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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贺  元稹

　　蔡九嬉皮笑脸地：“是，是是，是是！在下说的是素日！”
　　元横绷着脸：“那也不行！如今我们也是有功名前程的人，马上就是朝廷 的命官，还整日恋着街头的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我给你们说让从前街头混 混的行为都他妈的卷铺盖卷儿滚蛋，都听见没有？”
　　杨藩、蔡九抱着拳：“老大教诲的是，老大教诲的是！”
　　元横站了起来指着两人：“我给你两人说，将来我们到了京城长安官场上， 谁要是敢提起我们从前的歹势，让我大哥知道了？我他妈的酒…（他举起酒 案上的一只酒樽狠狠地摔在地上）”
　　蔡九、杨藩和躲在远处的店家都吓的一哆嗦。
　　杨藩惊悸地：“老大，您…您喝高了吧？”
　　元横醉笑着：“你他妈的才喝高哩，老子清醒的很！”
　　蔡九会心地笑着：“杨兄台，老大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就让他耍活宝 吧？啊！（他向杨藩挤挤眼）”
　　
　　13，元府大门外，夜，外。
　　蔡九、杨藩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醉酒的元横，走了过来…
　　不远处尾随着酒馆的店小二。
　　元横挣扎着：“我要喝！在下还要喝酒，喝酒！嘿嘿嘿，嘿嘿嘿。”
　　杨藩唤着：“老大，您喝高了，不能再喝了？啊！”
　　元横嘟囔着：“放屁！今天是你我兄弟看到府榜上公布的解元日子，我能 喝多吗？啊！在下还要喝，要喝！你给那酒馆掌柜的说，就说那酒银钱都算 在我元老二头上？啊！”
　　蔡九哑声地：“老大，那酒钱咱老蔡买单可是您不让啊？还赊在掌柜那里 呢！”
　　元横醉笑着：“嘿嘿嘿，那不正好吗？咱不欠他人情，改日我送他一个大 锅贴！”
　　杨藩忍俊不禁地笑出了一声。
　　蔡九醉醺醺地：“老杨啊？你去把大门扇开开，咱扶老大打道回府？咹！”
　　杨藩笑嘻嘻地松开元横手臂：“喔。”
　　元横挣扎着身体向后观望…
　　店小二在不远处缩头缩脑地样子。
　　杨藩跑到大门前，“吱呀呀”地推开门扉，他拱在大门边迎着…
　　蔡九嬉皮笑脸地：“老杨，你干什么呀？还不快来搀扶老大！你一个人得 寿桃还不够？还想让老大跟你争福星哇？”
　　两人搀扶着元横在过门槛……
　　元横弹腾着身子，书生帽掉在地上。他仰了两下脖子，脑袋“咚咚”磕在 了门框上。
　　蔡九两人惊恐的眼神。
　　元横大呼小叫起来：“混蛋！你们想叫老子开瓢啊？混蛋—！”
　　不远处店小二诡谲地一笑，隐去了。
　　
　　14，元横房间，夜，内。
　　蔡九、杨藩搀扶着元横走了进来…
　　元横呼噜声起。
　　杨藩哈腰扶起翻倒的食案，又在拣拾着地上的西瓜皮…
　　蔡九苦着脸埋怨：“杨兄啊，你能不能先不管地上的事？你看这老大酒喝 高了闹腾的，现在又鼾声如雷，能不能先把他发落到榻上睡了？”
　　元横猛地挣脱蔡九搀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杨藩、蔡九大吃一惊。
　　蔡九苦着脸笑：“老大，您真的没醉呀？”
　　元横耍着活宝：“谁醉了？这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你们这两个活宝都没 醉？我这当老大的凭什么醉呀？哈哈哈，哈哈哈，在下耍你们的！”
　　杨藩嗫嚅着：“ 那…那这装醉也耍的太大了吧？把那酒馆掌柜的都快吓死 了，就象耗子见了猫似地…”
　　元横剔着牙：“在下不是想让老蔡省俩银子钱嘛，你知道咱们今晚点的燕 窝和鲍鱼翅它值多少钱？再加上那杜康醉刘伶的百年陈酿，咱们这顿酒饭少 说也得值这个…（他抻出了两个手指）”
　　杨藩惊悸着：“二两纹银？”
　　元横恶作剧地笑着：“嘿嘿嘿，你真是大头兄弟？你去全洛阳城打听打听， 我们中原地上那儿去弄这鲍鱼、燕窝？这都是大唐国海地台州那边来的！嘿 嘿嘿，不知道吧？（他伸长脖子）我告诉你们，少说也得值二十两！”
　　杨藩瞪圆眼睛：“啊？这么多！”
　　蔡九抱着拳：“谢谢老大，谢谢老大！改日小九我再请您？啊！哈哈，哈 哈。”
　　元横嘻哈着：“都是兄弟，还说什么你我？平时麻子你也没少为在下摇鹅 毛扇，今晚就算我请你和大头兄弟的？啊！不过今晚在下要是不给酒馆掌柜 耍两招，咱们能体面地走出人家酒馆？”
　　杨藩在地上拣拾着西瓜皮，闻听此言大喜：“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元横得意地：“哎哎？你们说这些话就外气了？以前咱们是兄弟，现在咱 们是年兄，将来咱们是同僚，我们是亲上加亲，何说你我呀？哈哈哈，哈哈 哈。”
　　蔡九伸出大拇指：“高，高！当大哥就是会说话，让人听着提气，提气！ （他狐疑的眼神）老大，还有一点兄弟不明白？就是您在酒馆唬唬酒馆掌柜 的也就算了，可您怎么到了咱们的府上门外，还装酒疯撞门框呀？”
　　元横撇嘴笑着：“你啥眼神？还自称小诸葛哩。我不装能行吗？你没见店 小二一直在后边跟着呀？”
　　杨藩捧着西瓜皮，扭头睃着：“那…那咱们进了府邸大院，您还要装酒疯， 而且还打起鼾声来了？”
　　元横狡黠地笑着：“呵呵呵，在下不是考验两位兄弟对我这个老大的忠心 吗？”
　　蔡九阴险地：“哎呀，老大这不是您一向惯用的螳螂捕蝉之计啊？”
　　元横：“就算是呗。（用膝盖顶顶地上捡着西瓜皮的杨藩）老杨，这大喜的 日子，你捡它干什么？起来咱们好说话？”
　　蔡九讥诮地：“杨兄台，这那象将来官场上老爷做的事？小家子气，倒象 一个管家婆！呵呵，呵呵。起来吧？啊！”
　　杨藩回眸羞涩地笑着：“两兄台，这些垃圾不是在地上有些碍事，就让在 下打扫打扫吧？”
　　蔡九一把将杨藩扯了起来：“哎呀，这些都是下人做的，明天让元兄的下 人收拾得了？咱们还是一块吹吹牛，侃侃大山吧！”
　　杨藩拍着两手，苦笑着。
　　元横坐了下来，压得椅子“吱吱嘎嘎”地响：“唉，两位仁兄台，以后我 们要是到了长安城做上官，那就是另一番景了？我们就得把从前做的糗事忘 的一干二浄。虽然那些事不体面，但是还挺留恋的，就象这不好看的西瓜皮 一样，多看一眼，也好，也好！”
　　杨藩笑着：“老大，那今晚的喝酒之事，那算不算糗事哇？”
　　元横臊红着脸：“啊！啊！这个…这个…（他奸诈地笑着）呵呵，在下这 人就是怀旧，就算从前的都是糗事，我也留恋。今晚吧？哈！咱们…咱们不 是要新打锣鼓另开张嘛，就算是告别礼吧？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哦嘿嘿嘿。”
　　蔡九揶揄地：“老大是说？从今以后我等兄弟就要脱胎换骨了，向人家李 长吉靠拢？”
　　元横扑哧笑了：“不愧是蔡军师？看把这鹅毛扇摇的让人多舒服。对，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兄弟们，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劲儿，要多读四书五经，学 些真才实学，让他娘的李长吉看看？咱们也能做大学士，也能做大唐名士 ！”
　　杨藩嗫嚅着：“老大，我看咱们这脑瓜子有点悬…”
　　元横站在屋子中央狂妄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都是从娘胎里出来 的？为什么他李贺就是大唐的名士，我元横就不能呢？我能！我大哥元稹不 也是名震大唐的名士吗？凭着我元老二的聪明才智，我等没有进到闱场，不 是照样能做河南府试的解头吗？啊！（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喊着）他李长吉能 办到的事，我能！他李长吉办不到的事，我也无所不能—！”
　　蔡九谄媚地：“元兄台，这…这恐怕不可能？您要正视现实啊？咱们凭的 是左门之道，人家靠的是右门之术呀？”
　　元横一凛，他蹙起眉头：“什么什么？什么左的右的，乱七八糟的…不就 是咱少喝几瓶墨水嘛，今后你我兄弟吃点苦，多背诵几篇诗书文章就有了， 我大哥从小就是这样…”
　　蔡九惨然笑着：“老大，我们打小就和元老哥哥走的路不一样哇？人家凭 的是十年寒窗苦读，可我们在这十年里只会干些坑蒙拐骗、打打杀杀的事， 再就是逮蝈粘蝉之事…”
　　元横：“我们不能改吗？嘿嘿嘿，不是有句老话说，叫什么？对对，对对！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嬉皮笑脸地）咱们现在是有功名前程的人啦，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们要向我家老大和人家李贺那样发奋读书，不信老天不开 眼？啊！”
　　杨藩低眉垂目地：“老大，您忘了我们从前是干什么的？元老哥哥和李长 吉人家那是摆在案子面上的人，而我们哥三个打小就过惯了几案下面见不得 人的生活，那些瑕疵呀算是烙在我们的骨子去了，改不了，改不了啦…”
　　元横伸出大巴掌要抽杨藩：“你他娘的胡说八道？再说，我就抽你！凭什 么他李长吉能做大唐名士，我元横就不能做个堂堂正正的朝廷栋梁之材吗？ 谁说的？谁说的？”
　　蔡九陪着笑脸，叹了一口气：唉，老大！杨兄他说的是实情，您说白布掉 到大染缸里，还能干净吗？”
　　元横一下子扑到书架前面，将满满的书籍一下掀翻起来…
　　书架在地上翻滚着，半空中飞舞弥漫着白色的书扉…
　　元横一边踩跺着地上的书文，一边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爷， 什么世道哇？想我元横从前不务正业成了街头小混混，被人歧视，被人看不 起？这次总算皇恩浩荡，让我等兄弟有了河南府试解元的功名前程，我们要 脱胎换骨做个正经八百的大唐名士，可是老天您又在捉弄我等兄弟，这个机 会硬是也不给呀？哈哈哈，哈哈哈。”
　　杨藩、蔡九噤若寒蝉地看着发疯地元横…
　　蔡九拦着元横：“老大，您疯了？我们要读的这些诗文那可是接近李贺的 撬门砖，失去了它们，我们可就和李长吉说不上话了？难道我们连河南府试 的功名前程都不要了啦吗？”
　　元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老天爷啊？我元横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 我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您都不给机会呀？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他猛地 拭了一把眼泪阴森森地）兄弟们，既然老天不给咱们这个面子，那就甭再提 河南府试的功名前程了，也不用接近那个大仇人了， 还是把这些诗书文章都 统统烧掉吧！”
　　两人面面相觑：“啊！老大，这恐怕不妥吧？”
　　
　　15，洛浦秋风处，日，外。
　　人声鼎沸。
　　无数的秋千在飞来荡去…
　　举人学子们骑坐在秋千上，尽情地享受着。
　　元横远远地坐在隅落里，哭丧着脸。
　　蔡九、杨藩在他的身前萦来绕去地，在挑逗着…
　　杨藩笑容可掬地“老大，老大！您看那些年兄们将秋千荡的多得劲，要不 咱也耍一个？您可是荡秋儿的好手哇！嘿嘿嘿。”
　　元横嘟起嘴巴：“没心情！要打秋儿，你们自己打去，别来烦在下！”
　　蔡九嬉笑着：“呵呵，老大您这是啥话？咱们可是一点也不比这些年兄差 啊？我们可都是解头爷啊？您说这功名前程都有了，只差明年到长安吏部报 道了，嘿嘿嘿，那就都成官老爷了？啊！走，咱们和那些年兄比赛 打秋儿去？（他向元横伸出手臂…）”
　　元横狠狠地将蔡九的手臂打开去，拧着眉头站了起来：“蔡大麻子，你他 娘的还让人清静不叫？要打秋你们打去，在下回去了！（抬腿欲走…）”
　　蔡九、杨藩慌忙上前围住，谄媚地笑着。
　　杨藩笑嘻嘻地：“哎哎？您怎么说走就走啊？”
　　元横阴着脸：“你们两人就象绿头苍蝇嗡嗡地，我不想听！”
　　蔡九察言观色地：“老大，小弟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京城元老哥哥担着血 海的关系，让我们出人头地中了解头。这么大的功名前程，说不要就不要 了？我看您这是脑子进水，八成是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呀！”
　　元横白了一眼：“就是脑子进水了？怎么着吧！”
　　蔡九被呛的直翻白眼。
　　杨藩急扯白脸地：“哎哎？哎哎？老大，老大！这功名前程咱可不能不要 啊？”
　　元横泪水滚滚而下：“要？要要？你说怎么要？那天在下推倒书架不是已 经告诉诸位了，还问！”
　　蔡九搓着两手：“哎哎？哎哎？老大您怎么抹起眼泪了？”
　　元横：“在下心里委屈…（他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在下想弃暗投明做个堂堂正正的文化人，老天爷都不给这个机会？你们说我还要那功名前程干啥，省得到了官场受那大头气，还不如在街头混混逍遥快活哩…”
　　杨藩揶揄地笑了一下：“老大，这您就外行了？老话常说，千里做官，就 为吃穿，现在富贵就要当头照了，您却要打退堂鼓了…”
　　元横没好气地：“诸位现在都是解元爷了，在下也没有拦你们呀？”
　　蔡九嬉皮笑脸地：“元兄您说这话？这不是明着呛我们吗？咱们现在是一 根绳上的蚂蚱，要是掐了您老大，我们还能蹦跶起来吗？啊！”
　　元横伸手从眼前枝头上掐了一片绿叶，用手捻着：“在下就是不明白，我 和家兄都是一个爹妈养的，他能是大唐的天下名士，官拜礼部侍郎？在下为 什么不能！山人就是不明白…”
　　杨藩嗫嚅着：“老大，您怎么还不明白？老哥哥人家是文曲星，可我们充 其量也就是天杀星。星宿不同呀！”
　　元横一怔：“什么星宿？”
　　杨藩口吃地：“星宿就是…”
　　蔡九笑嘻嘻地：“这么说吧？这人爹娘生下来，就是注定所走的道路就不 同。人家元老哥哥和李贺那种人一生下来就是四书五经地喂养着，可我们生 下来就象老鼠一样被人喊打，您说我们能和他们的星宿相合吗？（他叹了一 口气）唉，命里只有八缸米，走遍天下满不了升，这都是老天爷给的，怕是 改不了啦…”
　　元横沮丧地：“在下想啊，我们有了功名前程，就想洗心改面，他娘的做 个好官，你说怎么这样难啊？”
　　杨藩笑着：“我们干净不了啦，您说这白布掉到大染缸里，我们能干净起 来吗？都烙到骨头里去了。”
　　蔡九神秘地看看左右，回头看着元横哑声地：“老大，您忘了？五年前在 大街上逼着人家李贺的朋友脱光衣服，还让人家李贺从您的胯下爬过去。还 有咱们去年那天晚上，把人家的小闺女轮流的干了。那小闺女哭的那个伤心 呀？小弟每到半夜人静的时候，还能听到那小闺女的尖叫声…”
　　杨藩大惊失色：“啊？你还没忘了这事呀？”
　　蔡九点点头：“咱们做的这些事，不但人间的神灵看着我们，连天上的星 宿都在瞅着我们哩？您说老天爷能给咱们好脸嘛。人家李长吉是大路上的猫， 我们只好做洞里耗子了…”
　　元横咬牙切齿地：“既然文化人做不成，那我们更不能要那功名前程啦？ 省得将来领了官诰活受罪？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做一辈子耗子算了…”
　　杨藩“噗”地笑了：“此言差矣！”
　　元横一惊：“在下何错之有？”
　　杨藩嘻哈着：“这功名前程，那可是吃香喝辣的锦绣前程。咱们从前的耗 子洞日子，老大您还没过够哇？那可是暗无天日…”
　　元横悻悻地：“肚里没有脂油，怎么做官老爷呀？就是家兄给我们送到官 位子上，也得让人家逮耗子似地撵下来，还不如咱们趁早不吃那腥…”
　　杨藩做着鬼脸：“咱们可以耗子充猫呀？”
　　蔡九雀跃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耗子充猫？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