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  或者罪恶

　　诺蒂尔德，这个狂妄的家伙。我要离开你。看到你的痛苦一天胜过一天。我的欢愉也一天一天倍加增长了。你一定会得到这种惩罚。上帝不会饶恕你。一定不会。我是上帝的女人，你从他那里夺走了我，就是从地狱之主那里偷走死魂。你的命注定回到那里，只要时间允许，你一定是属于那里的。绝对会是。诺蒂尔德，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的奴役听你法令吗？你以为我会爱上你跟你结婚然后生子？你以为那次酒宴上你卑鄙的举止就是壮行吗？
　　错错，一定错了。一切都是错的。你对自己太过相信。你的眼里从来没有别人。从来没有。你只知道挥霍，赌博，算计和陷害别人。除此你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你是一个穷光蛋，可怜的只生活在金钱里的穷光蛋。你是一只伪装的甲虫，你的假面终究有一天会被撕破。上帝会帮我撕破你。让你疯狂，让你死。所以诺蒂尔德，你本该如此。我的逃婚是正确的。她应该这样。没有什么词语能够解释她的错误。一定是这样的。连上帝也要安排我离开你。所以诺蒂尔德，我那天婚礼上逃走，一定是让你丢尽了脸面。我相信一定是这样。这样的情形必是会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你的高脚杯落地的时候就注定是这样。你一定不知道教堂的后面会有树林。一定不知。那是我和母亲来教堂礼拜之后的必经之地。我们曾经在那里歇足。我们听自然的风声经过那里。所以我也是那里的风声。你一定不知。我那天就跑到这片树林里了，谁也没有发现我。连一向长着明亮大眼的老管家也没有发现。所以你是悲哀的，诺蒂尔德。没有人能拯救你。上帝也不能。离开你我是至上的光荣，我绝对确信。没有人能够爱你这种的家伙。一个玩物丧志的家伙。我那天逃走的时候，我这种确信的尺度就加倍的增大筹码。准确的告诉你吧，诺蒂尔德。我是从树林的小道上逃走的。一路上我跑得飞快，像被大风追着我超出了往日的速度。为了甩掉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我那天连鞋子也不穿了。我提着它一路跑到街头。直到拦住一辆出租车才又穿了那双鞋上去。所以诺蒂尔德，我完全能理解你在婚礼上所遭遇的境地。你一定是大声嚷嚷地问我母亲我的去向。你一定是又气又闹不知所措。那种从天而降的羞辱感，你一定不曾知道它的威力。毁灭。它就是要毁灭你，让你见不得人。让你不光彩。所以诺蒂尔德，我的宝贝。请你息怒吧，我的母亲她不会告诉你我在哪里，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去向。没有人知道。那个教堂的婚礼是上帝让它毁灭的。上帝指使我这么干。所以结束吧，诺蒂尔德。你应该找一支枪或者一把刀什么的，然后对着自己的头或脖子狠狠地那么一下。你应该了结自己。你绝对应该这么做。绝对应该。
　　再看看我接下来的表现吧。我那天是盲目的。上帝安排我逃走我不知道要去往哪里。我像黑夜里行走的人。是盲目的。我不知道脚下的路是什么样子的，慌乱交织的内心如同藏着一只小鹿。一定是藏着小鹿。我记得我告诉司机我要一直走，一直走。按着前进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我告诉他我没有终点，我告诉他我要好好地睡个懒觉。让它开到上帝的面前。上帝就在一片大大的森里。然后我就什么不知道了。我就倒头大睡了。在睡觉之前我浑身疲惫，没有力量。我很快进入梦乡了。很快很快。我在梦里看到诺蒂尔德，那个可恶的家伙正跪在我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向我祷告。他说他错了，他不该那样对我。他说他那天在酒宴上完全应该对我真诚。他说他应该叫父亲再考虑考虑。他应该放那笔生意在一边。那笔生意，它本该是另外一回事。绝对与这事不相干。她说他爱我害怕我不能嫁给她。他哭得一塌糊涂。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孩子。
　　那笔生意，我该咋么解释呢？事情又好像变得复杂起来。是的。它本来就是复杂得。一切复杂的东西都是这么开始的。在无人预料的时候偷偷临门。绝对是这样。这事情得追溯到一年之前。一年之前，我的父亲，马尔雅思。他在地产行业经营事业。遇见诺蒂尔德的父亲是在一场会议上。我这里说的是关于楼展的会议。父亲的公司因为资金断流而周转不开。所以需要广纳投资。然而，业内的商人只就他的父亲雄踞龙首。他叫德尔雷罗。业内无人不知的商业巨头。我父亲是个聪明的人拉拢他出席会议。并私下请他吃饭。那天祸端就是从酒宴上开始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带上诺蒂尔德这个家伙。直到坐到酒席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身边坐的就是他的儿子。他这么介绍他，他说，诺蒂尔德。我的孩子。他人聪明。上帝创造出他，是为了给人类创造这样一个伟大的奇迹。人类好久都没在有奇迹诞生了。他说他知识广博通商精明。是个绝对的天才。他说他几乎完美无缺。我不这么认为，我眼看着他被夸赞的完美无比我就越觉得他不切实际。他绝对没有那么完美，绝对不会。相反，我觉得他卑鄙。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轻蔑。他总是自以为是。他就是这副卑鄙的德行。的确。我对这一切预料的分毫不差。那种卑劣的手段接下来就表现的暴露无疑。他让人可恶，想要揍死他。他对父亲提出这笔生意的交易方式。他要用我来做抵押。他要挟我嫁给他。他说这一切本该如此。他爱我要带着某种亵渎的意味。他认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上帝创造来供男人亵渎的。他说我也是。所以我是要命的讨厌他。从一开始就注定。
　　我在司机从梦中叫醒的时候就到了一片森林的面前。我之前的那个噩梦还没做完就到了这片森林的面前。是上帝的森林。他告诉我。他说：这里人迹罕至，所有前来深入的人们上帝给他们归属。上帝要他们死。一切罪恶的人们都在这里死去，上帝看着他们活活死去。死去。恐怖的字眼。对这个司机来说，这是禁忌的地域，他开着车子跑掉了。这片森林我独自面对。我眼看着自己接近死亡。我告诉自己临危不惧。我接下来干什么？等待死亡。深入森林？不不，不能这样。我要在死之前看看这美景。上帝一定会在这里。他不会让我死，一定不会。我确信我是他的女人。不是诺蒂尔德的，一定不是。我是倾国的艳后。我是上帝的女人。这片森林，我杂么形容它的美呢？如果它是少女，我知道她有碧波的长发。我知道她有迷人的衣裙和美丽的容颜。这片森林，它晒在夕阳里，懒懒的。像不发出声音的懒猫，它迷人的睡着。好像陪伴着上帝。上帝一定就在它这里。这片森林，在那天这样一个已近黄昏的片刻它美得不能赞美，找不到词语与它匹配。它是独立的，像我一样。我们是独立而寂寞的伴侣。我感到有风流过我的长发，流过，流过来的。它如水一样。我听到树叶的声音，簌簌的。他们自说着什么？关于我，他们不知，一定不知。这个逃婚的女子，她今天的样子真是美丽。她来到这片森林。茂密的森林。她站到一处山丘的顶上向远望去。他看到眼前林海缓缓展开。随风荡漾着，一波又一波。像某部电影的开始。她似乎听到缓和的音乐响起。从哪个远方而来。不是教堂的钟声，绝对不是。她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忘记自己从婚礼上逃走。忘了。绝对忘了。撩人的午后夕阳里，她的眼睛一直锁在这美景里。像锁在某个男子的身上。他一定是迷人的。一定是。她望着这一片林海，她的心情也微微变换了。她感到愉悦。她想呼喊，对着一切沉寂的生灵她有归属的感觉。她的灵魂注定是这里的。不是诺蒂尔德的。
　　这片森林。她看到所有的树木自由的长到天上。他们仿佛真的可以触摸到天空。他们是自由的。上帝同他们接洽着。一定这样。她内心里确信。她确信自然的某种反常迹象让人屈服，让人生畏。尤其在绝望临门的时候。她一定看到了生的险象。就在逃婚之前，他就有了生的希望。她始终带着自己的灵魂。她带着它一直走，一直走。那灵魂永远是属于她的。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夕阳。它们的余辉是温暖和神圣的。纯洁赋予这个姑娘一身美丽的金色，搭配上她白色的嫁衣，她因此显得无比美丽。无比美丽。一定是无比美丽的。她此刻成了这森林之主。万物生灵中至上的公主。她在主宰着这一切。她这样想。这种想法，使她自身变得更加自由。像刚从残骸里脱身的金蝉。她自由了。她开始奔跑，进入森林。他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天使。她想飞翔。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梦里。这一刻仿佛不重要了。她不知道是否每个来到森林面前的人们都会有想飞的感觉。总之，她确信长期生活在城市里远离自然的人们一定会是这样。绝对的。人的自由若长期被某种模式限制或者禁锢，内心一定是想飞的。他们需要这种肉身的宣泄。他们用这种方式对峙世界的荒芜。我这里说的是精神的世界。
　　
　　这片森林。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浩瀚，只能这样来形容。她是陌生的来访者。这一点她始终知道。为什么陌生，她不知道。这种陌生，它本身有更大的功效占据在她内心。这种神秘，像秘密的某种功效一样。这种神秘，她要更加地置身在美的幻象之中不能清醒。她不必在乎自己的模样。没人在乎。这个形象，在离开那个教堂的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他和灵魂一样，即便是**的，也是无妨的。这个形象，尤其在这样茂密的森林里，她可以和所有的生灵一样，没有衣服也是可以的。所以她穿过荆棘的时候，她身上到处有斑斑的血迹。她感到疼痛。像所有纯洁的女孩一样，她的肌肤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像沐浴一样。他相信这片森林一定是上帝的温床。上帝之所以与众不同，就是因为他们不需要衣服，随遇而安。他们睡在树叶上，或者花朵里。这个女孩，她不知道自己进入梦里不能清醒。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她好像要变得疯狂。这片森林，真的是死亡之地。每个深入的人都要这么疯狂掉。不不，不会这样的。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她只是喜欢这样。她喜欢这种自由。只是这种自由不同往日。她感到了热，血迹的黏糊或者其他什么。但这不重要。她在沐浴阳光。一定这样。
　　这片森林，一定是让她感到了某种神性的暗示。她眼看着自身在余晖中变成金色。她无比喜悦。那些余晖本来是在苍穹的一端，他们倾斜下来安静的落在了她的躯体上。使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阳光下照耀着。她躺在一片树叶和黄色的花朵之中。有蝴蝶偶尔间断地飞过。它们垂下羽翼亲吻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随着风流动在整个森林里。蝴蝶带着这种香味飞来又飞回。它们一定是不愿离去的。一定不愿。她微眯着眼睛看树梢上方的天空。那片天空不能触摸。他们是遥远的。树木一根连着一根，从稍连到根。她为自己找到这种自由的地带而暗自欣喜。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公主：你看她的肌肤润泽的像泡过牛奶。是啊，法兰西的女孩大都有泡牛奶的习惯。他们天生就是白皙的，如同玉石，她即便不修边幅也照样美丽。她是法兰西女孩，可谁又知道她的美丽？这片森林，一个法兰西女孩她把自己融进自然，和自由搭上同样的路径。她的衣服，在荆棘上，在花丛上，在所有她跑过的路径里自由洒落着。它们也是自由的。一切都是自由的。这片森林属于她，是上帝留给她的最好的礼物。他和所有圣灵拥有同样的自由，她和它们唱起了欢快的歌曲。歌曲，那是自由天使在唱的歌曲。整个森林，这个天使和所有的生灵都在唱歌。
　　法兰西女孩所在的森林天使在唱歌。歌声飞扬。婉转迂回。整个森林。上帝听到了。他也听到了。他一定是来了。一定是。我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在步步紧逼。他要靠近我。是谁？上帝吗？或者别的什么人。他从哪里来？这片森林里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人。不知道。我始终不知。是上帝要他来到我面前，拯救我的命运？我的心情有些不安，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本该不能面对的。如我的形象一样，此刻不能接受某个躲在远处或者树林中的偷窥者一样。偷窥者，这个森林里他一定会看到我的形象。我的隐秘，那个形象。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也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我刚才还躺在花丛里。这要是在房间里，我的公寓里被人看到倒无妨，但现在，我在阳光之下。我的全部都在阳光之下。一个女人的全部都在阳光之下了。那个司处的花园也在阳光之下了。都在，都在。
　　我看过有漂亮女孩上演的电影他们暴露出他们细润的肌肤。但它们的花园是掩藏的。那个形象，只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才会显露。某个晚上。晴浴来潮的时侯会显露。猎艳中纵情的女子会显露。只要夜晚，那个花园绝对会显露。那个花园，充满诱惑，鬼魅，充满神秘性。一切强悍的男人在它那里都要为之倾倒，甚至迷失。那个花园，本来是女人坚守的秘密。那个花园，也许是男人探求的花园。那个花园，我绝对不该暴露。纯洁的女孩都不会轻易暴露。暴露出它来。我的自尊心就要下了台阶。暴露出它来，我的耻辱感就要增加砝码。绝对会是这样。不能不是这样。我也知道那个花园的又或性。它让男人为之倾情。它让爱人变得简单纯洁。但同时也让爱人变得危险疯狂。我眼看着自己这个形象我的内心就更加不能原谅自己。我甚至开始诅咒自己。我恨自己那时唱着的歌曲。他们招致了祸端。陌生的人听到了它所以来到我面前了。他在靠近我。这是罪恶的。错误的。他不该靠近我。他绝对不该靠近我。我的内心慌乱的要命。它要跳出来了。它像小鹿一样在荒原上奔跑着。它一定是疯了。所有的东西好像都疯了。我也像疯了。那个形象，我杂么会有那个形象。法兰西女孩。美丽的逃婚女子。那一天这个形象要是常人看来一定觉得那是某种放挡不羁的预兆。那种预兆，一个刚从婚礼上脱逃的人有了这种先兆。这是不可思议的。是危险的事情啊。它是不伦不类之举，还是合乎常理的事？没人解释。谁又能解释清楚呢。我应该这样安慰为自己：它只不过是身体，就是身体而已。穿一件衣服所有人被包裹在世间虚度此生。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这个形象，要是在艺术家那里一定会是创作的灵感所趋。这个形象，所以它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个花园外，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在海边，这个形象我时常看到。那些美妇人一定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也应该觉得没什么。我开始放纵自己这么想。人对自己最清醒的认识应该先从身体开始。这一点我确信。不管了，不管了。一切听天由命吧。我告诉自己我要平静下心情。不管会发生什么。这个形象，它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对于想要死去的女人，任何死之前的行为都是合理的。他们不必在伦理道德范畴之类找出破绽。不必为之愧疚而让自己罪恶的深渊不能自拔。它不重要了。上帝不会惩罚它，一个想要急着拜见上帝的女人，这个形象它本该如此。上帝会为之动容。一定会是这样。
　　她正这样想着。那个脚步从树林里出来了。带着那个身影他们一起来到她面前。他打断了她所有的不安和无助。让她不知所措。它在这里。他走到她面前。他这样说了。他说：这嫁衣好美，然而，你本人比她更美。她在夸我。在我看来，他绝对不在夸我。不是这张面容。在这种形体和面容都暴露无遗的时候，我相信形体本身的资质要远远赛过面容带给人的又或。绝对会是这样。一定令他着迷，想夺走它，享用它。他说你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你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我应该对你道歉。我让你受惊了。但我怎么解释呢。他有些为难。他的怀里抱着我的衣服。他把衣服放到地上。向后退了。这些衣服我在来时的路上捡到的。他们在荆棘上，花丛中到处都洒落着。我想你需要他们。我所以来了。特为还给你。
　　
　　一切都这么开始了。像是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应该这么说。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什么于与众不同。他的话语里充满温柔。充满关怀。她感到自身没有隐藏的必要。相反，她倒愿意自己是这个样子，没有被男人看过的女人他们是不完美的。他们的灵魂是缺失的。他们无法引渡到男人的河里折射自我。这一点我好像从那本书里看到过。具体哪本书我忘记了。不清楚了。所以她感激眼前这个男子，他看到了她的形象。她的灵魂一定会同他亲和，被他带走。她这种确信在那个时候就渐渐升温了。果然，他说了。他对她说：穿上衣服，我带你走。
　　
　　走？去哪里？不知道。她一定不知。
　　
　　她要他背过去。他要她离开她远点去到树林里去。他这样做了。她走过去。他缓缓走过去。拾起那些衣服。她又穿上了它们。血迹依旧在手腕上，身体上丝丝映出。她是受伤的女子，疼痛让她瑟瑟的抖着身子。
　　
　　一切又都好像恢复了平静的状态。这种平静的状态像是海啸之后的潮水。让人生疑起它刚才还经历着一场面顶之灾。所以森林是死寂的。她是沉默的。他也是沉默的。
　　
　　刚才的一幕像是不能说起。人要故意找个理由将之避讳。这种状况必然会是这个样子。因为它不能言说。即使再有说的必要也要守口如瓶。守口如瓶。一个秘密的开始是这个样子。结束也一定是这个样子。它之所以是秘密。正是因为人们守口如瓶。沉默吞噬了她，也吞噬了他。沉默让这个森林也蒙上了神秘之感。神秘的森林像是杀死了一切它的内含物。只有树木是活着的。只有花草是活着的。他是死了的，她也是死了的。森林让他们在沉默中亲临彼此。他们被夕阳照耀着。树叶把夕阳的光辉离析的斑斑点点，折射在他和的她的身上。一切都是安静的。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这里除了他知道。她知道。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知道。
　　我刚才睡着的这张大床像是一面大镜。卷入黑潮。我看不见自己。我只感到自己在梦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意识了。谁也不能跑来告诉我。他也不能。不过，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我的嫁衣，我的歌声也离开了那片森林。那片森林它在哪里？我不清楚了。不清楚了。好想同他们没有关系了。一定没有了。连之前死亡的欲孽也消退了。都是这个梦。这个男子。他让我来到这里睡在一张大床上。一定是他。这张大床，他所在的方位，我不知道。我知道这一定是他带我来到了这里。此刻已是暗夜。森林也一定是暗夜了。但他。那个男子。他在哪里。他又去了哪里。我不曾知道。我微微直起身子。我感到我的身体又恢复了往常的精力。它是充沛的。轻松的。它像被从巨大的压力里解救出来的。我开始注意着看这所房子。他们是陌生的。他那个男子一样，也是陌生的。
　　这所房子。它是什么样子呢？四周的墙面，那是什么样的画像在那里悬挂着。我从床上下来，我走近看了。他们好像是一幅幅画作。一幅幅画作何其的完美。你看正中间的那副。就是画着无数葵花的那副。好像还是在午后，你看夕阳里葵花的田里多像是一片大海。花都的世界我在哪里看过，好像不曾。我没有见过他们。我没有到过这样的世界。
　　我的前半生所有的时光都被那个大公寓消耗着。我的青春也在那里消耗着。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不曾知道。好像谁也不曾说起过。它是出自谁的笔呢？那些画作不像是地摊上的陈列者。绝对不是。他们也不像是公寓里的奢侈品。绝对不是。我相信它是手工的。一定是精巧的美术师将他们创作的。这个创作手在哪里画下他们的？是在亚尼尔加的湖畔上？听说那里柳絮飘飞农人忙碌的时候，夏季的风里会夹杂着葵花的味道。或者可以说成是在在海格尔尼德的公路边，听说那里曾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夕阳海港。夏风带来葵花的盛开。不不，绝不是在那里。这些葵花，我不曾见过。他们一定是一个秘密的所在。就像他，也是一个秘密的所在。从一开始他出现在森林里，这一切就注定是秘密了。我不知。他一定知道。
　　好像有人从房间里进来了。我的思绪停在了这里没有延续下去。
　　房子里熹微的吊灯光线里。他走进来。连同他一张英俊无比的面容一起走了进来。他从光线里暗处的角落看向我。他对我说：你醒了。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出门了。我在公路边兜风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但又略带严肃。他背上背着一个画架。那个画夹同他显得极为相称。他们如是同体的伴侣。他放下它。把他又挂在了靠墙的衣架上。我依旧是沉默着。我静静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那时的眼光一定是让他不安了。他在我的这种注目之下变得紧张。我看着他。我说，你是谁？为什么带我到这里。
　　他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他看着我如我看着他一样。我们面面相觑。
　　他说，你刚才在森林里迷失了。我看到一个迷失的女孩赤裸着自己。所以我带你来这里。我想你需要睡个大觉。你看起来好像很疲惫。他这样对我说，他说：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那个事情让你倍感痛苦。他试图要我继续说一些什么。他故意拉开一些话题。试图引入。但我是卓绝的。我没有讲出实情，那个真相从那一天就开始成为秘密。逃婚。我没有对他讲。这个秘密。我想没有人应该知道这些。除非他想死。他想被我杀掉。
　　那天我们都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不清楚了。但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他是一个画家。他那时是来海岛上度假的。那片森林，那个午后他去到那里是为了画这片森林。他这样告诉我。他说：我听到有一个美妙的歌声从森里里萦绕过来。那歌声带着悲伤，带着哭诉。他说，他在公路的边上画着这片林海。那歌声传来就像是天使之歌。美极了，美极了。他从来没有在森林里听到这样的歌声。那样的歌声十分美妙。那样的歌声像在天堂里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