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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  理想  信念  土地  粮食

　　牛无力地睁开眼。
　　人们松了口气。
　　孔春河拉住杨纪信的手，走出人群：杨书记，多亏你。
　　杨纪信擦汗：叫我名都中了。牛马驴骡是生产队的宝贝，可真伤不起。
　　孔春河去接他的担子：是啊是啊。住的屋子拾掇好了，洗的涮的都……
　　杨纪信没有松开担子：老孔，我不住大队部……
　　
　　6.徐锡成家院子 夏 外
　　骄阳当头。
　　低矮的石头房。狭窄的院落。
　　孔春河带着杨纪信远远地过来：锡成老实不好吭，长年给队里放羊，这会儿不搁家。
　　徐妻（50来岁）和六个孩子正散坐在院子里吃饭。
　　孔春河：嫂子。
　　徐妻闻声起身，下意识地把饭碗藏到身后。
　　杨纪信疑惑。
　　孔春河：是这。咱公社驻村干部，团委杨书记……
　　徐妻卑微的目光。
　　杨纪信放下行李：大娘，我叫纪信（端过徐妻的碗）。
　　粗瓷碗里，灰黑的清汤，漂着几片黄菜叶，里面泡着几个糠团。
　　徐妻窘迫。
　　徐家的孩子衣着破烂，端着碗筷边吃边看着他。
　　门楣上方，“烈属光荣”的牌子。
　　杨纪信心酸：大娘，我还没吃饭嘞。
　　徐妻犹疑。
　　小生（男，20岁，徐家长子）赶紧过去拿碗盛饭。
　　杨纪信接过碗：春河，不让你了啊。
　　孔春河感到意外，对徐妻：从今个起，杨书记就住恁家了……
　　徐妻惶恐：这……
　　孔春河：不白恁。
　　徐妻：不是这……俺家……窄觉，六个孩子，下屋还养头驴……
　　孔春河小声耳语。
　　杨纪信摆手，对小生：咱俩搭老通吧？
　　小生犹疑：我、我跟驴睡一屋，可臭。
　　
　　7.下屋 夏 内
　　夜。
　　一头毛驴安静地吃着草料。
　　杨纪信和小生添好草料，坐到狭窄的床铺上。
　　小生：从那以后，俺娘一有啥难过事，就去俺兄弟坟上哭，泪都快流干了。
　　杨纪信沉默，从包里取出报纸、笔记本，感慨：这些牺牲的同志，都是英雄，都是咱老百姓的恩人。
　　小生被他的真诚感动：俺兄弟比俺有本事，搁部队认字长能耐，会给俺爹娘写信。
　　杨纪信撵周遭的蚊蝇：回信谁写？
　　小生拍打身上的蚊子：俺老三写。（不好意思）我不认字。
　　杨纪信：往后我教你认。千年笨架不住万年学，只要用心，都能学会。
　　小生在自己左手心里划给杨纪信看：我光认自己的小名。
　　杨纪信：大名嘞？
　　小生：徐泽美。
　　杨纪信拉过他的手，写给他看：徐，泽，毛泽东的泽，美。
　　小生已经睡着，被蚊子叮咬，挠着身上。
　　杨纪信还在看书，拿衣服驱赶蚊子。
　　两人挤在床上睡觉。
　　毛驴拉屎，打了个响鼻。舔小生的脸。
　　小生睁眼，身边空着，急忙起身：老杨。
　　
　　8.山路上 夏 内
　　黎明前。
　　崎岖狭窄的山路。
　　杨纪信担着水桶跟两个村民同行。
　　靳成德（男，40多岁）：今年旱，虎掌沟那个水坑，坑里的水还不够蛤蟆用嘞。
　　杨纪信：绕山根这边有多远？
　　靳成德估算：有——五六里路？
　　靳美昌（男，20多岁）可有。
　　靳成德：西河沟那边有个小水坑，常年有水，水还好。老大前年，旱了一年多，周边十几个村，哪都没有水，人们没法，就跑那儿去挑。
　　靳美昌：太远不说，路还难走。挑桶水，来回得大半天。
　　杨纪信：哦。
　　靳成德：唉——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嘞。俺爷年轻时候，给咱游击队抬过担架，身板结实得很。活了69岁，挑了30多年水。年龄越大，弯腰驼背越厉害，最后都勾勾到地上了，走路扶着小板凳，四肢爬着往前挪。
　　靳美昌叹气：挑水累嘞。
　　靳成德：整天腰疼，躺不下、坐不住。临终那年，一直念叨，说等我死的时候，一闭眼，恁可趁热把我拽直扭……死的那天……唉，哪拽得直呀……
　　杨纪信哽了下喉头。
　　靳美昌指了下前面的山路：俺爹挑水时候走到那，歪脖老槐树那，一脚没踩稳，连人带桶摔到沟底了。
　　深沟杂树。
　　靳美昌：全村人出来找，找到的时候，人都硬了。
　　杨纪信：啥时候的事？
　　靳美昌：6年了，腊月季。胳膊骨、胯骨都摔折了，鼻青脸肿一身血。
　　杨纪信挑着水桶走在最前面。
　　
　　9.靳庄村 夏 外
　　杨纪信和几个村民挑着水进了村。
　　徐锡成（男，50多岁）赶着一群羊过来，笨拙地：纪信，咋能叫恁挑水嘞？
　　靳成德、靳美昌步伐稳健。轻松换肩。
　　杨纪信满身大汗地打趣：大爷，我挑的水好吃嘞。
　　他笨拙地想换肩，换不好，与靳成锡告别，咬着牙往前走。
　　靳成锡过意不去的样子。
　　上工的钟声（OS）。
　　
　　10. 玉米地里 夏 外
　　杨纪信跟大家一起拔草。
　　
　　11.靳成锡家院子 夏 外
　　杨纪信和小生扛着镢头收工回来。
　　徐妻烧火做饭。
　　杨纪信劈柴。
　　靳成德、靳美昌和几个邻居端着碗过来吃饭。
　　徐妻先盛了饭端给杨纪信。杨纪信非要自己去盛，徐妻执意将碗塞给他。
　　杨纪信扭不过，只好端住。
　　杨纪信的筷子搅到碗底，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起身看小生的碗里。夹起面饼放到徐妻碗里。
　　徐妻吓了一跳，夹起面饼就要还回去。
　　杨纪信躲开：这可不中。您必须吃喽。
　　徐妻不依不饶：专门给你做嘞。
　　杨纪信：大娘，我都说罢了。咱是一家人，有稠一块儿吃稠，有稀大家喝稀。您就权当我是恁亲儿子。
　　徐妻夹住面饼，舍不得吃又给不出去，为难。
　　杨纪信心里难受：放心吧大娘，咱一定能吃上用粮食做的饭，还有大白馍，咱顿顿吃得饱饱嘞，还得过上不用挑水的日子。
　　大家惊愕地看他。
　　
　　12.山上 夏 外
　　日。
　　杨纪信和孔春河翻山，边走边查看地势。
　　孔春河：咱这棋盘山里头，七下八上雨量最大。乌云遮日连天瓢泼，洪水从上面下来，排山倒海，石头都能冲多远。雨水过后，大水说没有就没有了。也不知道都漏哪了。除了夏天，咱是旱坑的蛤蟆——见天盼下雨。
　　杨纪信擦着汗。
　　夜。
　　杨纪信和小生举着个火绳照着路，边走边细细地倾听、查找。
　　晨。
　　杨纪信和靳美昌从沟底爬上来。
　　靳成德挑着水过来：纪信。恁先回去吃饭吧。祖辈熬了多少年了，哪能恁容易嘞。
　　杨纪信：我想再往南头趟一遍。
　　靳美昌：纪信，你是平原人，不了解情况。这山上好歹哪个坑里能存口水，人们早都找着了。
　　杨纪信不甘心。
　　靳成德：美昌，你把水挑俺家，赶紧去挑恁家的水。我跟纪信往那边瞧瞧。
　　靳美昌接过担子离去。
　　杨纪信和靳成德往山里走。
　　
　　13.靳成锡家院子 初秋 外
　　傍晚。
　　人们端碗吃着饭，唠着家常。
　　徐妻在扎炊帚。
　　一个小贩哟喝着过来：猪娃子——
　　杨纪信：大娘，咱也抓个猪娃吧。
　　徐妻叹气：养不起。可贵。
　　小贩听见，站在门口放下担子：不贵，5块。可欢实。
　　徐妻：村里没人养，人还没啥吃嘞。
　　箩筐里，几只猪娃扒扯着筐沿。
　　杨纪信匆匆吃完饭过去，挑了一个放到院子里：山上都是野菜，它不挑食。
　　徐妻窘迫：养不活呀。
　　杨纪信从下屋出来，拿着钱，数给小贩：大娘，我教您养。
　　徐妻不知如何是好：那……
　　靳成德：妥，过年就能吃上大肥肉啦。
　　杨纪信去涮锅，将泔水喂给猪娃。
　　猪娃欢实地吃着。
　　杨纪信蹲到徐妻跟前，跟她一起绑炊帚。
　　靳美昌：听说城里好过的人家，过年不光吃猪肉，还有羊肉、牛肉、鱼……
　　靳成德：可拉倒吧。那鱼有啥吃头？腥嗞嗞嘞，还没有个糠面窝窝好吃嘞，喂猪猪都不戗吃。
　　众人哄笑。
　　杨纪信好奇地看他。
　　靳成德来劲：好几年前了。忙完秋，闲了，我心说去西河沟挑点好水吧。我起个大早，走到那儿的时候，天还没亮。我灌满两桶水将往回走，就听那桶里“扑棱扑棱”响，吓我一跳，还没意怔过来事，有个东西“扑嗵”一声从水里掉到地上，娘嘞，两斤多重个大鱼。掂回来，人们都稀罕的不能行。问谁谁不会做，不知道咋吃嘞。我把鱼洗净，搁锅里煮熟，放点盐，一尝——难吃的不能行，又是鱼鳞又是刺。
　　众人再笑，打趣。
　　靳成德：不信你问问，村里好些人都知道，叫谁吃谁不吃。
　　杨纪信笑着，扎着炊帚。他突然停住手，猛然起身。
　　
　　14.山坡上 秋 外
　　杨纪信和靳成德一路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