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异域他乡的故事

　　站在一棵树后的柳勤也被惊呆了。
　　腮隆：好，秀罕，我就喜欢你这种刚强的人。这天地下只有你配得上我。秀罕，我们走吧，走
　　得远远的，再也不回缅东，不回掸帮。
　　秀罕：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能跟你，也不愿跟你!
　　腮隆攸地起身，在篝火旁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走过来，把马鞍丢在地上。
　　腮隆：秀罕，莫这样。现在，这条路上都已传开了，我吃了你一刀。你要不答应跟我，我还怎
　　么在这道上混？
　　秀罕：哼哼，为了保住你的面子，我就非得跟你不可？
　　腮隆被秀罕的话急得咬牙切齿，手颤抖着伸向别着枪的腰问。
　　腮隆（气恼地）：秀罕，莫把我逼得无路可走!
　　秀罕（冷冷地）：那又怎样？
　　腮隆：嘿嘿!那这仙女湖真要埋上仙女了!
　　腮隆边说边走向秀罕……
　　柳勤（吼叫地）：站住，不准欺负秀罕!
　　柳勤端着枪，枪口直指腮隆。
　　“砰一啾!”腮隆快速掏枪击发，一粒子弹尖啸着从柳勤耳边擦过。“砰”!他又击发了一枪。
　　秀罕猛地扑向腮隆，用力托起他握枪的手。
　　秀罕（颤声地）：腮隆，收起你的枪!
　　腮隆（对柳勤）：哼哼，是你呀，你是找死来了!？
　　柳勤（对腮隆）：你走开，不准欺负叶帕!
　　秀罕（对腮隆）：不准动蛮，他是我表哥!（转对柳勤）小黑哥，你也把枪放下!
　　腮隆（狞笑地）：表哥，哼哼，原来是这样!
　　腮隆把枪往腰问一插，瞟了秀罕一眼。
　　腮隆：看在秀罕的份上，今天我不杀你，但限你三街之内滚出掸帮，过了三街，我再在这条路
　　上见到你，莫怪老子的枪子不认人!
　　柳勤（命令地）：你给我走开，我要把叶帕带回我的祖国去，我决不让她在这里受苦受难!
　　腮隆：我走开，嘿嘿，天底下竟然出了个敢给我下命令的人。好，你自己招了出来，偷听我的
　　话，今晚你休想走出这里!看在你刚才没向我打冷枪，准许你挑选一种死法：对刀比枪？玩拳脚？
　　要动刀就拔出来；对枪你后退二十步，让你先开枪，但不准打连发；比拳脚就靠拢过来，老子用拳
　　头送你上西天。
　　柳勤：腮隆，我不想杀人。我们可以比拳脚，但要先说好，我把你打趴下了，你就认输规规矩
　　矩走开，从此再也不准纠缠秀罕。是条汉子，你就答应一声。
　　腮隆皱皱鼻子，歪着嘴角阴冷地笑了笑，脱掉衣服，将挂在腰问的手榴弹，手枪，匕首取下甩
　　在地上，蹲身紧了紧鞋带。
　　柳勤也把枪和腰上的尖刀，背着的挎包取下来放在草地上，叉着腰目视着腮隆。
　　这时的秀罕只冷冷地看了两个相互怒视着，准备生死相拼的汉子一眼后，便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朝她的防露棚走去。
　　柳勤诧异地看了看她，只见她从驮篮里拿出锣锅和米袋，象是要做饭。此时，忽听脚步声响起，
　　腮隆向柳勤逼近。他急忙收回目光，蓄势以待。突然，腮隆微微弯腰，双眼闪着逼人的寒光，满脸
　　杀气，横向起了个半圆形。
　　柳勤原地不动，只是随着腮隆的运动而移动着目光。
　　腮隆走着走着，猛地跃上，左拳朝柳勤面部一记虚晃，右拳猛向他的下额击去。柳勤跨步侧身
　　闪过，顺势一拳，“呼”地一声击向腮隆的太阳穴。腮隆一蹲身，右脚猛然扫出，柳勤一纵避开。两
　　人。互不相让的对峙着。
　　这时，秀罕已把锣锅支在篝火上。她走过来拾起柳勤的冲锋枪，打开保险，对着腮隆与柳勤之
　　间的空档处“砰砰砰砰”就是一梭子弹。两人都不知道所措呆愣着她。
　　秀罕（~I--A，热情地）：你们停下吧，今天是我先到湖边，准备在这里宿夜。两位来到这里，--
　　算是我的客人。照规矩，我该请你们吃顿饭。饭已经熟了，小黑哥，（伸手向右边指了指：请你坐在
　　这边，我有话对你们说。
　　腮隆和柳勤相互怒视till后，悻悻地坐到秀罕指定的地方。
　　秀罕：我已在菩萨面前发过誓，这辈子绝不出嫁，我的事情办完，了却心愿后，活一天就替鬼
　　寨芒回的姐妹们办事一天。腮隆，求求你，把我忘掉。小黑哥，我也不会跟你回去，请你原凉，叶
　　帕已经死了。这里坐着的是秀罕，不是叶帕!不过我想劝你一句：小黑哥，请你马上回家去，不要
　　在这条路上转了。
　　柳勤：我不走，爷爷叫我出来，就是要把姑妈、你和岩芒找回去，不把你娘三个送到爷爷跟前，
　　我就不回去。
　　秀罕：（对腮隆）：吃过晚饭，请你先走好不好？我和小黑整整十年没有见面了，我想问他几句
　　话，劝他赶快回我们的祖国去。腮隆，你要是条汉子，三街之内请不要伤害小黑哥，他一定会回去；
　　你要还相信秀罕，今晚就远远地走开。
　　腮隆：秀罕，我过几天来找你，再见!
　　腮隆说完，转身就走。
　　秀罕：腮隆，吃了饭再走。
　　腮隆：你们先吃吧，我不饿。（转身对柳勤）请你在三街以内离开。
　　柳勤（毫不示弱地）：我把说话明白，腮隆。叶帕我是一定要带回我的祖国去的，我还要找表
　　弟岩芒，不要说三街，恐怕三个月我还走不了。你要找麻烦，我等着。拳对拳，脚对脚，明打明地
　　干，躲在路边打黑枪的算不得汉子。
　　“嘿嘿”。腮隆冷笑一声，看了秀罕一眼，转身大步走到菩提树下，解开缰绳，扳鞍上了坐骑，
　　在草坪上转了一圈，向秀罕挥了手，一提缰，一夹腿大乌骡急驰而去……
　　秀罕：小黑哥，
　　柳勤：我不饿。
　　秀罕：小黑哥，
　　你饿了，请吃一点，你没吃到我煮的饭都十年了。
　　爷爷还好吗？
　　柳勤：还好。
　　秀罕（歉疚地）：小黑哥，那天撕了你的《秀》，
　　算在勐芨追上你们的马帮，去找你……
　　柳勤（惊异地）：找我？!
　　秀罕认真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柳勤（激动地）：叶帕，你忘了生你养你家乡，
　　把你气走后，我……我难过了好久好久，我打
　　忘了冷山窝子，忘了爷爷，忘了……你，把一
　　切都忘了！
　　秀罕（平静地）：小黑哥，冷山窝子，我，我们还是回去过的。
　　柳勤：你们回去过？你和姑妈？
　　秀罕：那是一九七二看的秋天，妈妈说要到冷山窝子看望爷爷和你。其实，妈妈是打算到了冷
　　山窝子，就那也不去了。我们到了冷山窝子，门倒还用绳子拴着，场院里长满了杂草，房子也坏了，
　　屋里到处是蛛网和鸟粪。两屯谷子也生了虫。妈妈一看就淌眼泪，她说，你们两个不是遭了虎豹，
　　就是遭抓了。东西和粮食都在，不象搬了家的样子。我和妈妈坐在屋内非常伤心地哭了一场。后来
　　在屋内找到了爷爷铜炮枪，你的长刀，岩芒的衣服，在屋后挖了个坑埋了。小黑哥，那时你们到哪
　　里去了。
　　柳勤：你们走了三个多月，岩芒得了烂肠子病，爷爷冒着被抓的危险，背着岩芒去公社医院割
　　烂肠子，刚把岩芒救过来，爷爷就被造反派抓了。
　　秀罕（泣不成声地）：爷爷!
　　柳勤：爷爷进了农场被管制劳动，我和岩芒住在爷爷解放前赶马时的老搭档张爷爷家，跟着他
　　学医牲口，学鞍匠手艺。前久，党中央开过了三中全会，爷爷平反出来。我们又回到冷山窝子，重
　　新盖了房屋。
　　今年才开春，岩芒就急着来缅甸找你们，爷爷不准，怕又搭上一个，岩芒硬是不听，爷爷对他
　　说：从清朝到民国年问，流着眼泪去缅甸的人家成千上万，到了人家的土地，就算献了茶包，吉祥
　　酒，交了地基钱，人家准许住进寨子，可那里的头人还是把你当成后娘养的，从不把你当正牌的百
　　姓看，派夫派粮派款，都拼命要你多出。左折磨右折磨，连天灾带人祸，多少人惨死在异国他乡。
　　岩芒当时答应了爷爷，可第二天却悄悄跑了。爷爷托人四处打昕，得知岩芒己到缅甸，急得爷爷眼
　　睛都落了眶。
　　一天深夜，爷爷把我摇醒，心情沉重地对我说：小黑，你姑妈和叶帕这阵不知道是在着昵还是
　　不在。她们家就剩下岩芒这点骨血!我们给她弄丢了怎么得了，咋个对得起你姑妈，咋个对得走良
　　心？你快去缅甸，就是晒脱几层皮也要把岩芒找回来……
　　秀罕（哭泣地）：小黑哥，求求你，莫说了。
　　秀罕埋头哭泣着。
　　秀罕：小黑哥，他们请我吃饭那天，我就认出你，我不敢见你，才半夜里悄悄赶着驮牛走了。
　　撅了你给我的《秀》，伤了你的心，我的心象掉进火塘里那样难受。小黑哥，如果真有下一世，我要
　　天天和你在一起，服侍你一辈子，报答你和爷爷待我，待我们一家的恩情。可是，今生今世，我实
　　在不能回去，不是不愿意……
　　柳勤：为什么？
　　秀罕：我有三件大事要办，办完了这三件事，我……，小黑哥，叶帕求你了，求你赶紧回家，
　　千万别超过十五天。岩芒由我去找，我能找到，我一定叫他快快回冷山窝子。小黑哥，请你代我向
　　爷爷请安，叶帕祝他老人家清吉平安，万事如意!小黑哥，我也祝你平安，愿你早日找个好嫂子，
　　安个幸福的家。
　　柳勤：叶帕，要是没见到你，就不说了。已见到了你，还要把你和姑妈丢在人家的土地上受苦，
　　我回去，跟爷爷怎么个交待？你有什么事，我跟你去办，办完了，找到岩芒，一起回我们的祖国去。
　　秀罕：小黑哥，你不要这样，我……给你下跪了……
　　秀罕说着便泪如泉涌般跪在柳勤的面前，泪水浸湿了口罩的上沿，柳勤将她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