师傅朝着她老家的方向走去。
　　
　　“小尼姑，你还俗不？我家成份好保证你有好日子过。”一个青年伢子大声叫着拦在路中间。
　　“狂徒休得无理！”尊云师大叫一声怒目圆睁，眼光直射向那无赖，手里的禅杖在地上戳得铮铮响。
　　那家伙舌头一伸，脖子一缩，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师傅，我们才出门就碰鬼了。”
　　“别怕，世间上的事总是邪不压正。唷，大概快中午了，走了这么久，我们歇一歇呗。”尊云师说着便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
　　“师傅，您在这树下歇着，前面有人家，我去化缘，弄点斋饭来。”静梓说着便往那户人家走去。
　　“阿弥陀佛，施主请了！”静梓见两夫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吃饭，她双手合十低头叫道。
　　“唷，高僧来自何方宝刹？”三十多岁的男主人放下碗筷问。
　　“出家人乃大云山青云庵为尼，只因庵堂一时拮据，故此云游化缘。”
　　“哎呀，我们家里也很穷，吃的是粥和东瓜，你早来一脚，大家就分着吃一碗，现在都吃光了。”
　　“阿弥陀佛，打扰施主了。咳一一咳一一咳”静梓忍不住连咳了几声转身便走。
　　女主人起身一眼看到门外不远处的大路边也坐着一个尼姑，便问：“那路边坐的是你一道的？”
　　“她是贫僧师傅，只因年迈，难以行走。”
　　“你快去把她扶了进来，我家虽穷可也不在乎你们一顿斋饭。”说完便打米煮饭。
　　“老师傅这么大年纪还云游化缘，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请坐请坐。”男主人见小尼姑扶着老尼姑进来连忙让坐。
　　“阿弥陀佛。出家人修心养性，劳其筋骨，饿其肌肤，是所得也。昔佛祖释迦牟尼亦是持钵化缘而食。”云尊师持钵扶杖站立。
　　“我说尊师呀，咯如今解放了，世道变了。过去有钱人家办丧事请道师做道场，请僧尼念经，要搞七天。现在政府提倡不信迷信，谁家死了人都是冷冷清清抬到山上埋了就是。听说长沙开福寺办成了织布厂，尼姑们早晚向佛念经，白天都成了织布工人，自己养活自己。还有一些年轻的和尚尼姑还俗了。”女主人一面炒苋菜一面说。
　　尊云师听了只道了声：“阿弥陀佛。”
　　师徒二人吃了农家招待的白米饭和苋菜。一再道谢继续上路。
　　
　　20
　　
　　黄昏时候静梓搀扶着师傅来到了她的老家一一吴家大宅院，只见大门口挂了“村农民协会”的牌子。我的父母亲呢？她心里慌乱得很。
　　“静梓，这是公房看有不有人能让我俩进去住上一宿。”尊云师望着院子说。
　　正在这时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人，静梓抬头一看，立马认出他是曹三立，只是身材长得壮实些了。待他走近了，她低着头把斗笠拉得更低些。
　　“阿弥陀佛。施主请了，我们是大云山青云庵的僧尼，云游到此宝地化缘。现在天色近晚可否在此留一宿？”尊云师一手攥着禅杖一手掌侧举在胸前问道。
　　“哎哟，现在你们还化什么缘喽，人人都有自己的田都要靠劳动吃饭。”
　　曹三立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尼姑，心里有些纳闷，这年轻尼姑为什么把斗笠戴得那样低，遮住了上半个脸。他再仔细观察，啊，对啦，从嘴唇和下巴看，她不就是吴家小姐吴咏藻吗？他又想我虽然对吴良山恨之入骨，但对这位吴小姐却是很有好感，吴家只有她才是通情达理的人。特别是听说她毫不嫌贫爱富，敢于藐视家庭压力，大胆地爱上了我们做长工的金世荣。为躲避家里强迫她与乡长的儿子结婚，居然只身离家出走。他对她是敬佩的。现在她趋身佛门肯定是为了等待世荣兄，这样的痴情女子真值得同情。但是，我千万不能名正言顺地帮她，她是地主小姐，我是贫下中农，而且是村农会主席，要站稳阶级立场啊。现在她装着不认识我，我干脆也装着不认识她。
　　于是他又说：“哎，太阳又快下山了，老师傅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就让我做个善心人待行善人，今晚上就破例让你们在这里住一晚。好吧，二位就跟着我来。
　　曹三立带着他俩走进的房间正是昔日吴咏藻的闺房。
　　“这宅子原是恶霸地主吴良山的，解放后那家伙倒是狡猾，带着两个老婆逃跑了。他过去逼租逼债逼死了两条人命，还亲手打死了我们的农会会长，他血债累累民愤极大，要不是跑了肯定要枪毙！现在这宅子被没收暂时由农会管理。早几天乡长米遂高到这里，说要把这里办个高级小学，所以现在才空着。”，
　　静梓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心想米遂高怎么会当上乡长的？
　　曹三立知道这小尼姑在想什么，于是接着说：“你们出家人在庵子里是一心向佛，两耳不闻山下事。我们尘世间这两年真是天翻地覆大变化，过去的关乡长解放后还坚持反动立场，暗中破坏征粮工作，被枪毙了。米遂高就当上了乡长，谁知道原来他早就是地下共产党员。”这话他是有意说给小尼姑听的，他知道米遂高教过她的书。
　　“阿弥陀佛。施主，尘世间的事出家人不听也罢。”尊云师说。
　　“那好，你们歇着，要用水自己去井里打。你们不要出院子，大门我会落锁的，等会我还会为你们送斋饭来。”他走了。
　　曹三立走了静梓才取下斗笠，四下观看这最熟悉的房间，床、柜、书桌和梳妆台几乎都原封未动。
　　“静梓，我们出门一天都遇上好人了，说明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正如刚才这位施主所言大多数都能以善待善。”
　　“同时也是以恶惩恶。这就是人世间。好吧，天这么热徒儿带您去洗浴间。”
　　尊云师跟着静梓走出房间，穿大堂过天井走檐廊直奔洗浴间。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乡下大户人家都差不多是这样的。”她说着便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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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徒二人洗浴完了回到房间，正好曹三立提着饭菜也来了。
　　“明天早上我还给你们送饭。”曹三立放下饭菜，望了未戴斗笠的小尼姑一眼就走了。
　　这天晚上静梓翻来复去睡不觉。想到过去这里是何等繁华景象，仆人成群，宾客盈门。可叹我父亲辛苦恣睢争枭雄，不可一世欺压乡邻，而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个如同丧家犬亡命走他乡。真正是富贵谁能定？几度春秋几度荣枯，世态变迁太匆匆！
　　次日清早曹三立送来粥和蒸熟的糍粑。师徒二人都只喝了些粥，糍粑都装进褡裢，便准备上路。
　　“慢。”曹三立示意他俩坐下。他从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递给尊云师：“这是一万元（解放初期人民币，相当现在一百元）算我捐的功德钱。另外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昨天我说的原来这里的主人的情况是不真实的。如当时说明了，怕你们在此留宿心里不安。实际上这个恶霸地主吴良山在解放军到来之前就拐带村里的一个姑娘去投奔了反共救国军。他的大婆子在解放前一年不明不白地死了。小老婆在土改时工作队叫她搬出这宅子，她就在自己的房内上吊自杀了。
　　静梓听到这里只觉得胸口发闷，痰往上一涌，她慌忙转过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全身一阵颤栗。她迅速地用鞋子将血痰踩了。
　　“师傅，我们走吧。”她发出微弱的颤抖声。
　　尊云师见她脸色惨白，一副病态，便对曹三立说：“阿弥陀佛。施主如此慷慨，功德无量。贫僧与徒弟就告辞了。”二人搀扶着走出了大宅院。
　　曹三立一直把她俩送到村口。
　　“施主请转吧。”尊云师只以为这施主太仁义，送了一程又一程。
　　“我还想说一句，如果世荣兄回来，我会告诉他应当到青云庵来。我希望能看到一出现实版的《程姑赶潘》。曹三立望着吴咏藻笑着说。
　　静梓听曹三立这么一说，知道他早就看出她是吴咏藻了。她连忙往地上一跪声泪诸下地说：“三立哥，过去我的父亲欺侮了你，你不记前嫌，十分周到的接待了师傅和我，使我非常感动！你知道我能活到今天完全是为了等待金世荣，他是我今后生存的唯一寄托，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你能够见到他我恳请你把我对他的苦苦思恋之心告诉他。我为他不羡荣华富贵享安乐；我为他拒嫁豪门官吏婿；我为他深夜出走奔尼庵；我为他青灯木鱼度日月；我为他日思夜想落得个一身病骨难支撑；我为他沿门求乞到今天！只求有生之时见一面，纵入九泉心也甘。”静梓哭诉着已是声嘶力竭，跌倒在地上。
　　“吴小姐，快起来，你的为人，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世荣兄也是一条刚烈汉子，他一定会如期来到你身边。”他把吴咏藻扶起。
　　“静梓，这宅子原来就是你的家？施主所言都是你家里事？”尊云师挽住静梓的手说。
　　静梓无力地望了师傅一眼再一次说：“师傅，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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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的的时候师徒二人总算爬上了青云庵。静梓刚一跨进大门“哇”地一声就喷出一口乌色的血痰，身子倒在地上。
　　尊云师见了吓得慌了手脚，只知道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过了好一阵静梓才爬起来，东倒西歪地走向自己的禅房，她往床上一倒，放声地大哭起来。
　　“阿弥陀佛。人在尘世间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亲友情仇生生死死都是缘份。大悲大哀于事无补。”尊云师走了进来安抚道。
　　静梓渐渐地收住哭声：“师傅的教诲，静梓不是不知道。只是静梓虽已出家，但对生我养我的父母总是难以割舍。我离家出走之时心想只要躲过父亲逼婚的这一阵子，过后我如愿以偿地和金世荣成家之后再回到他们身边尽孝道，以报养育之恩。不想世道变迁，吴家落得个家败人亡！静梓今后即使过上了称心如意的好生活又于心何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事以致此，还是节哀顺变才是。”尊云师说着便走开了。
　　自从化缘回庵堂以后静梓每天都是一副病魇魇的样子，时不时捂着胸口咳嗽，吐出痰来常带有血丝。尊云师见此状况心里也十分着急，生怕静梓有个三长两短。尽管庵堂拮据她还是下山请来了一位老郎中。
　　“老先生，脉象如何？”尊云师见老郎中在禅房为静梓把过脉回到殿堂便趋身问道。
　　老郎中在案前坐下，取出毛笔与墨盒：“小师傅脉浅且弱，恕老夫直言，她乃外伤风寒，内积忧郁，邪入肺府时日已久，呈晚期征兆。我只能开几味药，让其平稳缓和。”说完便低头写处方。
　　“阿弥陀佛。劳动老先生了。”
　　尊云师刚送走老郎中，只见静楠胖胖的身子一步一步拾级直向大佛殿而来。跟在她后面的是挑着担子的石运多。他们来到大雄宝殿就焚香击磬，双双三拜九叩。刚起身又双双跪在尊云师面前。
　　“师傅，您是楠儿的再生之母，楠儿与运多今生今世没齿难忘。”
　　“阿弥陀佛。贫尼心存笃厚，当为即为，何必挂齿，请起请起。”
　　静梓闻声扶病姗步而来：“是妹妹来了吗？”她未见其人先开口。
　　“姐姐！”静楠迎了上去，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姐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她惊讶地望着她的脸。
　　“妹妹，你却是大喜的‘发胖’了。”她带着勉强的笑容摸着她妊娠的肚皮。
　　“姐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按照你说过的地址找到了金世荣的父母。还未进门我就看到门楣上钉有“光荣军属”的牌子。后来金世荣的父亲告诉我，金世荣被抓去当壮丁时受到一个叫米遂高的共党员的指引，不到三个月时光就投奔到共产党的部队。如今他正在湘西执行剿匪任务。姐姐，干戈平静日良人当自归。姐姐，我离开他们还说了如果金世荣回来了一定要他到青云庵来找你。姐姐，你的大喜日子指日可待。”
　　“咳一一咳一一咳”静梓只是咳着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