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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义  人性  贪婪  正义与邪恶  巨额赃款

　　事发突然，特事特办，看来已无需采取回避行动了。值此紧要关头，大义灭亲应该是一种不二选择。吴平当即做出决定，兵分两路同时采取行动。一路押解张小纪，暂时返回鹿鸣谷村。另一路由他亲自带领，沿着山路继续向前，追捕逃犯吴行。
　　
　　3.呦呦鹿鸣
　　山路越来越陡，树木越来越密。抬头一望，大片的树冠连在一起，把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时时刻刻都可以给人一种窒息感。吴行一路疾走，自信已经甩掉了小纪这个大包袱，心里不禁一阵轻松。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无所有又怎么样，大不了从头再来嘛。至于小纪那个狗东西，这工夫只怕早就喂了野牲口，不会留下任何后患，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在动身前的一番准备还算充分，吴行心中也就有恃无恐。他凭借手中的指南针，一次次地辨别着方向，确信自己并未迷路。来到一处山坳，他做了一次短暂的休息。喝下一瓶矿泉水，吃了一袋面包，体力得到足够的恢复，于是振作精神准备重新上路。
　　按照惯例，吴行打开指南针，再一次为自己校正方向。他搭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指南针已经遭到损毁，那一根指针居然不翼而飞，去向不明。
　　奇哉怪哉！怎么会这样呢？方才还好端端的揣在自己口袋里嘛。
　　吴行正在纳罕之际，忽听得一声呦呦鹿鸣从对面传了过来。他抬头看去，发现一只如火炭红般的雄鹿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四蹄撑开，引颈俯首，把两只锋利的鹿角指向了他。无须细看，他就可以认定，那就是火鹿！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在这里与它相遇呢？
　　眼前是一个非常狭窄而又陡峭的去处，火鹿横在前方，吴行已无路可走。他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只见几名公安人员正在山间小路上鱼贯而行，向他追了过来。冲在最前边的那一位，分明就是他的弟弟吴平。很明显，去路已断，追兵将至，他已陷入绝境。略一沉吟之后，他双腿一软，朝火鹿跪了下去，三叩九拜，口中连连祷告着：“神鹿，神鹿，你是我的鹿爷爷，也是我的鹿祖宗，我吴行求告你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祷告完毕，他又连连叩头不止，神态显得虔诚至极。
　　还真是神奇得很，吴行似乎看见火鹿把头点了两下，而后引颈回身，一路跳跃前行。他不禁大喜过望，赶忙起身跟了上去。一人一鹿，在陡峭的山路上相逐而行。最终，眼前出现一道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再无去路。
　　吴行大吃一惊，当即做出判断，这就是鹿鸣谷人常常说到的鹿回头崖了吧！据说，两只雄鹿决斗过后，胜者加冕为王，败者来此跳崖，决不苟且偷生。吴行在极度恐惧之余，终于明白了火鹿的用意，禁不住吼了起来：“好啊！你这个没有人性的野畜牲，为啥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你是想害死我吗？”
　　奇哉怪哉！如梦似幻一般，吴行仿佛听到了火鹿的回答：“吴行，你是嫌弃这个地方不够好吗？还是有什么不够满意的吗？”
　　“好什么好啊！这是一条绝路，你还让我往哪里走啊？”吴行脊背发凉，全身发颤，口中下意识地喁喁哝哝。
　　“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归宿了吧！”
　　“那……你也别想走，我跟你拼了呀！”
　　吴行掏出怀中的利刃，挣扎着冲上前去，刺向火鹿的颈部……
　　火鹿一声呦呦长鸣，纵身一跃，跳下悬崖，化作一团火焰，飘然而逝。
　　吴行扑了个空，却再也收不住脚步，直直地坠入悬崖……
　　空旷的峡谷中，只留下一串长长的哀嚎，听来凄惨至极。
　　
　　一连几日，赵婷婷的心情都处于某种复杂而又矛盾的状态中。
　　在屈指可数的日子里，三个男人都已先后离她而去。偌大的一座张家大院，只留下她和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如此巨变接踵而来，既有几分意料之外的惊诧，也有几分如愿以偿的快感。
　　这一夜，赵婷婷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后来经过一番努力，她终于朦朦胧胧的有了倦意。恍惚中，她的腰部开始隐隐作痛，这应该是一种即将临产的征兆。在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过后，她终于得以顺利分娩，居然生出一只小小的火鹿。小火鹿一阵跳跃过后，引颈长鸣，声音嘹亮悦耳，而后破窗而出，凌空飞去……
　　赵婷婷哀痛不已，以致哭醒，原来竟是一梦。她不禁为之惊诧不已，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诡异的梦来，也太不可思议了。与此同时，腹中竟也隐隐生出一种不曾有过的痛感，而且一阵紧似一阵。捱至后半夜，居然小产。胎儿已经成形，竟是一子，已是气息全无，想必早已胎死腹中了。
　　她挣扎着下了地，为那个小生命做了一番沐浴，又仔仔细细地包裹一回，然后去院子里找到一处角落，挖了一个坑，也就草草地掩埋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小生命也算是来这人世上走了一回，还是让他早一点儿入土为安吧！
　　临到末了，她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热泪，心中默默地祷告不已：孩子，我的孩子，你既然不愿意留下来，妈妈也不怪你，也许这是你自己的一个选择吧！你不想走入这个尘世，面对那许许多多的烦恼，所以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吧！
　　我那可怜的孩子，妈妈在这里送你一程，愿你一路走好！
　　
　　4.不辞而别
　　这一日，赵婷婷去食杂店买了一些食品，而后脚步匆匆地赶往萧一楠处。路过小旅店门口时，王花鞋正在门前闲坐。见赵婷婷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王花鞋顿时二目放光，起身拦住了赵婷婷。
　　“你有什么事儿吗？”赵婷婷不冷不热地问。
　　“你就是那个赵婷婷，死鬼张化的女人，死鬼吴行的干妈，我说的对不对呀？”王花鞋露出一脸神秘莫测的姿态。
　　“你在说什么呐，一口一个死鬼的，咋就那么难听呐，还有，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呀？我又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呀！”
　　赵婷婷悻悻地问：“你到底是谁呀？”
　　“鹿鸣谷人都叫我王花鞋，你一定听说过吧！”王花鞋咯咯一笑。
　　“我是听说过，你可是鹿鸣谷大名鼎鼎的一个人物啊！”
　　“既然知道我，想不想让我给你也看一看命啊？”
　　“不想。”
　　“那为啥呀？换上别人，求到我的头上，我还未必给他看哪！”
　　赵婷婷一本正经地板起面孔说：“我以为，一个人应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那才是一种强者的作为哪！”
　　“说得好听，你以为自己能够做得到吗？”王花鞋嘻嘻一笑。
　　“就别说我了，你这个喜欢给人看命的人又怎么样呐，还不是差一点儿就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啊？”
　　“那是我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是嘛。”
　　“你呐，我不用看就知道你的命也好不到哪儿去！”
　　“胡说八道！”
　　“你自个儿仔细想一想吧！身边的男人一个个死的死，入狱的入狱，你这个女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王花鞋一再纠缠，令赵婷婷已是厌恶至极，一时却又无法脱身。恰在此时，刘二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一番打量之后，刘二陡地发出一声怒吼：“王花鞋，你这是干啥呢？”
　　“我想干啥就干啥，凭你刘二管得着吗？”王花鞋重重地“哼”了一声，做出一副带搭不理的姿态。
　　“我咋就管不着呢？”
　　“你就自个儿在那儿臭美吧！”
　　“我警告你，不要出言不逊，我这可是在执行公务哪！”
　　“那好啊！就把你的证件拿给我看一看吧！”
　　“你以为我没有证件吗？”刘二认认真真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咋的，你还真有证件啊？”王花鞋一脸纳闷地笑出声来。
　　刘二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硬纸壳，那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工工整整的大字——杀人许可证。他把那一块硬纸壳拿在手中掂了又掂，而后郑重其事地递到王花鞋面前。与此同时，他的面孔上已呈现出一副得意以极的神态。
　　王花鞋似乎并未在意，待到看清那五个大字之后，她竟“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刘二，你小子这是跟我扯啥呢？”
　　“扯啥！你还不明白吗？我手中有了杀人许可证，当然可以行使我的特权了。”
　　“咋的？你还真敢杀人呢？”
　　“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问你，你要杀谁呀？”
　　“你可是我今儿个遇上的第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我是不是应该先拿你来开刀啊？”
　　“你敢！”
　　“哼，你看我敢不敢……”刘二随手摸出一把玩具手枪，高高举起，一本正经地逼向王花鞋。
　　王花鞋不无做作地嚷了起来，转身就逃。
　　刘二连声吼叫不止，一路跳跃着追了上去。
　　
　　萧一楠已于两日前离去，那个并不很大的房子，如今已是人去屋空，里里外外寂然无声。赵婷婷徘徊在门前，心里也已空空荡荡，一片茫然。在短暂的停留之后，她又做出一个新的决定，径自去了张化的墓地。
　　据说这一处墓地是马四为张化精心所选，前有一条小溪潺潺而流，后有几道山岭做为屏障。依山傍水，看上去风水好得很。不大不小的一处凹地，不高不矮的一座新坟。此刻，坟前直直地伫立着一个男人。赵婷婷离着老远就认出来了，那是马四。
　　脚步声已惊动了马四，说来倒也神奇，他头也未回，居然知道来的就是赵婷婷，慢悠悠地开口说：“赵婷婷，你怎么也来了呀？”
　　“我不应该来吗？”赵婷婷冷冷一笑。
　　“也许应该……”
　　“你不是也来了吗？”
　　“我呐，是来给他圆个坟。”
　　“我是去看萧一楠的，没见着他，就拐到这儿来了。”
　　“你不知道，萧一楠走了。”
　　“他还会回来吗？”赵婷婷略一沉吟问。
　　马四连连摇头说：“只怕不会回来了吧！”
　　“他的著作写完了吗？”
　　“他说他不打算再写下去了。”
　　“为什么呀？”
　　“他说生活比书本更有意义，更有色彩，还费劲巴力地写什么著作啊！临走之前，他把那些手稿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太可惜了，我……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到他哪！”
　　接下来是一团难耐的沉寂，气氛变得格外沉重，谁都不再开口。
　　马四伏下身去，在张化的坟前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又从怀中取出那一只九龙杯，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赵婷婷打量着马四的一举一动，显得十分好奇。她上前拿过那一只九龙杯，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回，问：“这就是你们时常说起的九龙杯吗？”
　　“也就剩这么一只了，萧一楠临走时把它留了下来，让我把它埋在张化的坟前。”
　　“你就不想替自己留个纪念吗？”
　　“那倒不必了吧！”
　　马四从赵婷婷手中接过那一只九龙杯，重又放回土坑，双手捧土把它埋好。而后，他口中喁喁哝哝，忘情地祷告起来：“老张，我过来看一看你，也有几句心里话要说给你，人呐，两眼一闭，啥都是白扯一回呀！身外之物没用，钱财也没用，留下后代又怎么样呢？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儿吗？你就放心地去吧！我把九龙杯给你拿来了，你能带走的，只怕也就是它了吧！”
　　祷告已毕，就是久久的沉寂。一男一女，直立坟前，谁也不再开口。
　　回去的路上，赵婷婷才向马四说到从狱中传来的一个消息，张小纪提出一个要求，非要见她一面不可。她本不想去，却又不知做何答复。小纪已被移交法院，即将走上被告席，很有可能被处以极刑。如果一口回绝了他，似乎也觉不妥。
　　“你想问萧一楠的就是这件事情吧？”马四笑吟吟地问。
　　“就是。”
　　“那你自个儿猜一猜看，萧一楠会怎么答复你呢？”
　　“我不知道。”赵婷婷轻轻地摇着头。
　　“你就不想问一问我吗？”
　　“我这不是把事情说给你了吗？”
　　“让我说该去。”
　　“为什么呢？”
　　“你听说过出红差的典故吧？”
　　“没听说过。”
　　“也难怪你没听说过，那可是早些年的老规矩了，死刑犯被押赴法场，一路走去，两旁都是大大小小的店铺，他要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有求必应，谁也不会不答应他，也是嘛，一个就要砍头的人了，最后一点儿希望咋能不让他得到满足呢？”
　　
　　赵婷婷怯怯地走入一座阴森森的监狱，一男一女两名狱警接待了她。
　　探视室内，小纪已经早早地候在那里。他剃了光头，看上去圆圆的，秃秃的，很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西瓜，安放在并不粗壮的脖腔上。说也奇怪，赵婷婷竟下意识地想到了马四讲过的出红差的典故。她暗自猜摸着，一旦手起刀落，小纪的头会一口气儿滚出老远，那应该是一个极为滑稽的场面。
　　她就那么直直地打量着小纪，半晌也不肯开口说话。
　　小纪似乎有些发慌，禁不住先开了口：“赵婷婷，你怎么不说话呢？”
　　“你想让我说什么呀？”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无话可说，也想象不出你有什么话可说。”
　　“我当然有话要说，否则，我也就不会叫你来了。”
　　“那就说吧！我这不是来了吗？”
　　小纪再也按捺不住，终于疯狂地吼叫起来：“那个算命先生说得一点儿不错，女人助我，我可以成功，女人不助我，我就得失败，你这个女人，可是害惨我了呀！”
　　“张小纪，你还真相信算命先生的一派胡言呢？”赵婷婷不动声色地反问。
　　“事实不就是如此嘛，我恨你，恨透你了，你就是一个女魔头啊！”
　　“事到如今，我谁都不恨，你也不该恨我，害了你的不是我，应该是你自己！”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点，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我们三个男人当中哪一个的种啊？”
　　“这很重要吗？”赵婷婷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