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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6/4/21
都市
小说
中篇小说《八堆子巷5号》
-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6
燠热不堪的天气,与宽敞的经放荡不羁的洒水车降过温的硬性水泥大道或柏油马路作比,八堆子巷时不多见的古朴的麻石地上,像是一块块发红的铁板拼成的路,这样的巷子里,绝对没有精神正常又而闲着没事的游逛者。巷内只有行色匆匆表情一副深含世故的打工者,这条巷子原来还通往贯底街啊。打工者们为生计奔波,一个个棕色皮肤的外表就是他们的符号标志,好像是以紫砂染变成的,世界拥有这一群体,才更好地区分托衬出整体全势的贫富贱贵,以及安逸劳顿。
马跃跃一脸的疲累,清瘦的身体全都是被洗了一样的透湿,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汗水在行走中一滴滴掉在麻石上,“嗤”地一声声像点燃一节节火药线,地面顿时浮起烧开了水的青烟泡沫,一下子就干涸消失在淫威的空中。整个中午及下午,马跃跃渐觉劳苦地背着纸箱,从别墅到市内,再一路打听到八堆子巷,他在贯底街站过那么些天,还不晓得附近有条这怪名字的巷子。即使是一条巷子,巷子两边也如同贯底街上一样有形形色色的门面,商贩亦专心牵挂着自己的生意。商贩与社会构成了一个庞大堡垒的对立面,他们要求去赚世上所有人的钱,除了维护其利益外,没有别的什么能让这帮家伙感兴趣,马跃跃要问路,是绝对不会去问他们的。马跃跃也不屑去问自己的同类,路过的打工者只能让他联想起各种辛酸,他们也不会晓得他不晓得的事情,年龄看上去均与他相仿,大家基本都是从外地来的,问了也是空的,为废话一句。这就好像马跃跃刚进城打工时发生的事一样:在一辆公交车上,拥挤的身体中,有一只嫁祸于人的贼手,夹着一只被主人发觉的钱包,匆匆放进他的裤口袋里,使他心里明白却又嘴上糊涂。
“……把纸箱送到八堆子巷5号去……炒你鱿鱼。”马跃跃又响起了冯卓尧的话。他晓得冯卓尧不喜欢自己,可他觉得只要是在人家里做事,不管是女主人还是男主人都是主人,两人吩咐他去做的日常实际性的动体力的事情,而不是间谍线人似的偷传话柄、描情达意、挑拨离间,他都应该无条件地去做。他当然也不愿意为此事被窝囊的炒了鱿鱼。
在马跃跃十六岁的那年,有一天去屙屎时,顺手翻着一本在地摊上买来的旧杂志,这上面有篇文章让他第一次晓得人间还有“炒鱿鱼”之“菜”。后来,马跃跃就去问了他的堂哥:“你说,‘炒鱿鱼’好吃吗?”
马雷真是笑破了肚皮,连连摆手道:“呸呸呸,不好吃不好吃,我没吃过也不会炒。”接着,马雷例举了自己酒店有个配菜的伙记,因偷了经理一台笔记本而被炒的故事。马跃跃听后仍然不解“炒鱿鱼”的滋味。
“偷了电脑还给鱿鱼吃?”马跃跃质问满脸红光的堂哥。
马雷又是一阵大笑,他觉得堂弟太傻也傻得可爱。马雷是马跃跃寥寥亲戚中最关心他的人之一。那一年,马跃跃准备去广东打工的当晚,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马雷跟酒店请了假,就一路疯跑地到火车站的候车室,淋得透湿的对他说:“我要告诉你这个笨蛋,‘炒鱿鱼’就是开除的意思啊!”
“我晓得了,我姐姐已经告诉我了。”马跃跃平静地说。
八堆子巷里只有一位卖冷饮的老妇令人心存过一点感激。冯卓尧仅给了马跃跃十块钱作路费,他口干得不行,将身上仅剩的一块钱递给老妇,对方从他神情中看出了他的不安和焦虑。老妇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递给马跃跃,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小伙子,你要去哪?”
“娭毑,我要去八堆子巷5号。”
马跃跃站在老妇摊前撑着的一把巨大的太阳伞下,把纸箱轻轻的放在地面,甪腾出的手解开一边衬衫的下摆胡乱地揩着汗,又把它抓在脸前挥动着作扇。天空没有一丝风光临,人工舞起来的风就变得有蛮珍贵了。马跃跃心里生出一种初跳蹦极的紧张,他生怕老妇的话更使人失望,因为找不到地方,总比晓得根本就没这地方,要让人心存一线希望。
老妇说:“八堆子巷5号?5号?我没听说这有5号啊,你是不是搞错了,是15号,或者是25号吧?”
“没错,”马跃跃耷拉着头,“是5号,我家老板亲口告诉我的,他一连说了两遍,声音大大的,都是说的八堆子巷5号,他要我把这纸箱送到那里去。”
“八堆子巷5号?5号?5号?……”老妇一时有着刑侦人员的沉思,她也是从外地来此设摊做小生意的,看来她是真不晓得。
挨家收缴水电费下班回家的大关,这时候从老妇摊前经过,老妇抬眼看见了他,一把叫住:“喂,关师傅, 有事找你。”
“您有什么事?”大关骑着自行车拐过一道弧线, 在老妇摊前停车下人。他熟悉这里任何一个门牌号码的主人和去处,当老妇嘴里报出“八堆子巷5号” 之说,他就扑嗤一笑,黑乎乎的脸上带出了一层亮色,反问道:“谁要去5号?是您吗?”
“不是我,是这小伙子。”老妇下意识地咳了一声。
大关这才上下打量了一下马跃跃,也瞥了两眼放在他身边地下的纸箱,他忍不住又想要笑,非但如此,随即他还把这笑料转给了老妇分享,他对她咬了一下耳朵后,她也跟着就禁不住的哈哈大笑,那倏忽爆发的笑声,居然一如年轻姑娘特有的脆劲。大关走后,老妇重新调整了表情,有一种看不起马跃跃的神情,在她脸上由凝冻着的一种怪戾的笑容转换。她最后摆着手说:“我不晓得什么5号,你再喝瓶水吧,不收你钱,喝完你就走人。”
马跃跃喃喃地:“我不喝了。”
仿佛从这场面的突变无章的情绪当中,马跃跃看出个中有因,可他又想不出,他只是觉得,是自己大汗淋漓的来找地方的举动本身,在人家眼里看上去滑稽。他为那老妇原来的热情之火,被大关一下子熄灭得零星无几而难过;面对探问,他们那样子明明是晓得的,却要以看猴把戏时的笑声作答?这内里乾坤到底为何,他这时候是绝对搞不清的。从此,马跃跃打算再不向任何人问路,他只想凭藉自己的本事找到行程的终点,胜利地把纸箱移交给里面的人,他不想再看听到那种笑声。
7
马庆如想,这城市人的鞋子,怎么都是乌光锃亮的穿着在街上走,怎么都变得勤快了且又小气了,宁愿不花那一块钱,自己在家里擦好了再出来啊?这使得本身同行就越来越多的生意,搞得越来越清淡了。
有天庆如坐在街边一棵相对荫凉的大树下,一边等活干,一边低着头无聊地看着地上的蚂蚁玩。一只大蚂蚁闻到了酥香味,发现一个被人吃完丢弃的面包纸盒里,有一点残存的结体奶油碴,它很快跑回树下一处腐叶边的土屑窝里,调动出千军万马一齐搬着那点奶油碴,后来因聚力太大干劲过猛,连同整个纸盒都被它们拖动了。庆如不晓得它们要搬到哪里去?蓬松的入口孔充其量不过是一粒绿豆大小的土窝,能装下什么?它们众口无数,有谁最终能饱享那点奶油碴?……忽然,就有一只宽大的款式廉劣的黑皮鞋,踏在了庆如的擦鞋板上,那鞋上满是黄泥,她抬头一看,是一个浑身邋遢的青年建筑民工,那人咧嘴笑着,操着北方话说:“今天俺发了工钱,俺也要过一次城里人的生活,潇洒一回,嘿嘿嘿……”他莽壮的身体一大屁股坐在擦鞋椅上,上肢一把靠着椅背,使那成天到处提走的色发棕黄的旧竹靠椅,发出“嘎嘎”的响声,样子像要散架。他从身上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点燃后舒服地抽着,吞云吐雾之间享受着别人为他服务。她双手帮那个与她绝对是同一生活层次的家伙擦着鞋,刷灰,上油,擦皮,抛光。他那双穿得变形的皮鞋,朝外面耷拉着的鞋边,在不停散发着令人刺鼻的脚臭。不知为何,这一次,庆如内心生发一种从未有过的郁闷的滋味,委屈极了。她忽然又想着那个蚂蚁窝,飘零的腐叶间的蚂蚁土窝,在她眼前被放大,放大,由一粒绿豆,变成了下水道的井盖……
最终,庆如不想靠擦鞋谋生了。每天东窜西蹲的,这样一个月下来,她很难过好,马马虎虎地吃喝完,剩下的钱,往往连交房租都成问题。
现在,庆如已经找到了一份新的事做,那工作听起来还蛮有诱惑力的,她需要尽快的去外地,不晓得这一去何时才能再回到省城?临行之前,她想见见马跃跃,她很想念她的弟弟了。
庆如先是打电话到别墅,冯卓尧在电话里极不情愿地,随口说:“到街上去找,他没在这里了。”她还未问及具体的去向,电话那边就“嘟嘟嘟”地挂筒了,再打就怎么也打不进去,她连拨了好几次都是徒劳。对方现在哪有心思接她的电话啊,这使她内心非常不安,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更无从明白东家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在偌大的城市里找黙默无闻的弟弟,就像是大海捞针。庆如只好又去了一趟贯底街,弟弟有可能想找其它事做而去了那里吧。庆如的那份工作,当然还是在这里找到的,当她毅然决定从此丢下擦鞋“行头”的第三天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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