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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跃跃抿着嘴巴  两手空空

　　“——走开！”庆如好像是在这里被人先打过麻药，现在刚醒了似的，跳下来，马上穿着衣服。“你们这是搞什么鬼？去冰厂做事要这样体检啊？我不是来堕胎的，也不是来做婚检的，更不是来做医学标本的。”
　　“小姐，我们这是对你负责。”女医生和气样地。护士脸上有种按捺不住的得意之色，因为不管怎样，事先计划好的整个检查程序已近尾声时，庆如突然才徒劳地发火的，她反应慢了点，令人联想到一场焚灾烧了房子，居民合力自救扑灭了大火，那消防队的车才横冲直撞的“雾雾雾”地叫着，姗姗来迟。
　　庆如直言：“我凭什么要你们负责？好笑！”说完，她气冲冲地离开那房间。庆如走出妇科门诊部时，见外面走道的长椅上坐加了程怀甫，显然他一直在这里等她。他见她面带愠色地走过来，就立即站起来，神情蛮带猜疑地看着她。她瞪大眼睛对着他，心里觉得不必在这里点破他的用意，就从其身边擦过了。她走出医院，古镇街上没有省城那样的咪表泊车的场所，医院门口的车子停放得乱七八糟的。她咬咬牙，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开走后，马庆如就觉得自己后脑袋上长着一只眼，看见程怀甫开着车跟在后面。
　　翌日，刘医生在电话里一边殷勤地打着哈哈，一边用祝贺对方取得什么发明样的口气，对程怀甫说，庆如的身体非常健康而清纯，血型血质也与他亳无克忌之处。程怀甫自接过这富有快乐感染力的电话后，确实要努一把力方可抑制他那激动与憧憬的心。
　　仿佛程怀甫早就领教了庆如个性中的火辣与坚忍，已不再是轻率孟浪年岁的他，为了长远的打算，接下来该对庆如采取的是冷处理的态度，就像是冰厂冰制成品大冻库里的堆码件，变得每天一副硬梆梆、话语极少却一字千斤的大老板派头，表情像庆如第一次在贯底街上碰见他时那样。每天上午刚上班，他逐级下达完生产任务，就一整天躲了似的见不到他人，就是庆如来主动找他，他也不会肯接见似的，对她成了对待车间许多他没看上的、请来只是为榨其汗水帮他赚钱的女工一样，绝不多看一眼。只能智取，不可蛮为。他一定要让她好好的留下来，目前绝对不去促惹她，他不能再乱了分寸而使她一气之下，像冲出妇科门诊部一样，从冰厂冲走，使得他计划落空。他晓得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
　　庆如总觉得有人在时刻审视着她，有一双手随时会从后面挽过来搭拢在她的胸部，接着用力捏掐，痛得她要命。她终日不能轻有造次地在车间里忙着，指挥着手下的员工做事，自己也有时候心不在焉地坐下来包一下冰棒纸。有个底线如果被程怀甫晓得了，他心里会很安慰，那就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主动离开冰厂，她深知找一份活干不容易，从前她每天去擦皮鞋，就是难找到活干才无奈作出的一种谋生方式。
　　在暴雨之中行走，一个人遭到雷劈是一种意外，而两个人遭雷劈就是阴谋了。过了一个多月，当一切渐而形成惯势之后，就自然是到了对庆如“解冻”的时机，程怀甫再次当众宣布她为厂长办公室主任，月薪翻一番。庆如第二次飙升，整个冰厂顿时爆开了锅，工人们一个个暗自用纠缠不清的、对待狐狸精一样的眼神对待她。那天天气特别的热，龙江颂冰厂的销售形势随之就非常的好，前来批购冰产品的商人络绎不绝，库存与随日制作的各个档次的品种几近脱销，大有供不应求之势；程怀甫车前马后的，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下午下班时分，才能在他的办公室里安静地坐一下。
　　办公室由先前买的两间相邻沿街的门面改换朝向、打通装修成的，有近八十平米面积，摆有老板桌椅、沙发、茶几、书橱等，全是红木的，用的都是上好的缅甸花梨木，漆刷得乌红明亮的；书橱的移门上还印着张继的《枫桥夜泊》诗，因为做工细又字迹仿得像，就不显得俗了，浅绿色的书法给古朴的书橱还增添了几分书卷气，这里令人觉得不像是一个产销冰制品的平俗的私营小企厂长所拥有的。房间一角摆着一台功率不小的格力柜机，叶片正向外飘出来飕飕凉风。程怀甫坐靠在桌前的老板椅上，穿一身漂亮的法国绅浪牌西装，颈根上系一根很配合西装颜色的金利来领带，面容红润，精力充沛，正抽着蓝嘴“芙蓉王”，宽大的办公桌一角，放一杯冒着热腾香气的用君山毛尖泡好的浓茶。
　　庆如不敲门，直接冲进去，站在办公室中央，整整一天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跟忙碌的程怀甫说话，当她进来，与其貌不合又神也离的人单独在一起时，辟口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个疯子！”
　　“我的确是个疯子。”程怀甫对庆如哈哈大笑着。庆如这时能到他的办公室里来，无论她对他说什么他都开心。他说：“第一次在贯底街上见到你，的确是以招工为主，去得匆忙，我没有认真对待你，但你当时就给我留下了深刻映象，到后面去那里又见到你，我就开始喜欢上你了，哈哈。”他看她脸颊两边都有健康的红晕，相貌很像他几十年前看到的一部叫《傲蕾·一兰》战斗电影中的女主角，有一种天生的巾帼之美，他需要这种烈性的女子，因为此类女子受精会更快，他记不得这是在哪一本卫生书上面看到的？
　　“我会把你气死的。”庆如狠硬地说。
　　“走，”程怀甫想着他的安排，像是没听到庆如的话，“去见一个比我还疯的疯子吧，他也早就提起过这人，走啰！”
　　事情还没摆在桌面，可一切已经看得出端倪，从去医院开始，一切都是程怀甫策划的，庆如觉得他好无聊。他比那个广东的色鬼高明多了，自己现在不碰她，可已经够令人难堪，她当然还不好就此像对付那个色鬼样的对付他。戏一定刚试图拉开幕布，主角还没有尽数出场进行正面表演。她难料这个与亡父年龄相仿的男人，还真有兴趣在她身上花时间，她还难以想象他今后到底还会怎样待她，更预计不了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觉得这个无聊的人自我感觉也太好了，他办事好像从不需要去注重别人的感受啊。
　　
　　10
　　已经快天黑了，马跃跃才复而把纸箱背到别墅，他想艾丽出去打牌应该已经回了家，就替冯卓尧着想，没把箱子带进屋内，而是先放在门外一侧的一排矮树后面，然后去找冯卓尧。当冯卓尧得知纸箱又背回家了，就满脸恼怒，头发似乎都竖立起来了，马跃跃见他那形容就直说：“你要炒鱿鱼就炒好了，我都不想在你家做了，你不炒我，那我就自己去跟艾姨辞职。”冯卓尧被噎住了，事态令他现在也不好真的兑现前话，只当是吓唬他，眼下他只惦记那只纸箱，马跃跃早视其为宝贝，他绝不会要他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的，否则叫对方大热天的去八堆子巷受折腾没法解释。无奈之中，等到吃完饭天黑下来之后，趁人不备，冯卓尧自己动手，偷偷把箱子从树后搬进马跃跃住房里，藏在他床单下摆深垂的木板床下，他认为放在那里比放杂房好，并吩咐绝对要原封不动保管好，不让别人晓得了。马跃跃还是执意要去辞职。冯卓尧压低声地吼道：“真要去你就去吧，你神气个鬼啊。”
　　艾丽不让马跃跃离开，问他辞职理由他就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子丑寅卯。她给他讲了一些好话，说家里需要他啊，他刚把事情都做熟了，谁愿意随随便便又换新手呢？
　　马跃跃仍然没告诉艾丽，那冯卓尧要他送纸箱的事，以及随后发生的整个来龙去脉。他想艾丽肯定至今都不晓得这个事的，否则纸箱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马跃跃一直不想讨好谁，他觉得两人是夫妻是一家人，万一说点事使这一方想听又敏感上气，之后可以去找另一方算一下账，出一下气，但到了晚上同在热被窝里睡着，还不都烟消云散、好像没出什么事一样的？日长天久的，他想也只能让自己在告密双方当事人面前都卖不了乖，全惹人厌烦。
　　这以后的日子里，冯卓尧变得很老实，因为艾丽回家见楼上自己卧室的床上用品全换了一套，她记得去三亚的那天早上换的，依冯卓尧的洁净意识，如果是他一个人睡，是绝不会几天就统统换一套的。晓得艾丽鼻子很尖可闻出不同气味的冯卓尧，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尿拉到床上了，这解释太牵强。艾丽的疑警在逐歩升级，压得冯卓尧每天连粗气都不敢出。艾丽终日跌着一副不悦的脸色，话都不跟冯卓尧好声的说一句，两人这些天都分开睡了，她连麻将也不外出搓了，只等着找机会抓一场冯卓尧不轨的现形。他是个左手偷了人的东西、一换到右手拿着就说自己没偷的人，只有证据是有力的打击，不像现在不痒不痛的明知他在搞鬼可又说不清。
　　别墅里的电话开始总响起，可每次是艾丽抢着去接，对方听到是一声女的“喂？”，就马上挂了，来电显示屏的液晶组成的总是不同的座机号码，回拨过去都是公用电话。这当然的小江做的。冯卓尧的手机上那些天也是不停出现小江的手机号码，或者是短信息，他一次次摁掉和删除，最后把手机关了，把号码卡取下来。人们想象不到冯卓尧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难看，心情是如何的复杂？
　　折腾了半个多月以后，小江竟然在一天下午坐的士来到了别墅。
　　外面总门的门铃响时，马跃跃当时正在花园里忙着，艾丽正在楼上练瑜珈，冯卓尧正在客厅里看报纸，他离门最近，却叫正在厨房收拾的陈娭毑出去应门。
　　小江一进来就叫着：“我要找冯卓尧！”
　　冯卓尧连忙丢下了报纸，慌恐以极地跑过去，竭力压低嗓音地对小江说：“你怎么还到我家里来，不要命了？”
　　陈娭毑在一旁看着。
　　小江说：“她就是一只母老虎，今天我也要见识见识，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什么魔力让你这样怕她？我把青春全给了你，你就想甩掉我，电话都不接了……”
　　冯卓尧不时转头望着楼上，又看看陈娭毑：“小祖宗，你小声点。陈娭毑，你去忙你的。”
　　陈娭毑当时没有想走开的意思，她虽然不像马跃跃那样耳聪眼明地在艾丽外出的夜晚，依稀见到过那女子，但她可以看出两人是什么的关系。陈娭毑双目直直地望着他们，她也偶尔望一下楼上。
　　面对冯卓尧的推阻，小江死活不肯走，身体还努力往里面钻，连挤带拽的，两人就居然穿入客厅最后到了花园，小江就一把紧抱住冯卓尧，让他想挣都挣不脱。小江比冯卓尧要小出二十岁，她原是一家洗浴中心的服务员，他俩是通过网聊相识的，她以身体做代价，让他给她享受过不少物质上的要求，可她欲壑难填，他有时很烦她，想摆脱她，可他对她的肉望又没到吃腻的程度，她仍是那样年轻透人，她这件衣服他还不想换，还想穿一穿。现在，小江不顾场所地撒起娇来，那娇里又带着泼和淫，她说：“尧哥，你答应给我买车的，什么时候买啰，要不要我去找你老婆要钱买啊？把你老婆喊来好啵，看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哎呀，你这样做，你一定什么都得不到。我老婆就在楼上，你马上走吧，等下我就去打钱给你，我求你了，别在这里吵了。”冯卓尧急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