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喜剧

　　
　　59．老镇河边小酒馆黄昏外
　　太阳的余辉还未散去，河边家家户户都已经亮起了灯笼。
　　一张小桌支在河边，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几个空酒瓶。
　　赖医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皮尔卡蛋走来：喔唷，娘舅啊，我镇上都寻遍了，原来侬在这里喝黄汤。
　　皮尔卡蛋在赖医生对面坐下，嬉皮笑脸地看着赖医生。
　　赖医生：今朝事体闹得这个样子，侬还嬉皮笑脸。
　　皮尔卡蛋：看不出，娘舅侬真有花头，交桃花运了嘛。
　　赖医生：桃花运？被一帮老太弄死了！
　　皮尔卡蛋笑嘻嘻地把宝丽来照片递给了赖医生。
　　赖医生认真端详照片，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张照片呀，啥咯桃花运啦？
　　皮尔卡蛋故作神秘地把便条递给了赖医生。
　　赖医生：日本字啊，我看不懂。
　　皮尔卡蛋：那只好我来翻译了。
　　赖医生：侬又不懂日文。
　　皮尔卡蛋：小看人嘛！这段辰光我跟阿咪在一道，日文学得差不多了。语言是交流咯工具，感情咯纽带嘛。
　　赖医生：这倒是，今朝在诊所，我跟栗原小姐写汉字，还能弄个明白。
　　皮尔卡蛋：哦，差点忘记，（拿出那两本书交给赖医生）这是栗原小姐写咯书。
　　赖医生翻了翻天书一般的日文书：……哎，学日文便当伐？
　　皮尔卡蛋：便当！日本字跟中国字差不多。侬看我，几个礼拜就学得老好了喂。
　　赖医生：哎，条子上讲点啥？
　　皮尔卡蛋：“亲爱的赖医生……”
　　赖医生：等等，伊叫我啥？
　　皮尔卡蛋：叫侬“亲爱的”！ “亲爱的赖医生，匆匆与侬惜别心里十分难过，几次与侬相聚的时光令人难忘，盼望早日与侬再相见。侬的，真诚的栗原。”
　　赖医生沉默地一口饮尽杯中酒，拿起宝丽来照片端详着。
　　皮尔卡蛋若无其事地吃着桌上的菜。
　　赖医生：栗原确实是蛮漂亮咯哦？
　　皮尔卡蛋：其实也一般，侬诊所里那些老太也不差。
　　赖医生：这不好比，不好比咯……侬讲我应该哪能办啊？
　　皮尔卡蛋：我哪能晓得？侬该哪能办就哪能办。
　　
　　60．针灸诊疗室外回廊夜外
　　赖医生晃晃悠悠地沿回廊走来，嘴里嘟嘟囔囔：“匆匆与侬惜别心里十分难过……盼望早日与侬再相见……侬的……栗原……”
　　
　　61．针灸诊疗室夜内
　　赖医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栗原的名片。
　　名片已经揉皱了，赖医生嗅嗅鼻子，闻了闻名片的香味。
　　赖医生在桌前坐下，拿出那张他与栗原的合影，靠在台灯架上。
　　赖医生铺好纸，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亲爱的栗原小姐”，想了想，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墙角。他换了张纸写下：“亲爱的栗原小姐，您走后我非常想您”， 想了想，又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墙角。
　　赖医生站起身，挠着头，在屋里转了两圈，回到桌旁，拿起那张宝丽来照片，凑到台灯下仔细端详。
　　照片上的栗原对他热情地笑着。
　　赖医生喝醉酒的脸上露出遐想的笑容。
　　他重新坐下，兴致勃勃往下写。
　　
　　62．针灸诊疗室门外回廊日外
　　有人沿着回廊走来。
　　“今日停诊”的牌子换成了一个大牌子“外出进修，停诊数日”。
　　宝娣和苏小娥站在了牌子前。
　　宝娣狠狠拉了拉门把手，锁了的门发出震响。
　　宝娣：这死老头子，招呼也不打就停诊了？
　　苏小娥：闯祸了闯祸了，这次伊是真动气了。
　　宝娣：“数日”算几天啊？
　　苏小娥：数日就是不晓得几天，就是交关天。完结完结，阿拉日脚难过了。
　　宝娣：六七十岁咯老头子还“外出进修”，进修啥东西啊？
　　
　　63．某中学校门口日外
　　宝娣和苏小娥被一大群涌出校门的孩子们冲得东躲西闪。
　　
　　64．某中学走廊日内
　　宝娣和苏小娥沿走廊走来。她们探头探脑地在各个教室门口停下张望。
　　一个教室门口的墙上，贴着“青少年业余外语培训班（日语）”字样。
　　教室里传出孩子们念日文假名的朗朗读书声。
　　宝娣和苏小娥在教室门口停下，踮起脚尖往窗里张望。
　　教室里，孩子们坐得满满的，赖医生坐在他们中间，显得十分滑稽。
　　赖医生戴着老花镜，摇头晃脑，非常认真地跟着孩子们一起老念日文假名。
　　“卡其库开可，阿伊屋哎哦……”
　　
　　65．某中学操场日外
　　宝娣和苏小娥坐在运动器械上，十分沮丧的样子。
　　宝娣：这死老头子，铁了心要把自己变成日本人了。
　　苏小娥：伊是要把自己变成日本人咯倒插门女婿！
　　宝娣：这只日本妖精倒是蛮厉害咯！
　　苏小娥：哼，伊算啥，我年轻辰光追我咯人一卡车，赖医生这种人我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宝娣：是呀，侬现在也不比这日本妖精差咯。人长得登样，又会唱戏，伊日本女人会伐？
　　苏小娥：侬也不比日本妖精差。身强力壮，烧菜烧得好，又会做家务，伊日本女人会伐？
　　宝娣：好了好了，侬好我好有啥用场。老头子被这个日本女人骗去了，我伲以后没针戳，聚不了一道，日子就难过了。
　　苏小娥：要么，我伲去寻阿青嫂，叫伊想想办法？
　　宝娣：寻伊有啥用场？这次就是因为伊，讲那日本女人是我伲咯救星，把赖医生送上门去，结果让人家钻了空子，竟然要把赖医生勾到外国去了！
　　苏小娥语塞。
　　俩人沉默，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66．针灸诊疗室回廊外侧河边日外
　　赖医生坐在板凳上，静静地垂钓。他身边的一个塑料面盆里，有两条三寸长的小鱼。
　　有鱼咬钩，赖医生起杆，钓起的还是一条小鱼。
　　赖医生生气地抓起盆里的两条小鱼，连同刚钓的一条，一一扔回河里。他嘴里念念有词，扔一条，念叨一句。
　　赖医生：苏小娥，放掉；宝娣，放掉；阿青嫂，放掉……
　　赖医生换了一个大渔钩，粘上一块大鱼饵，投入水中。
　　赖医生：我今朝非要钓条大咯！
　　
　　67．苏小娥家日内
　　屋子里的陈设很寒酸，唯有一只戏班子用的梳妆台比较象样，但朱红的油漆也已斑驳。苏小娥在家独自练习锡剧《双推磨》中女主人公苏小娥的戏文。
　　她练了两遍，停下戏步，从墙边搬过一座衣帽架放在屋子中央。她从衣橱里一套男式古装戏服，用衣架把戏服挂在衣帽架上，把戏冠顶在衣帽架的顶端。
　　苏小娥绕着衣帽架走起了台步：“这样的知心话我从未见过，喜得我含热泪不知如何，苏小娥受尽了人间心酸……”
　　苏小娥对着戏装说话：侬唱呀，何宜度，侬唱呀，侬应该唱“想不到还有你来同情与我，似这样的好情意从未见过……”。好，我伲再来一遍。
　　
　　68．镇上宝娣儿子家日内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打电子游戏。
　　宝娣一只手背在身后，蹑手蹑脚走近男孩。
　　宝娣悄声地：乖孙子，让阿娘看一歇电视好伐？
　　男孩头也不回：不好不好，侬又要来搞了。
　　宝娣将背在身后的手展现在男孩面前，手掌上是两只茶叶蛋。
　　男孩看见茶叶蛋，扔下游戏机就来抢。
　　男孩：给我吃给我吃！
　　宝娣：嘘，轻一点。慢慢吃，不要噎着。
　　宝娣把茶叶蛋给了男孩，自己坐下看电视。
　　宝娣儿媳穿着睡衣睡裤，睡眼惺忪地从里间出来。她看见儿子在吃茶叶蛋，立即嚷起来。
　　宝娣媳妇：侬个小鬼，啥人不长脑子又给侬吃茶叶蛋了？！上个礼拜吃得差点噎死侬忘记啦？
　　宝娣媳妇一巴掌打掉了男孩手里的茶叶蛋。男孩立即号啕大哭。
　　宝娣儿子从里间出来：又哪能啦？又惹侬姆妈生气啦？快做功课去！
　　宝娣连忙起身捡起地上的茶叶蛋碎片，进了厨房。
　　
　　69．镇上宝娣儿子家/厨房日内
　　宝娣把茶叶蛋碎片扔进垃圾桶。
　　宝娣媳妇还在客厅嚷嚷（OS）：尕大年纪了，每天用茶叶蛋骗小孩抢电视看，好意思伐？
　　宝娣儿子（OS）：好了好了，少讲两句。
　　宝娣儿子进来：姆妈，伊就是这种臭脾气，侬不要睬伊。小鬼头这几天放假在家，老是惹侬生气……侬前段辰光不是每天去针灸诊所吗？哪能这几天不去了呢？
　　宝娣一言不发。
　　
　　70．阿青嫂住处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