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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  悲剧

　　静梓只得站起，去拿锄头时，两手痛得直往心口钻。原来手指都起了水泡。
　　“你看。”她把手伸向静楠。
　　静楠瞟了她一眼：“你在家当小姐不好，干吗到庵里来。好吧，到山里去背柴火吧。”
　　静楠找来两个大背篓，一人背一个进山。二人沿着山坡向上爬。
　　“唉哟！师兄，我实在爬不上去。”
　　“坚持一下吧，再上去一点，那里有现成的劈柴，只要背到膳房就可以了。”静楠看也不看静梓一眼只顾自己往上爬。
　　静梓手上的水泡都破了，两手湿粘粘的，火辣辣地痛。她的手不能再抓枝拉藤，于是连滑带滚到了山下。她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尊云师看到了，把她拉扯起来回到庵堂，用温开水为她洗了手，涂上自制的药膏。
　　“孩子，你怎么能干得这样的活，吃这样的苦，这还是第一天哩，还是回去吧。”尊云师说。
　　“不，徒弟曾表示愿意经受万般的艰难磨炼。等一两天手好了我会继续锄草打柴。”
　　尊云师又念着“阿弥陀佛”走开了。
　　
　　13
　　
　　庵堂一天只两次用膳，所以要到下午四点才吃饭。静梓早餐只吃一个馒头和一碗白粥，劳累了大半天，现在腹中已是呱呱作响。好不容易待到静楠背着一篓柴回来了，她跟着静楠到了膳房，静楠放下背篓就去淘米做饭。尊云师来了便去生火添柴。她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能做，她显得好尴尬。
　　到入睡之时她回想起这几天，思绪万千，如云水翻腾。这样的日子我真能坚持下去吗？回去肯定不行，那是自投罗网，是屈服于家庭的逼迫，必然会跟自己毫无感情的人成婚，那这一生是何等的悲哀！她想到了金世荣，他现在在哪里？翻来复去她竟彻夜不眠。
　　
　　“静梓，你去井里汲桶水。”早上静楠在叫。
　　静梓看了下手掌，虽说早几天起的水泡都已脱皮，可是，去用力抓吊桶棕索提水，不会又磨破新长出的嫩肤吗？她犹豫着。
　　“去汲水吧，你只要紧紧地抓住吊桶索，不要上下来回滑动就不会磨破手上的皮。”尊云师似是看破她心中的忧虑。
　　她起身去汲了一桶水，虽说手掌经受住了，可额头冒出了如大豆一般的汗珠，她感到好吃力。
　　
　　时日在悄无声息中流逝，吴咏藻来到青云庵已有数月，可她的心情一直处于郁闷状态。其实在庵堂每天念念经，再搞点力所能及的户外劳动，应当对身心健康是大有裨益的。但是吴咏藻小姐的身体却是日渐消退。也可能是膳食太差，上午餐是稀饭馒头与咸菜，下午餐是一碗蔬菜一碗大米饭。这些单调乏味的饭菜她实在难以下咽。
　　虽然静楠也是一个年轻姑娘，两人却是心存各异。静楠认为静梓出身高贵，她不爱理她，也不屑去巴结她。静梓一天到晚都像一个呆木头，从来不会想到今天庵堂里应当做什么事，自已主动去做，却是任凭尊师师兄支使。她也懒得与她们倾心交谈，她始终把自己当作庵堂的局外人。脑子里时时装着的只有金世荣。“唉，冤家呀，我真是前世亏欠了你的什么！”她时常在心里这么唉叹着。
　　“咳咳咳====”静梓跟着静楠在菜地里劳动，她刚弯下腰就气喘嘘嘘，连声咳嗽。
　　静楠只是瞟了她一眼，继续干活。
　　“唉！师兄，这活我实在干不了，我全身没有一点力气。”静梓放下锄头坐在地上出粗气。
　　“我说吴家大小姐，你根本就不应该到这地方来。你既不能下地种菜又不能上山打柴，饭菜都要我们做给你吃，你当我是你家里的仆人呀？”静楠出言粗犷。
　　静梓只得站起强打精神重新拿起锄头。
　　“咳咳咳====”她总是不停的咳。
　　
　　14
　　
　　
　　是日尊云师带着徒弟静楠到镇上去买些日用品，在商店里遇到
　　静楠家的老邻居尤德信大伯。
　　“尊云师，这不会是任之大家的女儿吧？长得这么高大了。”尤德信笑眯眯地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请了，她是我的徒弟，出家人便是无家人。”尊云师说着便拉着静楠匆匆离去。静楠回头看了尤德信一眼。
　　“静楠，今后你出庵堂的时候头上还要加戴一顶旧斗笠，不要让人看出你的年龄体貌。”回到庵堂尊云师说。
　　过了几天尤德信带了一个青年男子来到青云庵，他俩拈香拜佛后便前庭后院的溜达。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来此后院有何贵干？”尊云师双手合十问道。
　　“尊云大师请了，俗人石运多冒犯了！在下奉母亲之命特来看望表妹，就是您当年收留的那个女孩，还望大师行个方便。”那青年人彬彬有礼地向尊云师鞠躬道。
　　“我怎么没有听说有你这样一门亲戚？”静楠背着一篓柴恰好经过这里，听到他们说到自己，于是看了一眼石运多问道。
　　“这事我最清楚。小师傅，你原本姓任，你母亲姓田，我与你家世代为邻，这青年是你外婆的侄孙。你的父母在世时与他的父母往来还比较亲密。你三岁时就成了孤儿怎么知道这些。”尤德信说。
　　石运多一见这年轻尼姑便认定是表妹，于是伸手去为她解下背篓。
　　“施主，我不认识你！”静楠折转身走了。
　　“二位施主请回，庵堂恕不相留。”尊云师向外面扬了扬手。
　　第二天石运多带着一杆扦担、锯子和一把斧子来到庵堂后山锯木劈柴，然后用扦担挑着一担一担地把柴火送到庵堂杂屋。一连几天他都是早上来，打一上午的柴也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施主，你每天为庵堂打柴，贫僧连一餐饭一杯茶都没有相酬，实在有愧得很呀！”这天尊云师双手合十对石运多说。
　　“师傅请了。俗人石运多看见表妹一个柔弱女子还要上山打柴实在于心不安，故凭一身力气代劳而已。.”
　　“阿弥陀佛，静楠，你到我禅房取云顶茶给施主沏上一杯。”尊云师向内喊了一声便离去。
　　一会儿静楠端着茶低着头走到石运多跟前：“施主请用茶。”
　　石运多接过茶：“表妹能到我们家走走吗？我娘好想看看你。”
　　静楠抬头看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走了。
　　
　　15
　　
　　晚上静楠静梓在禅房。
　　“咳咳咳，师兄，我看那石运多对你好有意思的。”静梓咳着嗽说
　　“出家之人何出此言！”
　　“你不要忘记你我还未剃度受戒。师傅收留我们完全是出于怜悯之心，救人于危难之时。在这静如死戚的夜晚，深深的禅房之内，两个青春少女，共吐闺房之心又未尝不可？咳咳咳－－”
　　“你这咳嗽几时会好？”
　　“我坦白地跟你说，我来庵堂就是为了一个我十分爱慕的人，等他如约到来的时候我这病自然会好的。”
　　“你倒是有牵挂的人，我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你有表哥呀，他不是牵挂着你他会凭白无故地为我们打柴？”
　　“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也不晓得我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表兄。”静楠口这么说可心里一直在回味那男子的像貌人品表现。每当这时她会感到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看人就是第一印象，你看你那表哥虽不是十分高大，却显得既强壮有力，举止言行又不失文雅有礼。大概其家庭虽非豪门，却也是衣食温饱有教养之家。这样的农户人家这样的男子汉可靠。他是不是你表兄都不重要。我告诉你吧，我择人家并不在家庭一时的富有，我只看郎君身体是否强悍健美，心智心德是愚懵还是敏睿有发展前途。”
　　“你那爱慕的人想必是十分的英俊，不然你怎么会爱得他那样死去活来，为了他你竟然从那富家小姐的身份投奔到这庵堂来受清贫之苦？”
　　“要说英俊那很难说，他除了身材魁武，心智聪颖，有点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精神外他什么都没有，而且后来还成了我家的长工。我是在与他同窗共读之时第一眼见到他就倾心相爱的。从此任何力量也阻止不了我对他的爱。我的父亲逼着我嫁给一个有身份的人，为了逃避不称心的婚姻才躲到这里来的。”
　　“你的爱情代价也太高了点呗。”
　　“我觉得很值，有一个外国人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一想到今后我与他生活在一起，偎依在他那温馨的怀抱里，我就感到全身都是暖融融的。”
　　“你们私下交往，那男的对你那个没有？”她附在她耳边悄声问。
　　“没有。他不显得粗鲁野蛮。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看见他身上穿的裤衩破旧得实在不像样子了，便偷偷地做了两条，待天黑后溜进他睡的柴房把裤子送给他。我去他那里我不敢把裤子抓在手里，怕被人看见，于是我穿着一条长裙子，把送给他的两条短裤都穿在身上。到了柴房见他坐在床边的一条矮凳子上操练珠算。我当着他的面掀起裙子把短裤脱给他，他望着我只是傻笑。我叫他站起比量一下看合不合身，他仍然坐着说合身肯定合身。我又说你站起让我看看不行呀，如果太大了还可以改。他猛地一下站起，你说怎么样？
　　“怎么样？”
　　“他那东西把裤衩撑起像帐蓬一样，我羞得两手捂着脸就往外跑。”
　　“他要是抓住你做那个呢？”
　　“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我讲一个我们乡下发生的一件事：热天，有一个十八九岁的伢子在中午时分去到同村的一户人家，进了大门没看见一个人，他向房里一望，见一个大姑娘在床上摊开手脚睡午觉。他溜了进去就脱女孩的裤子，女孩惊醒连声喊他出去。那伢子野蛮得很，按住女孩非要干那事不可。女孩极力反抗，把他的衣都扯破了，可他仍不放手，撕开她的裤子就仆到她身上。那女孩‘哎’了一声就松开了双手。男孩使劲地擂，女孩竟然紧紧地抱住他的臀部。男孩要起身了，她还抱住不放。后来他俩结婚了，生了个儿子，人家就给那小孩取名‘霸得蛮’。”
　　“你为什么不也让他来个‘霸得蛮’。”
　　“我现在也后悔，要是那晚我和他干上那事了，让生米煮成了熟饭，就不怕家里不让我们成亲。也不会落到这样异地苦苦相思。”
　　“你真算得上是一个多情才女。”
　　“我说了这么多，你没听到我咳嗽吧，我一想到他，身上的病都没有了。”
　　“拿你的话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石运多给我们砍的柴大概够烧一年了吧，如果他再来你就要放热情些，要搬凳子给他坐，泡杯热茶给他喝，说几句感谢他的话。这样才能相互了解，建立感情。”
　　“我告诉你吧，其实我第一次见到石运多就有似曾相识的灵感。他为我们打柴，我也想与他一道上山帮他一把。但我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那太丢人现眼了。”
　　“你可以大胆一点，我看得出，尊云师是非常开明的，她知道你我都是俗家弟子，所以她没有强迫我俩剃度受戒，她甚至还让你给他泡茶，单独与他接触，她有成人之美之心。”
　　“好啦你别说了，今晚我被你挑逗得会失眠的。”
　　此时两个年轻的尼姑都沉浸在爱情的向往之中。她俩碾转反侧，夜不成眠。
　　这一次闺密窃语让两个年轻的尼姑消除了隔阂，增进了闺密感情，成了互吐心声的知心人。
　　
　　
　　16
　　
　　湖南不打枪不打炮和平解放了！咚呛咚呛咚咚呛------小镇上敲锣打鼓拥着一支腰鼓队边打鼓边扭秧歌庆祝解放。
　　一天，庵堂来了两个身着灰色服装的人，其中一个腰带上配着驳壳枪。
　　大雄宝殿内尊云师独坐木鱼青灯案旁闭目念经。
　　“打扰您了，请问这里谁是主持？”驳壳枪问道。
　　尊云师睁开眼睛站立双手合十低头：“阿弥佗佛。贫僧便是，请问施主您－－？”
　　“他是我们乡土改工作队的韦队长。”另一个穿制服的说。
　　“阿弥佗佛。恭迎二位光临！请二位先到后堂用茶。”
　　三个尼姑站立一起。
　　“你们听着：现在全乡正在开展土改工作，人人都可以分得一份田地。我们共产党是无神论者，但对于人民群众还是信仰自由。不过你们从现在起也必须自立更生，所以政府也会分给你们一份田地。如果还俗的话，在哪里落户便可在哪里分得田地。”驳壳枪说完便扬长而去。
　　“师傅，我们怎么办？”静楠静梓围着尊云师问。
　　“佛门净土，尔等要不闻尘世风云，处变不惊，一切都要随遇而安。”尊云师说完依旧坐下，闭目念经。庵堂依旧木鱼声声。
　　“解放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静梓一直在想。
　　这天尊云大师带领两个徒弟做完早功课后便说：“解放了，共产党宣扬无神论，现在进香拜佛的人少了，特别是一些捐款大户几乎都消声匿迹。庵堂用费日渐难以维继。你们要作好沿门化缘的准备。”
　　静楠静梓闻声面面相觑。
　　晚上静楠静梓回到禅房。
　　“以往正二月来佛堂进香的人络绎不绝，特别是二月十九观音大士生日，庵堂是人山人海，烟雾缭绕，收入的香烛钱、功德钱就够庵堂一年的开销了。今年正月已过了十五，你都看见了，整个来烧香的人就那么百十来人。二月十九快到了，只怕人也会很少，所以师傅要我们作好化缘的思想准备。”静楠一面折叠禅袍一面和静梓说话。
　　“什么化缘，说白了就是讨米。咳咳咳”静梓一说话就咳嗽
　　“那确实。”
　　“我看下次石运多来了，你还是还俗的好。”
　　“好吧，别说那么多了，睡觉。”
　　
　　17
　　
　　石运多真的又来了。他背着一个包袱挑着两袋米来到庵堂，他见到尊云师便说：“尊云大师，这两袋米是俗人捐的功德。”他又从肩上取下包袱：“这是给我表妹的衣服，还望大师代为转交。”
　　“阿弥佗佛，施主如雪里送炭，解人之难，功德无量。请施主那厢稍坐，。”她拿着包袱去到厅后。
　　石运多坐在佛堂外的一排长凳上，正低着头在想，表妹会不会出来见他。
　　“施主请用茶。”
　　石运多抬头正要叫“表妹”，再一细看却不是，便连声说：“谢谢小师傅，谢谢小师傅！”站起来接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