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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跃跃抿着嘴巴  两手空空

　　墨镜男人下令：“那你们就来当一回稻草人吧。”
　　于是，有一名妇女就咬了咬嘴唇，勇敢地走上前，刚在倒下的稻草人身边站好，墨镜就说：“我想打你的左奶头，就绝不会打到你的右奶头。”只听“呯”地一声，妇女就倒了下去，把血都染在了散了架的稻草人身上。
　　墨镜又说：“快点，快点补上，别让老子扫兴。”
　　紧接着，有一个青年走了上去，又听一声“呯”的响，子弹在穿梭于空中的一瞬间，那墨镜就把话海完了：“我要打你的肚脐，就不会打到你的小弟弟。”但是，子弹在空中却神奇地被一股冒着白烟的气流阻挡，转返调头，最终那一枚弹头，好像是箭一样带着一团尾火，激越地飞射，正中那个墨镜的脑门上……
　　
　　14
　　天下起了雨，一连下了好几天，雨停歇后就开始转凉了。街上是一张张被暑热熏陶过的脸，转变的气温让人们心里平静了许多，也基本找回了真正意义上的逛街的悠然。解除拘留，马氏堂兄弟从派出所里那间该让人一辈子都记得的房间里走出来，把带去的一些生活用品全部撂在了那里，一点也没带走。
　　贯底街上的景象，依然是让人百感交集的，驱赶的人和被驱赶的人，轮番地主控影响着这里的局面。现在没有春节后的人多，那些想换一份事做或已被解雇的劳务人员，就客观地成为了熟面孔。马氏堂兄弟来到了这里，他们现在来此的目的，不是大家所普遍期望的那样，也不是大家所能想得到的，是令人不可理喻的，也让他们不愿向这里的人提起。这里的西南角，有一条不宽的路面，直插进去，再走几分钟就到了八堆子巷，两人路经此地就是为了专程去那里。今天，他们下定主意，发誓无论如何要搞清一个迷惑在其心中已难忍受的去处。
　　刚入八堆子巷，马跃跃就碰见了何罡，这人此刻的身体状况蛮好，看不出一点哮喘病的迹象，正不急不慢的骑着摩托车出去进货，他也同时认出了与马雷走在一起的马跃跃，驶过他们时，脸上竟露出一些遇见熟人的特有亲和感，像是从前没有弄得别人不愉快。马跃跃仿佛也以一脸没什么前嫌的样子，望了下何罡，其实他眼前马上就情不自禁地回到了那烈日下的一幕，就低着头走着走着沉黙了，这使得身边的马雷莫名其妙，他没把这事对堂哥说过。
　　马雷：“那人欠你工钱了，你不好意思要？”
　　马跃跃：“不是呢。”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何罡的五金店门前，还没来得及去实现来意，马跃跃就忽然觉得腹痛股胀了，就向旁边的公厕里跑去。马雷也跟去厕所解了泡尿，抖了抖家伙，看见马跃跃蹲在便池上痛快地稀里哗拉，就说到外里等他。这时，从门外扶着裤子急切地进来一人，他选中马跃跃相邻的一处便池蹲下大解，此人年近花甲，穿得极休闲随意，脚穿着拖鞋，手上挥一把蒲扇不像是为了扇风，而是赶飞拢来的苍蝇。马跃跃蹲在旁边，随着那“呼呼”扇声看了看他，接着态度就变得刻意起来了，笑着礼貎地问他：“请问老师傅，你是在这八堆子巷做生意的，还是住在这里的？”
　　那人侧过脸和气地：“我是住在这里的，住了几十年了，有什么事啵？”
　　马跃跃忽然就想，当初自己怎么没注意巷子里还长住有居民呢，向他们问路或许会有不同的结局？可他们全被商人的门面和摊贩的生意淹没了。他问：“我想向你打听这巷子里的5号，这里的5号在哪里啊？”
　　“5号？”那人没有笑，只是在身下的忙活中打量着马跃跃。
　　与此同时，马雷站在巷道旁边的与公厕对立的位置上等着马跃跃，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下那厕所。那是一栋不大而陈旧的祼露红砖的两层楼的建筑，下面一边是男女厕所，一边是一处大垃圾坑，是定期用机动大货车出运垃圾的地方，被一张可透视的铁杆门关上；楼上是垃圾场，附近人倒垃圾都需提着从旁边上楼去倒，那里通下面的垃圾坑。马雷同时发现，与这整栋建筑物紧挨的左邻，即五金店的门牌是“八堆子巷4号”，右邻的馄饨店是“八堆子巷6号”。马雷一下子惊愕了，他不敢相信，顿时原地转体三百六十度，看着周围所有的门牌，试图找出一个需要的来推翻他心中渐而明晣的判断，但是此举是徒劳的。他又联想起曾经听说过，在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人，是用什么代号来戏称厕所的。他分析，这里之所以没有堂弟背箱苦找的门牌号码，是当初标贴门牌的人，一种灵活加巧合的使然：沿着从左至右的顺序方向，逐一向门户贴门牌时，正好那该贴门牌号的门前，是人们戏称的那个代号的数目，而这里又不需要通讯地址的，为此就空着那号码的门牌不贴，从这里跳过一个数往后顺推，而又能让本地人心里明白那缺贴的号码就该是此处，即那门牌号码暗中被它占着。马雷觉得冯卓尧一定是晓得这个“典故”的，他说出一个离别墅很远又离贯底街很近的地方来捉弄马跃跃，绝不是瞎子乱指，起码他是晓得纸箱里的东西最适合送往那里的，至于他到底能不能找到就看造化了。马雷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这厕所在他眼里被迅速扩大，顿时左邻右舍一字排开，井然有序，所有的门牌号码都与之相匹，严丝合缝。就像是被人灌吃了一只巨大的阴沟里的死鼠一样，马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最终仅聚结为愤怒，他想堂弟到时候准会说没有想到，正要冲进厕所，不料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庆如消失了一段时间，她活在一种夹缝中，于宋祖英的成名曲唱的那样，距悠哉游哉还很遥远，于偷情养汉的躲躲藏藏，那又是从根本上不可苟同的两码事。她在冰厂上班时，做程怀甫的属下是作戏，下班后偶尔还去那员工寝室住上一晚还是作戏。就连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面临她人生的大戏，即人物关系的确定、场景设置的转换，以及情节发展的变化？没有谁可预料她能演好，而真正的导演就将是她自己。她有天戴着墨镜与程家夫妇逛公园，看到地摊上有买“撒气包”的， 就要程怀甫为她买了一个蓝色的，回来后一有空，她就把那团胶泥对着镜子捏塑自己的模样，反复数次，把那团东西都脏染成了黑色，才觉得它有点像自己，然后拿着往地上不断的摔，早把它碰瘪得平躺于地了，那样子早已不是她了，她还不停地对待魇镇似的糟践它，嘴里同时骂个不停……她的寥寥无几的亲人们，或因联系不便或因自身的困顿而渐次渐第地一时淡化了她的存在，将其装入心中的某一方角落，暂且不去碰她，突然的来电却又让人把她找了出来。她弟弟没有手机，她只能打给堂哥，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居然让人听上去还蛮豪壮的，使马雷震耳欲聋。
　　庆如：“我现在在做一件大事，要很大的胆子才可做的大事。”
　　马雷：“你在做什么大事啰？”
　　庆如：“现在还不好讲，到时候你们就会晓得了，让你们大吃一惊。”
　　马雷：“是什么好菜要预备这样大的碗？不肯跟我说。”
　　庆如：“慈禧太后吃的，嘻嘻。”
　　马雷心想，自己遇到的菜也够用酒店最大的碗装了，堂妹的菜够吊着他口味的，今后有机会再尝，他桌前的菜是比这更需要迫切让堂弟去弄清滋味的。这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
　　“我本来不打算问别人，他们都笑，可我怕还是找不到，请你告诉我好啵？”此刻，蹲在厕所里的马跃跃正在央求。
　　那人比马跃跃解得快，离开时，他虽不像别人那么讳莫如深，却像是旧时的酸秀才吟诵一样，摇晃着脑壳，语气及表情都是意味深长的，用手中的蒲扇在空中往下点了几下，在这频率之中说：“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马跃跃“啊？”的一声惊叫，从便池上腾地一下站起，裤子都没记好，他文化水平不高，可懂得这一句的意思。
　　马雷往厕所里跑，在门口都差点把那人撞倒了，赶忙用双手扶住了他，只见他脸上还飘有一种诗意。
　　马雷冲到堂弟面前大骂：“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笨蛋，你蠢得像一条猪啊，你蠢得做猪叫！……”
　　马跃跃无言以对，他觉得难过极了，就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伤心地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